殿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锦妃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愁,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却见她似乎实在发呆,也不知听没听到。
外面殿门似是被打开了,云裳听见靖王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带着一抹让人窒息的冷意,“来人,将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给本王扔出去,昨儿个本王还在纳闷呢,本王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挡开那箭的,却不知你从哪儿跑出来挡在本王身后,自个儿去挨了拿一箭。今儿个本王倒是明白了,原来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怎么,你觉得你有恩于本王,若是提出要跟着本王,本王也不至于良心泯灭的拒绝?”
还未等景文昔回答,靖王便又道,“真是抱歉了,本王一直就是没有良心的。原本若是你不这么胡搅蛮缠的闹,本王还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景府落了难,本王还能看顾一些。只是,你这样闹得本王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救了本王一次就要本王以身相许了?那昨儿个本王手下的侍卫看你流血过多,撕了你的裙子给你包扎伤口,还将你抱了回来,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了,正好,景小姐便嫁给本王那侍卫吧。”
云裳一直用食指敲着桌子静静地听着,便听见那景文昔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民女并无非分之想,民女…只是想要…确定下王爷是不是安好…”声音中竟然带了几分哽咽。
云裳站起身来,朝着殿门外走了出去,轻轻柔柔地出了声,“王爷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这般说话,瞧把景小姐吓得…”
靖王似是这才发现云裳在正殿之中,急忙回过头,方才还乌云密布的脸上瞬间便绽放出一抹出朝阳一般和煦的笑容来,两步走到云裳面前,伸出手揽住云裳的肩,“我还正想问你去哪儿了呢,一觉醒来你便不见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靖王的眼,瞧见他眼中的宠溺,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想着,这戏做的倒是十足的真呢,“我去给晨曦煎药去了,睡了这般久可还觉得累?饿了吗?”
靖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哀怨,“一大早的就这般劳累?这些事情你让旁人去做便是了,若是累坏了,可不是存心让我心疼的?”
云裳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声音中带着几分噌怪,“有人在呢,胡说些什么?”说着又抬起眼来望向景文昔,也望向殿外站着的一众宫人,微微笑了笑道,“王爷性子向来这样,还望景小姐莫要计较,若是有什么让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代王爷给景小姐道个歉。”
话音刚落,靖王带着不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裳儿你说什么呢?本王只是说实话而已,你为何要道歉?你…”
云裳转过眼瞪了靖王一眼,靖王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收回了剩下的话,云裳朝着景文昔笑了笑,“我很感激景小姐救了王爷,虽然王爷觉着他是可以躲过的,但是我仍旧要感谢景小姐,王爷刀里来箭里去的,每次我都十分担心,虽然人人都称他为战神,只是他终究也不过一副血肉之躯,也会流血也会受伤,这一次躲过了,下一次却不一定有这般好的运气,我不知道若是有一日,王爷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如何,所以我感谢景小姐为王爷挡下了那一箭。”
靖王面上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仿若眼中只盛得下她一人一般,“我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云裳却未理会他,只对景文昔道,“我身子不好,也并不是一个霸道的人,若是王爷对哪位姑娘有意,我自然也不会阻拦…”
话音还未落,便被靖王打断了,“不会有别人。”靖王拉过云裳,强制她看着自己,眼中是满满的认真,“裳儿,不会有别人的,我只在意你一人,这个世上,唯你一人,这么些年,我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便是为了等你。裳儿,我不允许,你将我从你身边推开,自你八岁那年我在勤政殿看见你,你走进殿中,对皇兄中,宁国大旱,你听说有许多百姓因为大旱失去了自己亲人,所以你想要去宁国寺祈福的时候,我便被你吸引了目光…我等了你八年,才等到你及笄嫁给我,此前我便当着皇上的面发过誓的,今生今世,只你一人。”
云裳却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他说什么?他从自己八岁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自己?为何自己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八岁那年,她去请旨去宁国寺祈福…她自是记得那次的,那是她重生不久发生的事情,便是为了让华镜没有法子像前世一般受百姓尊崇。
那时,父皇在做什么?似乎是在勤政殿召见大臣,她记得有李丞相。只是,靖王…那时他也在?
第173章 环环相扣
“那时你也在?为何我竟然没有半分印象?”云裳微微蹙眉,神色间看起来有些苦恼。
靖王轻笑一声,却又撇了撇嘴,“我的存在感真那般低?唉,我可记挂了你七年,你竟然都忘记了。”说完,便揽住云裳的腰,抱着便往偏殿走去,“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云裳涨红了脸,挣扎了几下,却被靖王给压制住了,只得由着他拉着走了。
景文昔依旧跪在门口,只是,身子却在微微发着抖,手悄然在袖中捏成了拳头。旁边围观的宫人看着她的目光由最开始的充满了同情,到现在,却带了几分探究。
身后隐隐传来细细的议论声,景文昔咬紧了牙关,只当充耳不闻,只是心中却不用猜想,便能够知晓那些话会有多么的难听。
“方才我还以为她与王爷倾心相许,所以才救了王爷,还想着,定然是云裳公主不允许她入门,心中还暗自为她报了些不平。却没想到,王爷对她根本没有意思,原来她是故意跑去受那箭的,想趁机赖上王爷,一个女子竟然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来,实在是…”
“是啊,瞧着方才王爷与王妃感情那般好,王爷对王妃简直是百依百顺的,我可从未见过王爷对任何人和颜悦色,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笑哎。”
“听说这景文昔还是个大家闺秀,简直笑死人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教的,没点儿羞耻之心。”
“咦,你不知道吗?她本就是一个贱妾的女儿,只不过比较受景大人疼爱而已,这庶女就是没教养。”
景文昔挺直着背脊,咬着唇,眼中心中满是恨意,呵呵,贱吗?是啊,她就是贱,那又如何?她景文昔是庶女,难道宁云裳便不是了吗?不过多了一个公主的身份,便高贵得到哪儿去了吗?就因为是公主,便可以得到靖王这样的宠爱了吗?她景文昔不服!
景文昔抬起眼望向偏殿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冷冷地笑意,恩爱吗?那又如何?赢得了这些个宫人的心又如何?以为这样便可以抵住悠悠众口了吗?我景文昔便是要让她宁云裳成为百姓口中专横善妒之人,不知道,到时候,天下人皆说她的坏的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我今日所受的委屈,总归会十倍,千倍的还到宁云裳身上的。
人群渐渐散去,景文昔才起了身,身子猛地晃了晃,才站稳了,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景文昔没有想到,这一幕,正落在了主殿的人的眼中,锦妃蹙了蹙眉,“这个景小姐瞧起来,似乎并非善类,我瞧着她的样子,似乎并未放弃,裳儿…”
宁帝微微笑了笑,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只是却也有些不喜那景文昔的心机,便道,“不是让人去查了嘛,若是景文昔果真想要对咱们晨曦不利,那到时候朕便以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直接处死了便是了…”
锦妃蹙了蹙眉,并未说什么,转身进了内殿。
而被谈论的人却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脸平静的男子,“你果真在我八岁时候便见过我了?”
靖王挑了挑眉,“你出生之后我便见过你许多次了,有什么奇怪的。”
云裳闻言,笑眯眯地道,“皇叔对我们每次见面都记得那般清楚,莫非真如皇叔所言,在裳儿八岁之时,便已心生爱慕,这般想来,皇叔的趣味还真是有些…”
“嗯?不过是随意用来敷衍那景文昔的,你也当真?”靖王连眼皮都懒得抬,随意地道。
云裳便不再说话,只是觉着眉心跳得厉害,似乎总要出些什么事情一般。云裳沉吟了片刻,想着,不管那景文昔是不是死了心,让人瞧着总是好的,莫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如今这行宫之中的人,无论她动了谁,自己定然是不允许的。
心中这般想,便也让人去做了。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天刚刚黑了下去,景文昔便有了动静,“主子,那景文昔出了行宫,属下瞧着,她走路的时候步履轻松,倒不似受了重伤的模样,属下已经派了人跟上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那暗卫,“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当是叫浅华是吧?”
那暗卫颔首,眼中带着几分热切。
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前几日让你去调查景文昔前段时间都与什么人接触过,调查得如何了?
暗卫摇了摇头,“过了好几天了,线索十分的少,属下只知道那景小姐是与景家少爷一同来的来凤城,来的第三日,便入了行宫。”
云裳沉默了下来,她自然也明白,事情过去了这般久,再让暗卫去查探,着实有些为难他们。想来也是,若是皇后的人与景文昔联络了,与她达成了一定的交易,只怕也不会在光天白日之下进行。
“她的那个锦帕可拿去给郑嬷嬷看了?如何?”云裳又问道。
“郑嬷嬷拿去了,不过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东西很难看出什么来,只是那锦帕绝对不像是景小姐说的那样是新买的,应当用了很长时间了。郑嬷嬷想了个法子,让属下将那锦帕带到行宫外,塞给了景公子,听闻,那景公子也是不曾出过痘的。”暗卫低声应道,面上不带一丝情绪。
云裳伸手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才点了点头,又问道,“景小姐与景公子关系很好?”
暗卫连忙道,“是。景公子是嫡子,只不过无心仕途,倒是对经商十分感兴趣,景大人不太支持,景文昔确实觉得十分不错,景公子对景文昔十分的好,对他嫡亲的妹妹反而不是太亲近。听闻每次景公子出远门,都会给景文昔带回很多东西来。”
“兄妹情深呢。”云裳的笑容不减,她知晓景文昔是庶女,却不知道她在景府之中经历过什么,不知道究竟怎样的经历,可以让一个女子变得这般可怕。原本想着好生调查一番,只是如今皇城不太平,只怕这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凉了。
郑嬷嬷这次倒是十分干净利落,竟然能够想到,将那锦帕放到景文昔的哥哥身上。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暗卫回来禀报道,“主子,景文昔去了医馆。”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去医馆?她去医馆做什么?若说去看病,这行宫之中的大夫都是拔尖儿的,她不会觉得我会让大夫去害她吧?还是说,她是想要买药来毒死我呢?”
那暗卫连忙道,“属下趁着那景文昔离开之后,便将医馆的药师抓了,那药师惊慌失措之下,便说了事情,说那女子在医馆之中买了许多的杏仁。”
苦杏仁?云裳眼中划过一抹沉思,苦杏仁的功效是治疗着凉发热气喘之类的,只是那景文昔不过是受了箭伤,症状也不符啊,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去将郑嬷嬷请来。”云裳自己虽然学过一些医术,却也只是个半吊子,简单的病症和一些毒药自己倒是在行,其他的,却不是那么擅长。
郑嬷嬷还以为云裳生了病,害怕是出了痘,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却见云裳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坐在椅子上,郑嬷嬷左看右看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常,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召奴婢来,可是有事吩咐?”
云裳点了点头,问道,“方才暗卫来报,那景文昔去医馆之中抓了一些苦杏仁,裳儿学艺不精,所以想要问问嬷嬷,这苦杏仁除了与其他药物一起治疗着凉发热气喘等症状,还有什么用呢?
郑嬷嬷的面色正了正,想了片刻,才轻声道,”若是王妃说的是苦杏仁的话,那这苦杏仁除了治病之外,还是一味毒。”
“毒?”云裳愣了愣,她倒是不知道这一层,“怎么会?我也经常吃一些杏仁啊…”
郑嬷嬷摇了摇头,“不,公主,你平日里吃的并不是苦杏仁,寻常吃的应当是南杏,那是五毒的,苦杏仁是一味药,寻常并不常吃,毒性含在皮和两端的尖上,寻常抓药的时候,大夫都会嘱咐,熬药的时候须得将杏仁的皮和尖给去掉,一般吃上四十粒左右便可中毒,若是吃得多了,便会死人的。”
云裳并不知道这杏仁中还有这般大的学问,点了点头,脑中却有些奇怪,莫非,这景文昔是想要将这苦杏仁当作杏仁给她送来?想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吃下苦杏仁,最终一命呜呼?
云裳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吩咐着郑嬷嬷让她好生看顾锦妃与宁帝,叫他们莫要吃什么杏仁之类的东西,吩咐完了才让郑嬷嬷退了下去。
睡了一夜,又等了半日,却不曾等到那景文昔来向自己投毒,却等到了两个消息,消息称,景文昔小姐早上被发现倒在了大街上,闭着眼睛极其痛楚,嘴里一直喊着,“云裳公主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喜欢王爷了,求公主饶命。”
而另一个消息,却是,景家公子出了痘。
第174章 天狗食日
如此一来,向晨曦投毒的人究竟是谁,便已经十分明了了。只是,如今,却无法除掉那个女人,因为,云裳最为擅长用流言蜚语的方法来对付人了,自然也明白,流言的作用。如今若是景文昔死了,只怕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云裳的眸光暗了暗,身后传来靖王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早知道本王便应当早早的了结了她,哪儿轮得到她翻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这心机,不去战场上对付敌人倒是可惜了。”
云裳垂下眼,将腰间的佩玉放在手中把玩,战场…只怕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这个行宫,便是她的战场,而她的敌人,只怕便是自己了。
第二日,景公子出痘的消息便传了开来,同时传开的,还有小皇子晨曦前段日子也出了痘,至今未好。
这样一牵扯出来,众人便又开始觉着,这似乎并不寻常,小皇子刚出了痘,景公子便出了,小皇子的姐姐,正是靖王妃,而景公子,却正是景文昔的哥哥。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便又出来了,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说景小姐爱慕靖王爷,只是却也并无太大的非分之想,反而救了靖王爷,只是那靖王妃却是个善妒的,便对景文昔下了毒,还将小皇子用过的东西送到景公子的身边,让景公子也出了痘。
出痘,对于病人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若是一个不当,便是会一命呜呼的。
这样一来,那景文昔便又赚了不少人同情的泪水。
果真不是个省心的,云裳心中暗自想着,却忍不住有些好笑,景文昔是个聪明的,只是却对错了人。虽然此时闹这么一出,对她而言有些麻烦,却也并非什么致命的事情。
云裳想了想,自己前世的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云裳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了一起,便连忙招来暗卫,轻声吩咐了几句,暗卫便领命而去。靖王走到云裳身边,轻声道,“何必这般麻烦,交给我便好,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应当保护好你,本王杀人从来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云裳虽然心中对他维护自己的行为十分感动,却也有些无奈,“我知晓美人敢说什么,只是,这样终归不好,如今我们正在四面楚歌,稍不注意,出了岔子,便会影响到大局。需知,民心所向,才是天命所归。”
“民心所向。”靖王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开口,只是穿了衣裳出了门,云裳也不问他去做什么,只是想着,也不知道边关如何了。
第二日,来凤城中刚热闹起来,便瞧见城中的井水突然都变成了红色,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朝着城隍庙奔去,想要去祈求菩萨庇佑,却瞧见城隍庙中的菩萨手中拿着一卷经书,原本干干净净地眼中竟突然留下血泪来。便在此时,那经书突然落在地上,上面写着,“惠国公主天命所归,今受尽冤屈,天罪之,八月十五,天狗食日,以示告诫。”
一时间,众人奔走相告,城中百姓十分慌张,还有百姓称昨日做梦梦见了天狗食日,梦见了菩萨对他说,公主七年前折自己之寿为民祈雨,众人不感恩戴德,竟然还妄信奸人所言,实在是当罚。
离八月十五,不过还有两日而已。
云裳却一点也不慌张,仿佛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晨曦身上的水泡已经破了,渐渐开始结痂,这个时候是最为痛苦的时候,一屋子人也为此操碎了心。幸而云裳的药膏还有些作用,却也还得防着晨曦自己好动去将那疤给弄掉了。
锦妃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只一心一意照顾着晨曦。云裳却被宁帝叫到了书房…“外面那些流言是你自己散播的?”宁帝拧紧了眉头,显得忧思重重。
云裳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是儿臣所为。”
宁帝看了云裳一眼,半晌,才叹了口气,“不可否认,你这是一个好法子,只是你可想过,若是后日没有出现天狗食日的情形,你当如何?”
云裳却一点也不担心,“父皇,裳儿既然敢这般说,便是知晓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的,就如当年那场雨一般,父皇尽管宽心便可。”
宁帝听云裳这般说,便也想起了七年前那场雨,那场被云裳求来,预言得一丝不差的雨。只是,七年前云裳去宁国寺祈福,不过是诚心感动了兀那方丈,所以方丈才将佛祖的法旨交给云裳,让她带回宫来。这一次…“裳儿在宁国寺住了这么些年,却也知晓一些事情,这天狗食月并非完全是上天的惩罚,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前些日子裳儿便瞧见了一些预兆,只是不敢肯定,所以没有与父皇说。后来确定了,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此正好,天狗食日本就是凶兆,我这般先下手为强,也免得李丞相和夏侯靖狼狈为奸,到时候将这罪名安在父皇身上,说父皇于社稷无功,所以惹怒了上天,才降下此凶兆。”云裳低下头,脑中却想起前世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那年的八月十五,本应该是中秋团圆之夜,家家户户喜庆赏月之时,却就在这样的日子,在月亮正圆的时候,发生了天狗食月,第二日,便有钦天监的官员上书,言统治者失德,上天怨怒,降此凶兆以示警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后来,父皇在一怒之下,杀了好些附和的臣子,硬是将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那时自己并无感触,却在偶尔间,听到莫静然与他的母亲说起此事,言语间是满满的怨怼,只说,自己失德惹怒了上天,不改过自新不说,竟然还用这般暴力的法子将此事压下去,实在是有违仁君之道。
那时候自己对父皇那般不光明磊落的作法也有些不高兴,只是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只怕是一场借着天狗食月为名,行讨伐君主之事的阴谋。
只怕,那一场阴谋,也是出自李静言的手笔的吧。
宁帝倒是不知云裳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却也明白,若是当真发生了,只怕她说的那些针对他的流言蜚语也会爆发出来。心中思量了片刻,便也没有再反对,毕竟,如果真如云裳所料,那么她此举便可化解一场大灾难。即便什么也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也比不过现在了吧。
八月十五,月亮十分的圆。
晨曦已经好了七八分,众人心中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些,云裳与靖王也并未出现不适,想来应当是没有被传染上。锦妃十分高兴,便叫郑嬷嬷在院中摆上了一些瓜果和茶点,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赏着月。
宁帝、锦妃、云裳与靖王围坐在石桌旁,锦妃怀中抱着刚满月不久的晨曦,一家人喝着茶悠闲地说着话,一切美好得让云裳眼眶有些发热。
自己前世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以至于她都快要忘了,亲情是什么样子。直到桓儿出生之后,他们母子二人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只是却也凄凉了一些。若是一切便在这一刻全都停止,她就在这时死去,只怕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靖王最先留意到云裳的情绪有些激动,暗自伸出手在桌子下抓住了云裳的手,被她手上的凉意惊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吩咐着郑嬷嬷去取一件披风来为云裳披上了,“虽然正是夏日,只是夜风也还是有些凉,还是将披风披上最好。”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填上皎洁的圆月,微微勾了勾唇角,她不知道这一世还有多少艰辛的路要走,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会经历什么样子的事情,只知道,若是能够守护住身边这些人,她便应当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宁帝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心中只以为她是在担忧天狗食月的事情,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眼看了眼月亮,微微蹙了蹙眉,真的…会有天狗食月吗?
又坐了一会儿,晨曦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云裳笑着望着趴在锦妃怀中,脑袋一点接着一点的小娃儿,忍不住轻声笑了出声,“母妃,瞧皇弟瞌睡的模样,定是困得紧了,母妃还是将皇弟抱回床上睡吧,莫要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