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低声交代:“明天我会从水路走,你们俩都不会水,只能留在船上,等我掉下船后,你们只管哭,哭得越伤心越好。”
两个丫环听容悦说起过她从穆远手里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知道自家姑娘不知何时练出了一身好水性,可她们仍担心:“曲水池那么宽,到处都是游人,王府也会派许多人打捞追踪,姑娘怎么上岸呢?”
“你们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有人在水下接应吗?”
容忧不假思索地点头:“有水下、岸上都有,你们俩只管照我说的去做,记住,死命地哭,要问你们话,就照实描述落水的始末,其余不要多说。”末了又反复交代:“这事出我们三人的嘴入我们三人的耳,离了这里,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连暗部的人都不行。”
两个丫头惊疑不定:“您的意思是,甘堂主和苗砺、周泰他们都不知道?”
“傻丫头,要是他们都知道,明天那场戏还怎么演下去?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你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你们俩也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我是真的掉进水里淹死了。”
两个丫头还想多问,容悦伸手止住她们,她照着秘笈上的心法
练到如今,早练得耳聪目明,渐渐能夜间视物,耳力更是灵敏,十几米外的轻微响动都逃不过。
春痕走列外间,从王府跟来的管事嬷嬷陈氏正走上台阶,擦着汗说:“春痕姑娘,画船和酒席都安排妥当了,侧妃主子打算明儿几时上船?”
赤痕回道:“自然是上午了,后日大清早就得起来梳妆,主子下午要好好歇歇。”
陈嬷嬷朝屋里张了张,容悦不发话,她不敢随便进去,这可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故只敢立在门前,陪着笑道:“那是,真要说起来,该准备的东西多得是,只是咱们王爷心疼侧妃主子,什么都叫别人做了,咱们主子只等着做新娘子就好。”
春痕敷衍了几句,转身走了里屋,忐忑不安地等着明天到来。
第一百二十章水遁
这天是楚昭帝鸿嘉十三年四月十五,天清气朗,曲江池上游人如织,杨柳迎风摇摆。金明桥上,提篮卖花的小女孩梳着双丫髻,笑吟吟地向行人兜售粉白的杏花和娇红的月季。
一艘画舫从桥下静静驶过,金黄的顶盖,翠色帷帘,舱内的八仙桌上水陆毕陈;两边窗户大开,窗下设着圈椅高几,摆着各色水果茶点;舱房一角,有乐人横笛鼓笙,奏着悠扬的曲调。客人们一面宴饮一面欣赏湖上风光,端的畅意。
容悦不停地劝菜劝酒,态度雍容大方,倒是旁边执壶的春痕动作有些迟缓,瞥了瞥她眼底的青影和额上的汗迹,容悦低声吩咐:“你去厨房看看,换夏荷上来斟酒吧。”
春痕面有惭色地退下,她昨夜通宵未眠,今早起来恍惚听见老鸹叫,益发心惊肉跳,来此的路上,几番欲向姑娘进言,劝她不要冒险。与失去姑娘相比,她情愿认穆远或任何男人做姑爷,只要姑娘没事就好,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可她没找到机会,再看姑娘的样子,眉目舒展,神采飞扬,心早就飞了,可见对穆远,以及王府里养尊处优的生活,真是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春痕满怀心事去了厨房,夏荷接过酒壶,先给夏夫人满上,第二杯就给容恬道喜,喜气加上酒意,母女俩喝得面若桃花,轮番上阵跟容徽撒娇讨好,似乎效果颇佳。这对母女是容悦今早亲自去请的,容恬昨晚“呕出了心头血”,并以此为由请得夏御见面,顺势商定婚期,今儿本不好再出来露脸,装病也要装得像一点吧。容悦找到她,只说了一句:“你也希望父母早日和好如初对不对?”
容恬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夏夫人能不能复宠,对他们这一房至关重要,这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作为容悦邀请的客人,他们可以坐在一起把酒言欢,重叙天伦,等到婚礼结束,他们启程回府,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已被贬去道观清修的夏夫人,想再找这么个跟容徽接近的机会可是难了。夏、庄两房不能共存,早在很多年前就撕破了脸,容徽若想扶持庄夫人一房,就不能姑息陷害庄夫人母子的罪魁祸首,好不容易治好腿伤重回容府的容恒,也不会再给夏夫人一房重振雄风的机会。容徽这次出远门,把庄夫人母子留在府中住持日常事务,把夏夫人母女赶去道观,择定继承人的倾向已经很明显。
危机当头,夏夫人母女破釜沉舟,偷偷从道观里溜出来,尾随容徽一行入云都,除了想找夏御解决容恬的婚事外,伺机让夏夫人复宠,也是目的之一。
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容悦才笃定,只要她稍微动动嘴皮,这母女俩就会欣然出席。至于靳夫人,好不容易捞了个单独伴驾的机会,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平生最大的劲敌复宠成功?唯一不确定的是容怜,容悦生怕她心灰意冷,再不复当日的杀气,躲在房里自哀自怜。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该出席的都出席了,她的答谢宴又和谐又热闹,简直温情无限。
几轮酒敬下来,不擅饮的人已带了些微醺。今天的酒是容悦特地让人寻来的,无论白酒果酒,纯度都比较高,尤其是青果酿,喝起来甜甜的,跟蜜水一般,其实后劲很大。容怜开始还能保持仪态,几杯青果酿下肚,脸色由初时死灰般的绝望,到面红如鸡冠,容悦笑得越甜蜜,她越掩饰不住恨意。
容徽也喝了不少,兴致高昂地给在坐几位小辈讲述容氏家史,从太祖受封讲到自己的父亲容昶,再回忆弟弟容征,讲到动情处,涕泪如雨。容悦让家仆不停地敬酒,都说酒后吐真言,容徽喝多了,不知能不能吐出些弑父杀弟的内幕?事实证明,那人天生海量,很难醉倒,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做给容悦看的,就想让她打消最后的疑虑,从此把伯父一家当成真正的亲人,将来不遗余力地提携、襄助他们。
既然从容徽嘴里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容悦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今天邀他们游湖的用意原也不在此。
眼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容悦让人在船头备上香案,自己走过去跪下道:“容家历代祖先在上,不孝子孙容悦即将嫁为他人妇,山高水远,不能在祖宗祠堂拜别,只能在此处遥拜,祈请历代祖先保佑容悦此去一切顺遂,福禄绵长。”
容徽走出舱房,站在容悦身后抚额道:“是伯父疏忽了,香案应该在入席前就摆好的。”
容悦腹诽,你哪里是疏忽,分明从心底不把我们这一房当回事。容徽见侄女只顾祷告,不兜揽他,语气更是慈霭:“云都离碧水城也不是很远,悦儿日后思念故土,尽可以和王爷一起回去多住些日子。”
容悦站起来,微微屈膝:“多谢伯父,听说二姐姐的婚期提前了?”
容徽故作苦恼:“本来准备多留她两年的,偏偏申公家催得急,要提前半年迎娶,唉,女大不中留啊…”
一边惆怅地感叹,一边打酒膈,说话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歪倒,容悦忙伸手扶住:“伯父才备好我的嫁妆,回去后又得赶着给二姐姐办,伯父也是将要知天命之年,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这时舱中诸人都到了舱外,靳夫人扶住容徽另一只手臂道:“你二姐姐的嫁妆倒是办得差不多了,就是给你备的,日子仓促了些,主要是你失踪一年多,你母亲也没给家里传回任何消息,我们都不知道这桩婚事到底…”
夏夫人摆出当家太太的派头,不客气地打断:“她在外清修,肯定先跟王爷知会过的。”
靳夫人楞了一下,又瞟了容徽一眼,才不甘心地附和:“婶娘也狠心,随你去外地清修,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们以为你们娘俩失踪了,侯爷都急白了头发,这两年,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只没把周围几百里掘地三尺。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要是你们再出什么事,伯父伯母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他们。”
容徽听得皱眉:“悦儿明天就大喜了,你扯这些做什么。”
夏夫人挥着手说:“不扯这些了,船头风大,都喝了酒的,吹不得头风,还是进去吧。”
容悦走在最后面,心里暗暗纳罕,到底是容家人体质非凡,还是这个时空的人都擅饮?她让人搬到船上的十几坛酒已去了大半,这些人一个个都好好的,顶多脚下有些晃悠,没人大舌头,也没人说胡话,大家脑子清醒、吐字清晰。容悦努力镇定心神,把那份刚起的焦躁死死压下。
重回席上,撤去残碟,换上十几盘热炒。王府管家办事周到,不但备足酒水,还派了两个厨子跟上船,在舱尾附设的小厨房里备膳。菜肴基本都是岸上做好的成品或半成品,前几批上的是成品,这会儿换上的,就是加工过的半成品。
有了新鲜菜肴,容悦再次殷勤劝酒,又几圈下来,别说其他人,就她自己,都有些头重脚轻,赶紧借更衣之机,吞下一颗四儿师兄制出的解酒药。
今儿谁都醉得,就她不能。
磨蹭了一会出来,席上已经没几个人,大家都散坐在舷窗边,醉得轻的,端着浓茶赏景;醉得很的,便歪在椅上养神。
挥手叫乐伎退下,管事嬷嬷将她们引到厨房就餐,容悦朝四周望了望,向靳夫人问道:“我伯父呢?”
“他醉了,去里间床上歇着,二夫人说头昏,也跟着进去了。”靳夫人语气平淡,眼中却有些不及敛去的冷意。
这艘画舫共有四间舱房,一厅一卧一厨一卫的格局,其中观景厅最大,占了全部面积的二分之一,相临的卧室作为临时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床一榻。容悦隔着绡纱帘往里一瞧,果见床上躺着一个,榻上歪着一个,夏夫人想借此跟容徽拉近距离,可大白天的,两人同卧一室,外面厅上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儿,到底不怎么像样。
醉酒实在是个很好的借口,便是行为有些逾矩,谁能跟一个醉鬼计较?夏夫人看来是豁出去了,她一向作风大胆,容恬亦有乃母之风,别看夏御现在不愿娶她,真过门了,冷淡的姜颐和规矩的靳涵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从卧室收回目光,大舱房中,容恬独在一隅,恹恹地靠着椅背,容悦走过去附耳道:“四妹妹,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船头,容悦打量了容怜好半晌,才叹息着开口:“妹妹心里是不是很怨,以为我不念姐妹亲情,弃你于水火?其实你的事,我跟王爷提过很多回,他不肯帮忙,你叫我怎么办?”
容怜冷冷地问:“他为什么不帮?这事明明是他造下的孽。”
容悦扫了她的肚子一眼,嘴角笑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妹妹这话说的,给那不知内情的听了,还以为你怀了王爷的骨肉。”
容怜气得手直抖,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当面给她难堪,让她羞愤欲死的,这还是头一遭,她嗓音破碎,泪下如雨:“若不是他丧尽天良,我怎会如此”
容悦满眼都是不屑:“如果我没记错,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吧,他可没去沁兰院勾搭你。”
容怜死死抓住船上的栏杆,手上青筋爆出,嘶声喊道:“我奉家父家母之命,去给客人送汤水,有何不可?你才是自个儿送上门的,都让人睡了几个月了,什么新娘子,不过是破鞋罢了。”
“不好意思,姐姐我几个月前就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妃,就算跟那人睡了,也是名正言顺,破鞋一词,还是送给你最合适。你知道王爷为何不帮你吗?因为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是几个男人制造出来的,你叫王爷把你赐给谁?给谁,都要同时附赠几顶绿帽子,谁肯呀。”
容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了,脑子里一片轰鸣,眼前尽是刺目的白光,她拼尽全力朝容悦扑过去,也不知要捂嘴还是要抓打,然后她听见噗通一声,自己则被反向的力道推倒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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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该是一百一十九章,故这一章是一百二十章。到此,第一卷完,下一章起进入第二卷,以后更新会快点。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搜寻
容悦在画舫跟人推杯换盏的时侯,夏御也在酒楼上自斟自饮,昨夜会应下婚期,不过凭着一腔激愤:你既背信别嫁,我便弃义另娶,谁也别给谁留后路。
对夏御而言,姜颐也好,靳涵也罢,都是家中长辈为他娶回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当,算不得背叛。既便容征尚在,结果也可能一样,最多换容悦做正妻,其他女子均在她之下而已。景侯世子唯一嫡女的身价远远高于颐慧郡主的虚名,够资格做正室。
可舍容悦聘容恬,就真的让他抱愧了,所以订亲时他抗拒,后来又拖延婚期,心里残存着一丝希翼,也许这样,容悦就会明白他的无奈,听懂他的心声,不再跟他闹别扭。
只要容悦肯回心转意,无论以贵妾还是媵妾的形式嫁入夏家,都会得到他最多的宠爱。姜颐美则美矣,整日搭着才女架子,高高在上得令人生厌;靳涵倒是温柔小意,可惜才貌俱不出众,难以吸引他的目光;娇纵的容恬他从小就不喜,根本不值一提。
思来想去,这世间女子,始终和他相处融洽,且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竟然只有容悦!
青梅竹马情难忘,喝得醉醺醺的夏御一掌拍在酒桌上,细白瓷杯跳起、倾倒、骨碌碌转了几转,最后落到地上摔成碎片,就如他们十几年相守的情意。
夏御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穆远那魔王,他可惹不起。
罢了,等喝过容悦的喜酒,回去就娶了容恬吧,维系了百多年友好关系的邻邦,不该因为儿女私情而断绝。男儿处世,当以立业为重,容悦又不是天仙绝色,即便是,也抵不过红颜易老,只要他能顺利继位,堂堂申公,还怕寻不到好女子相伴。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夏御扶着小厮龄儿下楼,却在途中被人绊了一脚,事发突然,等龄儿醒悟过来,他家公子已经梆梆当当滚了下去,又撞上楼梯口的盆景,趴在地上不动了。
龄儿吓得魂飞魄散,这次出来买醉,公子只带了他一人,什么责任都该他一人担,可怎么得了?
夏御摔伤的消息很快传回雍郡王府,穆远面无表情地问:“他身边除了那个小厮,再没旁人了吗?”
“没有。”云贰战战兢兢地回话,云翼跪在一旁,任热汗流进眼里,浸得生痛也不敢伸手拭擦。今日的王爷不同往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嗜血的力量,他再勇武,也不想随便丢掉小命。
穆远沉声下令:“多派几个人盯着,哪怕在夏宅门前游荡的货郎,也不要放过。”
“是。”云贰倒退着离开晓园,走时担心地看了云翼一眼,却不敢为他求情。容王妃落水,王爷出动了几千人搜寻,几乎全城的潜水能手都找来了,曲江池里一度人满为患,到处人头攒动,最终一无所获。
鉴于容王妃有水遁的案底,水性好得没话说,王爷并不是很担心她会淹死,不然,负责容王妃安全的云翼那一组人焉有命在?
确定容王妃再次借水逃遁后,王爷想到夏御还在云都,怀疑王妃出逃跟夏御有关,或者,会去投奔他,为了堵死这条路,王爷把夏御给弄残了,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床上,那条摔断的腿,还不知养不养得好。
夏御也是活该,早先王爷没出现时,他嫌容王妃失了后台,不肯聘娶;等王爷看上王妃,他又一副情痴的样子,千万个舍不得,居然还敢跑到竹园,王爷没戳瞎他的眼睛,只断他一条腿,算手下留情了。
这人呢,就是生得贱,吞下去是骨头,吐出来又是一块肉,王爷和王妃大喜在望,他跑出去喝闷酒,这不是触霉头么?便没有王妃出逃这回事,王爷也会给他教训。
云贰走后,穆远转向云翼:“我让你跟着王妃,现在人丢了,你有什么话说?”
云翼只能磕头:“属下罪该万死,但如今王妃流浪在外,请王爷容许属下将功折罪,待寻回王妃,再请王爷处罚。
“还寻得回吗?”穆远望着庭前翠竹,目光中有怀恋,也有感伤,他特意在自己的居处植竹,就为了向容悦示好,可惜那丫头始终不肯忘却当初的错待,一次次从他身边逃离。他也是人,也会累,也想过放手,或干脆毁了她,让自己死心断念,从此再不用体会牵肠挂肚之苦。可他的残忍果决,用在她身上就失了效,他明白自己陷得深了,再无超拔的可能。
“当然!”云翼猛点头,似在说服王爷,亦在说服自己:“王妃机智不输男儿,又有武艺傍身,尤其是轻功,几能独步天下,即使独自在外,也不会吃很大的亏…只要人还在,终有寻回的一日。”
“终有寻回的一日?”穆远不满地冷哼:“等本王七老八十,你再寻回她,也是‘将功折罪’了?”
“不敢,属下定会在一年之内寻回王妃。”
穆远手指轻敲,一年,大概够他布局了,他性子暴烈,一向不耐烦久等——容悦是例外——容忍了皇后母子这些年,被穆睿多次行刺,也是时候反击了。不然,那人太子做久了,在朝中培植势力是小事,就怕百姓形成惯性思维,只认他为储君,为正统,若有人反抗,就是叛逆。他不怕背骂名,更不在乎后人评价,却怕骂名产生的效应,那些愚民,愚忠起来很棘手的。
站在这个角度上考量,容悦走了也好。接下来的一年,是危机四伏的一年,虽然他对自己有信心,可谁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一定能赢呢?万一他败了,岂不是害了容悦。
想通了这一点,穆远平心静气地吩咐云翼:“你们那二十个人以后就跟着容王妃吧。”
“可是…”云翼嗫嚅着,人都没找到,他们怎么跟啊?
“自然是先找到人,再就近保护,她在哪里,你们就在哪里。即使将来王妃回到府中,你们也是她的私人护卫,便是我…不在了,你们也要保护好她,一辈子跟随她,只忠于她。”
云翼惊得无法言语,以彪悍放诞著称的王爷,发起怒来能把天捅个窟窿,何曾有过这种类似于交代后事的时刻?
但作为死士,惟主人的命令是从,再说跟了王爷这些年,王爷以往做过什么,以后打算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夺储,甚至篡位,本来就是提着脑袋玩命的行当。王爷准备了这么多年,想必要正式展开行动了,在这关头把王妃的安危交托给他,这是莫大的信任!容王妃在王爷心里是个什么地位,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近身侍卫更了解。故而,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以头触地,郑重应诺。
接受了王爷的重托,接下来就是怎么完成了,云翼开口问:“王妃的手下有一批去了庆都,您看,是不是先去那里找找?”
穆远嘴角微咧:“可以派两个人去看看,但我估计,这只是个烟幕,那丫头鬼得很,若真打算去庆都,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那,据王爷看,王妃最有可能去哪里?”
“具体不清楚,”穆远蹙眉思忖:“但至少,她母亲隐居的村子是不会去的,她对我成见很深,怕将祸患引向亲友;紫荆堡也不会去。总之,所有以前熟悉的地方她都不会去,你们不要浪费时间。”
云翼越听越没底,王爷用排除法排除了好几个地方,可天下之大,可去之处太多,要漫无目的地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忍不住叹气的时候,穆远却眼睛一亮,起身道:“我去庾王妃那里,你先回去收拾行李,明早点齐人马出发。”
王爷和庾王妃谈了些什么,云翼不得而知,第二天清晨辞别时,王爷告诉他:“我再给你三十个人,不用去庆都了,你带着所有的人去平城,不需按图索骥,也不要惊动任何人,你们只管在城里悄悄寻访,注意每一个外来者,你家王妃那样出色,走到哪里都不会默默无闻。等找到了人,你们别表明身份,卖身投靠也好,跟她做朋友也好,只要能近身保护就行。你原先带的那二十个人她都认得,所以我再给你三十个生面孔,到时由他们出面,你们在暗处接应。”
云翼连连点头,穆远又补充道:“如果云都这边形势不明朗,你们就暂时不要回来,保持书信联系,等我叫你们回来,你们再启程。”
云翼自以为抓住了一个小小的语病:“王妃是女子,属下们怎么跟她做朋友?”
穆远斜了他一眼:“笨,她舍弃了所有的侍卫,连丫环都没带,一个人孤身在外,怎么好以女子的面貌现世?”
云翼笑了起来:“也对哦,王妃的易容术本就精妙。”
穆远呆滞了片刻,才摆摆手道:“好了,快点齐你的人马出城吧,那丫头大概昨夜就离开云都了。”
云翼将信将疑:“昨晚咱们封锁城门。”
穆远轻笑:“她有的是办法。”
看着王爷嘴边乍现就凋落的笑纹,云翼居然有些同情,王爷真的栽了!婚期一改再改,每次都是一开始气得要杀人,后来又自己想开,那神情,就像宠溺的父亲纵容着调皮的女儿,其实,王爷只比王妃大了五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