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宫女们哪里肯走远了,出了大厅转身就贴在墙壁上,一个个都变成了蜘蛛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嵌进墙里,再把耳朵穿越到那边去。

多稀罕啊,皇太子要和一个女孩当面告白,而那个女孩——很不幸——会坚定地拒绝皇太子的请求,捍卫自己的纯真爱情。若是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那不等于是掌握了京城最新最劲爆新闻的第一手材料?

掌握了这么有价值的内幕消息,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人注目的焦点。到时候就算那些人哭着喊着要听最完整版的“太子告白记”,也绝不犯耳根子软的毛病,每天只给她们讲一点点,分成几十集连载。若是家里有事,比如,有人病了需要照顾,还可以趁机向她们请假,停更几天,让她们急得抓耳挠腮。

因为我没有贴墙壁,司马和敏敏谈话的具体内容我不能句句复述,但大意是清楚的。就跟我事先想的一样:太子告白,敏敏婉言拒绝,理由是。她已经订婚,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太子当时不甘心地追着问:“可是明明是我喜欢你在先啊,我早就跟皇后娘娘表明了这个意思。从一开始选妃。我就说要立你为太子妃,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皇后娘娘。”

敏敏被这样地紧盯迫人的阵势弄得有点招架不住了。只管低着头揉手绢,半天不吭声。

倒是她妹妹芬芬比姐姐还大胆些,见姐姐蹙住了,就代她回答说:“要是论谁先喜欢我姐,那肯定是谧哥哥了他跟我姐从小就腻在一起。他们小时候吃饭,总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家里给了什么好吃的稀罕东西也舍不得先吃,非要给对方留着,等两个人地时候再一起吃。一丁点小就每天给我们上演这种亲热戏码,我们看都看厌了,他们也不嫌腻味。”

敏敏这才红着脸抢白了妹妹一句:“哪里是你说的那样了?我们只是当对方是兄妹一样地。”

芬芬笑不可抑地说:“哦,有这样的兄妹?互相约着将来要做夫妻,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这个好像就叫私订终身吧?还兄妹。当我们都是傻子啊。”

敏敏低声嗔怪着自己的妹妹:“死丫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看看你面前是什么人。在皇后的寝宫。当作太子地面乱说。”

芬芬却毫不在意,反而看着已经听得面如死灰的太子说:“太子殿下。您能看得上臣妾的姐姐。我们全家都十分感激,也十分荣幸。但臣妾的姐姐和谧哥哥自小相爱。臣妾的父母也不忍活生生拆散他们。所以只能请殿下见谅,是臣妾的姐姐没福气。”

当宫女们把这些对话鹦鹉学舌地学给我听时,我大为惊异,也大为欣赏。想不到,王家的这个小女儿比姐姐更出色,不仅人长得美,连应对谈吐都这么落落大方,根本不像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孩。

相比起来,她姐姐反而要安静羞涩一些。不过这种场合下,她会害羞也是正常的。如果是妹妹去跟仰慕者谈判,大概出面打圆场地就是姐姐了吧。

这王家人还真是聪明,也想得周到。连我都没想到那么远,只是一时兴起就宣来了敏敏。其实于理,敏敏既然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就不该单独跟太子见面。但有个妹妹陪着,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因为欣赏喜爱,太子走后,我特别留下了这姐妹俩。也把喵喵和小小提前从书房喊了回来,陪陪这对表姐妹。

快要用午膳的时候,郭珍和小午追着进宫来了。

我站在宫门口迎着她们笑道:“你们俩亲家这个时候急急忙忙跑来,怎么,怕我拐跑了你们地女儿和儿媳啊。”

小午笑着回话说:“是珍珍有点担心啦,怕敏敏应付不了太子。我一再跟她说,有皇后在,你还怕什么?要不是我一直安慰她,她早就跑来了。”

我拉住郭珍的手拍了拍:“放心,你地女儿就跟我自己地女儿一样,我怎么会让她吃亏呢?他们谈的时候我虽然清了场,怕她不好意思,但我一直都派人密切关注着他们地一举一动,稍微有点不妥就会出面阻止的。”

郭珍忙道谢。这时,王家姐妹和喵喵她们也从里屋迎了出来。我看着芬芬对郭珍说:“你这个二小姐真是不简单,在太子面前一点都不怯场,还能打趣自己的姐姐呢。最难得的是,她还借着打趣说笑把话都说清楚,让太子接受事实的同时又不会太难堪。这么小就这么聪明能干,将来长大了不得了。”

说实话,看了珍珍的表现后,我觉得她其实比姐姐更适合当太子妃。要不是太子妃已经册立了卫家的女儿,我还真打算推举她呢。

一群人坐下来说了一会闲话。其间小午还提醒我:“姐姐,太子大婚后,喵喵也该开始物色驸马了。她也十三岁了。”

我一下子呆了,心里涌起了一股很复杂的情绪,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该要选驸马嫁人了。难过的是,一转眼,她就要离开我,不能再住在宫里做我的小女儿,天天承欢膝下。

我留她们母女婆媳在宫里玩了一天,直到快用晚膳了,才送她们回去。本来我是想留她们索性吃过晚饭再走的,可她们怕皇上会回来吃饭,怕到时候和皇上共桌会不好意思,坚持在晚膳前走了。

不一会,皇上果然回来了。我把今天太子来“兴师问罪”,以及我宣敏敏进宫“当面对质”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一遍。

皇上听了,只是皱了皱眉头说:“不是已经给他订了卫恒的大女儿了吗?册封的诏书都已经下达了,他还在嘀咕什么?难道到现在他还想改弦易辙不成?”

又转头问我:“你不是说那天卫家女儿来,他跟卫家女儿相处得很好,还给卫恒的大女儿夹菜的吗?”

我赶紧回答道:“是啊,他到现在也还是很喜欢卫家女儿的。皇上给他订下卫栎他一点都不反对,还巴不得把卫家的几个女儿一起招进宫来。但他同时也舍不得敏敏,希望册立敏敏为太子妃,卫家的女儿们为侧妃。”

皇上低斥了一声:“胡闹!才多大的小孩,怎么就这样贪心不足!卫家和王家都是名门世家,他要么选卫家女要么选王家女,怎么能两家都想要呢。”

我笑着说:“其实也不能怪他这样啦,他不过是继承了先皇的遗志。先皇的后宫美女如云,蔚为大观。谁知到了皇上这一代,就没落了,后宫寂寥。太子作为先皇亲自选定的继承人,肯定不甘心看到后宫变成这样,所以现在就发奋图强,立志要把乃祖的事业发扬光大。”

皇上噗哧一笑,推了我一下:“少耍贫嘴,哪有当媳妇的,这样打趣已经仙逝的公公。”

我忙说:“不敢不敢,臣妾怎么敢打趣先帝?臣妾只是看皇上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像有什么心事,就想逗皇上笑了笑。”皇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还真的有事要告诉你呢。”

我看他神情严肃,坐正身子问:“什么事啊。”

皇上蹙起眉头说:“今天朝堂上出现了一件稀罕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说出来听听你的看法。但愿我只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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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节 太子党招人啦

听皇上说“但愿我只是想多了”,我当时就想告诉他:肯定不是您想多了,而是实际上就是那样的。

如果一件事,连皇上都觉得蹊跷的话,那就不是暗地里有鬼了,而是鬼已经跑到光天化日之下来了。

见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慢慢告诉我说:“今天早朝的时候,卫上表,请增设东宫附属官员若干。现在太子是他女婿了,他为太子着想,希望多增加些人手辅佐太子,这倒也正常。让我纳闷地是,他推举的人里面,头一个居然是楚王司马玮。他跟司马玮不是一直都是死对头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推举他了?”

卫这一举动的确非同寻常,他和楚王司马玮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楚王年轻气盛,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在朝堂上未免有些趾高气扬、气势凌人。别的大臣都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不跟跟他计较。惟有卫,向来就是个刺儿头角色,最是不服软的。现在更是仗着几朝元老,在皇上面前都倚老卖老了,哪里还肯买司马玮这毛头小子的账。

这一两年来,他们之间的龌龊早已众所周知。现在卫突然提出来推举司马玮,让人不由得在突兀之外顿生疑窦。难怪连皇上这样单纯的人都会觉得不安的。

我想了想说:“这也好理解。官场上,本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太子既然是卫老头他女婿了,他自然会尽心竭力地巩固太子的地位。而现在地朝廷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的权力比司马玮更大呢?权臣中,他排老大。司马玮就排老二了。如果他能借着推举司马玮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把司马玮也变成太子党地话。那太子的地位不就固若金汤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架空皇上,提早把太子推上皇帝宝座都易如反掌。”

皇上听了,不解地说:“我本来就是要退位归隐,把这宝座让给太子地呀.我又没打算在这帝位上久坐。他们干嘛还这样处心积虑地帮着太子架空我?”说到这里,他一脸难过。

我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他的臣子,他的儿子,没一个忠心的。大家连他退位都等不得,恨不得立刻撵他走。

我马上提醒他:“皇上虽有退位归隐之心,可是并没有在群臣面前表露过,对不对?”

他恍然一笑道:“那当然没有了。这事关系重大,处理不好会颠覆整个朝廷,会出大乱子地。我怎么敢事先透露风声呢?”

见我偏过头去笑,他不好意思地说:“瞧我这糊涂劲。我自己心里这样想,又一直在为这事做准备。就以为他们都明白我的想法了。事实上,那怎么可能呢?毕竟。皇帝当得好好地要退位。一般的人都想不到的。”

我接口说:“是啊,皇上并没有明确表达过归隐之意。而且最近这大半年来,还励精图治,勤于政事。这在卫那帮人看来,皇上还在不断巩固自己的基业,巩固皇权。而且最主要的是,太子并非我所出,他们怕我哪天不小心生个皇子出来,太子之位就不稳了。他们担心这一点,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先拉拢一切值得拉拢的势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等太子党的势力足以和皇上抗衡地时候…”

皇上紧张地问:“会怎样?”

会怎样?这还用说吗?到时候就算太子无意跟父皇争夺江山,他身边那些热衷权位的家伙——尤其是急着当国老的卫——也不会善罢甘休地。卫已经七十多岁了,再也等不起了。他以前没有过上当国丈的瘾,现在总算孙女选上了太子妃,还能不让人家在膈屁之前当当国老?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危言耸听,可是皇上实在太良善了,很多事,我情愿事先往坏处想,好让皇上有所警觉。

于是我笑了笑说:“会怎样臣妾不敢妄断,不过看现在这个架势,他们是在紧锣密鼓地拉拢权臣,扩张势力了。皇上别忘了,你弟弟司马玮不仅是朝廷大臣,他还是禁军统领。一旦卫这次拉拢成功,把司马玮变成了太子党地话,那就意味着,不单是整个朝廷,就连皇宫地守卫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下。以后,我和皇上地安危都得仰赖他们了。”

皇上闻之色变,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太子、卫还有楚王不会这样对朕吧,朕对他们可不薄。”

真是天真的人那。殊不知,对于一个热衷权势财富的人来说,他一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无止境地追逐权势财富,他眼里只看得见这些。凡是会妨碍到他的,不管是什么,都会被他当成绊脚石除掉。到那个时候,你对他恩重如山又如何?

虽然很不忍,我还是告诉他说:“臣妾刚刚已经说过了,只有永远的利益。利字当头,薄不薄都一样。当年先帝对杨家还不够好吗?杨家靠着皇上的恩宠荣耀显赫了几十年,住着全京城最大的府邸,兄弟几个个个高官,公开把持朝政。可是先帝临终的时候,杨骏是怎么对先帝的?先帝还没死,他就公开篡改先帝的遗诏,还念给先帝听,气得先帝愤然面向床里。先帝出殡的时候,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极殿里出都不出来。无情无义可谓到了极点。”

皇上默然了。因为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其中有些情节还是他亲眼目睹的,当时他也非常震惊,非常愤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颓然地问我:“那我们怎么办?”

事到如今,谁都靠不住了,我们夫妻俩只能彼此依靠。所以他问的是“我们”怎么办,不是“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皇上把他的推举表先压着,拖一阵子再说,慢慢再想对策。”

皇上的脸却不自然的红了,低着头半天没开口。

我心慌起来,大概猜到他在脸红什么了,但我还是抱着一点侥幸问:“怎么啦?”

“我,我,当时就已经准奏了啊。”

“这么快就准奏了?”我也急了,甚至有点恼了。平时一点小屁事跟我说个没完没了,现在这种大事,反而吭都不吭一声,不声不响地就准了。

皇上见我生气,一脸尴尬,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名堂来。

看他那样子,我倒心疼了起来。他是我的夫君没错,可他是皇上啊,这样惧内,给人看到了会笑死的。

想到这里我忙握住他的手,冲他“很甜蜜”的一笑说:“没关系的,准了就准了吧。臣妾倒要看看,那一个就快入土的老东西,一个莽撞的蠢才,再加上一个毛都没干的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再说了,朝廷上也不尽是他们的人啊,我们也有我们的心腹。只是因为资历不如卫老头,出身又不如司马玮,才暂时被他们压了下去。”

后面有些话我没有说:也许这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借机除掉那老不死的和其它我看着碍眼的家伙,把我们自己的心腹推上最前台。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皇上退位归隐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皇上还在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当时想得很简单,不就是为儿多请几个太傅吗?儿整天游手好闲,每天只惦着养猪,多请几个太傅管着他也好。其余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我单纯的夫君啊,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那些弯弯道道还是想不明白。卫不过是借着请太傅的名义为太子党扩充势力。请太傅是假,笼络权臣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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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九节 改立太子妃

卫为太子殚精竭虑,拖着老胳膊老腿、腆着老脸四方奔走,到处收买人心的时候,太子司马却一心琢磨着要改立太子妃,换掉他家的女

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不要卫栎,只是不想立她为太子妃。之所以会这样,除了他心里爱的是敏敏之外,还有一点让我啼笑皆非的理由。

在这一点上,他的看法和他的父皇惊人的相似。记得多年前,皇上有一次评价卫家的美人,评语是:美则美矣,可惜总带着一股子妖气。当时我还直纳闷:哪里有妖气啊,明明就是仪态万方,高贵典雅的美人啊。

想不到,时隔多年后,他的儿子也说出了一句同样的话。当时就把我彻底地听呆了,皇上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那一刻,他大概觉得跟这个儿子最亲近吧,心里只怕还万分感慨地嘀咕了一句:真乃吾子也。

若要以“肖”与“不肖”来评价子孙优劣的话,司马绝对不是“不肖子孙”,相反,他可“肖”他的父皇呢。他父皇爱养蛐蛐,他就爱养猪。他父皇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游手好闲,他也不遑多让。现在,即使在鉴赏品评女人这种小细节上,他们都找到了共同点。真是血脉相连,要想不知音都难那。

既然太子无心插柳,在这件事上取悦了他的父皇。父皇也是个多情的人,当即决定投桃报李,在太子的婚事上做出重大的让步。只听见他对司马说:“王家女儿已经许人了,卫家女儿你又嫌人家有妖气,坚决不肯接受她为太子妃。那你想改立哪一个呢?”

十足商量的口吻。语音温柔亲切,堪称开明父亲地典范。

司马低着头咕哝了一句:“王家又不只一个女

皇上一下子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倒是听清楚了,当即提醒他:“你又看上芬芬了?可是芬芬还只有十二岁。你想改立芬芬为太子妃不是不可以——卫老头会怎么想我管他去死——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婚礼就势必得推迟,至少是明年年尾去了。”

敏敏比芬芬大一岁半。敏敏现在十三岁半,只要再等半年,满十四岁后可以迎娶了。芬芬却还得再等一年半。

司马居然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推迟吧,我等等没关系地,反正我连冠礼都还没举行呢。”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再过两个月,就该给他举行冠礼了。

皇上听我们一回一答,都有点听糊涂了,看着我问:“芬芬是谁?”

我告诉他说:“就是王衍的二女儿。姐姐叫敏敏,妹妹叫芬芬。太子原先看上地是姐姐,现在的这个是妹妹。两个都是我表妹郭珍生的也就是说,芬芬也是嫡出,在身份门第上倒也配得上太子。

其实。王衍家里也根本没有庶出的孩子。我表妹郭珍也是个有手腕的女人,把曾经不可一世地风流美男王衍吃得死死的,一点野食也不敢打。

司马突然提出要芬芬。甚至愿意为了她再等两年,以等她长大。这让我在意外之余。又添了一层疑惑:他这样做。到底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呢?还是只想在芬芬身上寻找敏敏的影子?

这一点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芬芬那女孩我可是喜欢得紧,我可不想因为我和皇上改封她为太子妃。而害了她一生。想到这里我问司马:“你真的喜欢敏敏吗?不是一再说对敏敏情有独钟的吗?”司马被我问得不好意思了,呐呐地说:“如果敏敏肯嫁给我,我当然选敏敏了。可是敏敏心里没有我,我也不能强求。那天看到芬芬跟敏敏长得很像,而且言辞谈吐又爽快又风趣,我就有点喜欢了。”

皇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我和司马之间转来转去,看样子,是越发听糊涂了。像他这样单纯专情的人也委实难明白:怎么才说喜欢姐姐,为姐姐甚至不惜闯进皇后寝宫争闹,最后还专门把姐姐宣进宫来当面告白挽留。怎么才几天地功夫,又指名要妹妹了?

他沉下脸对司马说:“你到底是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妹妹啊?可别为了赌气,非要娶王家的女儿。你要知道,改立太子妃是件大事,从此以后,你等于彻底得罪你的太保卫了。自册封诏书下达后,卫就把你当自家女婿,为你到处拉拢大臣,巩固势力。你这个时候突然改立太子妃,对卫来说,是比当年太子妃落选更大地羞辱。这样一来,他以后会处处针对你的。你要是只为了赌一口气,就不要改,免得为自己树立一个劲敌。”

司马却嘴一撇,“他哪里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和他家族地利益。他以为他地孙女成太子妃了,我这个太子就是他家的人了,就代表了他家地利益。不管我是太子还是皇帝,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为他家谋利益的工具。他何尝真的喜欢我,真为我着想了?如果他真为我着想,他以前干嘛去了?他又不是今天才当我的太保的,以前怎么不见他为我跑上跑下,拉拢大臣?我如果不是他家的女婿,我的死活他都不会管的。”

太子这样一说,我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原来他虽然每天游手好闲,成天惦着养猪,可心里却不傻,把一些事情看得很透彻。

在这方面,我又看出他和皇上的相似之处了:他们父子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队伍。

如果司马不风流花心,不酷爱养猪的话,我倒有几分喜欢他了。爱屋及乌嘛,说到底,他是皇上的儿子。

但老天爷仿佛有意要破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我才刚刚对他有点好感,立马又被恶感取代。因为,司马又说了一句话:“如果那个老东西敢不自量力跟我作对的话,那很好办啊,父皇下旨把他咔嚓就行了。”

虽然我对咔嚓掉掉卫没有任何意见,可是这话由太子口里说出来,就显得过于刻薄无情了。毕竟,卫所做的一切,就算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可是太子不也是受益人吗?受人之惠而毫无感激之心,这点,他就比他的父皇差得远了。

只一句话,父子二人的人品,高下立判。

皇上也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你以为是切萝卜啊,咔嚓一声就完了。卫是朝廷大臣,三朝元老,也是你的太保。就连你的祖父,我的父皇都得尊称他一声卫公。你却毫无敬重,毫无感激,你这样当主子,会让手下寒心的。”

一番话说得太子不敢吭气了。皇上显然也气得不轻。为人主的,如果这样刻薄寡恩,怎么能让臣子安心为他效劳呢?太子虽然只是说了两句孩子气的狠话,可是从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冷酷,却叫皇上忧心。

看他们父子冷场了,我只好出面为今天的谈话作结说:“时候也不早了,太子你先回去吧。改立太子妃之事,我和你父皇再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