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等便是十几日,对于白盈玉来说,日日都过得甚是磨人。与她有相同感觉的是司马扬,他一天要催问几次,是否有他的来信,若是没有,便要大骂派去办事的人蠢笨无能,时而也常迁怒旁人。
这个旁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司马岱。
被父亲一天三骂的日子过下来,天工山庄便是人间仙境,司马岱也不愿再呆下去了,遂说记挂着家中娘亲,主动提出要回洛阳家中。
司马扬连头都懒得点,只摆了摆手,就让司马岱滚回家去。
其间,司马扬倒是也接过几封来信,可信中消息皆不甚有用,弄得他十分懊恼。李栩看在眼中,忙偷着去告诉萧辰,萧辰也只是淡淡一笑。
“再等三日,若是仍无消息,咱们就回去。”萧辰道。
李栩皱眉道:“司马扬要是还不肯让我们走呢?”
“我们已经等了近二十日,够了,他再拦我们也没道理。”
“是够了…”李栩凑到他耳旁道,“二哥,我瞧这些日子,阿猫眼神都不对了,好像都不敢看人。”
看来她还是心事太重,萧辰怔了一会儿,道:“等离开这里,自然也就好了…罢了,你去跟她说,我们明日就走。”
“明日就走!好好…我去告诉她,再告诉大哥一声去!”李栩欢喜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叩门,是送晚饭过来的丫鬟,因为用饭时常碰上司马扬,萧辰自己也有些烦了,故而晚饭并李栩和白盈玉的,便麻烦院内的丫鬟送到房中来。
丫鬟们摆好饭菜,萧辰道过谢,她们便退了出去。
此时李栩尚未回来,白盈玉想是还在房中,萧辰想去唤她,走了几步,已出了门口,突又停下脚步。石阶旁的花盆里铺了些鹅卵石,他摸了摸,拾了几粒在手上,略略掂了掂…
屋内,白盈玉正低着头绣帕子,只听见门上“哐当”一声,比寻常敲门声要重了许多,立时抬起头来,微微吃了一惊。
不过片刻,又是“哐当”一声。
好像是被石粒砸的动静,她心中奇怪,东篱院中并无孩童,怎得会有人拿石块来砸她的门。
她想的这会功夫,接二连三地又有石粒丢过来,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开门看个究竟。
拉开门来,左右无人,她只看见萧辰立在小院对面,半靠着栏杆,微侧着耳朵,像是在听廊下鸟儿的扑腾声…
肯定不会是他!
她又左右张望了一番,仍是没有看见其他人。
此时,萧辰开口了:“阿猫,过来吃饭。”
“嗯…”她应着往对面走,一面奇道,“萧二哥,你方才可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什么动静?”
“方才好像有人用小石子掷我的门。”
“哦…手伸过来。”
萧辰似笑非笑,把剩下几粒鹅卵石放到她手心里,转身进屋去。
光滑的卵石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暖意,白盈玉接在手中,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掷,抿嘴一笑:“我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孩子呢?”
“小时候在家时常这样,开始时为了顺便练个准头,再后来就是为了省事。”萧辰微微一笑,“每个人房里都藏了一大堆小石子,家里的门被我们砸坏了好几扇,师父都拿我们没法子。”
摩挲着手中的石头,白盈玉笑叹道;“真羡慕你们。”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待回去了,你也捡些小石子藏起来。丢石头容易得很,和会不会功夫可没什么关系。”
白盈玉怔了怔:“方才李五哥说,我们明天就走,是真的么?”
“嗯…”萧辰点了点头,在桌旁坐下,不在意道,“坐下先吃吧,天气冷,饭菜凉得快,不用等小五。”
“可是司马扬…他还没有找到证据。”她轻声道。
“没有也是好事。”他淡道。
“以后呢,回了蜀中以后,你还是放不下怎么办?”
“将来的事情,何必想太多。”萧辰拿起筷子,“吃吧,你就是想得太多,除了折腾自己,还能顶什么事。”
白盈玉苦笑,自知想那么多也是自寻烦恼,只是有些事却由不得她不去想。
两人正吃着,突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进了院子…
“大概是李五哥回来了,我去唤他来吃饭。”白盈玉放下筷子,笑道。
萧辰面色却不甚好看,沉声道:“不是小五。”
“不是…”
白盈玉正自诧异,脚步声已上了石阶,随即扣响房门…
“贤侄、贤侄!你在里头么?”
是司马扬洪亮的嗓门,他声音里的喜悦显而易见,白盈玉听了,原本已逐渐明亮的眸色复黯淡下去,默默起身去给他开门。
萧辰则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
“原来你们正吃着,哈哈…”司马扬也不多客套,在萧辰身旁坐下,拍着他肩膀笑道:“我刚刚接到京城的信报,那件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原来果真是此事——白盈玉心下神伤,自知司马扬定不喜自己在此间听他们谈话,便道:“萧二哥,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
“你不必回避,”萧辰打断她道,“以其回去你自己瞎猜,还不如就坐在这里听着。”
司马扬瞥了白盈玉一眼,倒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急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要递给萧辰,突然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便道:“京城里的线报说,最近开封府里新来了一名年轻人,很得包大人的赏识,让公孙先生收了这年轻人做学生呢。你猜这年轻人是谁?”
“谁?”
“他便是卫近贤的义子,原名叫卫朴,到了开封之后便改名换姓,现下叫做林宜。”
第五十三章 泪如泉涌
“那又如何?”
司马扬猛地一拍大腿,急道:“什么叫那又如何?你想,定是卫近贤曾经向包拯举荐过他,否则卫朴怎能投到公孙策门下,这就证明卫近贤与包拯交情匪浅。他们一个是开封府尹,另一个是不当位的老太监,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去。除非,卫近贤曾经帮过包拯,包拯承了他一份情。而这份人情——很可能便是江南贪墨案的线索,也就是说,是卫近贤向包拯揭发了白宝震。”
萧辰沉默半晌:“也有可能是别的案子,并不一定是江南贪墨案,也未必和白宝震有关。”
“我怎么觉得你怎么总是为白宝震开脱呢?”司马扬实在有些不解了,“这事虽说暂且没法拿到确切证据,但我的推断十有八九错不了。”
“我并非是为了白宝震开脱。”萧辰摇头道,“卫伯父当初与我谈话中,丝毫没有提及爹爹的书童,反而他在癫狂之时,几次提到咸王,言语间颇有恨意。”
“咸王?!”司马扬沉吟片刻,想了想,“都督是与咸王关系不错,可不会是他。他十几年前就死了,而且是自己病死的,怎么也不会和卫近贤扯上关系。”
“什么病?”
“什么病我也不是很清楚,先帝驾崩之后,圣上即位,对他这叔叔似乎也不太待见,就颁了道旨,让咸王去了 ,那地方可冷得很,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去了没多久就听说咸王病了,病了一年多,也就死了。当年我为了查都督的事,还去过一趟,想见他一面,那时候据说就已经病了,被挡了出来。”
看萧辰不语,司马扬又接着道:“当年,卫近贤与咸王也是有些往来的,他本就不是什么气量宽大之人,说不定有什么地方受了气又不能发作,一憋就憋了这么多年。这些个阉人的心思,本就和寻常人有些不一样…我看,还就是白宝震的嫌疑最大,当年他不过是一介小小书童,居然能考上榜…”
白盈玉突然插口道:“司马伯父与他相交多年,难道连他胸中究竟有无才学都不知道么?”
她这突然一插话,弄得司马扬有些呆住,顿了半晌才道:“我是个武夫,再说以前我也拿他当个朋友待,难道我还去考他四书五经?”
“他…他也许是夜夜挑灯,日日苦读,方才能考上榜去,却被你这般疑心,难道就因为他后来贪了钱,便说他以前的事也是样样都错么?”白盈玉再按捺不住,立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司马扬被她惊住,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大反应:“…我也没说他样样错,不过是据事推论,觉得他最可疑罢了。”
“他哪里可疑?!”白盈玉眼睛红得要流泪一般,声音微微地发着颤,“他现下也不在了,你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他可疑,你这是欺他不能为自己说句话。但凡他能说,我相信,他定会来和你说个明白!”
“阿猫…”萧辰听出她的情难自控,不由想伸手去拉她。
白盈玉却已经哽咽难言,亦不想再说下去,飞快地奔出房去…李栩正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泪眼婆娑地奔回自己房间,正自奇怪,进来看见司马扬在当地,顿时明白了一半。
“二哥,阿猫她…”
司马扬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女娃娃是怎么了?我们好端端地说着,她冒出这么多话来,倒像是有人要和她拼命一样。现在的姑娘家,真是…”
“伯父,您说这话是因为您没见过唐家的那姑娘。”李栩生怕司马扬疑心,忙打岔道,“要是唐蕾在这里,屋顶都能让她掀了。”
“可她这是为什么呀?”司马扬不解。
萧辰遮掩道:“没事,她早起和我绊了两句嘴,大概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原来是这样…”司马扬倒未再作计较,遂转回正题,接着问萧辰,“辰儿,你倒是说说,我方才所说的推论是否有理?”
“确是有此可能,但并非是唯一可能。”萧辰仍旧是淡淡道,“何况,您也说不出白宝震究竟为何要害我爹爹。”
司马扬点头:“是,我现下还没法查出来。”
“伯父,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萧辰起身,朝着司马扬的方向,长鞠一躬。
司马扬忙把他扶起来,连声道:“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事直说便是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查到底,帮着你,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不,我是想请您放弃调查此事。”萧辰直起身来道。
“…”
司马扬愣住,转而不解:“这可是为你爹爹洗刷冤屈的大事!”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放弃?”
“因为我的缘故,卫伯父已经撒手人寰,再查下去恐还会伤及无辜…”
“无辜?哪里还会伤到什么人,你指的是谁?”司马扬不解。
萧辰沉默了一瞬,才道:“卫朴我曾见过,他对卫伯父甚是孝顺,他能拜在公孙先生门下不易,改名换姓定有他的苦衷。伯父此番派人查此事,必定已对他有所影响,实非我愿。”
“原来是这样…”司马扬倒从未想过这层,皱了皱眉,“可那小子改名换姓,是他鬼鬼祟祟的,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我想,他必有他的缘由。”
“可也不能为了这个…”司马扬仍是不甘心。
“伯父,我真的不愿再查下去了。”萧辰重重道。
司马扬心中狐疑,盯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闻言,萧辰缓缓别开脸,淡道:“我只是不愿因我的执念而伤及无辜,并无他故。”
李栩看不下去,上前劝道:“司马二爷,你就别再逼我二哥!”
司马扬厌烦地瞥他一眼,沉吟片刻,拍着萧辰肩膀道:“不管你有何事,咱们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白宝震此事,不经过卫朴也未必就查不下去了,现在咱们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岂能轻言放弃。”
“伯父…”
萧辰刚开口即被司马扬打断:“不用再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总是在想这事,有些倦乏也是应该。不妨事,明日出去散散心,咱们来日方长,只是莫再提放弃二字。你爹爹在九泉之下,这等不孝的话,可不能让他听见。”
话说到这份上,萧辰知道难以说服他,只得不再做声。
“你好好歇着吧,外头的事情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司马扬转向李栩,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二哥…我走了!”
李栩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暗自道:这还用你吩咐,我和我二哥亲,还是你和我二哥亲。
听着司马扬离去的脚步声,远没有来时那般有力,萧辰知道:他其实也被伤了,满腔热血,却无人领情。
复坐回椅子上,萧辰重重地叹了口气,李栩担忧地望着他。
“二哥,和他讲不通的,他又不知道阿猫的事。”
“你去看看她吧…”萧辰道。
李栩一愣:“看谁?”
萧辰连话都懒得说,手倦倦地指了指院对面的方向。
“阿猫啊…哦,行!我看她刚才哭得厉害,没准现在还哭着呢,我去劝劝。”李栩道,“二哥,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她好像还是比较听得进你的话。”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去吧。”
“哦…”
看着萧辰疲惫萧索的模样,李栩叹了口气,转身出屋去。
白盈玉把脸埋在被衾之中,狠狠地堵住呜咽之声,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悲苦终于无法再抑制。尽管眼睛深闭,泪水却仍旧如泉水般涌出,迅速濡湿衣襟与被衾,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只想着痛痛快快地哭个天昏地暗。
因门没有关好,李栩敲了一会儿,见无人来应,便试推开门进去,循着时有时无的呜咽,看见了哭得哽咽难言的白盈玉。
“阿猫、阿猫…”他小心翼翼唤了几声,拿不定主意是该现在安慰她,还是该等她哭完。
白盈玉没有听见。
因经验欠缺,李栩着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旁边呆站了一会儿,看她模样,估计着还得且哭一阵,便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跑回萧辰屋内报信去。
“二哥、二哥…要不你去看看,哭得太厉害,压根就没法劝。”李栩道。
萧辰怔了下:“我并未听见哭声。”
“呃,她拿被子堵着呢,我估计那被子都湿了半条。”李栩若有所思道,“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没错,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啊?”
“一直哭到现在?”萧辰皱眉。
“呃。”
萧辰只得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进白盈玉屋子后,萧辰方才听见了她的呜咽之声,大概是哭得久了的缘故,声音十分微弱,时断时续,倒有几分象小玉的叫声。
“别哭了!”他也没办法,简单道。
人没动静,像是压根没听见。
李栩在旁附耳:“二哥,劝人不是这么劝的。”
“那你自己来…”萧辰冷道。
李栩一缩脑袋,躲到后面去了。
萧辰略略提高声音,放重语气:“别哭了!”
似乎为他声音所骇,白盈玉身子骤然颤抖了下,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二人。
“你们…我…”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再度哭出来。
第五十四章 自此天涯
“别哭了。”
萧辰复道,只是语气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得轻柔。
“是啊,阿猫,别哭了。”李栩帮腔,“司马扬已经走了,
白盈玉背过身去,抹干眼泪,复转过来,勉强笑道:“对不起,我…我刚才对司马二爷太失礼了,让你们难堪了吧?下次再见,我会向他赔罪的。”
萧辰皱眉,道:“你那些话并没有错,何必勉强自己去赔罪。心里不痛快,就大声说出来,大声哭一场都没什么要紧的,再去赔罪不是弄得自己更不痛快么?”
白盈玉头一低,不说话了。
“二哥已经和司马扬说,再也不想查当年的事,你别再难过了!”李栩安慰她道。
听了这话,白盈玉怔忡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行,萧二哥,这样不行…是我说错了话,你爹爹的事,你原就该查个明白才是,不能因为我…”
“我不是为了你。”萧辰淡淡道,“我原就不想再追查,你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查到现下这个地步…”白盈玉停顿片刻,眼眶瞬间又盈满泪水,“我知道我爹爹大概也与当年的事有关,若然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怎么办?怎么办?”她绝望地看着萧辰,嘴唇抖得厉害…
萧辰静静立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不一定是他啊!是不是?”李栩有些不解,“二哥已经说了不再查下去,究竟会不会是你爹,咱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不是挺好么?”
听到此处,白盈玉双目一闭,泪珠儿滚落,伸出双手捂住脸,缓缓坐下,声音凄楚:“正因如此,以后我有何面目见你们…若是别人,随便其他的什么人都好,为何偏偏是你,偏偏是你!”她终还是忍不住,复呜呜咽咽起来。
李栩还是听不懂,在旁直挠头,想问又不敢问。
“为何不能是我?”
不知为何,萧辰虽然语气平平,却有着说不出的异常。
白盈玉不语,只是哭。
萧辰蹲下身子,就在她面前,复问一遍:“告诉我,为何不能是我?”
白盈玉睁开泪眼,深深地望着他,终不再隐藏她的少女心事:“萧二哥,你虽然嘴上凶些,可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待我很好。我一直想,等回了蜀中家里,我就要学做饭、洗衣、打扫,才能好好地照顾你。”
李栩在旁,呆住,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女儿家表白心事,可惜的是,并非对他表白。
而萧辰,只是轻轻地“呃”了一声,声音听不出起伏,表情也未有什么变化。
“在舅舅家门口,你对我说‘以后,我就是你二哥’,那时候我就想,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跟着你,做妹妹也好,做小丫头也好,我都跟着你。”白盈玉泪如雨倾,“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
“为何不行?”李栩还是不解,“你喜欢我二哥,这不是好事么?”
萧辰却已明白,缓缓起身,心中百味杂陈,难以言表。
“那日我问你,若我爹爹就是害了萧都督的人,你会憎恶我么?你说不会。”白盈玉哽咽道,“可我会,我会恨自己,会恨透了自己!”
萧辰定定地立着,沉默良久,终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二哥、二哥…”李栩不明白萧辰为何不劝劝白盈玉,转头看白盈玉低垂着头半靠着床柱,遂安慰道,“阿猫,你别想太多了,想太多了不好,真的,别想了啊!”
待要再劝慰下去,他也着实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只得又说了几句颠来倒去的车轱辘话,见白盈玉始终没有反应,不由懊恼,嘱咐了她好好歇息,便出门找萧辰商量去。
至萧辰门前,一推,才发觉门已由内拴住,二哥竟把自己锁里头了。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李栩拍门。
里面传来萧辰不耐的声音:“我要睡觉,谁也不许进来。”
“…这么早,日头还挂着呢,再说,二哥你也还没吃晚饭,夜里饿了怎么办…”李栩纳闷。
“滚!”
这个字二哥并不常用,所以李栩很识趣地闭了嘴,乖乖滚了。
次日,天还黑着,白盈玉便已经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轻轻拉开门,悄悄地走了出来。几粒星子零零落落地在天际闪着光,寒风一阵阵刮过,似乎愈是推不动那厚重的云层,便愈发要使劲地呼啸。
她立在院中,深看了一眼萧辰所住的屋子,紧了紧手上的包袱,便决然朝外行去。
屋内,一夜未眠的萧辰半靠在窗边,听着外间她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一动不动,仿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没过多久,李栩从和暖的被窝中被人拎了起来。
“二哥,出什么事了?”他揉着眼睛,瞥了眼窗外,不解道,“天还没亮呢…”
萧辰淡淡道:“她走了。”
“谁啊?谁走了?”李栩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阿猫走了?”
“嗯。”
“那我赶紧把她追回来。”
李栩开始摸衣服,又满地找靴子。
“我是想让你去追她,但不是要你追她回来。”萧辰接着道。
“啊?!那我去干什么?”
“她终归是姑娘家,一个人上路不方便,你就远远地跟着,若出了事再出面护她。”萧辰语气平静地出奇,“我猜她大概是要回庐山,你就护着她回去。”
李栩瞠目结舌:“二哥,你是说,就让阿猫走了?你不是要带她回蜀中么?”
“我不能勉强她。”
“可是这事又没有真凭实据。”李栩还是不明白。
“正因如此,才是她心中的芥蒂,若是强逼着她和我们回蜀中,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萧辰顿了下,“便是我,若他爹当真害了我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