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狠狠杵了他下,自己朝子青喊过去,声音还盖过方期:“好好打,赢了我给你刷马啊!“
不耐烦听他们的嚷嚷声,霍去病踢了赵破奴一脚,双手抱胸,聚精会神看着圈中。
子青却不急不躁,她一味招架本就是为了看清伊即靬的刀法路数,只可惜这匈奴人的刀法与中原不同,一味的强攻快狠,只求速胜,路数乱得很,也瞧不出个端倪来。
瞧她一味躲闪,伊即靬也有些恼了:“你若怯了,认输无妨,这样躲躲闪闪,有甚趣!”
素手握着棍端,往后一撤,直到这时候棍端方离了地,子青手持长棍,正欲攻上前去,骤然间左肩处传来一阵刺痛,犹如被千针所扎,这疼痛沿着左肩直传到左手指尖上,逼得她不禁松了手…
“青儿,怎么了?”霍去病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抢上前去,看她脸色发白。
“肩上的旧伤,可能又复发了。”子青咬着牙,疼得直冒冷汗。
霍去病一把将她抱起来,急急往邢医长那头赶过去,剩下一群人愣在当地。

“看来,将军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器重啊。”伊即靬后知后觉道,“什么肩上的旧伤?为临阵脱逃找的借口吧?”
高不识看着他们的背影:“听说他肩上是有道旧伤,被折兰王马刀砍的。”
方期和赵破奴一块儿站着。赵破奴听着士卒们压低了嗓音的窃窃私语,暗叹口气,心里想着该如何寻个时机提醒提醒将军,对子青也该有个分寸才行。

“老邢、老邢…老头、老头!”还未至邢医长帐前,霍去病就一迭声地唤着,差点和正准备出帐的邢医长撞在一块儿。
“快给她看看,她肩上的旧伤又复发了。”没等邢医长开口,他顺脚踢开堆在榻上的杂物,将子青轻柔地放在榻上。
“哎呀,哎呀,你轻点!轻点!这些东西我还用呢。”邢医长心疼地看着被他踢在地上的竹简。
“你快看看她呀!”霍去病急道。
邢医长也瞪着他:“你在这里戳着,我怎么给她看?!”
霍去病语塞,轻咳了下道:“我不出去,我得看看她肩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你跟我犯混是不是?快出去!”邢医长踹了他一脚,径直把他推了出去,然后才转向子青。
霍去病只得出来,就立在帐前,还能听见里头的对话。
“说老实话,这样子多久了?”邢医长没好气的声音。
“去年入冬之后发过几次。”
这丫头从来没听她提过,他皱起眉头。
“是不是在外头没留神冻着了?”老头猜度着,“在雪地里待久了?”
“只上山砍了几次柴火,可…我以为没事。”
“你这娃娃,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伤到经络,日后须得小心保护,一不留心就会复发。疼还算轻的,严重的话,你这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听到此处,霍去病按捺不住,掀开帐帘闯进去。
“将军…”子青本能地快速掩上肩头衣袍。
“你…”霍去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子青摇头。
“快点!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他恼怒地盯着她。
邢医长看着两个娃娃在面前吵,头大得很,忽想起旁边灶间还煎着药,忙赶了过去,没工夫理会他们。
“不要!”子青快手快脚地系好衣袍,站起身来,“再说,我现在也觉得好多了。”
她这种话,霍去病若是会信才怪,探右手去抓她的肩头,被她晃身躲过。
他再出左手,她身子微侧,避开他的手。
一进,一退。
一攻,一守。
两人动作皆不大,却是快捷无比,眨眼间在帐内过了十几招。
邢医长掀开帐帘进来,见两人正闹腾着,重重咳了几声,恼道:“不疼了是吧?又皮痒了是不是?胳膊都快废掉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情骂俏…”
也是怕伤了子青,霍去病先停了手,狠盯了她一眼,才问邢医长道:“她这旧伤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她这事儿,喝药已经不顶什么用了。只能先针灸着,过阵子再看看状况吧。要紧的是,不能让她冻着。”
“不能冻着…”霍去病思量片刻,问道,“在温泉水里泡着可有益处?”
“嗯,温泉水对经络倒是有些好处的。”邢医长看着子青叹了口气,“你说你啊,年纪轻轻的…行了,现下时辰不对,明日午后你再过来,我替你针灸。”
子青点头,拖着霍去病退了出来。

“你拖着我做什么,我还有事要问老头呢。”霍去病还欲进去,被子青拦住。
“我也是医士,将军有事问我就是了。”子青仰着头看他。
“你…”他伸手毫不留情地敲了她一记,“你倒是说说,去年冬天就旧伤复发了,怎么从来不曾听你吭过一声?若非今日被我发觉,你还预备瞒着我到何时?”
“我不是存心想瞒着你,它极难得才会复发一次,有时候我自己都想不起来。”子青分外诚恳地看着他,“真的。”
“我真不该让你来这里,幸而现下还不迟,明天我就送你去个地方。”
“不行!”她忙道,“邢医长还要给我针灸呢,我不能走。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针灸几次之后便无碍了。”
有巡营的士卒自不远处经过,子青忙退开几步,距离霍去病远些。
“将军若无事的话,卑职告退。”子青所住的营帐就在邢医长不远处。
“我去看看你的被衾够不够。”听邢医长再三吩咐她不能受凉,霍去病长腿一迈,倒还比她走在前头。

进了子青的营帐,霍去病环顾一番,与他的寝帐比起来,这里自是要简陋得多。探手去摸了下床上的被衾褥子,他都觉得过于单薄。
“这怎么行,你还是睡我那里去吧。”他直摇头。
子青皱着眉头,看着将军,想不明白他怎么也会脑子犯糊涂。
他眉头皱得比她还厉害:“怎么了?你还不愿意?”
“将军…”子青叹口气道,“咱们现在是在军中,不是在你的府邸里。你是将军,我是中郎将,我怎能睡到你的寝帐去。再说,就算还在府里,我也…”毕竟是女儿家,说起这种事来,子青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闻言,霍去病脸色变化,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出人意料地柔和了下来。
“我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婚礼。”他道。
子青忙道:“这事不急,眼下我们又在军中,还是等将来再说吧。”
霍去病在榻上坐下来,又示意她也坐下,认真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子青想了想,也认真答道:“最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宾客,只有两个人在一块儿。”
“没有宾客?”霍去病奇道,“一个宾客都不要?”
“最好不要,成亲原就是两个人的事呀。”子青忽有一丝怅然,“若是爹爹和娘亲能在,也挺好的,娘亲还会帮我梳头…”

161第四章温泉(二)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为何不让我看你肩上的伤?”
“那个…很丑,我自己摸得出来。”子青低低地如实道。
“难道你还一辈子不让我看啊?”他欺过身,两人之间近得几乎脸贴着脸了,他的每一下呼吸都温热着她的肌肤。
子青艰难地将身子往后退,因为彼此间距离太近,说话也有些磕巴:“咱、咱们定的规矩,将军你、你、你不能违反。”
“我可没违反。”霍去病慢条斯理地将身子抽离,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离去。
帐内,独剩下子青一个,她只觉得他的气息犹绕在鼻端,双颊发烫,忙用手搓了搓,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
正想铺被衾睡觉,忽听外间有人道:“司律中郎将,将军命我送东西过来。”
子青掀开帐帘,认出是将军的随侍军士,抱着高高一摞褥子和被衾立在外头。
“我这里也有,用不着。”
子青话音刚落,军士就干脆利落地接上,“将军说了,要卑职将旧的被衾拿回去。”
“不用…”子青想推脱。
“将军说了,这是命令!”然后军士就抱着被衾进帐内,很快将旧的收起,新的铺上,连子青想搭把手都插不进去。
送军士走后,子青将卷在帐帘顶上厚厚的毛毡放下来,严严实实地挡住风,这才在床上坐下来。身下坐的厚羊毛褥子、手上摸着的被衾,一看便知道霍去病是将自己用的拿来给她。
这夜,她睡得安稳而温暖。

由于子青旧伤在身,霍去病压根也不派任何事务给她,整日里她有一大半时候倒都是在给邢医长打杂。此番统帅五万人马,人员整合,操练兵马等等诸多军务,霍去病亦是异常繁忙。
这日霍去病操练回来,便匆匆来唤子青,要她上马跟他走。
他不说有何事,也不告诉子青究竟要去何处,两人只沿着山脚一路奔驰,直过了小半日,才行至河边。
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子,对于子青来说,甚是熟悉。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霍去病要带自己去何处,于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树林深处行去。
潺潺的流水声已间或可闻,再往前行一小段路,她便看见那潭泉水,周遭散落着玄色石块,仿若天然棋局般,虫鸣鸟叫,如世外桃源。
霍去病没有停步,接着向左边林子转过去,直至眼前出现一处荒冢。
两年前被子青栽好的木牌禁不住风吹雨打,复躺在杂草丛中,子青上前捡起来,用衣袖细细擦拭着,上头的墨迹早已模糊难辨。
“来,给我!”霍去病自她手中拿过木牌子,复擦拭了一遍,然后自怀中掏出一方小石砚,又取出墨锭子…
未料到他竟还准备下这些,子青心中感动,低下头替他研墨。
自怀中掏出那只紫霜毫,蘸墨,霍去病细致地重新在木牌上一笔一笔照着原来的墨迹重新描绘。
旧时墨迹娟秀,像是出自女子手笔。
“这原本是你写的么?”他问她道。
子青摇头,“是我娘的字,我习字便是她所教导的。”
“字如其人,她该是性情温婉的女子,你爹爹真是好福气。”霍去病瞅了她一眼,笑道,“比我有福气!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在这里,你就抱着这块木牌,愣头愣脑地就敢冲撞我。若我的脾气再暴些,斩了你都说不定。”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子青抿嘴一笑,“我也是实在没法子,谁让你吓唬我要把它当柴烧。”
“傻丫头!”霍去病摇摇头,复将描好的木牌插入土中,又寻了石块来将周边压住,用力固定牢实。
“我原想着换一块石碑才算像个样子,但是墨者节用节葬,我生怕此举反而惹你爹爹着恼,所以…”霍去病看着墓碑道。
“你知道替他这么想,爹爹定然已是欢喜得很。”子青蹲□子,手缓缓抚摸过木牌,低低道,“将来若有一日,我死了,我想就这么埋下去,不要坟也不要碑,不留痕迹;又或是一把火烧了,让骨灰随风而散,更干净些。”
“丫头,”他在她身后沉声道,“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子青转过头来,看见他眼中似有隐隐水光,心中一悸,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日渐西沉,已到了黄昏时分。
霍去病眯起眼睛,看着夕阳余晖在林中落下的点点金芒,骤然道:“聘礼下了许久,我们也该成亲了,就在这里吧!”
子青愣住。
“现下正是昏时,你爹爹也在这里,我们就在你爹爹面前举行婚礼。”
他拉着她的手,自己已先行在墓碑前跪了下来,抬头望着她…
子青定定盯住他,片刻之后,也跟着缓缓跪下。
“天地为证,英灵为鉴,我霍去病娶秦原为妻,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伴。”他重重道,然后用力磕下头去。
他的话让她立时禁不住红了眼眶,沉默地跟着他磕下头去。
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风,呼啸着穿行而来,吹得邻近一株苍松枝动叶摇,沙沙作响,恰似一老者捻须点头般。
两人复回到泉潭边,霍去病俯身去瞧潭中,零零落落游着七、八条小鱼。
子青也探身来看,侧头朝他笑道:“将军,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对鹰击司马所说的一句话?”
霍去病微怔,想了想,着实想不起来,“老赵是个碎嘴子,谁知道我被他引着都说了些什么!”
“那日他射了好些鱼上来,将军你对他说,‘这潭里的鱼也不多了,犯不上斩尽杀绝,给它们留个种。’”子青微笑道,“我从林中抱着柴火出来,听见你这话,心里头就想,这将军的心肠真好。”
着实未料到那时自己随口吩咐的一句话会让她记着,霍去病笑了笑,道:“在那之前呢?练兵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头把我骂了百八十遍。”
“没有…”子青抿嘴一笑,转了转眼珠子道,“顶多也就七、八遍吧。”这些日子,她被霍去病宠惯着,性情比原来要开朗许多,不知不觉间展露些许少女娇憨的本性。
“都骂我什么了?”他欺过来,故作恶形恶状问道。
“我不擅长骂人,你是知道的,顶多别人骂你…”子青笑着先躲开,然后才道,“…的时候,我在心里头附和两句。”
霍去病长腿迈过去捉她,奈何子青灵巧,在林间穿梭躲闪。
笑声浸在余晖之中。

经过一段日子的针灸,子青的旧伤似好了许多,一直也未再复发过。
这阵子,翻看了各营报上来的药材清单,在军中并无重大疫情的状况下,药材耗费甚巨,邢医长疑心底下的医士对药材保管不善,思量着要去各营查看一下。这日一早,他就拖上子青,预备给建威、建功两营来个突击检查。
建威、建功两营是挨在一块儿的。建威营便是李敢所在的营,而建功营则是匈奴降将复陆支所在的营,其中士卒大部分都是匈奴人。
子青随着邢医长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建功营,就被士卒拦住营口,是名匈奴人,汉话说得颇为生硬,只道未得校尉许可,不可擅入营中。那士卒连通报都不去,说因校尉此时不在营中,就让他们站在营外干等着。
邢医长气得直吹胡子,原地来回踱了几圈,刚想抬脚就走,迎头正碰上复陆支和李敢。
李敢看见一身绛红军袍的子青,愣了一瞬,快步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子青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瞧见复陆支朝自己晃过来。
“司律中郎将!”复陆支挑眉看着她,“那晚你与伊即靬也未分出个高下来,伊即靬一直引为憾事啊。”
“你和伊即靬比试?”李敢奇道。
子青尴尬一笑,道:“只是军中寻常切磋而已…”
“你可会用弓箭?”复陆支忽问道。
子青未答,李敢便笑着替她答道:“她自然会,且箭术不在我之下。”
“你们汉人说话,总是喜欢谦虚自己,夸大别人,信不得。”复陆支摇头,朝李敢道,“既是如此,咱们的较量,就把他算是你那队的人,上场一试就知道。”
“较量?什么较量?”子青狐疑地看着李敢,不知道他与复陆支之间定下了何种较量。
“我和李校尉各带二十人,你可以到他那队去。”
“射靶?”
“不是射靶子,那样太没意思了!”复陆支道,“得像真正在战场上一样,才能分出高下来!是不是啊,李校尉?”
子青望向李敢,李敢无奈苦笑。

162第四章温泉(三)

复陆支回营去挑选人手,与李敢约定日中之时在后山栗子林遭遇。
子青听李敢叙说,方才知道两营相邻,但复陆支一直对李敢不服,时常找茬挑衅。李敢人虽厚道,但想着如此长久下去,有损士气,遂决定杀杀复陆支的傲气。
此番各挑二十人,复陆支刚刚在后山栗子林中央放置自己的缳首长刀,先拿到长刀者为胜,一切像真正战场上那样较量。唯一的不同是诸人所用的箭镞都折去,底部放上一点墨汁,这样被射中的人身上便有墨点,需得退出较量。
“他听说我的箭术好,便存心一定要比箭术。”李敢无奈地耸耸肩,“赢了之后好让我无话可说。”
子青是见识过匈奴降将的好胜心,轻叹口气,回头却不见邢医长。
“邢医长呢?”她奇道。
“走了,复陆支进去后,他就跟着进去了。”李敢看向建功营内。
子青思量片刻,转身道,“走,你给我找一副弓,我随你去栗子林。”
李敢不放心道:“腿都好利索了?”
“早就没事了。”

几声虫鸣,日光透过树叶落下来,林中一片寂静。
此时已到日中之时,李敢知道复陆支肯定已经在林中,正等着全歼自己这边的二十人。
左右两侧分别派两人警戒,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分散开来,两人一组,平行地、慢慢地往栗子林中央靠拢,一点一点地接近。
“咔嗒。”
有人不慎踩断地上的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所有人都在第一时刻缩入树干后或是树丛中隐蔽妥当。得知是虚惊一场之后,李敢轻微地晃动一下手,继续前进,各人都警惕着不再踩到枯枝。
走在最前头的人已经能看见挂在树上的那柄缳首长刀,距离约还有十丈远,能看见刀鞘上反射着斑斑点点的日光,有几分刺眼…
这位匈奴降将倒是有些耐性,到现在还忍得住不动手。子青一面谨慎地行走,一面打量着周围,她能确定复陆支的人此时一定就埋伏在林中。
“嗖”的一声轻响,是羽箭破空之声。
一名士卒踉跄了一下,胸前多了个黑点,他一脸遗憾加无奈地看着其他人。
子青就地打了个滚,同时自箭箙中取箭,挽弓,朝射出羽箭的草丛疾射出一箭,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之极。
草丛中慢吞吞地站起一名匈奴族士卒,一肚子气。
“躺下,你们现在是尸首。”有士卒笑着提醒他们。
这场较量更像是游戏,它不残酷,不会死人,所以反而让人觉得轻松
推进中,李敢忽地微微一笑,挽弓搭箭,接连射出三箭,一箭比一箭快,追星逐月一般直射向挂着缳首长刀的树枝。
三箭之后,树枝断裂,缳首长刀砰然落地。
然后林间的另一头传来低低的咒骂声,李敢闻言,笑得愈发快活。
自林间现身出来的匈奴族士卒有十七、八个,被李敢打落在地的缳首长刀消失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内,这让他们的隐藏失去意义。
双方开始了真正的较量,羽箭在林间穿梭,树叶噗噗而落。
不见丝毫鲜血,倒是笑骂之声不断。
“射中我屁股,我不能算死吧?”
“你快给我躺下!”
“死都死了,还不能多说上两句啊…”
“…”
子青一面忍着笑,一面还得让自己时刻保持紧张,转头看见李敢朝她打手势,知道他要去取刀,让自己在侧边掩护,遂点头。她往左侧腾挪,几下之后,跃入草丛之中。
不料,她还未趴好,便有几支羽箭追踪而至,险险掠过她发边,幸而未挨到衣袍。子青跃出,迎面又是一柄羽箭破空而来,眼看避无可避,忽有一人扑过来,替她挡住了这一箭。
子青惊讶而呆愣地看着李敢。
李敢苦笑:“现下我是个死人了。”
是了,这只是个游戏,子青骤然松了口气。
在她愣神的这会儿工夫,复陆支已要去捡地上那柄刀,子青疾步上前,一个扫堂腿,将刀踢出丈余。
复陆支与子青两人短兵相接,弓箭无用,只能用拳脚招呼。
刚开始,复陆支见她生得瘦小,拳脚上也未使用多大劲道,直至被她一拳击在手肘上,瞬间麻了半边身子,才知该严阵以待。
谁知子青趁着几下躲闪,在箭箙取了柄箭,在他复陆支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将墨点正点在他左胸处。
“你…”复陆支看着胸前墨点,觉得自己真是冤到家,心中一百个不忿,“怎么能这样?这不能算!”
“按之前定的规矩,你现在已经…”
子青笑吟吟地没有把话说完,这种没有伤害性的游戏让她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复陆支再去看李敢,后者正拿着他的刀,一脸温和笑意地朝他走过来,这场较量显然已经在复陆支抱怨的时候结束,
“这次不能算!”复陆支愤愤道,说出口后大概多少也觉得这话有点耍赖的嫌疑,故而又补上一句,“他就拿着箭柄这么在我身上点了一下,连弓都没有用,这怎么能算我死了呢。”
李敢笑道:“她若不点在你身上,难道要她用箭柄刺穿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