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灵均立时肃容看向她,目光甚是期待。
清樾微微一笑:“将来东海事务你也得逐步接手,眼下玄股国的事宜便由你来处理吧,只是切记不可太过劳累。”
灵均大喜,朝清樾长鞠一躬:“多谢姐姐!”
“此前玄股国的一些事情你还不甚清楚,我已吩咐了班总管和聂伯来帮你。聂伯此前曾参与玄股之战,还有商谈条款,对玄股国比较了解。”
灵均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清樾原本还欲吩咐什么,话到嘴边,心中便有个声音在悄声提醒自己:不可再像三百年前那般管束灵均,该放手让他自行处事,若事事都要他按自己所说的做,只怕姐弟之前冲突又起。故而,她便只道:“…我只担心你的身体,你记着,不可晚睡,丹药也要按时服用。”
“我都记下了,你放心便是。”灵均笑道,“现下终于有事做了,要不然成日里吃吃喝喝,只看着你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胡说八道,你怎得会是废人,将来你还要执掌东海呢。”
两人说话间,灵犀一路小跑着进来。
“是不是今日也要出去玩?咱们换个地方,不去玄股国如何?”她期盼地看着清樾,以为一大早唤她来是为了出去玩。
清樾无奈一笑:“今日不出去,不过有蓬莱岛送来的头茬藻菜,你吃不吃?”
灵犀略有些失望,挨着她坐下:“自然是要吃。”
“昨夜里睡得不好?”清樾替她拢了拢头发,看出小妹似精神不振。
灵犀点头:“玄股国的那些事儿真够气人的,姐,你要好好教训他们才行!”
“玄股国的事儿已经交给灵均了。”清樾道。
“姐答应你了?!”灵犀惊喜地看向灵均。
灵均朝她微微一笑:“小妹只管放心,我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灵犀连连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昨夜里,你的寝殿里头是不是有侍卫吵架?”
闻言,灵均微楞:“…吵架?什么时候?”
灵犀便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灵均面色不太好看,道:“想必是侍卫之间争执,待我回头好好问问。”
清樾皱眉道:“把侍卫长唤来,问问昨日值夜的侍卫是谁?”
“姐!既然是碧波殿的事情,”灵均拦了她道,“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清樾只得点头:“也好,过两日西海水君继任大典,我必须得去几日,水府里头的事情也须你照应好,班总管会帮你的。”
见姐姐对自己如此信赖,这是三百年前未曾有过的,灵均十分振奋:“有我在,你只管放心便是。”
玄股城中,墨珑复回到昨日的茶楼内,想找找是否有什么线索。
经过昨日那场混乱,茶楼内十分冷清,桌椅条凳损伤了好些,虽然店家连夜请木匠来修补,也只是勉强修好,来不及补漆。桌椅上斑驳缺角之处甚多,好在店小儿热情依旧,看见墨珑,笑脸相迎过来。
墨珑就在昨儿灵犀所坐之处落坐,叫了茶水,却也不喝。店内客人少,他貌似无意地与店小二闲聊。
对于昨日突如其来的混乱,店小二亦是完全懵懂无知,只知晓每个人都跟中了邪一样,朝对方下狠手。直至现下,店小二都心有余悸,生怕再来一次,倒是情愿店里冷清些好。
“以前也这么‘热闹’过么?”墨珑调侃着问。
店小二摇头道:“客官您这话说的,哪能呀!这种‘热闹’多来几回,茶楼就不用开了,成日陪着打人命官司去了。以前,打架是有过,也就两、三人动手,最多五、六人了不得,而且也不是深仇大恨,不至于下狠手…”
正说着,从门口又进来两人,皆是官差打扮,店小二忙迎上去:“客官快里头请!”
高个官差压根不理会店小二的殷勤,径直问道:“昨儿在这儿买卖鲛人的薛真,你可认得?”
店小二忙点头:“他是店家老板的内弟。”
官差点了点头,**道:“跟店家说一声,让他们到牢里来收尸,昨夜里人死了。”
闻言,店小二大惊:“死了?”
墨珑在旁亦是微微一惊,忙上前问道:“怎得死的?”
官差斜眼睇他:“你是什么人?哪里人?”
素知这些官差对于升斗小民向来眼睛是长在头顶的,最是踩低拜高,墨珑想要他们口中套取实话,便得让他们心怀敬畏才行。当下,他双手抱胸,冷冷一笑:“凭你们也敢问我是谁?我只告诉你们,孟阳街头,门口有一对白玉狻猊。”
玄股国以狻猊为神兽,食烟火护家宅,孟阳街多是玄股国高官贵胄所住的府邸,官差立时收了轻蔑之色,恭敬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尊上命我私服查访,懂么?”墨珑瞥他。
也不知他口中的尊上是朝中哪位贵胄,想来是哪位也得罪不起,官差忙道:“懂懂懂,小的不敢再问。”
“说吧,人在牢里头,怎么死的?”墨珑冷冷道,“是不是折在杀威棍了?”杀威棍是玄股国每个犯人初进牢房都要挨得一顿打,若有钱物相赠差人,便可轻些,否则轻则去掉半条命,重者一命呜呼。
官差忙解释道:“公子明鉴,薛真这顿杀威棍还未来得及打呢。昨夜里就突然暴毙了,真和我们没关系。”
“暴毙?”
“是,牢头今早去看,薛真躺地上,七窍淌出许多黑水来,人已然没气了。”官差稍稍压低嗓音,“听说,这是东海对他动的私刑,按东海的规矩,猎捕买卖鲛人要受黑水贯体之刑。”
“东海私刑?!”
墨珑忽想起昨夜看见半空中的那条粗大尾巴,难道是龙尾?是清樾还是灵均?或者是清樾派来的蛟龙,聂季?
白曦之事,与此事是否有关联?当真是东海在报复么?看清樾行事,应该是恩怨分明之人,即便有心用私刑警告玄股国,也不会殃及无辜才是。
此事愈发扑朔迷离,墨珑眉头紧皱,一径思量着,待他抬起头来,那两名官差已不知何时走了,唯独店小二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这茶楼之中,可还有其他异常的事情?”墨珑问他。
店小二摇头,见墨珑似很失望,忙补充道:“昨夜灶间死了许多耗子,算么?”
“耗子?”
“是,全死在水缸边上,水缸里头也有,淹死的,还有喝了一肚子水活活把自己撑死的。”
又是喝水撑死的?!居然还有老鼠!
墨珑让店小二领着自己去灶间看了一圈,心中暗忖,若是清樾报复,自然不可能对几只耗子动手,也不会有其他人无聊到对耗子施邪术,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耗子和白曦一样,都误食了某种东西,故而会有发狂寻死的举动。
只是灶间除了死耗子,只有茶壶和茶果等物,并无任何异样,任墨珑再细心,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线索。

第八十八章

夜已深沉,东海水府, 碧波殿内,灵均独自一人坐重重帷幔深处, 一动不动。
“必须杀了她!”他身子陡然一震,口中狠狠道。
他自己立刻反驳,与之前语气却大相径庭, 虽是拒绝,却带着恳求:“不行, 她是我妹妹。”
“她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 必须得死。”恶狠狠的语气又道,“你的身体完全没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这些年如果不是我, 你早就死了。”
“我知晓, 可是…她是我妹妹…”
“她本来就是上天为你准备的,杀了她,吸□□魄,你才能算得到完整的自己。”语气稍稍放柔和了些, “你将来是要执掌东海的人, 你也不愿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吧?”
灵均眼睛骤然一亮:“你是说, 你会离开我?”
“哼…怎么,迫不及待就想让我走?我告诉你,你的身体现在是靠我撑着,我一走,你也活不成了。除非你能得到灵犀的精魄,她身上的血都有修复疗伤的效验,你得到她的精魄,你才能真正活下去。”
闻言,灵均甚是纠结,片刻之后还是痛苦地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做!”
“假仁假义!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点——”灵均猛然起身,“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不行…”
“闭嘴!”
瞻星院内,灵犀今日睡得甚早,却睡得极不安稳,梦境杂乱无章,自己像是被缠绕在海蜘蛛布下大网之中,任凭她如何想摆脱,都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突然间,胸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一柄斩断蛛网的利刃,一下子将她从梦中解救出来。灵犀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向胸口——墨珑赠给她的乌玉已碎裂成数块,其中一块扎进肌肤之中,鲜血染在乌玉之上。
这乌玉怎得碎了?
灵犀大惊,忙拿了块鲛帕,忍痛拔下碎片,又将碎裂的乌玉碎片一块块捡起,用鲛帕包好,心中惴惴不安:这方乌玉是珑哥要紧的东西,现下突然碎了,将来怎生向他交代呢?他若以为是我不小心弄碎的,会不会着恼?…
胸前的伤口很少,几缕鲜血逸出,很快消散在水中。片刻之后,瞻星院的侍卫长白鲨出现在窗口,低眉垂目,不敢有丝毫越逾,施礼道:“卑职闻到有血腥味!”
灵犀披好外袍,行到窗前:“我不小心碰破点皮,不碍事,你莫要去惊动姐姐。”
白鲨见灵犀言行举止无碍,便躬身告退,转瞬没入水波之中。
将鲛帕收好,灵犀站在窗前,忽怔了怔——她明明记得睡前这扇窗子是关好的,怎得现下是开着的?
难道有侍女进来过?
灵犀已无睡意,推门出去,沿着廊下信步而行。虽是夜深人静之时,瞻星院中,却有种异于寻常的清冷,灵犀走了好一会儿,身边连一只游鱼都没有,周遭空空荡荡,梦境般不真实,令她心中一阵阵发虚,本能地就往白沙地去。
“蚌嬷嬷…”
她行到巨蚌身旁,用手摸摸蚌壳,等着蚌壳张开,半晌后,蚌嬷嬷却仍一动不动。
灵犀诧异地皱眉,若在平时,即便蚌嬷嬷睡着了,只要她一来一唤,蚌嬷嬷也会即刻醒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蚌嬷嬷?”
她的手沿着蚌壳缝细细摩挲,身子也挨上去。
过了好半晌,蚌壳仍旧毫无动静,没有丝毫要张开的迹象,而且连一个水泡泡都没有吐出过。
灵犀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心里有点发慌,开始用力敲蚌壳:“蚌嬷嬷!蚌嬷嬷!你怎得了?”
蚌壳没有任何回应,灵犀和身扑到蚌壳上,贴耳细听,蚌壳内是一片混沌嘈杂,并非往日浑厚有力的澎湃之声。
再无别的法子,灵犀双手抵住蚌壳,用力想撑开。这只巨蚌已有数千年的年岁,大如屋舍,蚌壳厚如城墙,饶得灵犀力大,想要撑开也绝非易事。
灵犀竭尽全力,凝聚全身之力在手臂上,拼劲一撑——蚌壳被她撑开一条缝隙,一股浑浊的血水从蚌壳内冲出来,灵犀猝不及防,被撞出丈余,跌倒在白沙地上。
她半坐在地,眼睁睁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蚌嬷嬷。
蚌壳经过最紧的那道关卡,现下已完全打开,随着血水冲出,慢慢被稀释,灵犀渐渐能看清蚌内的景象——苍白的蚌肉无声无息地平摊着,毫无生气,蚌足瘫软在一旁,一直被蚌嬷嬷保护着的珍珠们散落地七零八散。
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灵犀愣愣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蚌嬷嬷就这样死了!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交代,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呢?
曾经以为蚌嬷嬷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她已经活了数千年,肯定还可以再活数千年。
灵犀就这样坐在白沙地上失声恸哭,因血腥味而赶来的侍卫们见此情形皆大惊失色,连忙赶去向清樾禀报。清樾飞快赶到,将小妹纳入怀中。
“姐、姐…”灵犀哽咽不能成声。
清樾搂着灵犀,望着蚌嬷嬷,哀声道:“我知晓、我知晓…”蚌嬷嬷已在东海水府数千年,清樾与她,虽不如灵犀,但也一直将其视为亲人一般,如今突然去了,清樾也甚是哀恸。
白鲨侍卫长躬身禀道:“卑职查看过,并无任何外伤,蚌嬷嬷应该是…尽享天年。”
“不可能…”灵犀抽泣道,“她一直都好好的,好好的…”
生怕灵犀悲恸过度,再次晕厥过去,清樾轻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抚她。片刻之后,灵均也赶到了白沙地,看见眼前情景似大吃一惊,又见灵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让清樾先扶灵犀回去休息。
“这里有我,姐,你照顾灵犀。”灵均道。
知晓蚌嬷嬷对于灵均来说也很是亲厚,见他能掩下悲伤,镇定处理事务,清樾甚是欣慰,觉得他终于是长大了。
海底与陆上不同,从不设坟墓,所有水族,包括龙族在内,丧礼之后,尸首回归大海,任凭鱼虾啃咬吃食,直至成为白骨。水族相信,天生万物,生死循环,死后仍回归天地之中,方是天道。
当下灵均命侍女们取来一大幅绿织金飞鱼锦缎,覆上巨蚌,他施法在巨蚌周遭加设结界,使闲杂人等不至于打扰巨蚌尸首的安宁。另外再吩咐侍女提前备下水晶匣,待明日举行过丧礼,便要将蚌肉尽数取出,抛入海沟之中。至于蚌壳,倒是可以与清樾商量商量,看是否就留在白沙地中,也算是给灵犀留个念想。
侍女与侍卫们依从灵均的吩咐,各自做事去。
灵均立在巨蚌旁边,手轻轻抚上蚌壳,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一**涌来,泪水从他的眼睛慢慢滑落。
清樾一直陪着灵犀,等到她哭累了,渐渐睡着,这才叹了口气,替她掖好被衾,吩咐侍女们好生照顾着,才轻轻出了屋子。她回到白沙地,见蚌嬷嬷身上已覆上了绿织飞鱼锦缎,周遭浑浊的血水也已清理干净,诸事井井有条,并未因巨蚌突然离世而有丝毫混乱,心中不由对灵均赞许有加。
“灵均…”她轻声唤小弟,见他默默靠着巨蚌一动不动。
灵均闻声回过头来,面上满是泪痕,看见清樾,匆忙举袖擦拭。
清樾上前,轻拍灵均的背:“你能在蚌嬷嬷走之前回来,至少你们还是见着了。”
灵均背脊微微有点发颤:“也许我不回来,蚌嬷嬷就不会…”
“莫要瞎想。”清樾柔声道,“生死无常,你该懂的。”
灵均默默地点了点头,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姐,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我都安排好了,明日午时举行丧礼。这蚌壳…已在白沙地数千年,就留着吧,灵犀想念之时,也可以来看看。”
“你想得很是周到。”清樾点头应允,目光中甚是欣慰,“就依你所言。”
静峰轩内,灵犀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又醒来,想起蚌嬷嬷,心中竟是糊里糊涂的,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真实,用手胡乱摸脸,满是水泽。
“小公主…”年长侍女见她醒来,忙替她披衣。
灵犀目光茫然地看着年长侍女:“那个…蚌嬷嬷没事对吧?我方才做了个梦…”
年长侍女目有哀色:“蚌嬷嬷享尽天年,已经走了。”
闻言,灵犀顿时怔住,嘴唇微微颤抖,迟疑道:“…不是梦?”
“小公主,请节哀才是。”
灵犀身子一软,靠在床边,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不由悲从中来,又不愿在侍女们面前落泪,挥手让她们出去。
侍女们依命退出。
享尽天年?怎得会这么突然,灵犀怔怔地想着,始终觉得此事太过突然。回到东海之后,她几乎每日都要去与蚌嬷嬷待一会儿,说说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话不能对姐姐说,却尽可以对蚌嬷嬷说。一直以来,她并未发现蚌嬷嬷有任何不适之处,怎得会突然离世?
想要坐直身子时,一物从袖中掉落,她一愣神,发觉是雪兰河临走前给她的金铃——“你收好它,我与你联络时,它便会振动。你若有急事,也只管摇它,我便能知晓。”雪兰河的话复在她脑中想起。
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劲。
雪兰河为何要将金铃给自己?而不是给姐姐,也不是哥哥?按理说,姐姐清樾是执掌东海之人,若有事他自然该与她联系。而雪兰河留在东海是为了哥哥的复原,他应该更加担心哥哥才是,为何反而将金铃留给自己呢?
“若有急事…”雪兰河为何觉得自己会遇上急事呢?
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金铃光滑的弧面上摩挲,灵犀心下略有迟疑,蚌嬷嬷这件事算不算是急事呢?
或者,蚌嬷嬷之事另有蹊跷?
灵犀不在犹豫,拿起金铃,用力而坚决地摇动它。

第八十九章

正是夜深之时,经昨夜一事,墨珑浑无睡意, 斜靠在竹榻上, 看着窗外漫天星斗。距离他不过丈余的床上,白曦浑身上下被捆了个结实,居然还能睡得呼呼大响, 浑无挂碍。
昨夜才捡回一条命,眼下能够心宽至此,墨珑对白曦倒是佩服得很。
忽然袖中金铃作响,墨珑顿时挺直背脊,连忙取出金铃, 波光荡漾, 出现了灵犀的模样, 双目粉光微融,鼻头红红的, 一看便知她适才定是大哭过一场。墨珑心头一紧,不知她遇上了什么事。
灵犀因为没有灵力, 只能靠雪兰河留在金铃上的灵力联系, 故而她并看不见墨珑。摇了片刻之后, 她听见了雪心亭的声音。
“灵犀,可是有事?”雪心亭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但依然很是温柔宽厚。
灵犀吸吸鼻子:“我有急事,雪九说若有急事,可以寻他。”
“好。”
雪心亭立时应了,灵犀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雪兰河的声音,同样的沙哑疲倦,更多了一丝紧张。
“灵犀?你没事吧?”雪兰河能看见灵犀刚刚哭过的模样。
“我没事,可是…蚌嬷嬷死了!”
雪兰河惊诧,立时追问道:“她怎么死的?”另一端,墨珑也是吃了一惊,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波光中的灵犀。
“他们说蚌嬷嬷年岁到了…”灵犀哽咽着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征兆,怎么会突然间就走了。她那么疼我,若是要走,一定会告诉我。”
雪兰河柔声安抚她:“你先莫伤心,把整件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在墨珑的注视下,浑然不觉的灵犀将今夜自己是如何发现蚌嬷嬷去世一事说了一遍。
听罢,雪兰河沉吟了片刻,从灵犀的话中,他实在无法判断蚌嬷嬷之死是否有蹊跷,只能再问道:“今夜,可还有别的不寻常的事情?你仔细想想。”
被他问得一怔,灵犀想了想,犹豫道:“还有一事,只是与蚌嬷嬷无关。珑哥送我的一方乌玉,不知怎得,今夜好端端地就碎了。”
她话音刚落,另一端墨珑大惊,急急道:“灵犀,有人要杀你!你现下很危险!”
乍听见墨珑的声音,灵犀又惊又喜:“珑哥!你在哪里?你和雪九在一起?!”
墨珑朝她道:“不是,我就在玄股城。”
想不到能和墨珑说上话,灵犀一时间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只是可惜看不见他人:“你在玄股城,我刚刚才去过…”
“灵犀,你且等等…”雪兰河打断灵犀的话,问墨珑,“墨珑,你方才说有人要杀灵犀?”
“对,那方乌玉上有狐族禁术,有护身之用。它突然碎裂,一定是有人要伤灵犀,被它挡过一劫。”墨珑焦急道,“一定是灵均!他没伤到灵犀,转而杀了蚌嬷嬷!”
“哥哥?不可能…”灵犀不可置信,“蚌嬷嬷对他极好,他怎么可能杀了她。”
整件事情云山雾罩,叫人看不清头绪,墨珑的话固然过于武断,并无任何证据能证明是灵均做了这些事,但从眼下的情形看来,灵犀很可能真的有危险。雪兰河皱眉思量着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灵犀,你马上离开东海水府!”墨珑已经道。
灵犀一愣:“离开?”
“离开?!”雪兰河也是一怔,然而,他立时意识到墨珑是对的。
“在东海水府里,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清樾,但清樾一定不会相信想杀你的人是灵均。”墨珑飞快而坚决道,“灵犀,你必须马上离开,而且不要惊动任何人!”
莫说清樾不会相信,灵犀自己都不太相信,迟疑着:“偷偷离开?”心中不免忐忑,这一走,会不会让清樾以为自己再次离家出走,恐怕会将她气得不轻。
雪兰河也道:“墨珑说的对,你马上悄悄离开东海水府,就去玄股城找墨珑。我会尽快赶过来与你们会合。”
去玄股城找墨珑,灵犀自然是愿意,但仍是迟疑道:“可是我出不去呀?上回是打伤了侍卫才闯出去,这回姐姐在府里,若还是闯出去,我还未到海面就会被她抓回来了。”
她没有灵力,此事确是比较为难,雪兰河颦眉思量。
墨珑只寻思了片刻,便朝灵犀道:“此事不难,你便按我所说的…”如此这般,这般如何,墨珑细细教了灵犀一遍,不仅灵犀连连点头,连雪兰河也不由要服气,这些旁门左道还是小狐狸玩得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