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钱两,每次都这样!老爷子,我觉得咱们应该账目公开…”夏侯风追着东里长喋喋不休。莫姬摇摇头,缓步跟上。
白曦本待抬脚,却见墨珑仍靠着树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喂,走了。”他轻推了墨珑一下,好意提醒道。
墨珑抬头,没理会他,偏头望向北面的桃林深处,目光郁郁。
白曦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指向东面:“不是那边,是这边。”墨珑想起方才也是他给灵犀指的方向,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疾转了身,快步行去。
“喂,等等我…”白曦有点懵,连忙追上去。
桃花林外,聂季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显出蛟龙原身,在桃花林上空盘旋良久,想看清灵犀他们往何处去了,可是瘴气腾腾如同重重迷雾,压根就看不清桃林中的情景。
虽然他已尽量小心,但还是吸入了些许瘴气,头晕目眩阵阵袭来,勉力撑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寻了条溪水,一头扎进去,静静伏在溪底,凭清凉的流水冲刷全身,调息气息。
溪中的小鱼、小虾,螺蛳等等,见蛟龙天降,惊得四下乱窜,过了半晌,见蛟龙一动不动,又壮着胆子上去轻轻触碰。
压根没心思理会鱼虾,聂季自己一肚子闷气。他好不容易找着灵犀,竟然又让她给逃了!想来自己确是大意,未料到那些人竟会帮着灵犀出逃。他咬牙切齿地回想墨珑那行人的形容相貌,利爪一动,掀动溪底的鹅卵石。其中一块鹅卵石正碰在龙爪伤处,疼得他缩了一下,忙举爪细看——龙爪上赫然有道伤痕,溪水在其上薄薄地结了一层冰。
他立时回想起在抓墨珑胳膊时,触感冰冷坚硬,且有一股彻骨寒意顺着爪锋迅速反噬,逼得自己不得不迅速撤爪。如此看来,此人深不可测,灵犀涉世未深,与这些人在一块儿只怕要吃亏。
聂季越想越觉得此事实在不妥,顾不得瘴气尚未完全褪去,跃出水面,腾上半空,甩着龙尾,任凭水滴哗啦啦往下落。他一路往长留城赶去,急着找聂仲商量对策。
“我说,你怎么走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慢?”
东里长转过头来,看向落在队末的墨珑。
墨珑丝毫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懒懒解释道:“昨夜里不是没睡好么,身上没劲儿。”
夏侯风折回他身边,诧异地关切道:“珑哥,年初时咱们五天五夜不睡觉你都跟没事人儿似的,怎得现下这么虚?你这身子骨可大不如前了!”
墨珑看向他,缓缓道:“滚!”
夏侯风麻溜地滚回莫姬身边。
白曦自认为很善解人意:“你是在担心灵犀姑娘吧?”
墨珑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脑筋忒直,都不带拐弯的,加上胆子还忒肥。连个引荐的人都没有,她居然敢去天镜山庄。”白曦啧啧道,“说真的,我觉得她能不能走出这片桃花林都成问题,说不定已经转晕了。”后半句话,他原是调侃一下,当个笑话说,可话语出口之后,没人笑,连他也笑不出来。
众人心中隐隐意识到,愈往桃林深处走,瘴气愈发浓重,让人辨不清方向,灵犀确实有可能迷路。
夏侯风踌躇片刻,开口道:“要不,咱们回去找她,送她出了这片桃花林。”
“不行!”莫姬断然否决,“既然已经分道扬镳,没必要拖泥带水。你觉得她在桃林会迷路,你就要送她出桃林;等出了桃林,你又会觉得天镜山庄太危险,你就要再帮着她去天镜山庄?!”
“…没有,我几时说过这话。”夏侯风连忙道。
莫姬冷冷道:“你虽未说,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行了!”墨珑沉声喝止他二人,“莫姬,你别忘了,若不是你想要鲛珠,我们与灵犀早就没瓜葛了,她也不会进这片桃花林。”
莫姬语塞片刻,倔强地昂昂头:“我和她是各取所需,我可没逼她。”
夏侯风捅捅东里长,示意他说句话劝劝莫姬,东里长低首垂眸,仿若置身事外,不肯置一言。他只好好言朝莫姬道:“桃花林既是咱们带她进来的,她若迷路,出了事,岂不成咱们害了她。”
“她在这里出事,也好过进天镜山庄再出事。”莫姬冷口冷面道,“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天镜山庄好。”
夏侯风皱紧眉头:“你…你心肠怎得这么硬?”
他自与莫姬相识以来,一直倾心爱慕,虽算不上百依百顺,但也是百般温柔,何曾对她出过重口,更不消说这般明明白白的责备。
心中一紧,莫姬咬咬嘴唇,抬眼望他:“是,我本就是心如铁石之人,你今日才识得我么?!”
“你…”
夏侯风欲再说话,却被东里长拉住:“她有她的苦衷,你别逼她了。”
“她究竟有什么苦衷?”
东里长叹了口气,望向莫姬:“因为她,就是好不容易从天镜山庄逃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啊!”
莫说夏侯风,连墨珑,白曦也吃了一惊。
最吃惊的却是莫姬:“老爷子,你…你怎么知晓?”
东里长道:“你虽然只字不提,但你我相处十数年,总有蛛丝马迹漏出。莫忘了我可是五足之龟。”
“你没告诉他们?”莫姬问道。
东里长摇头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是多嘴的人。”墨珑略一沉思:“和天镜山庄三百年前那场大火有关?”
“若我没猜错的话,莫姬就是那时候逃出天镜山庄,而且根脉受损,所以她常常需要吸□□气来辅助修行。”东里长看向莫姬,“对吧?”
莫姬缓缓点了点头。
没料到莫姬还会吸□□气,白曦初次知晓此事,骇了一跳,不做痕迹地挪了几步,尽量离她远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风急道,“你是从天镜山庄逃出来的?是有人要害你吗?是玄飓?”
东里长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场大火如此凶猛,你是怎么逃出来?”
莫姬眼中有泪,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轻声道:“是我姐姐,她拼尽了最后的真元,将我送了出来。”
“你姐姐?你还有姐姐?”夏侯风惊讶道,他从未听莫姬提及家人,倒是他自己常常爹爹娘亲哥哥姐姐的不离口。
“我姐姐是芥园中的一株桂花树,虽说与我姐妹相称,但其实她比我要大许多许多。西王母还未登瑶池之上,她便是昆仑山中的一株小桂花树,是澜南将她移到了天镜山庄。”
东里长叹道:“我听说过,芥园中最为有名就是这株桂花树,据说从西王母花园中移植而来,干大如斗,枝叶溟蒙,樾荫亩许。花开之时,盈盈暗香,数里之外可闻。取其花,或入药、或入菜、或酿酒,都是上上佳品。算起来,她已有上万年的修为,那场大火,连她也没逃过?”
莫姬泫然欲泣地摇着头:“以我姐姐的修为,凡火根本奈何不了她,可那火一烧起来,任凭她怎么挡都挡不住。”
“难道是天火?!”东里长意识到什么,悚然而惊。
“我不知晓。”当年那一幕幕草木在火舌吞吐中枯萎焦黑的画面在莫姬脑中清晰如昨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姐姐的花全都枯了,叶子蜷起来。火舌时黑时红,我攀在姐姐身上,疼得很,半截身子全都烧焦了…”
夏侯风心中不忍,伸臂搂住她。而在不知不觉间,日光似清冷了许多,整片桃花林无端透着一股寒意,修为最弱的白曦打了个冷颤。
“除了地上的火,地下也有火,若非姐姐护着我的根须,我肯定是活不成了。火越烧越烈,周遭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莫姬深吸口气,接着道,“姐姐让我忍着些疼,从根处折断,她用尽真元,挪动根茎,将我的半截身子密匝匝地包裹起来,推入河中。河中也有火,姐姐包裹住我的根茎被烧得焦黑,一层层剥落,我一直被冲到闸门旁。那闸门原本有结界,我是出不去的,我知晓左右都是死,便狠命撞过去,没想到结界遇火之后,比寻常弱了许多,竟然让我撞了出去。我这才逃出了一条命。可我姐姐和园中其他姐妹…”
忽有一阵风过,吹得树上叶子沙沙作响,诡异般如泣如诉,墨珑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抬首警惕地环视周遭,却并未发现其他人影。
“你姐姐修为这么深,能助你逃出来,为何她自己不逃?”白曦不解。
东里长却明白:“她在芥园多年,根茎早已深植入地下百十里,如何走得了。”
夏侯风问道:“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也逃出来了?”
莫姬摇摇头:“我不知晓,我撞出结界之后便晕了过去,顺着河水一直被冲到一处浅滩,费力扎根,养了好几年,用藤条绞杀了好些小兽,吸其精元,才慢慢恢复过来。”
白曦的目光顿时有点异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此举有违天道,姑娘难道不知?”
莫姬缓缓抬头,目光狠绝:“我怎会不知,可你告诉我,何为天道?!我根脉受损,不□□元,根本活不下去。难道让我认命等死不成?我姐姐上万年与世无争的修行,最后却被活活烧死,这难道是天道?!”
桃花林中,风声忽转凌厉,树上叶子被刮得扑扑而落…众人吃惊,四下张望,仍是毫无发觉。白曦胆子最小,躲闪在树后,提心吊胆问道:“会不会是聂季追进来了?还是这林中藏有异兽?”
墨珑向夏侯风打了个眼色:“小风。”
夏侯风会意,松开莫姬,退开一步,眨眼功夫便已取下背上的铜弓,挽弓搭箭,瞄准那股愈卷愈急的风…那股风卷了无数落叶在其内,看上去青翠欲滴,仿佛一条绿龙在林中穿梭。
白曦原本躲在树后,双手扶着树身,陡然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跃开数尺,惊慌失措地指着那株树:“它、它…它在说话!”
众人并未听见任何声音,狐疑地看向白曦。白曦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们,它刚才真的在说话!”
墨珑试探着将手贴上树身,果然有一个声音传入脑中,似挣扎,似□□,声音断断续续,磕磕绊绊。林间的那股绿风随着这个声调窜上窜下,忽高忽低,俨然便是言者急切而焦灼的心境。
林中的每一株树都在疯狂地摇动着枝叶,幅度之大,让人觉得下一刻整株树都会拔地而起,不仅心惊肉跳。墨珑本能地护住东里长;夏侯风伸长胳膊将莫姬挡个严实;白曦眼看没人疼,自己攥紧拳头,紧挨着墨珑。
风愈发猛烈,几乎将所有的落叶都卷起,分成数股,在他们周遭疯狂地呼啸,翻腾交错…
“快跑吧!”白曦尽力朝众人喊道,“这林子成精了!”
说得容易,风势猛烈,夹杂着的落叶锋利如刀片一般,他刚迈出一条腿,衣袍便被飞叶划出数道口子。
整片林子成精,这倒是从未遇见过,墨珑本能地将手伸向背后去拿银铩,摸了个空,才想起已将银铩给了灵犀。东里长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宽言道:“不必太过紧张,从眼下看来,它并无害人之意。”
身为草木之人的莫姬,比他们更能感知到桃花林,她轻轻拨开夏侯风的胳膊:“他没有恶意,他只是在伤心…很伤心。”
“伤心?”夏侯风莫名其妙且匪夷所思,“摆这么大阵仗是伤心?”
正在此时,被风卷起的落叶纠葛到一起,急剧旋转,内中有光芒闪耀,片刻之后,风骤停,叶子纷纷落下,一位眉目清秀面色苍白的中年书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书生径直看向莫姬,语气微颤:“你方才说,你姐姐是昆仑山上的桂花树?”
莫姬点点头。
“芥园大火,她死了?”他接着问。
莫姬只得又点点头:“你认得她?”
“昆仑山上,我与她一起破土而出,一起吸风饮露,一起沐浴日月精华。”书生步履蹒跚,神情中满是痛楚,“澜南带走了她,一别经年,我想她枝繁叶茂,想她华盖满庭,却想不到她已…”
想不到他也是从昆仑山而来,且与姐姐青梅竹马,怪道这般伤心。莫姬欲出言相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再看他已是泪眼婆娑。
“你既是在昆仑山,怎么又会到了此地?”墨珑忍不住问道,“这片桃花林都是你…”
“当年娘娘升天,三青鸟奉命留在凡界,娘娘许他们可以带走昆仑一草或一木。澜南喜桂子花香,带走了她;玄飓喜杏花灿烂,挖走了廊下的杏树;羽阙不知为何挑了我,将我种在此地。”听起来书生也甚是困惑,“他命我只管开枝散叶,绵延开来,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自会回来。可我一直也未等到他。”
“羽阙?”
墨珑看向东里长,据他所知,这片桃林至少已有数千年,若按书生之言,只怕他已在此上万年了。
东里长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莫姬试探问道:“是羽阙将你种在此地?是何时的事情?”
“花开花谢多少回…我已不记得了…”书生怅然摇头,“日升月沉,秋尽冬来,每一日像是都一样,对我而言,并无分别。”
他这句话莫姬倒是深有体会,未修人身之后,以草木之身,对于岁月确是没有太多记忆,时间就像静静流淌过的河水,悄无声息。
“娘娘升天,距今有多少年了?”书生反而来问他们。
莫姬楞了楞,望了望旁人,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白曦掐指算了算,殷勤开口道:“大概有一万三千年多年了。”
“这么久了…”书生呆楞着,怅然而失落的神情叫人看了不忍心,“羽阙怎么不来?他在哪里,你可知晓?”他看向莫姬。
莫姬艰难答道:“传说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我没见过他,只是听桂花姐姐提起过。”
闻言,书生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凝固住了,整片桃花林也随他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过了良久,他才轻轻道:“如此说来,我就不必再等了。”
无人接话,也没人知晓该怎么接话,上万年的寂寞等候,岂是任何言语能够宽慰得了。而不必再等这句话,众人一时也不甚明白。
书生望向莫姬,温和招手道:“你过来。”
莫姬不明其意,正欲迈步上前,被夏侯风拦住。他生怕书生对她不利,冲她摇摇头,示意她莫要上前。

第三十四章

“放心吧,她是她拼命要保护的妹妹,我又怎会伤她呢。”书生淡淡笑道。
夏侯风仍有迟疑,莫姬却无端对书生心生亲近,拨开夏侯风,自行走到书生面前。
书生伸出手,以一指轻轻点到莫姬眉心处,脉脉暖意,从他的指尖注入…待明白他在做什么,莫姬一惊,正想挣开,却被他制止:“别动!”
“喂!你作甚…”夏侯风欲上前阻拦,却被墨珑牢牢抓住。
“他正在用自身精元为莫姬疗伤。”墨珑低低道。
夏侯风一惊,楞楞地看着书生与莫姬。
莫约过了半盏茶功夫,书生才缓缓缩回手指,对莫姬道:“你的伤已无大碍,以后不要再做吸□□元这等事情,她若知晓,也会怪你的。”
眼看他面容明显憔悴,莫姬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多谢。”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她。”书生不看她,仰头随手摘下一枚青桃,放在掌心中,细细摩挲,“你同我说说她的事儿,好不好?”
想来他对姐姐甚是思念,莫姬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细细地讲述在芥园中的往事,这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莫说白曦,便是夏侯风、墨珑、东里长等人也都没有听过。
她说着,仿佛又回到年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日头晒得暖洋洋,靠在姐姐身上,与虫儿笑笑闹闹…
他听着,唇角含笑,仿佛岁月静好,他一直不曾离开过那株暗香盈盈的小桂花树。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形在一点一点地变淡,待到莫姬回过神来,他已近似半透明…她大骇:“你、你…你怎么了?”虽然不到半日光景,她也不知怎得,对他的亲近之感竟似相识多年之人,关切溢于言表。
书生不答,将手中那枚青果递给她:“可否帮我把这枚青果带到芥园,埋在她旁边,算是不负昆仑山上的情谊。”经过他手心的摩挲,那枚青果光泽可爱,与众不同。
莫姬迟疑着,并不想接过青桃,尴尬道:“我,我…已不想再回芥园,此事还请托付他人。”三百年前灼心疼楚如梦魇缠身,她对芥园恐惧之极,是绝没有勇气再回去。
书生将青果放入她手中:“我已将精魄尽数注入其中,其实也是为了一丝飘渺的希望。倘若她还有残根在地底深处,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精魄尽数注入其中…”莫姬懵了,无意识地重复着,待回过神来,骇然大惊,“那怎么行?你会活不成的!”
“时候是不多了。”书生语气平和得很,他的身体愈发淡去,只剩下寥寥几笔淡墨,仿佛伸手一拂就会散去,“你肯帮我么?”
“我、我…”莫姬又是纠结又是痛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为难的话就罢了。”
书生留下最后一句善解人意的话,身形彻底消散在轻风之中。
莫姬呆楞住,目光四下找寻,却再找不到他的残只片影。低头看向手中那枚青桃,青翠可爱。究竟该怎么办?她看了眼夏侯风,又望向墨珑、东里长等人,盼着他们能出个主意…
东里长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墨珑眼底复杂,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碍于何事,终是沉沉不语。反倒是平素脑子最慢的夏侯风想出了个好主意:“我们去找灵犀!她不是要去天镜山庄么,把桃子给她,托她埋到芥园里。我看她那人也挺仗义的,这点小忙她不会不答应。”
他话音才落,便见墨珑挑眉看了他一眼,虽未表态,但也并未反对。东里长眉头皱得更深了,铁疙瘩一般。白曦连声道:“我看可行,咱们得赶紧追她去!”
莫姬自己不想回芥园,也不忍辜负桃花树的托付,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遂点点头:“行,我们去追灵犀。”
“走啊,老爷子。”夏侯风催促东里长。
东里长一脸的不甚情愿,嘟囔道:“先说好,找着她,把青桃一给,事情交代清楚就走,别又生出其他事儿来。”说末一句时他看着墨珑。
墨珑不在意道:“自然是如此,她眼下也没钱了,无利可图,犯不着为她瞎耽误功夫。”
“你真这么想?”东里长狐疑地看着他。
墨珑还未答话,夏侯风稍有不满地插口道:“珑哥,这话可不仗义啊!”
“仗义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使?”墨珑敲了他一记爆栗子,心情甚好,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大步朝来时路行去。
夏侯风是个不怕疼的,挠挠脑袋,权当抓痒,转头又去问东里长:“灵犀若是肯答应帮这个忙,咱们也不能不仗义…”
东里长没好气地瞪他:“你闭嘴,吵得我脑仁疼。”
“老爷子你…”夏侯风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东里长,一脸的莫名其妙,转头去问莫姬,“他怎么了?”
莫姬自己满腹心事,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一径沉默前行。见夏侯风无趣地很,白曦主动凑上来:“他大概是走累了,老人家嘛,体谅体谅。”
夏侯风想想觉得可能是,遂不再计较,看了眼白曦:“你还跟着我们?”他这话倒没什么恶意,只是随口一问。
白曦一脸的义不容辞:“必须,万一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呢。”
“仗义啊兄弟!”
夏侯风拍拍他肩膀,顿生感激之意。
沿着来路而行,以墨珑为先,众人脚步都加快了许多,才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到与灵犀分别之处,接着又往北面行去。
落叶纷纷,灵犀行过的足迹并不清晰。白曦有点担心地问:“万一她不是一直向北而行,咱们找岔了怎么办?”
“没事,珑哥在头里,肯定能找着。”夏侯风宽慰他,“珑哥的追踪术在野地里最好用。”
莫姬行在最后,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步,眉心微蹙,仰头四下观望。
“怎么了?”夏侯风关切问道。
“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莫姬看着周遭的落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不安,“叶子落得比方才多?是不是?”
“可能是吧。”
夏侯风不是会在意这种细微之处的人,压根没留意过。
行在前头的墨珑也停住脚步,皱眉看着地上:“不对劲,不到半日光景,落叶几乎把她的足迹全盖住了。这时节,不该是有这么多落叶的时候。”
听见这话,众人皆停步,疑惑仰头望去——成百上千株桃树,原本青翠的叶子不知从何时开始转黄,触目可及,无边枯黄落叶萧萧而下;而原本挂在枝叶间的青桃也一个个干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