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妖孽的字典里是没有紧张二字的,又怎么会理解她丑媳妇见公婆般惴惴不安的心情。
……
但,丑媳妇见公婆?这算个什么比喻啊?
……
天绯侧了头看她,见小脸儿绷着,眉头皱着,六神无主,真是很害怕的样子,嘴角不觉上扬,伸手,帮她整了整衣领和头发。
“我母后不吃人的,你以后在我身边,也早晚要与王宫中的人相处……去吧,我等着你。”
……他……干嘛忽然笑啊?
也不知是被那灿若朝阳的笑容晃着,还是被那句“我等着你”秒到,总之好像暂时忘了紧张的事情,就那么傻乎乎地跟着白衣侍女一路行来,待大脑恢复正常运转,人已经到了王后的书楼下。
临水而建的精致书楼,温柔幽雅,静谧超凡,一如它的主人。但最让苏软感到惊奇的,却是楼下烟水空濛的池塘中,那几株娉婷独立的奇异莲花。
菡萏未放,非粉非白,竟是通体淡蓝颜色,凝雪结冰般剔透,在雾气飘渺之中却又异常娇嫩而鲜活。苏软从不知道在这万年极寒之地、飞鸟无踪的雪峰之巅,居然也会有荡漾着温暖水波的池塘和如此清艳美丽的花朵,一时驻足,不觉看得痴了,侍女连请了两遍,才恋恋不舍地移步上楼。
珑兮坐在条案前,正摆弄着一个锦盒,见了苏软,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苏软走过去,正想着是该鞠躬问好还是大礼参拜,珑兮已经拉她坐下,取出锦盒里的物事,笑盈盈递到她手中。
“送你的。”
“……唉?”
狭长透明的黑色水晶,雕刻成弧形,有点像项圈,却又略宽些,边沿处镶嵌了漂亮的白色珍珠,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但风格很前卫,至少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无论造型还是做工都有点高科技了。
“这是什么?”苏软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无解。
珑兮将那个东东接过去,轻轻套在苏软的眼睛上,整个视野顿时暗了些,却并不影响看东西,苏软东张西望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个……墨镜……
“我用东方的墨晶做的,镶了北海的珍珠,你喜欢么?极北之地到处都是雪,看久了,你的眼睛会受不了,带上这个就不怕了。”
苏软自认不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却仍然想不到自己在这去天不盈尺的雪狐王宫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竟会是一副天绯妈妈亲手DIY的雪镜,手指拂过那些柔润的珠子,心中渐渐有温暖的感觉荡漾,忍不住微笑起来。
“很喜欢,很酷,谢谢……”
珑兮并没有问什么叫做“很酷”,见她喜欢,便如孩子般笑得灿烂:“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早就做好了,只等你来。”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当日天绯不惜以离魂之术脱身出去,我就明白,那个女孩子在他心中已非同寻常,总有一天他会带她回来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在等着你了……”
“……”苏软怔住,望着珑兮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在宫中住得可还好?”珑兮问。
“嗯。”苏软点头,目光却又被小楼上那琳琅满目的书册典籍所吸引,好歹是学中文的人,对于书,总有些不自觉的兴趣。
“喜欢的话可以随便看。”珑兮淡淡笑道。
于是起身,在古朴典雅的书架间逡巡翻阅,记得天朗曾经说过,他母后生平最喜看书,也最爱藏书,在那些书里,几乎什么都能找到。
话虽如此,但当苏软从一排大部头里发现那本精装版《牛津英汉词典》的时候,仍然华丽丽地傻掉了。
珑兮见她神色有异,便也走过来,“这好像是很久以前我和沧溟去南方闲游的时候找到的,见印刷得精致,装订得也巧妙,就带了回来,只是里面一些文字始终没有看懂……莫非你竟看得懂么?”
……
……
……
“……不懂,只是觉得样子有些特别。”
对不起,王后殿下,我不能告诉你这本书的来处,否则依您夫君的习惯,人间怕是又有一个穿来的同胞要倒霉了。更何况您所谓的“很久以前”,恐怕是要超出人类生命极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去认老乡了吧。而且认了又如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这妖魅横生的世界上,各自平安就好。
但这里的藏书,还真是丰富得匪夷所思呢。
“这些书里,会不会有救天绯的办法?”仍然望着那本牛津词典,忽然问。
如果这本书都能有,那么,也许,什么都可以有。
“你也这样想么?”珑兮一笑,“我已经在这里找了几天,虽然还没什么结果,但总觉得好像会找到似的。”
“……我也和您一起找吧。”
于是整个下午就在聊天和翻书中过去,晚餐是珑兮亲手所做,简单的两三小菜,却好吃得荡气回肠,尤其是那盅鸡茸蘑菇汤,要不是考虑到在别人家做客还得要脸,苏软简直想把汤底都捞出来吃了。
天绯啊天绯,有娘若此,夫复何求?
直到二更将尽,才拜别了珑兮出来。小楼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沿着池塘慢慢溜达,夜风吹过,雪花拂面而来,手和脸都很冷,但呼吸之间却格外清爽。
远处的宫殿灯火辉煌,天绯说他在那里等着她。垂了头,不觉微笑,在这样漫天风雪的夜里,被人等待的滋味会比炉火更温暖。
……
“鸡汤好喝么?”有个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好喝。”本能地回应,循声望去,却渐渐脊背生寒,因为视野所及,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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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正是天山雪下时(三)

干啥?又来聊斋志异?就算是狐狸的地盘,也不用隔三差五的整惊悚吧?
“整个雪狐王宫,就只母后做的东西有味道,傻子口福不浅……我在外面都闻到香气了。”那个声音又道,语气有点向往,又有点落寞。
这次苏软断定,声音就来自旁边的池塘里,然而俯□子找了许久,却仍然什么也没发现。
水鬼?雪狐王族王后殿下的池塘里会有水鬼?养鱼不好么?
“你找什么?”那人问。
“找你。”苏软头也不抬地道。
“你眼睛有毛病?”
“什么?”
“你都快踢着我了。”
踢?此刻她正站在池子边上,下意识地看看脚前面,除了池塘、水雾和莲花,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等等,这里怎么会有只乌龟的?
拳头大的一只乌龟,爬在淡蓝色的莲叶上,正瞪了一对小黑眼珠看着她,苏软想不通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乌龟,不过如果莲花都能有,那有只乌龟也不算过分吧。
“总算看见我了?”那个声音有点不满地道。
……?!
苏软蹲下来,仔细看那只乌龟,乌龟也很淡定地看着她。
从21世纪动物学的角度讲,这有点扯。但从这个世界毫无逻辑的自然和社会科学角度来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见过说话的狐狸、说话的老虎、说话的鱼、说话的鸟,甚至是说话的番薯……
“……是你在跟我说话?”踌躇了片刻,还是试探着问。
“你以为呢?”乌龟的嘴巴轻轻开合,声音却异常清晰。
这要是拿到宠物市场去,得卖多少钱啊……
但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
回忆了许久之后……
“……天,天朗?”
没错,那的确是天朗的声音,打死也不会弄错。
“你这没良心的,现在才认出我?”乌龟……天朗,略带点幽怨地道。
“……对不住啊,不过,你这样谁能认得出来?”
“怎么了,这样不好看么?”
“……”在乌龟界算不算好看她不清楚,但从人的角度来说,他这个样子太像乌龟了。
“其实我也不大喜欢,这个池子整天雾气昭昭的,都把我泡恶心了,不过母后不让我走,我一说走她就哭,所以我也没办法。”
天绯说过,天朗的元神受损,现正在王后处复原的,却想不到要用这么有创意的方式。
“都是因为救我,才害你这样的。”想着那天他在落入地府熔岩之前奋力将自己推出来的样子,心中不觉愧疚,“天朗,对不起。”
“……你,能帮我找个网么?”沉默了许久,池子里的那个忽然问。
“干嘛?”
“捞捞这满池的鸡皮疙瘩。”
……靠。
愧疚之情顿时打了八折,嘟了嘟嘴,没好气地问:“你干嘛非得变成这样疗伤?”
“你以为我想变这样?”那位更没好气,“母后让的,我怎么知道?”
看来天绯妈妈不但擅长手工,还爱好行为艺术。
“你知道青蛙王子的故事么?”摸摸那只乌龟的壳,忽然问,反正夜还不算太深,索性陪他聊聊天。
“……是什么?”雪狐王族的三殿下显然没听过太多童话。
“说的是一个很帅的王子被人施了魔法变成青蛙,后来遇见一个公主,亲了他,才又变回王子的故事,你跟他有一拼呢……”
“亲了之后,就能变成人形么?”
“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我也要。”
“……什么?”
“我也要,不过,王族里好像还没有公主。”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就你吧。”
“可……那只是故事啊。”虽然对方现在是只乌龟,但苏软的脸颊仍然红了。
“我才不管,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乌龟很执着。
“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试?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啊!”
“天绯也是男的,他没变成青蛙都能试,为什么我不能试?”乌龟理直气壮地问。
苏软被冷风呛着,猛咳。
“……算了,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在意我。”一声长叹里忽然带了些凄惶,还有点心灰意冷的悲伤,“你走吧,我不勉强你。”
虽然觉得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但苏软的同情心仍然开始泛滥了,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又想想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人样,亲一口应该也没什么的,让他知道不管用,也省得聒噪。
于是四下里看看,见左右无人,便咬了咬牙,拿起那只乌龟,飞快地亲了一口。
……
“你在做什么?”片刻之后,天朗问。
“……不是你要的么?”
“我要你亲我,你亲乌龟做什么?”
?!
面前的那株莲花忽然轻轻摇曳,有清冷流华沿着修长的莲颈蜿蜒而上,无声催开淡蓝色的花瓣,现出莲心中笼着的一颗光芒璀璨的珠子。
苏软认得,那好像就是当日从苏家庄园的池塘中捞出来,又被天骁封在剑中带走的……天朗的元神。
“九转莲花是异界的圣品,除了可以修复元神,做成冰糖藕和莲子汤也特别好吃。”珠子在莲心里很得瑟地滚来滚去,“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好得像新的一样了。”
……
“它是谁?”苏软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石化了片刻,有些僵硬地举起那只乌龟,问。
“……你连乌龟都不认识?”
“我当然认识!”苏软大怒,“那为什么刚才你说话,它的嘴巴却张啊张的?!”
“它在吃晚饭啊,难道只许你自己喝鸡汤?”
苏软怔怔地看着那只乌龟,乌龟也又羞又怕地看着她,无言对视良久,被强吻了的一方终于含泪挣脱抓着它的手,扑通一声逃回池塘里去了。
猫了个咪的。
“……我告辞,你保重。” 缓缓站起来,步履沉重地转身便走。
“你干嘛去?”天朗问。
“累,睡觉。”
“多待一会吧。”
“……不要。”
“可我还……”
“闭嘴!”苏软豁然转身,怒目而视,“都告诉你了那只是故事!再吵,把你抠出来当弹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可我还……没跟你说……云起别院那个池子的事情……”天朗向着她的背影,呐呐地道。
夜色愈发深邃,漫天风雪还不像要止住的样子。静寂之中,有人影从右侧楼台的阴暗处无声闪出,踏了满地清华而来,一袭黑色斗篷将头脸体态都遮住,看不见容貌,却掩不住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已经能说话了么?那真的应该快好了吧?”走到刚才苏软待的地方,俯□去,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九转莲花淡蓝色的花瓣。
“你?”晶亮的珠子上有流光一闪而逝, “既回来了,何苦还用那劳什子的隐匿之术?”
“未必每个人都愿意看见我,而我也不是谁都想见。”黑衣人轻笑,夜莺般的婉转语声,不经意间便能够拨动人心。“不过,天朗是一定要见的。”
“……”
“跟我说说,云起别院那个池子的事情吧,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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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来如春梦不多时

从天绯寝宫到后园书楼,来时并不觉得遥远,待到一个人走回去,却又好像真的不近。
珑兮原打算遣侍女相送的,却被苏软婉拒了,她不太习惯被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而且还是不熟识的人,想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会很尴尬。
于是只借了把软罗伞抵挡风雪,却因为被天朗和那只乌龟搅得烦躁,直到走出后园也没想起撑开。踢着一个雪球,沿宫墙间长长的甬道慢吞吞地溜达,雪花落在头发上、肩膀上,也浑然未觉。
两侧殿宇依山就势,天宫般巍峨而壮美,无数璀璨的灯火,映照得近处如同白昼,远方恍若银河,仿佛要直上到浩瀚的苍穹去,也给夜空中纷扬乱舞的雪花,染上了些温柔的颜色。
苏软从未见过这样的夜景,海市蜃楼一样瑰丽,海市蜃楼一样梦幻,即便置身其中,都会觉得不尽真实,而总想去伸手触碰。这个地方离人间太远,离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就更不知隔了几重天地,忽然有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冲淡了最初的惊艳和兴奋,脚底下的雪球越滚越大,心里的某处却开始变得空空荡荡。
人在太过美丽却又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是不是都会这样呢?
迎面脚步声簌簌响起,有白衣侍卫佩剑提灯,簇拥着气势非凡的银色步辇缓缓而来,那排场、那阵势,不用看也能猜出是谁。虽然不知道一个飞天遁地的妖族之王,在自家后院为什么反而要人抬着,但所谓王室风范、君主威仪,大抵也就是能不动弹尽量不动弹吧。
苏软吸了吸鼻子,很自觉地靠边让路,还不忘了伸出脚尖,将那个已经滚成西瓜大小的雪球钩到身边,跟自己并排站着。
在心里小声念叨:天绯的爸爸不咬人,天绯的爸爸不咬人。但眼见得白衣凛凛渐行渐近,还是有点掉进动物园狮虎山一般的恐惧感。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自己也不怎么待见他,但此刻狭路相逢,到底要不要打招呼啊……
想了又想,没什么出息地决定装死,反正步辇上那位跩得二五八万,平时就不怎么正眼看人的样子,天黑雪大,自己低调点,说不定他一个不注意,也就混过去了。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贴了宫墙站着,闭眼默念,盼着他们快点飘然而过,自己也好赶紧回去洗洗睡。
然而。
狐王沧溟坐在步辇上,心情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到底是什么样的脑袋构造,才能让这个丫头以为装成只壁虎贴在墙上,就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当他是瞎的么?
话说回来,那姿势倒可圈可点。
“我雪狐王宫的宫墙上,几时多了这么难看的一幅画?”冷冷的声音,近在咫尺,惊得苏软一个激灵。
睁开眼,侍卫、宫灯、刀剑、步辇,严整整冷冰冰地横陈在面前,而步辇上发话的人,此刻正靠着镂空雕花的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冤家路窄啊,路窄啊,窄啊,啊……
“……您好,吃,吃了么?”问完这句,忽然想抽自己。
“没吃。”步辇上那位居然说。
“……那什么,我就是问候一下,没吃……就去吃吧……”贴墙的这位嗫嚅道。
有侍卫开始轻咳,沧溟凌厉的眼神过去,才算止住了。
气氛极其古怪。
“从王后那里来?”半晌,总算找到个话题。
“嗯。”
“……那是什么?”指着她身边的雪球。
“雪球。”
“废话,我知道是雪球,你弄雪球做什么?”
“走路无聊,滚着玩……”
“……”
这大概是创世以来,雪狐族的君主跟别人所进行的最没营养的对话,不仅旁边侍卫听得满脸囧相,聊天的双方似乎也被雷到,最终又相对无语了。
“天绯的事情,可有消息了?”半晌,总算壮着胆子问出最关心的。
“没有。”让人失望的回答。
“那……不耽误您,我回去了。”鞠了个躬,也不管合不合礼仪,转身便想逃走。
“本王既说了不杀你,还怕个什么?”沧溟忽然道。
苏软站住,回头看着他。
“你不过是脆弱的人类,即便肆无忌惮地活着,也活不了多久,本王实在犯不上杀你。”沧溟又道。
苏软仔细品味了半天,也没判断出这算是安慰她还是咒她,但强调不杀自己,总不算是坏事。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确定。”沧溟起身,跃下步辇走到苏软面前来,斜飞的凤眼居高临下,似乎要看穿她的灵魂去。
“什么?”有点怕那样的目光,但还是反问。
“鹿儿坡那日,我要拿你这颗异世之心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么?”
“怕。”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却答得坦率。
“怕?后悔?”
“怕是一回事,后悔又是另一回事。”小丫头淡淡地道,目光里没有半点矫饰。
沧溟看着她,许久,唇角微弯,不再说什么,转身上辇而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软摇了摇头,终于决定不再纠结,反正以她100分左右中等偏上的人类智商,也不可能完全跟上雪狐王族波谲云诡的思想和行为逻辑。
索性,爱怎样怎样吧。
“真的不懂么?”优美的女子语声,温柔却又透着淡淡的冰冷与嘲弄,从头顶上飘下来。
一惊仰首,身侧高峻的宫墙之上,有黑色人影正临风而立,虽看不清容颜,但衣袂飘飞之间的冷艳风华,却已足够夺人心魄。
苏软怔了怔:“什么?”
“你真的不懂,狐王陛下为什么要问你这些么?”
“……”
“他其实是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需要用你的异世之心去换取天绯的性命,你是否还能像在鹿儿坡那般义无反顾呢?”
“……你是谁?” 好熟悉的声音,但为什么却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你真的肯用自己,去换天绯的性命么?”
“会,但那是我的事情。还有,你不能下来说话么?我脖子酸。”
心里,好像有点想打架似的。
黑衣人轻笑,如惊鸿般翩然而下,随着缤纷的白雪,悄无声息地落在苏软的面前。
斗篷下那张略显苍白却依然倾国倾城的脸庞,比声音更加熟悉,也比声音更让苏软想打架。
怔立许久,才喃喃喊出她的名字。
……
……
……
“……天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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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来如春梦不多时(二)

三更雪止,某座宫殿宽阔的屋脊上,天紫与苏软对面而立,一个凝眸浅笑,一个表情复杂。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自然而然地想起这句话,却没有半点天外飞仙的洒脱和飘逸,且不说更深夜重,白毛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光就这个海拔,这个坡度,也足以让人全身僵硬了。
更何况对面还站着一个她不怎么想看见的人,而且,打从刚才开始就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一副研究着是该红烧了还是清炖了的表情。
“你把我弄到这上面来,就是为了跟我相面么?”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要杀要剐,好歹给个痛快话吧。
“害怕了?”天紫眼中的笑意更重。
“当然,我怕你弄死我。”坦荡荡地回应,“不过弄死我之前还想说什么,就赶快说吧,我冷。”
“软儿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怪不得他那么疼你。”裙裾款动,向着苏软走来,虽然笑语盈盈,但一个“他”字出口,却仍透着些似有若无的幽怨嘲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