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实情跟皇上说了,然后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很高兴?”
卫嫤有些理解无能,就算庆隆帝一反常态的冷血,三个最出挑的儿子一块搞小动作,正常人都不会生出高兴的情绪。
“来之前舅舅便再三叮嘱过我,与皇上说话要注意措辞。虽然少说多做总没错,但恰当的时候说恰当的话,这才是为官之道。”
的确是这样,有些话该说的时候就得说,皇上可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有些事你做了不说,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甚至倒霉点遇上个抠门点的上司,有些辛苦即便他心知肚明,你不说出来他也装聋作哑,毕竟少发一些赏赐他那边就能多留下些。
“对着皇上,密报中那些话怎么说都不好吧?”
不牵扯三为皇子,就算只牵扯一位皇子,单拎出来依旧比晏衡份量重。尽管他如今面色轻松,她却始终无法放心。
见她眉头紧锁,晏衡心里难受得都快要拧成麻花。多一点都要忍耐不下去,于是他直接说出来。
“并非如此,密报中几位身份贵重之人不方便透露,然而吴侧妃奶娘之子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说出来皇上倒不会生气。”
“奶娘之子…如今好像还在吴尚书府当差。阿衡,你的意思是说?”
阿嫤果然聪明,笑着点头承认后,他继续说下去:“就跟阿嫤想得那样,泄露军机之人正是吴家。来之前舅舅那番嘱咐,本意是叫我体察圣意。阿嫤,皇上是天下之主,这些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庆隆帝又不是昏庸的帝王,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是阿嫤料事如神,皇上虽然从头到尾一清二楚,但他终究舍不得三位皇子。而我,大概是因为曾外祖父遗泽,皇上对我保留了一丝仁慈,想拖延下时间给我定个比较轻的罪名。正是这点仁慈让我抓到了一线生机,不论三位皇子还是我,皇上本心里都不太想处置。既然如此,那边找一个他下得去手的替罪羊。”
听他说到这,她也全明白了。
“这个替罪羊便是吴家!”
卫嫤语带轻松,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
晏衡点头:“真说起来吴家也不算替罪羊。”
“阿衡说得有理,虽然明面上看是吴侧妃借太子名义将军情传出去,可除去幽州密道外,传出去的还有西北城防。太子殿下和吴侧妃,谁又懂得城防,他们不懂但吴家懂。”
“就是这样。”
不仅晏衡这样认为,乾清宫内心思扭转的庆隆帝也很快琢磨过来。去年冬日瓦剌人进攻路线如此明确清晰,完全绕过大越主要兵力,由此可见他们得到军机之详尽。可武王领兵西北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些年大越城防一直在变动,即便他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单凭此点就能排出大多数人嫌疑,最后只剩近年来镇守西北的吴良雍与晏衡。
晏衡自不必说,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引来瓦剌人对他没什么好处。可吴良雍就不一样了,如果晏衡战败,作为目前朝中唯一熟悉西北军情之人,他完全可以再度领兵挂帅平复西北乱局;即便晏衡侥幸获胜,一顶泄露军机的大帽子扣下来,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大战过后西北百废待兴,晏衡去后群龙无首,到时他也肯定会再度入主西北。
不论从哪方面看,局势对吴良雍都很有利。而如今青龙卫调查出的情报证明,正是他出言鼓动武王参与此事。
吴、良、雍!
庆隆帝心下怒火中烧,三年前他奈何不得此人,可三年后的今天,晏衡已经全数掌握西北局势,此刻他再无任何顾忌。
“宣太子、武王、魏王、杨阁老、王阁老…户部尚书、中书侍郎、吴良雍觐见。”
对着内侍报出一长串名字,庆隆帝在最末尾对“吴良雍”直呼其名,显然已经不再把他当朝廷命官来看。
眼见着内侍将要退到门口,想了想,庆隆帝还是喊住他:“端王和平王也一块叫过来。”
待内侍走后,他想着如今朝堂局势。他老了,命不久矣,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人终有一死,他那位到死都抓住权力不放的父皇,最终还是敌不过上天旨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有可能他也不希望成为一个多疑的老皇帝。可直到走到今天,他才明白当日父皇的种种苦衷。
太子、武王、魏王,这些年富力强的皇子身边各聚集一批朝臣,三股势力紧盯着他屁股底下椅子,贪婪的神情恨不得将他撕碎。虽然他现在还能控制得住,可再过两年呢?如果他老到糊涂了,或者有什么疾病突然昏迷,那时他还能稳得住?
可他还有谁能靠得住?成年的几位皇子只剩端王和平王,后者是个哑巴,至于端王…厚熙倒是个纯孝的好孩子,可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吃!刚过完年便不顾大冷天往北边跑,说是要尝尝冰天雪地里的冻梨。
虽知十全十美样样顺心如意难求,可想着自己那些儿子,他又遗憾为何上天不给他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待他将情况捋个遍后,先前传召之人已经齐聚东暖阁之外。收敛心神恢复帝王威仪,他命内侍传召众人进来。看着下面一堆乌溜溜的脑袋,从最后面角落中找出那两个穿亲王朝服之人,瞬间他气不打一处来。
“端王、平王,你们两个缩在那是怎么回事?这么不想与自家兄弟站到一处。”
被点名了,难兄难弟对视一眼,平王张张嘴骄傲的表示自己不会说话。看到他那副欠扁的表情,端王再无奈也得代为回话。
“回父皇,朝政之事还得问诸位大人,儿臣一窍不通。再者五弟许久未曾出门,这会难免有些不习惯,儿臣想着多安抚下他,便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洗耳恭听。”
臭小子!总算知道照顾下亲兄弟。
虽然心下满意,面上庆隆帝却仍是一派愠怒之色:“朕的儿子岂能不通政事,站过来,明日平王就去户部。有些事心中有数就行,说不说出来不重要。至于端王…下面那些还在进学的幼弟都比你勤奋,难道你你不羞愧?”
端王一脸冤枉:“父皇,儿臣也曾勤奋过,三更灯火五更鸡。”
还跟小时候一个德性…庆隆帝胸膛一阵起伏,虽然是在忍笑,可别人见了只会当他在生气。
太子便是如此,这会他开口训斥道:“四皇弟,对着父皇你怎能如此说话。”
端王懒得跟太子一般见识,倒不是说不过他,而是他那人叨叨起来没完,每次都说得他头疼。是以这会他认错态度良好:“多谢太子殿下教诲,父皇,儿臣知错。”
臭小子这是怕麻烦吧,庆隆帝抬头:“既然知错,那等会你便去礼部。”
礼部,六部中最没实权的一部,远不如五弟的户部。不过五弟是个哑巴,这会不仅太子,连带武王和魏王也长舒一口气。
第176章 漏之鱼
庆隆帝召集这么多皇子大臣一块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教训两个儿子。实际上派端王和平王分别去礼部和户部也是他临时起意,这么大的皇子总不能整天一门心思的吃、或者把自己关在后院里看话本。
这样不务正业的儿子,他这个做父皇的实在拿不出手。
必须得紧紧他们的皮!
欣赏着端王崩溃的表情,老皇帝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爽快感。他可是慈父、明君,这等情绪绝不能被别人看出来。心神一凛,他面色比先前更严肃。
“今日朕召各位前来,是为进来朝堂上争执不下的西北军情泄露一事。这些日子你们对此事争执不休,多方查探之下想必早已心中有数。如今已经出了正月,离战事结束也已过来将近一季,是时候该商讨出个结果。众卿平身,先说说你们的看法。”
此言一出,原先注意力在两位皇子身上的众人这会纷纷收敛心神。站在底下彼此对视一眼,大家齐心协力如此之久,终于要成功了?
可越是这种重要时候,越没有人敢轻易开口。朝野之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最终结果往往处于敌对双方谁在博弈中占上风。如今站在这的一应官员全都明白,泄露军机一事,关键不在于晏衡是否真正做过,而在于皇上相不相信他的清白。
而皇上也不是那般随心所欲,他做决定时要征求满朝文武意见。所以再往深处去想,这事完全取决于他们意愿。
只要他们决定是晏衡在泄密,即便他再清白,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至于证据?审核证据的就是他们,真凭实据递上来就是被他们扣押,皇上能有什么办法?不仅没办法,他看到的证据全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后递上去的,形势当然会对他们有利。
裁判员跟选手是同一个人,结局如何全由他们一手导演,这就是缺乏监督的权利。
当然这样做也不是全无风险,皇上很有可能发现实情。到时帝王震怒,后果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所以到了最后关头,一般人不敢随意开口。真正敢鼓起勇气开口的,必然是在此事中获利极大之人。
比如吴良雍,站在众臣中间,他向前一步,拱拱身子恭敬道:
“臣为兵部尚书,且曾领兵西北,瓦剌围城后直接调查此事,算是对内情比较清楚。凉州地处戈壁,无任何天险之利,向来易攻难守。瓦剌军队多骑兵,可日行千里,作战机动性高也在情理之中。可凉州沿途有西北军驻守,按理说瓦剌骑兵会遭遇伏击,行军速度如此快肯定有蹊跷。”
关于幽州行宫地下密道泄露一事,数次早朝早已讨论透彻,这会吴良雍没再多做赘述,反而另辟蹊径,直接从凉州城防入手。
“按理说臣也有嫌疑,毕竟臣曾领兵西北,熟悉西北城防。”
吴良雍竟会罪名往自己身上扯?此言一出,侧殿内安静下来。就连先前下定决心的庆隆帝,这会也不自觉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你接着说。”
欲扬先抑,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给自己脱罪。
“可臣熟悉的,只是两年前的西北城防。”
吴良雍掷地有声,庆隆帝疑惑道:“我大越边域军防以卫所为主,这两年内卫所并未有太大改动。”
他的意思很明白,城墙立在那、房子盖在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里面人换了又怎样?地方还是那个地方,而瓦剌人此次进攻不过是绕过这些地方。
皇上果然怀疑上了他!吴良雍心下一惊,见周围大臣们面露深思,他一阵心慌意乱。这帮无利不起早的人,能瞒皇上的时候使劲瞒,一旦瞒不住了他们倒戈的比谁都快。如今一点小小的怀疑,就足以摧垮本就不怎么坚固的结盟。
如今这些人是指望不上,想到最后他将目光投向对面武王。当年武王在西北领兵时,当时驻守的将军便是他,算起来也是老交情。真因为有这份交情,他才会在三位皇子中,既没有选择占据正统的太子,也没有选择礼贤下士的魏王,而是支持最为弱势的武王。
站在皇子队列中,武王与吴良雍交换个眼色,简单的手势中包含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利益纠葛。
向前一步站在吴良雍身边,武王道:“蒙父皇器重,儿臣曾领兵西北,后又驻扎西南,对比之下对两处差异看得很是清楚。恕儿臣多言,吴尚书离开西北两年,不知凉州城防也在情理之中。”
“哦?怎么个情理之中?”
一派平静的问道,庆隆帝心中却没面上表现出来的冷静。坐在上首居高临下,两人小动作尽收他眼底。吴良雍什么意思,想进一步用吴家势力用来支持武王?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张胆,到底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真后悔做个明君,如果他是个昏君,看不顺眼的能立刻拖出去砍了。
丝毫没察觉出父皇情绪波动,听父皇按他所想问出来,武王连忙解释:“禀父皇,先前吴尚书说过凉州多戈壁,戈壁滩上建防御工事并不易。与西南地势险要处直接开山采石,筑造营寨不同,西北城防除去少数几座城池外,其余多为营帐,想要改变布局极为容易。”
原来是这么回事,在场众人多为文臣,长期呆在京里,每日所见所闻让他们习惯性的以为房屋扎根地基上,一旦建成后轻易不能移动。如今经武王这样一说,前两年还跟庆隆帝巡幸西北的几位重臣瞬间想起在幽州城外的那些苦日子,那时他们便日日住在毡帐里。这种毡帐以楔子插-入地面稍作固定,移动起来的确很是方便。
庆隆帝也是刚想到这一点,虽然他手上有确切证据,证明军机确实由吴良雍泄露,此刻完全可以甩出去定他的罪。可如果这样简单粗暴,可能会留下些后患。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待查出掌控西北城防变更情报的有心之人,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来今天注定商讨不出结果,瞅着下面有千言万语的众臣,跃跃欲试的庆隆帝终于做了次昏君。
“原来西北城防竟是如此,先前你们竟无一人提起。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你们探查和掌握的那些还能信?枉朕如此关心,你们就这样辜负圣意?”
这般倒打一耙,直接把正打算给晏衡定罪的众臣说懵了。事情到这不已经很简单,西北城防易于变化,能全盘掌控的只能是当时的军中最高将领,凉州卫代指挥使。可现在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们这是在质疑朕?”
他们哪敢质疑皇帝,尤其当龙椅上还是一位登基四十年,对朝堂有很强掌控能力的老皇帝!
“臣等不敢。”
下面呼啦啦跪一大片,一个个大臣鹌鹑似的缩回去。庆隆帝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当昏君的感觉真好。
“朕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先不计较。事关大越国祚,你们务必跟朕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再出如此大的纰漏,连一点基本常识都搞不清,下次朕两罪并罚。”
掷地有声的威胁一番,彻底把错推到众臣头上,庆隆帝轻松道:“跪安吧。”
晕乎乎从乾清宫后殿走出来,众臣依旧有些云里雾里。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他都是思维清晰、处事果决,一言一语皆有理可循,立足朝堂多年满朝文武早已摸清门道。可今日乍来这么一出,前面好好的,大家来的目的很明确:在召见完晏衡后给泄露军机一事盖棺定论。然后各种证据摆上来,逻辑推演到最后一步,眼见要水到渠成,却被皇上全部推翻。
皇上到底想要个怎样的结果?一时间大家都懵了。
乌压压一群穿官袍的人中,只有一对难兄难弟保持清醒。本来富贵闲人的日子优哉游哉,突然间晴天一声雷,父皇给他们派下差事,端王和平王有些接受无能。满心哀悼自己逝去的清闲滋润小日子,两人压根没心思去想别的。
这会难兄难弟四目相对,很快做出决定:各回各家,顺道去六部衙门点个卯。
反正父皇说得是“去户部、去礼部”,压根没说去那干嘛。他们也乐得玩文字游戏,点个卯证明自己去过,然后继续一个玩玩玩、一个吃吃吃。
听内侍报告两人反应,做了一回昏君正浑身舒爽的庆隆帝冷笑一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俩混小子觉得这就能应付过去?随意吩咐内侍两句,他优哉游哉地往翊坤宫走去。
而到了衙门的两王,则被早已等候在那官员客气的请进去,交给他们一堆繁杂的政事。在一人不可置信、一人直接抗议中被告知,内侍方才来传旨,他们务必要好生磨砺两位殿下。
父皇!这还是亲儿子么?
欲哭无泪之下,端王只能安心办差。他天资聪颖,且君子六艺样样俱全,一旦用心这些政务很容易上手。即便如此他还是说觉得憋屈,这不没过几天就让他找到机会报复回去。
礼部掌吉凶、仪礼诸事,平日最大的任务便是给宗亲办婚事,最近一项便是太子侧妃吴氏晋升后一直未办的典仪。
第177章 太子嫌疑
按理说吴氏的侧妃典仪,早在两年前她入东宫时就该一块办了。身为正二品尚书家嫡女,她的身份足够太子侧妃。可偏偏她是以那样不光彩的身份带个球嫁进去,当时整个皇家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还敢让她大肆张扬。
初入东宫时,她是被一顶不起眼的青色小轿从侧门抬进去的。没有洞房花烛、没有凤冠霞帔,甚至当时正苦恼的太子都干脆没去她那落脚。
好在吴氏有手段有耐心,终于在生下儿子后笼络住太子的心,让他松口晋升侧妃。太子侧妃乍听起来不显眼,甚至都不如亲王正妃,可作为名正言顺的储君,总有一日太子会登基,到时侧妃摇身一变,最起码也得是个正二品宫妃。
当然那是以后,现在吴氏还只是空有侧妃之名,没经过册封大典,没冠服、没玺印,她的侧妃之位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空壳子。
礼部官员一个个都是人精,这位侧妃娘娘可是在皇上那挂过号的,皇上和太子你听谁的?
□□羽也许会想办法帮太子迂回达成所愿,但他们这些人并非□□羽,当然要听皇上的。可明面上他们又不敢公然反抗太子,最后只能行一个“拖”字诀。
借着去年冬天西北战事熬过这个年关,眼见拖了整整一年快要拖不住时,天降端王。
总算有个皇家人来了,谢天谢地!本来他们打算拖不下去时,一状告到御前,大早朝一块议下这封侧妃的典仪该如何办。现在好了,他们总算不用担上告太子黑状的恶名。
你们朱家的事,还是关起紫禁城的大门,自己内部解决。
礼部官员放心了,接受此事的端王着实吓了好几跳。
这才几天啊,就算本王天纵之资,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记下礼部浩如烟海的、关于大越各阶层贵族晋封时衣食住行一应事务的条条框框。现在把一整个晋封大典交给他,这不是难为他么?
到底哪位要晋升的跟着他一块倒霉?
怀着同病相怜的心情打开卷宗,在看到那位侧妃生平简述后,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在脑中闪现。怎么偏偏是吴氏?瞬间他一个头两个大。
当然他愁了没多久,想到两年前他差点喜当爹那出,当时因为吴家献出一位嫡女充作和亲公主远嫁吐蕃,此等大义压下来他只能忍了。可忍了不代表他忘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吴氏会落到他手里。
同病相怜全变成了幸灾乐祸,不用多想端王唰唰唰写下一封奏章。
有困难找父皇!
谁叫他把他丢进六部,幸好是最不打眼的礼部,要声调再重点,从三声变成四声,估计不等他到吏部门口,就能被几位兄弟的眼刀剁成肉酱。
身份之便折子可以直接交给父皇,端王写得很随意。
“儿臣入礼部半旬有余,蒙诸位官员信任,特将太子殿下侧妃晋升大典一事托付。初儿臣惶恐,唯恐处事时日尚短,礼仪照顾不周误了皇家大事。后得知晋封者何人,儿臣又觉此事颇为荒诞。当日父皇西巡查处贪腐一事,命儿臣回京入户部查账,事情有眉目时险遭吴氏陷害要挟。父皇日理万机,此等细微末节之事须臾之间大致有些混沌,然儿臣亲身经历,至今仍不能忘。儿臣虽不熟典律,可自幼蒙父皇教导,也知礼义廉耻。此等淫-荡阴险女子,何德何能堪当太子侧妃。”
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最后端王直接一句话点出来。我觉得吴氏品行有问题,这种人不配当侧妃。
“好!”
短短一篇奏章,寥寥几句话,庆隆帝一打眼就能看完。不用多想也能知道端王意图,无非是端王不敢正面对上太子,便将此事甩给他这当爹的。这种纯然的依赖,还有末尾直白的劝谏,都让他感到贴心、舒心。
“厚熙真不错,有解决不了的麻烦知道找他父皇。”
翊坤宫内,任由淑妃给他按着头,庆隆帝满脸喜悦。
“看完它着奏章,朕这毛病也好差不多,爱妃先歇会。”
淑妃收回给他按摩的手,面色依旧淡然,心下却越发惆怅。她不是嘱咐过儿子遇事不要强出头,有那功夫多吃吃喝喝玩玩。不是她不盼着儿子成材,也不是她对当太后没想法,而是现在京中这局势实在太乱了,乱到她没什么把握。
富贵险中求,可如果不缺富贵呢?
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控制着局势,从未因得宠而张扬,彻底得罪哪个皇子;一双儿女虽然出挑,但不沾染权势也没那么打眼。这些年文史侯府名声得到进一步巩固,不论谁登基,她都会是被敬起来的那一类人。权衡利弊,她真的没必要去趟这淌浑水。
“皇上,太子殿下毕竟是他的兄长,长兄如父,吴氏怎么说也是东宫的人,厚熙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庆隆帝无奈地看着淑妃:“爱妃何必如此小心,如今朕这父皇还好好的,哪轮得到他摆长兄如父的谱。倒是厚熙不错,一片赤子之心,跟小时候一样对朕亲近孺慕。”
越发老迈的庆隆帝越是珍惜这种单纯的父子之情,本来他有几个幼子可以享受父子天伦,可他们哪有厚熙这么好看。一个厚熙、一个阿怡,这兄妹二人相貌完全照着他和爱妃身上优点长,芝兰玉树、闭月羞花,让人看着便心情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淑妃抿抿鬓角,微微低头,嘴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厚熙就是小孩子心性。”
“对,哥哥就跟小孩似得,老欺负我。”
这边他正想着阿怡,那边阿怡就到了。两年间她身条又抽高了些,脸上婴儿肥完全下去,露出少女美好的轮廓。自打西巡回来后,庆隆帝便有心为她择一青年才俊为驸马,可选来选去总觉得无人能配得上他掌珠。皇帝女儿不愁嫁,尤其像九公主这样母妃出身高、本人又标致的,那何止是一家女百家求,千家万家都有了。打她心思的人家,可以一直从京城城门东排到城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