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么?她从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想到这眼神坚定:“阿衡,我要学骑射,还要学得比赵夫人要好。”
第85章 亲眷到来
远处是长龙般的车队,卫嫤骑在黑色马上,单手握弓,松开缰绳,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按在弦上微微拉开,松开后箭支如离弦的箭,破空冲向三十步开外之人。
与此同时,旁边晏衡绷紧神经,同样箭矢离弦。越来越近的箭支在半空中被对齐,铁制箭矢碰撞,在半空中擦出一抹火花,一同在半路掉下来。
“呼。”
卫嫤长舒一口气,勒住缰绳心有余悸。
“这是第几次了?”
晏衡沉默之时,三十码开外响起尖锐的女声。他抬起头,看向气势汹汹冲来的通判夫人,向斜前方走一步,稳稳地挡在卫嫤身前。
卫嫤深吸一口气:“有十几次了吧?”
通判夫人踉跄着跑过来,捂住左腰,目眦尽裂地看着卫嫤:“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冲我身上射箭。”
晏衡余光看向不远处,草地上躺着两支箭:“这支箭,是通判夫人先行射过来的吧?”
竟然没射中…
失望之外,通判夫人更多地则是心惊。她自幼便陪伴在赵家姑娘,也是如今的尚书府人之妹身旁。姑娘喜骑射,她也下过苦功夫练习,一身骑射功夫不比西北军中精兵差。方才她已经连发两支箭做迷惑,没想到精心瞄准的第三支箭竟然射空了。
余光朝旁边看去,通判夫人迅速否定方才判断。她不是射空,是被另一只箭半路拦了下来。
看两支箭的完好程度,是箭头对箭头。
她震惊地看向晏镇抚,他正侧过头温柔地拉起晏夫人手,温柔地哄劝着。草原有些泛冷的清晨,他周身散发出的暖意让周围暖融融的。而无所不在的温度却硬生生绕过她,在她周围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摸着被箭矢扫过的腰,通判夫人心里一阵发冷。看着被晏镇抚小心护在怀中的晏夫人,她肩膀耷拉下来。晏夫人容貌比她美、比她会持家、姿态比她优雅、所嫁夫婿比她的争气,每一处都让她嫉妒,合起来又让她无力嫉妒。
“刚才有点被吓到。”
在通判夫人对面,卫嫤可怜地说道。而后她抬头看向晏衡,晶亮的眼中满是信任:“不过一想到有阿衡在身边,我就没那么怕了。”
被阿嫤崇拜的眼神看着,晏衡心里比接到圣旨升任镇抚时还要熨帖。
“没事了。”
卫嫤点头:“恩,我知道。”
说完卫嫤往边上挪下,走出晏衡影子,与通判夫人四目相对。
“这五六日你练习骑射,一共往我这边射了十三箭。前面十二箭,包括今早前面两箭都是故意射偏,就为了最后这一击必中。通判夫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让你这么针对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才那一箭真的射中了,我出了什么事,你会承担什么后果?”
在她对面,全身无力的通判夫人愣住了。
是啊,晏镇抚官职比她夫婿高,晏夫人还跟镇北侯府有联系。晏夫人要是真的出事,无论哪一方的震怒都不是她所能承受。
她是鬼迷了心窍?
“我…”镇抚夫人哆嗦着,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卫嫤无奈地摇头:“通判夫人年长我几岁,本来这些话我不想多说。但看你手段越来越激励,即便僭越我也得说两句。你不是三岁小孩,你已经成人甚至成亲,应该有自己独特的判断,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行不行?你脖子上挑那个脑袋,不单纯是为了装饰用。”
动脑子么?通判夫人心下触动,好像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话。她娘家在西北虽然显赫,但算起来不过是仰仗赵家鼻息生存的小家族。出嫁前娘一直耳提面命,要她练好骑射,有事挡在赵家姑娘跟前。她苦练骑射,果然谋得一份好姻缘,在爹娘欣喜的目光中上了花轿,她就此成为官家夫人,以为可以就此享福一辈子。
可她真的享福了么?
通判夫人陷入了迷惘中,动脑子,好像她明白了点什么。
站在对面,卫嫤看她呆在那似乎不为所动。想到自楚刺史寿宴,到如今幽州城门外,这半个月来通判夫人屡次挑衅。抢恭桶、抢配给、抢起灶营地,到这几日练习骑射时多番骚扰,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不经大脑的小打小闹。她正好闷得发慌,也将之作为枯燥旅途的调剂。但这不代表她菩萨性子,能容忍她意图射杀。
想到这她目光冷下来,一口恶气堵到嘴边:“当然,通判夫人跟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迷惘的通判夫人猛地抬头,她急切地想听晏夫人教导。
卫嫤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晏衡,眨眨眼丝毫不掩饰脸上恶意:“我们脖子上的脑袋能装饰用,通判夫人这脑袋长得,啧啧…不论怎么打扮都起不到装饰作用啊。”
出乎卫嫤意料,通判夫人并没有多做反驳。她肩膀耷拉下来,浑身上下的失落如被主人遗弃在马路上垃圾桶边的流浪狗。
卫嫤那股上窜的心火散去大半,牵着马,她叹息一声:“刚我也是气狠了,通判夫人别太往心里去。你若对自己的长相苦恼,不妨看看凉州城这些官员,难道他们个个貌比潘安么?”
通判夫人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顺着她话去思考。凉州城这些官员的样貌,楚刺史矮而黑;吴指挥使书僮出身,长相只能算是普通,面对吴尚书总免不了多年主仆带来的瑟缩之气;而她所嫁的通判,也是个猥琐胖子…这样一个个数下来,似乎除了面前的晏镇抚,其余为官之人样貌都极为普通。
“整个凉州,仪表堂堂之人何其多,为何只有他们能成为人上人。因为他们出身好?但京城中多少公侯之家的纨绔子弟,一辈子庸碌无为。这些为官之人,最关键的是个人有才智。通判夫人,不论是我,还是其余长相上佳的妇人,我们都不会对你生活产生多大影响。真正决定你受不受夫婿敬重的,是你自己的努力和智慧。”
圣母病又发作了,卫嫤捡起地上两支箭矢,将刻有通判府符号的那支还给通判夫人。
“不过是一点感慨之言,通判夫人若是觉得不对,权当耳旁风就好。”
握着自家箭矢回来,卫嫤扭头,恰好看到晏衡赞赏的目光。心中那点小小的后悔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论别人怎么想,她做事只求无愧于心。
“阿衡,时候不早了。下午要进幽州城,咱们也该回车队收拾收拾。”
晏衡点头,牵着马走到她身边,护着她翻身上马坐稳后,他一个利落地翻身骑到马背上,握住缰绳护在她马侧。
哒哒的马蹄声走远,另一匹马撒着蹄子跑过来。在靠近通判夫人时停下,缓缓走过来,马头伸到通判夫人跟前。棕黄色的马毛有些暗淡,湿漉漉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安慰她。
“我是不是很失败?”
通判夫人温柔地抚摸着马头,这匹老马从小马驹时就跟着她,载着她学会骑射,在赵家姑娘身边大放异彩,陪着她一道嫁人,到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多年。
大半辈子恍若一场梦,梦醒之后,她发现自己掐尖要强了这些年,整个人活成了一场笑话。
抬头望着不远处并骑的晏镇抚夫妇,她唇角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说道:“感慨之言,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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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驾驭着马匹,卫嫤从怀中掏出刀鞘。握在手心手指灵巧地一转,轻松地挽个刀花。草原上逐渐刺眼的阳光下,刀鞘上各色宝石闪耀,转动着如同万花筒般,让人眼花缭乱。
卫嫤惊喜道:“阿衡,你看我学会了。”
真不枉她这几日废寝忘食,一到晚上扎营就拿着匕首开始练。
也得亏这匕首质量过硬,被她摔了那么多次,竟然一颗宝石都没掉。
并行的马匹上,晏衡从怀中掏出把造型古朴的匕首。轻松挽个刀花抛出去,刀鞘和匕首在半空中分离,分别转两个花后,他先接住匕首,而后匕首尖朝上,转完的刀鞘轻松套在匕首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陪着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帅了卫嫤一脸。
“厉害。”
崇拜过后她面露狡黠:“好啊,原来阿衡藏私。学不会这招之前,阿衡就一直打地铺吧。”
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皲裂,浓浓的懊恼之情几乎要化为实质。
晏衡委屈道:“阿嫤对通判夫人,都比对我要仁慈。”
他怎么突然提起通判夫人?卫嫤想了想,几次对上他人挑衅,阿衡一直不由分说护在她身前,让她斗极品的十八班武艺无处施展。然而方才他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甚至可以将存在感缩减道最低。
“阿衡早看出通判夫人有悔意?”
虽然是疑问,但卫嫤语气却十分笃定。但同时她又有三分不确定,如果真是这样,那晏衡的感知未免太过敏锐。
“没,我只是听说了通判的一些作为。”
卫嫤想起哪个丑胖丑胖的通判,从楚刺史寿宴就能看出来,他很讨厌通判夫人。
见四下无人,她嘲讽道:“比起通判夫人,我更讨厌这位通判。通判夫人容貌是天生的,而通判纯粹是因为后天管不住嘴才吃得那么肥。通判夫人都没嫌弃他丑,他竟然屡次当着一大堆人面下通判夫人面子。”
这样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觉得自己是男人就处处了不起的直男癌,简直是最恶心人的所在。
晏衡对容貌之说无感,但他也挺看不起通判为人:“刚进草原时,钱老夫人被楚夫人勒令送回凉州。当时通判便提议,顺道将通判夫人一道送回去。”
卫嫤也曾怀疑过,同样是无端生事,为何楚夫人会顶住可能的舆论压力,伸手管钱老夫人这种长辈,而对同辈的通判夫人置之不理。然而没想到,总领凉州官家夫人觐见之事的楚夫人不管,其他人也都没多说话,最该站在通判夫人一边的通判大人却在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
这已经不单纯是渣,而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通判夫人一定知道吧?”
晏衡点头:“他是当着通判夫人面开口请求。”
卫嫤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她只是有点懊悔:“阿衡,你说我方才那番话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
本打算自我检讨的卫嫤惊讶之下“腾”一下抬起头:“不重?”
晏衡灵活地驾着马匹靠近,大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背:“说话太重的是通判本人,通判夫人怨气无处发泄,想拿阿嫤出气。差点受伤的是阿嫤,你应该生气,也应该把话说得重一些。归根结底我们跟通判无关,没必要为他惹下的事负责。”
卫嫤茅塞顿开,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阿嫤不生气了?”
“恩。”卫嫤好笑地看向晏衡。
“那今晚我可以…”
“不可以!”
这几天卫嫤一直在学挽刀花,一天没学会,她便一天将晏衡赶到床下打地铺。第一天是为跟阿罗争一口气,后来她发现,晚上将他赶下去睡,白天醒来时在他脸上盖个戳,他都能高兴好久。
一张一弛之间,情.趣更足不说,两人成亲后逐渐笑容的那种恋爱甜蜜又回来了。
一直到这,她才明白成亲前卫妈妈恨不得一股脑填她脑子里那些夫妻间感情培养,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感情再好的两个人,成亲后朝夕相处,也会在一天天的熟悉中彼此厌倦。而想要生活质量一直高,就得动这些小心机。
坚定地拒绝,卫嫤高昂着下巴,勒紧缰绳向前半个马身。远远看去,她是高傲的女王,晏衡是虔诚追随的守护骑士。
“阿嫤,我是想问,今晚的晚膳我可以多做几道菜么?幽州城四周有平原,城内的蔬菜应该更新鲜。咱们一路上吃了太多肉,这样于养生不利。”
高傲的女王·卫嫤抓住缰绳的手彻底僵住了,脸上一阵尴尬。
“随你,驾。”
自家马车在望,加快马速她几个呼吸间飞奔过去。停在马车前,她利索地翻身下马。脚踏实地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耍了。
两人三餐要向来是晏衡来做,他厨艺好,她不挑食,无论端上饭桌的是什么,两人都能吃得很开心。这么多天以来,晏衡压根从没在做饭前问过她要吃什么。
见她过来,巴图赶着马车移出车队停在路边。谷雨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夫人,京城来信了。”
“哦?”
好像还不到卫妈妈来信的时候,卫嫤疑惑地抬头,松开缰绳朝巴图打个招呼,蒙古小伙自动牵好马系在车辕上。接过信封,卫嫤掂量下,这封信有些薄。打开后里面只有一页纸,上面的字迹不再是卫妈妈和阿昀合写的潦草,而是科班出身之人的工整正楷。
信是用文言文写的,遣词造句极为讲究。好在上面事情简单,读了两遍后卫嫤大概明白。
等晏衡慢悠悠骑马过来,她已经没了方才的愠怒,而是满面惊喜:“阿衡,丁大哥负责此次圣驾西巡的车马修护,他把我娘和阿昀一块带过来了。”
第86章 抵达幽州
简单的用完午膳后,车队没走多久,连绵的群山脚下出现一座城池。青砖筑成的城墙足有八丈高,还未走到跟前,巍峨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屏气凝神。
卫嫤前面来过幽州,不过那会他们是在山那边进城。幽州城依山而建,背山那侧靠近瓦剌人领地,易守难攻,根本没多少城防设备。那次出城时,他们为抄近路,从另一侧靠山的门出来。这样算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幽州城全貌。
这简直是平原上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
“这城池真是绝了。”倚在晏衡身上,卫嫤忍不住感叹道。
晏衡换个姿势,让她倚得更舒服点。
“百年前的幽州城,驻地还要往南再走几百里地,这座城池是大越立朝后新建。”
“哦?还有这事?”
晏衡眼神中颇有些怀念:“恩,原先山南是蒙古几个部落聚居之地,山北则是强盛的瓦剌人。先帝朝时朝廷派使者彻底招安山南几个部落,而后依托险要地势,重新在这选址建城。”
说着他长臂往矮桌上一捞,棋盘翻过来。
卫嫤惊讶地看着一路上解闷用的棋盘,这棋盘不是楚河汉界的象棋棋盘,而是正儿八经密密麻麻的围棋棋盘。来幽州觐见准备行李时,卫嫤突发奇想,想练习下逼格很高的中华围棋。然而她高估了自己,晏衡倒是学得很快,而她在生意场上灵光的头脑,看到一整盘棋子就犯密集恐惧症,到最后全套的围棋设备只用来下五子棋。
方才两人闲来无事就杀了几盘,晏衡棋高一着,但她手腕更高超。一眼瞪过去,他自然会犯低级错误,然后她百战百胜。
这会用了一路的棋盘倒过来,原本预料中的光滑木面上,出现了一副简单的木雕舆图。
“这是…大越疆域?”
卫嫤瞪大眼,这棋盘到底什么来头。在测绘和信息传播基本靠官驿、靠马腿的年代,地图十分不精确。而且不精确的地图是朝廷机密,轻易不能示人。
“曾外祖父当年留下来的一些小东西。”
简单地解释完,晏衡纤长的手指朝木板上一指:“阿嫤看,南边这处就是幽州城旧址,现在的新址应该在这。”
卫嫤努力地看着舆图,朝代不同,舆图上好些标记都不同,但对照脑海中那些地理知识,她还是勉强能看懂。越是看得明白,她就越惊讶于幽州城的新选址。
“选这地方的人是个天才。”
新幽州城址,与秦长城完美地连成一条线,向西便是玉门关,北面与连绵的群山融为一体,如一座坚固的堡垒,牢牢割裂瓦剌人东线所有可能的入侵路线。
想到这卫嫤眉头皱起:“可这样一来,北方兵线压力全在西边,凉州几乎成为一座孤城。”
不愧是阿嫤,这么快便想明白其中利弊,晏衡赞同地点头:“所以历来镇守凉州的将军,都是西北的无冕之王。”
“而且…”顿了顿,他叹息道:“凉州与幽州不同。”
卫嫤疑惑道:“哪里不同?”
“大越律中有一条刑罚是留放。北边留放地是终年积雪的宁古塔,南边流放地满是瘴气的西南,向西三千里是凉州。镇守凉州的军户,祖上大部分皆是流放至人,而幽州所居大多是良民。曾外祖父当年极力主张,花费大代价新建幽州城,到头来却是害了自己。”
原来建这座城池的聪明人就是韦相。
看向有些年头的棋盘,卫嫤能明白此刻晏衡心情之复杂。
马车内气氛陷入凝滞,直到车队停下,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看来舅舅的病是心病,不知阿彤还能不能如期过来。”
晏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我也不清楚,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帘子外面响起谷雨的声音:“大人、夫人,该进城了。”
这会晏衡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翻过棋盘,他说道:“都过去的事了,我只是随口一提,阿嫤也别多想。那个,我先去前面。”
卫嫤余光撇到对面,马车座位下面放着一只箱子,箱子中是他们到凉州后收集的所有证据。看着木箱,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抄周千户家搜出银两所购新棉袍发到西北军手中时,那帮消瘦的军汉脸上比夏日骄阳还要热烈的笑容。
流放之人后代又如何?罪不及子孙后代;镇守西北的无冕之王又如何?大越律不是摆着好看的;黑是黑,白是白,颠倒黑白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进城后还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想到这她调动精神打起了腹稿,再也没心思发愁。
“我没事,阿衡安心去前面就是。”
晏衡走后没多久,米分刷一新、连门上钉子都新镶金的幽州城门终于打开。车队依次入城,卫嫤掀开帘子朝城内看去。比起前上个月月初经过时,如今的幽州城焕然一新。
一排排青砖房,墙根草被拔得一干二净,家家户户大门也用桐油刷成统一的颜色,宽阔的马路上行人衣衫整洁,往常偶尔能见到的乞丐这会早已销声匿迹。这些细节处一点细微变化,却让整座城池焕然一新。
“夫人,幽州城可比咱们凉州城好多了。”
方才谷雨上了马车,跟着她一块,好奇地看向窗外景色。没看一会,她便发出如此感叹。
卫嫤笑道:“谷雨想想,若是咱们家有贵客来访,会不会好生收拾一番院子,换上最漂亮的新衣裳,热情招待客人?你看两边屋子,其实凉州和幽州差距不是很大。”
古往今来领导视察都得做形象工程,不仅为了当地主政官员政绩,更是华夏礼仪之邦最基本的礼貌。
“好像是这样,”谷雨点头:“可我还是觉得幽州城建得好,不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看着舒服。”
“路比凉州城要宽,大路边的胡同里挖了阴沟。而且路两边屋檐上的瓦当,图案更为喜庆别致,离房子三尺宽的地方种着树,青砖绿树看起来很舒坦。”
将刚才所见一一说着,观察得越详细,卫嫤就越发佩服幽州城的设计者。主干道四通八达,绿化带隔音降噪,进水排水管道极为完善,极具现代都市模型。韦相,这样的天纵之才,注定如红日当空,令繁星黯淡无光,闪耀整个时代。
谷雨连连感叹:“还真是这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还是夫人厉害。”
车队停在幽州府衙前的大道上,从车窗向外看去,大道上站满了身着金色铠甲的西北军。而在道路尽头紧临幽州府衙,西北军最为密集之处,便是过几日圣驾要驻跸的行宫。行宫周围一圈低矮的房屋,是供随行官员临时居住之所。
当初设计幽州城时,这些建筑早已布局好。虽然近十年来圣驾未曾来过一次,但国库每年会拨专款过来修缮。
进城后就打马走到大部队最前面,听候吴指挥使吩咐的晏衡回来,告诉她觐见时的临时住处已经分下来。跟着车队缓缓走着,到拐弯处马车离队,拐进一处胡同。胡同里全是独门的小四合院,一直走到胡同底,有两人合抱那般粗的老槐树底下是一扇低矮的木门。晏衡自怀中掏出信封,捏开信封口朝手心倒下,从里面滑出一把长长的黄铜钥匙。
木门上的锁是一只黄铜造的鲤鱼,钥匙伸进鱼嘴里,轻轻一转,伴随着“咔哒”一声,鱼尾巴突然甩起来,尾巴上略显金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耀,犹如鲤鱼跳龙门。
“这锁可真够别致,幽州城可有铺子贩卖?”
晏衡仔细思索下:“锁是内造的。”
卫嫤有些失望,多别致的鱼跃龙门铜锁。如果能拿一把放到家里,那可真是别致又吉利。
不忍看她难过,晏衡又说道:“待过几日圣驾过来,倒是可以问问丁有德。”
“好像有人在喊我名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从大槐树的另一侧走来一辆马车,赶车之人一身青布棉袍,平眉正目的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不是丁有德还有谁。
“丁大哥来了?”
卫嫤高兴地迎上去,冲到丁有德跟前。
丁有德挠着头,脸上半是得意半是挑衅:“那个,你看到我这么热情,晏衡他会吃醋的。”
卫嫤冲到丁有德面前,越过他,掀开他身后的马车帘子。还没等看清楚车内情况,一只白白胖胖的团子像小炮弹似得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