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佳的仗义出手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Linda和Frank的劳燕分飞却是因为他们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难怪人们总说,女人变坏了才有钱。 文佳佳难以想象在国内的老钟太太,正在为老钟如何奔波着。但她直觉地认为老钟太太是不会和老钟各自飞的。这种直觉是毫无根据的,唯一的立足点只是文佳佳对神圣婚姻的美好期望。 尤其是在见过陈悦夫妻的相互体谅和相互扶持以后,文佳佳更加坚定地认为婚姻是体现一个人的本质的最佳方式。 如果有机会,文佳佳真想亲自采访一下Linda,问题如下: 一、“你觉得现在比以前更加快乐吗?” 如果Linda说是,那多半是在赶鸭子嘴硬,文佳佳不信她没有空虚症。 二、“你觉得你现在的男人比Frank要好吗?在危急时刻,他会像Frank一样为你吗?” 前者Linda必然会说是,她必然会觉得现在这个男人更能与她旗鼓相当,就像人们总会和自己的同类交往,而很少去屈就不如自己的人一样。但后者,答案未知。总之文佳佳认为,大多数有钱的男人一旦遇到危机,只会先一步撒腿就跑,所以Linda最好期盼那个男人一辈子都不要遭遇这种危机。 三、“你希望将来Julie长大以后,成为第二个你,还是成为第二个Frank?” Linda多半会说,成为第二个她。但更加人性化的选择,绝对不仅于此。 就在Linda婚礼当天,Frank依旧对文佳佳负责到底,他先一步开车送文佳佳向Doctor唐的诊所赶去。 在路上,文佳佳很是喋喋不休,但这主要是为了安慰Frank,“最美的婚纱,最大的钻石,最漂亮的新娘,最有钱的新郎,最庞大的婚礼……这些你前妻今天都得到了!但是我告诉你,她的‘最’都是外在形式,婚姻真正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看谁‘最幸福’!” Frank不接茬儿,因他还没能搞清楚文佳佳话里的动机。但就以往经验来说,文佳佳最损最毒的话,一定会埋藏在最后面。 果然,文佳佳看了Frank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就你前妻那德行,就算嫁进皇室也没用,幸福离她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Frank终于开口了:“你对她很有意见。” 文佳佳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这还不是都为了你吗!我是你的朋友,你被人欺负了,我能坐视不理吗!不过你也是,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能被一个女人差点憋屈死,要不你前妻干嘛老欺负利用你啊!因为你好使唤,没原则!” Frank慢条斯理道:“注意胎教。” 文佳佳一愣,说:“我这就是在胎教啊,我得从现在就让他明白,做男人要够爷们儿,绝不能被女人挤兑!” 接着,文佳佳在心里补充道,就算被女人挤兑,也只能被自己的老婆。前妻、前妻,就是曾经的妻,自然也必须踢出局。十几分钟后,Frank的灰色休旅车在Doctor唐诊所外的停车场听稳,然后他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文佳佳缓步走进诊所,坐下。 文佳佳临盆在即,每次检查前Frank显得比她还焦虑,显然是职业病作祟。 Frank嘱咐道:“检查完了别乱跑,在这等我,我完事过来接你。” 文佳佳仰头望着他身上那身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礼服,对自己的手笔十分满意,最起码这身衣服可以将他笔挺的身材衬托的更为突出。果然是人要衣装。 文佳佳点头说道:“好,你别赶,我不着急。” Frank这才笑了:你跟Doctor唐建议做个心电图和眼底检查。 文佳佳继续点头:“行。” Frank有些无错:“那我走了……” 文佳佳却叫住他:“嗯……诶,等等……” 说着,文佳佳从包里拿出原本要买给老钟的领结,递给Frank:“戴上吧,这样会更帅!” “戴上?” Frank拿着领结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何他总觉得身上少些什么了。而文佳佳的举动就像是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他的紧张感顿时平复了许多。 但在这一天真正应该紧张的人,其实应当属Linda和她的新任丈夫。毕竟,人家才是婚礼的主角,其他人都只是看客。 当Linda和新郎官一同站在台上面对牧师时,牧师正祥和平静的主持着他们的宣誓仪式。 新郎官是个白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宜,却依然比Linda年长许多。这样的老夫少妻组合,通常是很容易成为别人的话题的。但在场宾客都看得出来,Linda非常志得意满,而她的丈夫则是一脸的春光满面。 再放眼一望四周,这显然是一场奢华的西式婚礼。庞大的场地,清一色的身着礼服的上流宾客,以及各式暖色调的甜点、香槟、红酒,搭配着白色的大背景,白色的奶油蛋糕,白色的桌布和帘幕等等,这简直就是才子佳人浪漫情缘的最佳布局。 Frank默默的站在人群中,手脚找不到支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摆放,而本该一同观礼的Julie则不见踪影。 但现场众人并不会在意新娘的前夫和女儿如何,他们正全神贯注的分享这神圣的一刻,以及牧师对新娘说的每一个字,“你是否愿意嫁给Richard作为他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敬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又是陈腔滥调,但是每个女人都渴望听到。 Linda微笑道:“我愿意。” Frank乍听此语,有些感伤,他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一片混乱。 但这时,却有一只指节纤细的手,连招呼也不打的插进他臂弯里,那堂而皇之的姿态,仿佛这里理所应当是它的领地。 Frank顺着手看向它的主人,居然是文佳佳! 她甚至还穿着那件在婚纱店里试穿过的白纱裙礼服!Frank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再好的修养也教不会他在面对文佳佳的突发奇想时如何保持冷静,只能将内秀的本想一并抛诸脑后,“你怎么来了?!” 文佳佳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来?” Frank一阵头痛,他真不该小瞧这个女人,合着先前她的合作都只是缓兵之计? 相对于Frank的瞠目结舌,文佳佳对自己的出场很是得意。这一回,她的妆容完美,礼服完美,手里挽着的男人完美,身材……更是完美! 因文佳佳的肚子十分抢镜,周围宾客们无不纷纷侧目,她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新娘子的部分风采。更何况,在众人眼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是属于陪在她身边的男人的。前妻结婚了,可前夫的女友却怀孕了,事实胜于雄辩,能在这种场合为Frank在他前妻面前扳回一点面子,这样的身材才是最完美的。 文佳佳笑的也同样完美:“诶,我说……回头你得还我钱啊,买这衣服花了我两百美刀呢!真够贵的!” 文佳佳现在每花一分钱都等同割肉,更何况是这种虚有其表的花销,没有一分是花在刀刃儿上,简直让她血流如注。 牧师在此时宣布:“好了,你现在可以吻新娘了。” 新郎、新娘如蒙主恩宠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甜蜜拥吻。四周掌声其响,如潮水般涌向每一个角落。Frank和文佳佳也跟着鼓掌,文佳佳拍的尤其响亮,连手掌心都跟着发麻。 掌声逐渐趋于尾声时,文佳佳才向四周看了看,“Julie呢?” Frank扯扯嘴角:“她妈妈说她在夏令营很开心,不想回来。” 文佳佳翻了个白眼:“切,真扯!明明是不想回来参加这婚礼,怎么倒成挺开心了。她妈解读人心可真有自己的见解!” 能将孩子的别扭和气愤解读为喜悦,这个Linda真是天才。 Frank说:“Julie需要一个过程,不来我觉得也好。” 最起码他也不用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 文佳佳却气不打一处来:“住嘴吧你,再替你前妻开脱我又得骂你贱了!”说完还不忘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两人只顾着说话,径自沉浸在这一方狭小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台上仪式已经结束,人群也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道。而新娘和新浪正手挽着手顺着这条道向他们走来。不用说,接下来就该是前夫献上真心祝福,以及前妻嚣张示威的经典桥段了。 老套的是,Linda的得意表现的路人皆知,“Hi,Frank谢谢你能来!” 前妻再次获得幸福,并且得到了前夫的真心祝福。这是多么美好又心酸的一幕啊!但见Linda身着纯白色的婚纱,文佳佳真想恶意地提醒她,二婚应当穿粉色的。 然而最终,文佳佳用手牢牢的勾住Frank并将身体向他亲密的靠去,用行动说明他们的亲密无间。 文佳佳相信,在解读肢体语言上,女人永远更胜一筹,哪怕Linda是个瞎子。 果然,Linda的眼神胶着在他们相交的手臂上好一会儿,才疑惑的问,“这位是……”文佳佳大方地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Frank的女朋友,Annie。” 她借用了《西雅图夜未眠》的女主角的名字,尽管这是一场虚假的作秀,但起码圆了她一回梦。 Linda顿时换成英语交谈:“哦,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文佳佳不落人后,同样流利道:“也很高兴见到你,你不想向我们介绍一下新郎吗?” 文佳佳这才有暇正视新郎的面目,赫然发现对方竟然就是上次Julie假装过敏症大发作时,陪同Linda站在酒店外不知所措的那个老男人。难怪她当时就觉得他们之间有猫腻。 Linda介绍道:“Richad,我丈夫。这位是Frank,我前夫,这是他女朋友……哦,Richad在投资公司做执行董事。” 以上介绍,尽显了一个女强人的成就和挑衅。 这像极了《公主日记II》里的某一幕——安妮海瑟薇饰演的公主和未婚夫,在宴会上和片中的男主角以及他的女伴狭路相逢。 当时双方的气氛很不友好,就像现在一样。而男主角也在频频对公主称赞他女伴的最新成就,比如荣获某某奖学金等。公主也不输人前,很快提起未婚夫的牛津博士的学历,瞬间点燃了男主角的斗心。于是接下来,就是一番旁人插不进话的唇枪舌战。 直到男主角的女伴对公主的未婚夫道:“你要喝点什么吗?我感觉他们开始比谁的马大了。” 才将这一切打断。 类似上述情况的一幕,文佳佳正在身临其境,但她相信自己会赢。因为在任何一部电影,或是小说里,像是Linda和她丈夫这样的角色嘴脸和性格设定,都绝对是令观众讨厌到底的无敌大配角。这样的配角,永远嚣张、自我、爱显摆,以及难以得到旁人真正的尊重。所以势必不会有好下场。 而比起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男人们之间就要温和许多。Frank和新郎官礼貌的握手礼貌的问候着,恰如其分的缓和了气氛。 新郎颇有风度道:“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那语气好像Frank才是新郎。 但Frank还没来得及说话,文佳佳已经先一步搂紧Frank的手臂,做出特幸福陶醉的样子,“他是天下最棒的父亲,最棒的男人……” 不顾在场另外三人古怪而微妙的表情,文佳佳刻意微微倾身并将声音压低,活似在对新郎诚恳地面授机宜一样,还有点坏坏地说,“我跟你们说,Frank很厉害的!尤其是在床上的功夫,非常的棒!简直是世界一流!哦,你们可要努力哦……” 这语气无比扼腕,像是诚心要将一对新人活活气死,而且成效不错。除了她以外,大家都很尴尬,Frank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耳朵嗡嗡的还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文佳佳一脸洋洋得意,哪还管的了Frank,径自瞅着拼命忍着火深呼吸的Linda,心里说道,“气死你,气死你,我气死你!” 幸好新郎还能保持理智,“嗯,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Linda立刻将他打断,有些气急败坏,“我发现,像你们这样的女孩都特开放,喜欢……未婚先孕是吧?” 接着,Linda掉开视线,对Frank保持礼仪的笑笑,但话里一股子醋味儿:“你女朋友不错啊,怎么没早介绍我们认识!” 最后又对新郎官道:“Richad,Maurice在那边叫我们呢。” Linda快捷迅速的结束了这场会晤,令Frank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理解释的机会,只能尴尬的立在原地。他这才明白,原来在Linda的世界里,他们谁先找到新的另一半,谁就赢了。 直到Linda拉着新郎向其他宾客走去,文佳佳才轻慢的扭头“切”了一声。 Frank原本有些不能苟同,但最终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平心而论,他也被文佳佳感染了。 音乐响起,宾客们纷纷走下舞池,Frank也向文佳佳伸出手,“没想到你英语进步挺大。” 文佳佳“嘿嘿”一笑:“再多说两句就露陷了。都是我昨晚恶补的。” 接着,她轻轻地把头贴在了Frank肩上,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如何唯美的落幕,彻底将Linda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击垮,是文佳佳需要思考的下一步。但眼下,她允许自己稍有片刻的松懈,安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气氛。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晕眩感却席卷而来,令她如堕梦境。 只听Frank轻声地评论道:“哪有你这么跳舞的,像吊个秤砣一样……” 换做以往,文佳佳一定出言反击,但是这会儿却沉默不语。 Frank正在奇怪时,文佳佳已经从他肩膀上缓缓滑落,Frank这才醒过闷儿来,大叫出声,“佳佳,佳佳!!” 文佳佳滑到地上,Frank紧张蹲在旁边,先摸脉搏又翻起她的眼皮检查。随即翻开文佳佳的包,从里面拿出检查报告快速扫了一遍,脸色煞白。 这场意外引起了宾客之间的骚动,众人纷纷凑上前想看个究竟。 Frank很快确认出原因,再不敢耽搁,一把抱起文佳佳就往外跑,“让一下,对不起,让一下……” 文佳佳还半梦半醒着,在他怀里迷糊地问,“咱们是在跳舞吗?” 这一对的离场,迅雷不及掩耳的夺走了所有看客们注意力。他们就像是一对真的夫妻,妻子临盆在即,而丈夫火烧眉毛,没有人会怀疑这里面的真实性。 相信在这场婚宴过后,人们对新娘子的美丽以及那镶满钻石的礼服并不会讨论太多,反而会将话题的重点落在Frank和文佳佳的“患难见真情”上。也无怪乎女人总爱问男人同一个问题:“若是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在身后目送他们离去的Linda,神情复杂。她的主角风采才被另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掠夺殆尽,还有她的前夫,地点居然还是在她的婚宴上。但她却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悦,只能保持微笑。 由此可见,就算男人和女人在离婚之后还能继续做朋友,但在面对对方新伴侣这一课题上,依然做不到云淡风轻。 故作大方只是表面现象。

 

抛锚西雅图
文佳佳曾有个心愿,那就是将在美国这几个月的怀孕经历写成一本配有照片的日记小说,不是为了与人分享,也不是为了当知名作家,只是想为肚子里的锚锚留个念想。 等将来许多年过去了,锚锚会成为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也会了解到他降落到这个世上的完整过程。 那么,她就会趁机对锚锚说,以后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不要找小三,也不要在女人为他怀孕生子时,对她不管不顾。这才是一个好男人应尽的责任。 这个心愿,原本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如同划破大气层坠入地面的天外飞石。但是地球却会因飞石的造访而留下难以填补的坑洞,有的是飞石碎片造成的,有的则是气流造成的。而这心愿也在心底越扩越大,仿佛飞石砸出的坑洞,逐渐形成一定要将它完成的决心。 这本日记的封面是老钟,因为是他赋予了这个小生命一颗种子。 但在内容里,出场最多的男主人公,将是Frank。没有Frank,就没有锚锚的顺利生产。他是文佳佳和锚锚的贵人。 自然,这里面还会有一些配角人物,比如喜欢贪小便宜但家庭幸福美满的陈悦,比如个性要强的女同性 恋者小周,比如做了一辈子月子中心的单亲妈妈黄太,再比如会对每一个准妈妈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的Doctor唐,等等。 而日记的题目就叫做《抛锚西雅图》。 文佳佳从未想过,她为Frank打抱不平的跑来大闹婚礼现场的行为,竟是以自己的晕倒为终结。如果她能早知道,大概……也会做此选择吧。 此时此刻,Frank正载着昏迷不醒的文佳佳们在公路上飞速行驶。他车开得极快,这极不符合他一向温吞的性格,不过文佳佳是没机会看到了。 Frank无暇顾及是不是超速,早已急的四脖子汗流的,边打电话边抽出一只手去拍文佳佳的脸,“佳佳,别睡,佳佳,醒醒,坚持住!” 文佳佳没反应,但Frank仍希望她能听到。在医院见多了生死一线的患者,Frank深刻知道朋友亲人对于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们的呼唤,是多么重要。有时候可能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而为患者多添一分留下的勇气。 手机打通了,那边传来Doctor唐轻松地声音:“Hello.” Frank大声喊道:“你没注意文佳佳的尿液比重大于1.02,尿蛋白有两个加号吗?” Doctor唐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我看过那么多病人,高一点点不会有事的。” 很多医生都会有这样的职业病,因为看到某些指数不正常的情况太过司空见惯,以至于即便多看到一个也不会觉得有太大问题,所以总会对患者说:“没事。” 但患者对“没事”的理解则与医生大相径庭。 Frank继续道:“静息时心率>110次/min、呼吸>24次/min;心尖部可闻舒张期奔马率;肺底有湿罗音,你必须考虑妊高症的可能。” 也就是说,文佳佳的指数,足以酿成“没事”以外的后果。Doctor唐仿佛也被Frank感染了情绪,有点紧张道:“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大龄产妇身上……” 这仿佛是一句自我安慰,仿佛只要不是大龄孕妇就不会发生危险。 Frank陈述道:“年轻初产妇,同样也是高发人群。” Doctor唐十分不快他的专业领域受到了严重挑衅:“你先搞清楚谁是拿执照的医生好不好?” Frank粗暴的回他:“我告诉你,我原来一天看的病人数比你一个月都多!如果你不想出事,我建议你立刻赶到医院!” 十几分钟后,呈半昏迷状态的文佳佳已经被安置在担架床上,Frank正和一个护士以及一个年轻医生急促地推着她穿过走廊,就像是电视里常演的那样。走廊两边没什么人,即便有也有默契的靠墙站立,为救死扶伤的人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Frank用英语跟那年轻医生交代着病情,他庆幸自己深谙医理,否则多耽误一分钟文佳佳就会多一分危险,更没有时间等医生重新看过检验报告。 “过期妊娠10天,心率>100次/min、肺内罗音、颈静脉怒张,我怀疑左心室心衰……” 那年轻医生也很紧张:“你是医生?” Frank点头道:“是。” 这时,文佳佳微微转醒,好似迷迷糊糊地看到眼前Frank的影子,他的衣服扣子开了两颗,袖子也被卷到肘部。 文佳佳不知自己正身处险境,还在忙着犯花痴:“Frank,你可真好看……” Frank连忙低头跟她说话,努力让她不要再陷入昏迷:“你今天也特别漂亮,非常美!” 文佳佳没有赞赞自喜,还忙着攀比:“比起你前妻呢?” Frank郑重点头:“比她美。” 文佳佳努力笑着:“这我就放心了。” 然后,她抓住Frank的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告诉他们一定要保住孩子!” Frank说:“放心,一切都没问题。” 这话不知是在对文佳佳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文佳佳继续嘱咐:“还有……我必须自己生,我没有钱做手术。都买了那条裙子了。” Frank被她说得心里一揪:“放心,一切有我。” 文佳佳却仿佛交代完了后世,眼看着又要陷入昏迷。 Frank急忙拍她:“佳佳,佳佳……” 文佳佳努力地睁开眼,却还是关心外貌问题:“Frank,再去考那个鸟试吧,你当医生太他妈帅了!” 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一股脑的向文佳佳涌来。她自己控制不了,那样的黑暗很快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强大的吸力将她拽了下去,她根本无能为力。 文佳佳在黑洞中飞旋了很久,像是睡了一个无梦的觉,也有点像是鬼压床,头晕脑胀的产生一些幻觉,很想极力醒来,但是做不到。只是隐约的,还能听到在周围走来走去的人,以及低低地说话声,都是英文。文佳佳还以为,自己只昏迷了一会儿,但是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人已经躺在病床里,而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手术室,身边也没有穿着手术服和带着大口罩的医生和护士。 在她旁边,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监护仪器,正发出微弱的声音。其中只有一个她大概知道是监护心电图和脉搏的,当初父亲住院时也有这个标准配备。 眼睛渐渐向下看去,没有高挺的肚子,而她的手上正插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一点一点灌入血管。 而坐在文佳佳手边的Frank,几乎是在她清醒的第一刻,就上前立即握住她的手。 文佳佳有些后知后觉的望着他,想张口说话,声线却像是被动手术一起拿掉一般,发不出声。 于是,她只好抬起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指指肚子,眼里写满了紧张。 Frank意会道:“锚锚没事。七斤三两,是个大胖小子。” 文佳佳的眼神这才平和下来,闭上眼睛,再次陷入睡眠。 都说人的自我修复的最好方式,就是睡觉。文佳佳也是一样。 文佳佳虽然没有清醒的参与到生产的全过程,却依旧耗费了她的大部分精力。也是到了后来几天她才知道,这场生产几乎要了她和锚锚的小命,多亏了Frank在,才将伤害降到最低。 锚锚因为病理性黄疸要留在医院住保育箱里观察,而文佳佳则因为妊高症而昏迷了整整一周。护士感叹道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丈夫,七天七夜他几乎不吃不睡地陪在她床边。难怪文佳佳初醒时见到的Frank,又恢复成了那副邋遢模样。 于Frank来说,那是七天七夜,于文佳佳来说,那只是做了一场梦的功夫。 在这之后,文佳佳有留院观察了几天,当她的各项指数恢复正常,自我修复的过程也告一段落时,才走出了医院,呼吸到第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Frank将车开得很稳,花了比赶去医院多一倍的时间回到月子中心。 文佳佳懒懒的坐在车里,欣赏沿路的风景,对于肚子的突然消失的奇妙感觉,还有些不能适应。 当然,不适应感除了身体上的,还是视觉上的。当车子开到月子中心前,文佳佳还有些恍如隔世,仿佛上一次从这里离开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Frank扶着文佳佳下车,走进屋里,将她安置在床上,不会儿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还是温热的。 文佳佳一勺接一勺的喝着Frank服务周到地送到嘴边的粥,眼泪就像是脱线的珠子突然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当她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呼吸到这间屋子里的熟悉的气味,以及终于吃到医院以外的味道时,感情一股脑宣泄而出。 Frank拿起纸巾帮文佳佳擦去眼泪:“锚锚没事,新生儿黄疸很常见,照几天荧光就好了。Julie小时候也这样。” 但Frank的安慰没起到止水作用,反而助涨了发展趋势,令文佳佳的眼泪却越掉越凶。 Frank继续道:“做月子不能哭,对眼睛不好,你要养好身体,过两天接锚锚回家你还得喂奶呢。” 文佳佳却来了劲儿,忽然搂住Frank,“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Frank这才闭了嘴,默默放下粥,回搂住文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