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十三挣扎状,扶在桌边的手指关节泛白发青,一脸愤愤不平,可惜……他依旧是那个多余的人。

“出去。”我淡淡道,把目光投向贾祸:“不管他是否曾骗过我,现在我都不需要别人插手。”

十三走后,贾祸坐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身子扭正,面对面的说道:“我什么都不会瞒你,只请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黯然道:“难怪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为什么和你在一起这般幸福,却总有种空虚不实在的感觉?仿佛一切本就不是我的,只是空中楼阁……如今回想,实在好笑。”

贾祸伸长了手臂将我揽入怀中,我就势把下巴靠上他肩膀,听他在耳边道:“骗你,不是我的本意,骗你,我心里也很难受,我生怕将来有一日你的记忆恢复,届时我该如何解释,却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晓泪……你口中的一懈哥哥,不是我,是他,是那个你在酒楼里见到的王爷,他……在你失忆前,你们曾……”

“曾……”贾祸如鲠在喉许久。

如此近的距离,令我清晰的听到他的哽咽,更遑论亲手触摸着他愤然纠结的肌肉,我想,那一定是他最不愿启齿的话。

“曾相爱,是么?”我轻轻松松的替他说了那三个字,说的轻慢,说的无所谓。

贾祸顿住,下颌收紧,握住我肩膀的手愈发使力,将我缓缓推开的瞬间,他问道:“你……想起来了?”

我摇头,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然嘴角却不听使唤。

我道:“没有,我在等你告诉我。”

他闭了闭眼,紧蹙着眉宇,仿佛在极力压抑莫大的苦涩。

见他如此,我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连最后的同情心都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人事物,会比真相来的吸引我。

因为,经验告诉我,真相都是相对于谎言来说的,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只是蒙上了瑰丽的面纱。

却不知是否被我的坚持感化,贾祸终于启口道:“初时见你,我以为你视财如命,心中不免起了厌恶,可你毕竟是父亲口中即使倾尽贾家所有也要全力相帮的吏王后人,所以,那时的我,即便猜测是你师父毒害了我父亲,也没有对你出手。”

“直到我发现一切都有可能是二弟布的局,震惊难信。我曾想过,是否因为我对你心存愧疚,所以那段日子用尽一切法子讨你欢心,而后自问,才知一切都是感情作祟……相处越久,心越不安,亦不敢据实以告。”

“婚宴之上,你的质问令我哑口无言,我本有机会解释一切,却放弃。我知道,即便我说出真相,用真实的谎言掩盖虚假的谎言,在你心里,也都是谎言,一样罪不可恕,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十三带走你,独自承受后果,负毒卧床几月也甘之如饴。”

“病愈后,有消息传来你已入住京郊某庄子多日,我心下起疑,派人暗中调查,不但查出那庄子是署名于独孤小王爷名下,遂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他,果真就是独孤一懈。独孤王府和宦家早就布局,一面对外宣称小王爷因不满婚事出走江湖,一面又以多年来刻意经营的泄天机的身份接近于你。其实,我本早该想到,一个江湖术士,怎有有能力做出许多不可思议之事,可却因我苦困于父亲病情等谜团,这才延误了许多事……”

自贾祸口中道出的细节,基本与十三先前告知的大概事件吻合,适时的解释了一切,却令整件事显得愈发丑陋。

我越听越觉得自己生来有一种足以打败所有人的运气,那就是霉运。

贾祸攥住我的手,轻抚我掌心的断掌纹路,一下一下的极有耐心,口中亦道:“再见你时,你变化很大,看得出你已一心向着他,我不愿接受,却又无力挽回,遂屡次与你争吵,然每次争吵之后,我都更加后悔,懊恼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直到多灾约你京郊一叙,我才萌生期望,一路尾随,见你二人见面亦未打搅,当时我只想借由多灾的嘴将贾家的事原本告知于你,那么……你也许会谅解我,亦会原谅我。”

“可我错了,我没想到一觉醒来,你依旧与我划清界限,我整个心都仿佛被掏空一般,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而后,我又听闻你搬离京郊别庄,心中大喜,以为你与他亦不再来往,遂叫了衣衣、服服前去照应,以防你身边的左左、右右暗中与他互通消息。却想不到,一转眼,你已被皇上接了入宫。”

“你入宫后,我苦于无人可问,心急不已。幸好父亲康复后,已与二弟误会冰释,二弟亦接受了当年二叔之死全是因他贪念过剩,咎由自取。在父亲的开导下,二弟逐渐振作,并代我查出你在宫中的情况,与此同时,我也接到衣衣、服服传来的消息,得知你有机会逃离……却不想,计划失败,等再有消息时,京中街巷已四处流传庄笑被皇上纳为男侍的谣言。”

“我正苦无对策,更急于尽快救你出宫,却在某天深夜,见到昏迷不醒的你被他亲手送回。他说……你服了药,是一种会迷失原本性情,令你短时间内记忆全失的药。他叫我好生照顾你,叫我补偿他对你的伤害,我却只觉得可笑,笑他是懦夫……”

贾祸说,一懈哥哥还将一个包袱交给了他,临走前只说了一句:“我不是懦夫,我连懦夫也不如,连选择做个懦夫的权利也没有……”

他走后,贾祸为我安排了衣食住行,又为我请了大夫看诊。

连日来,只有他、厨娘和看守的下人可在此出入,只除了那次妆衾用计支走了守门人前来示威,未料此举却加速了贾祸同她恩断的决心,几日前,贾祸正式下了休书,妆衾连那半个有名无实的少奶奶名份也就此失了。

就在大夫所言我快要醒来的前几日,贾祸本想好了一个没有“一懈哥哥”存在的故事,然主意才定时,却又听我在梦里唤着“一懈哥哥”,并未提“贾祸”半个字,从而使他改变了主意,这才编了个军师同山贼的故事。

最后,他说,每当我唤“一懈哥哥”便特别有感情,却也有瞬间令人心灰意冷的功效。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表态,默默地听完,默默地看着贾祸,默默地闭上眼,试图理清所有疑点,却力不从心。

人生在世,输便是输,赢便是赢,赢家未必见得开心,输家也未必见得一无所有,关键是看输的惨不惨,且像我这样看似输的一干二净却还有的可输的人,着实不多,乐观地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贾祸一直唤着我的名字,一脸纠结。

我想,他一定是看我许久没有开口,怕我想不开吧,他真是多心。

我道:“你说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忘得太彻底了,彻底得都不知该从何想起了。”

贾祸一愣,满眼痛心。

我又道:“你说,你叫贾祸?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么?”

他神色一松,忙不迭的点头。

我“哦”了一声,转念又问:“那现如今,我已不算是你贾家的媳妇了,对么?”

他身形一晃,只是望着我,千言万语皆融于目光交汇处。

我却淡定自若道:“不知道失忆前的我是否天真无知,还是生性本善,任凭你们如此欺瞒耍弄,却依旧能活到如今。其实,不管是昔日盛王后人的当今圣上,独孤王府的小王爷,还是你这首富大家的公子,都有自己的一番算计,别人的每一步在你们心里都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之间,你们各自其棋,各司其职,各图其谋,各得其利,相比牺牲,你们得到的更多,又岂会在乎些许的失去?而我,何其有幸,生来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落个吏王后人的尴尬身份,连普通人都不如,注定不能一生清净太平。又有何不幸,摊上你们这种人一个还不够折腾,偏偏惹了三个,被一个戏耍尚不觉过瘾,又偏偏要群殴混战,深陷诸多连环局,方才痛快。到头来,连自己是谁也要别人告知,连如今明白一切真相,脑中却仍是一片空白,都不知该不该恨,又该恨谁。”

自认为客观诚实的一口气说了这许多道理,我却没有豁然开朗,顿觉心口沉闷,半响透不过气,头晕目眩之际,似听到贾祸急切的呼唤,随即又听房门被人撞开的巨大声响,接着便是十三的怒吼声,打斗声,人来人往的凌乱步伐声,人声鼎沸,轰轰的震耳欲聋。

在一室混乱之中,我闭着眼装死,也顺便想透了一个道理——我该记仇,该报仇,该将这种仇恨延续下去,即使我做不到的,也要收养一群孩子从小培养,让他们替我去做,可叹的是,像我这种记性差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本记仇,只怕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昨日是非,再度化为尘埃,那么,我又会是一个记忆全无的善良女子,懵懵懂懂的满怀和相公恩爱的伟大憧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希望就此一生无知,远离真相。

……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呆坐在屋里,一时不知道该走该留,若是走要走去哪里,若是留又该以什么身份留下。直到贾祸将一个包袱和一直替我收藏的玉佩还了给我,我才有了动作,先将他请出门去遂闭门翻阅,希望从这些东西里找到蛛丝马迹。

整整三日,收获可喜。

我不但找到了解除失忆药的药方、夜明珠、黑金披风、黄金银票、古董珠宝、当铺的当票账本等物,还找到了塞在《百贱生私家八卦》里的一封信,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大意是,如果遭遇不测,或发生人力不可挽回的祸事,可以依照信上所画的地图到京郊五里外挖掘宝藏。

我的老娘,整个人立刻活了。

二话不说,我只对门口的丫鬟交代了一声遂夺门而出,奔到贾府大门前被贾祸拦住,我以为他要跟我去,顺便分享宝藏,未料他却交给我一份京城地形图,并嘱咐我无论去哪里,早去早回,莫要忘了回家的路。

我心里一动,冲他露齿一笑,便拿了地图疾步奔走,走出一条街才意识到关键问题,又折回找到贾祸,在他惊讶的眼神下厚着脸皮要了一辆马车和一把铲子。

到了京郊某山坡上的第五颗大树下,我坐了半个时辰,果真没见有人跟踪,这才拿起铲子开挖,又足足挖了半个时辰,才挖到硬梆梆的箱子盖,掏出来打开一看,赫然是黄澄澄的金佛一尊。

乖乖,想不到失忆前的我这么有先见之名,该丢的没丢,不该丢的也没丢,难怪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喜不自胜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金佛下面还有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信上注明着盒子里药丸和五毒花的用途,主要是为了预防我再犯失忆症而做的提醒。

抱着金佛,蹲坐在树下,我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服药唤回记忆,还是就此得过且过下去。

要知道,聪明人总是不快乐的,快乐一贯寄生于笨人身上,可像我这种人,不管聪明与否,快乐都不由我说了算,还要看周遭大人物们肯不肯高抬贵手。

是以,我当即决定即使要明白且痛苦的活着,也绝不能快乐并糊涂的过一辈子。

哪知当此时,我刚准备将金佛放上车,却正巧摸到金佛座底一个半指深的凹槽,以往不觉得有异,如今却顿生好奇,却也不知从哪儿生来的念头,异想天开将其幻想成是钥匙孔,又不知从哪儿生来的冲动,促使我将脖子上的玉佩解下,想也不想的就往凹槽里塞。

一次,没进去,换了个个,来第二次,进去了……

我一呆,握着玉佩就要往外拽,拽不动,遂心慌不已,使劲拽,还是拽不动,周而复始,蛮力不可为,正当懊恼时,玉佩却随着力道向左转了半圈,凹槽亦随着玉佩的转动而转动。

不,与其说是凹槽转动,不如说是底座的一部分在转动,直至转了三圈,底座豁然开启。

底座之内,别有夹层,一张黄布映入眼帘。

我啧啧称奇,感叹设计金佛机关之人的巧思。

试想一下,金佛本在王府中,玉佩藏于相府内,有谁能鱼与熊掌兼得,又有谁能看破个中玄机?

一切,都是巧合。

只是不知一懈哥哥是否知晓,如果知晓,这莫非也是他当初用来试探我的工具?

思及此,我不敢再往下想,亦不敢掀开黄布窥伺。

然,好奇心总是销魂蚀骨的,任凭我抱着它又傻坐了半个时辰也按耐不住贪财的本性,终是抖着手打开黄布……

乍一看,这是一道盛王留下的圣旨,落款斗大的印章上写着他的大名,旁边的年月日指明这是三十几年前的产物。

仔细一看……内容大意是说盛王对夺取吏王江山一事深感有愧,也为了安抚吏王势力,遂立下书面允诺,若盛王后人昏庸无能,不能身负江山重则,或盛王无后继位,吏王后人则可手持此诏书登金銮,号天下,取而代之。

……

老天的母啊,你可真爱开玩笑!

第十八章(上) ...

回到贾府的当晚,我服下解药,怀里揣着圣旨和玉佩入睡,整整三日,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直至第四日深夜,方才醒来,入眼贾祸胡渣邋遢,一脸的憔悴。

还记得在我为贾老爷解毒后的那次昏迷里,我身边守着独孤一懈,梦里唤着“贾祸”,而在我被独孤一懈送到贾府后的昏迷期间,我身边守着贾祸,梦里却又唤着“一懈哥哥”,由此可见,在对的时间,叫错身边人的名字,便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最佳诠释。

慢慢坐起身,嗓子很干,一时发不出声,贾祸遂端来了燕窝给我漱口,我二话不说,“咕噜咕噜”的喝下,“吧唧吧唧”嘴,谢道:“有劳了,前夫。”

贾祸手一抖,碗一歪,脸色当即黯然无光,讷讷道:“你都记起来了。”

我掩口“咯咯”笑了:“是啊,全想起来了,该想的一个没落,不该想的也想起来了。”

贾祸不语,我直截了当道:“我有三个问题,请你如实相告。”

见他颔首,我遂刻意生疏,躲开他的手,冷冷一笑:“第一,是否不论我有什么决定,你们贾家都会倾力相助,不惜代价。”

“是。”他答得肯定。

我收敛了笑,继续道:“那么,我若有意与朝廷作对,甚至连累贾家全家服罪,你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对么?”

本以为他会犹豫,未料他却露出一个甘之如饴的笑容:“是。”

顿觉周身血液凉了透彻,我却仿佛被外力控制一般,抖着嘴角,坚定地问出第三问:“我要嫁进独孤王府,我要夺回二宝,我要易家不得安宁,你会帮我的,是么?”

但见他眸光暗淡,面容失色,一副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将不久于人世的凄惨神情,我心中蓦然钝痛,方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还真应了那句“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

然话已至此,缘分也进无可进,何必再延续。

他,终是应了,微乎其微的点了头,好似用尽了周身所有力气,又仿佛被人逼迫着犯了十恶不赦的逆天大罪。

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无意安抚。

所谓善良,就是在敌人意气风发的时候扑上去撕咬,却并不把对方咬死,弄个半残遂抽身远走。若自己毫发无伤,那是圣人,若双方皆伤亡惨重,那是蠢人。

贾祸走后,我彻夜未眠,起身擦拭金佛,并用了三个时辰补足《百贱生私家八卦》中的遗漏,算是给自己和世人一个交代。

清晨,厨娘推门而入,问我都与贾祸说了什么,怎的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流浪汉德行,我只是道:“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提。”

厨娘一脸不谅解,怪我伤他太重,还说我是她见过最狠心的姑娘。

我笑笑道:“要么忍,要么残忍,他若学不会后者,便注定要当前者,若前者也不做不好,还不如不要做人罢,反正鸡、鸭、猪、狗,皆比人快活。”

厨娘怒不可仰,背过身去深呼吸。

我想,此时此刻,不管多么理智的人都会打我一顿的,可是厨娘并没有。

我别开脸,哑声道:“伤在他身,痛在娘心,可惜,我不是你儿子的良配。”

厨娘不发一言,走了。

午时后,下人请我去书房见贾祸,我理了理裙摆,缓步跟上,路上回廊里见到贾二,我俩双双见礼。

贾二摆手让下人回避,遂对我冷嘲道:“难怪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试想我连父仇都能放下,你无伤无痛,却放不下前朝旧恨,自己飞蛾扑火也就算了,还要扯上贾家。”

我没拿正眼看他,对着阴霾的天空,淡淡道:“你能放下父仇,是因为你父亲不忠、不仁、不义在先,你若执意报仇,亦是小人行径。我要飞蛾扑火,是我必须做的事,为了父辈,为了尊严,为了名誉,义无反顾。而贾家,既然受命于我父,必该相助,这是贾家的责任,也是贾祸的责任,若是反悔,也没人可以勉强,就好像你父亲,背弃了责任,背弃了誓言,背弃了忠、孝、仁、义,才落得惨淡收场。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自然也非忠义之辈,也自然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会施以援手。”

话落,绕过他,我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只听身后贾二喊道:“你会后悔的!”

我不语,亦没回头。

后悔?那是一定的。

可明知后悔也要做,这就叫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也是一定的。

书房里,贾祸蹙眉埋首于账目,听我轻咳方才醒觉,飘忽一笑,唤我过去同看。

我疑惑的细读,遂被账目里的惊人数目吓住,晃晃不语,抬眼投以询问的目光,贾祸只是状似随意解释道:“这些贾家积攒的财富相比国库虽是凤毛麟角,自然也比不得大家世代积攒的心血,可毕竟能起到些许助力,我想,若是运用得到,支撑五年的兵马资费,尚有存余。”

我心里被狠狠一撞,却不知是贪财本性作祟,还是被他的三言两语感动,亦不知该如何感谢,只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触他的手背,顿觉他身子蓦然僵住,惊讶望来。

我笑道:“这辈子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我定随你差遣。”

他露出一抹苦笑,右手滑上我的面颊,一寸寸细细抚过,眼底逐一展现复杂情绪,或有留恋,或有期盼,或有黯然,或有绝望。

只觉颊边湿湿热热,原是他轻吻了来,却不知是谁的泪沾湿了谁的心。

唇瓣如蝶舞,一路追随直我的唇角,却豁然顿住,他欲抽身,反却被我双手勾住颈项,变被动为主动,果断的吻住他的,又瞬间被拿回行使权,须臾之间已犹如覆雨翻云之势,任由他排山倒海袭来。

钝痛之间,唇角血流,原是他用力咬破,彼此尝到了咸味,皆化为苦涩。

我只默默承受,心里念道:“若是这般发泄能力他痛快,我又何尝计较些许损失?”

只可惜,这世间有许多事非人力可为,也有许多事是钱也解决不了的,就好比说,贾祸此时的心碎,就昔日的我一般,比那搅的粉碎的小葱拌豆腐,还要更胜几筹,任凭花再多的钱,也修补不齐。

“晓泪,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

耳边传来声声叹息,那是贾祸最后的定论。

……

话说,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下堂妇又何须计较脸皮厚度?

十几年后,民间有这样一个传闻——据《百贱生私家八卦》里详尽记载,昔日独孤王府小王爷独孤一懈,摇身一变化身为江湖术士泄天机,形象特张以乌发披肩、红袍飘逸为主,常年游走于山林之间,因心仪一视财如命之女子庄氏晓泪而就此回归王府,不惜用尽顽劣手段摧毁已嫁为人妇的晓泪幸福,更瞬间变脸,令其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按照悲观主义论调,故事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只余哀伤味留待后人评。

然,按照庄氏晓泪的逻辑,智商一旦摇起来了,那是一百头□也拽不回的。俗话说“无理取闹,必有所图”,晓泪受益匪浅,并决定就此翻身做自己的主人,誓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最后,究竟晓泪是否如愿以偿?

带着探求的心理继续追更,却未料《百贱生私家八卦》最关键的一页已被人撕去,只留下一句意味非常的话:“上了年纪的最大好处就是,不该记得的不记得了,该记得的也不记得了。”

自此,留下悬念和后人杜撰的后续。

……

那日秋高气爽,那日风和日丽,听说独孤王府迎娶宦家小姐的轿子才抬到一半,便被卡在京城最热闹的街道。迎面而来办白事的棺材又厚又宽,十六个小伙子一起抬才能以每步一个手掌大小的步子缓慢前进,半条街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正巧拦住了大红花轿,耽误了吉时。

而我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遂抱稳了金佛,莲步轻移从独孤王府门口的高墙后走出,又面带微笑的一路碎步来到跟前,对着门口迎接客人的管事道:“大叔,没带请帖,送礼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