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赤脚下床,将冷气打开,调整好温度,又走进客厅的开放式厨房,倒了一大杯温水,折回来时,目光落在床上那团起伏的人影上。
唐朵的肩膀和一小片背露在薄被外,月色温柔的在上面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膜。
梁辰坐在床沿,将她捞起来。
唐朵昏昏沉沉的将眼睛眯开一道缝:“干嘛?”
那两个字很低,几不可闻。
梁辰没说话,将水杯凑到她嘴边,她就像是几天没喝过水的小动物,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吞。
喝了半杯,唐朵喝不动了,梁辰将余下的招呼到嘴里,又掀开薄被钻了进去,双臂搂住她的腰身。
唐朵感受到那股热源靠了进来,有点热,突然就不困了。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科学合理,不伤身体’是不是有日子没弄了?”
梁辰一怔,进而笑出声,胸膛起伏着,那声音到了深夜额外的低沉,仿佛低音炮小音箱贴在她耳边。
她又补了一句:“要不然你怎么这么频繁。”
半晌,他低声道:“因为这一刻,我幻想了很久。”
唐朵半闭着眼,无声的笑了。
隔了几秒,她仰起头,在黑暗中望着他的眼睛:“你脱光了我才发现,原来你的身材练的这么好。阿斯伯格不是运动能力很差吗,我听说大部分都肢体不协调。”
梁辰的头发有些乱,盖在额前。
她抬手将那片头发撩开。
这时,他说:“所以需要比一般人更大的毅力,耐心,反复做训练,直到让自己的肢体变得协调。只要将运动变成生活习惯的一部分,我们会比一般人坚持的时间更长。”
唐朵“哦”了一声,低头将头靠在他的锁骨上:“那你运动不要喊我,我最讨厌动。”
他的吻落了下来,手臂也倏地紧了:“可是这项运动,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唐朵笑了,连忙躲开某处的“蠢蠢欲动”:“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又说:“还有个事,咱们还没说完。”
梁辰停下来,瞅着她:“什么事?”
“白天,我不是问你那天在墓地和程征都说了什么么?你说,他把我们真正分手的原因告诉你了。”
“嗯。”
“事实上,就算没有那次意外,我和程征也不会在一起太久,只不过当时的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每天都沉浸在被他那些兄弟叫‘大嫂’的满足中,而且我知道,只要我不先开口,程征就不会提那两个字。直到那件事发生,我才一下子醒了。”
唐朵话音落地,沉默良久。
直到黑暗中,梁辰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他一心喜欢你的补习老师,她六月初才去世,距离你妹妹出事不过小半个月,如果是他‘变心’,这未免太快,我很好奇这期间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趁虚而入,让别人喊你‘大嫂’?”
唐朵皱了皱眉头,白了他一眼:“你这什么用词。”
梁辰只是笑,薄薄的唇划开一抹弧度。
他的脸应着窗外的月光,明暗交织在挺拔的轮廓上,越发的深邃,性感。
唐朵一边欣赏着夜晚截然不同的他,一边说:“连晓絮去世,他整个人都垮了,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那正是男人最脆弱的时候,我一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主动跑上他的床……”
她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圈在腰上的手臂就勒紧了。
梁辰的胸膛压下来,热乎乎的吻,伴随着锋利的牙齿,咬在她的耳垂上。
“算了,我不想在我的床上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唐朵“哎”了一声,耳朵生疼,一把推开他的脸,说:“你等我把话说完……我那次没成功!”
梁辰果然顿住,安静的看着她:“你登陆失败了?”
唐朵:“对,奇耻大辱。”
一阵沉默。
他的声音透着不解和困惑,这时又开始护短了:“为什么,居然有人不识货。”
唐朵咯咯笑了:“关键时刻,他想起连晓絮了,想起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说,再禽兽也不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这回,梁辰没接话。
唐朵继续说:“我不是说过么,我以前在孤儿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收养。其实我们那批孩子的感情都很好,就算有时候打的凶了,在彼此心里也是一家人。程征将这个看得尤其重,他那个事儿妈的性格也是这么养成的。那时候我上的补习班经常很晚才下课,附近又有个小流氓盯着我,程征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每次晚上都跑来等我下课,一路跟着我,直到看着我安全回家。他和连晓絮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
虽然这一大段解释里,大部分都是程征,可梁辰的耳朵却选择性的过滤掉了,他关心的重点也有点偏。
“你是说,你们那批孩子,将彼此视为家人?”
唐朵补充:“对啊,程征觉得找自己人下手,就是禽兽。”
梁辰挑了下眉,又问:“那你是怎么回事?”
唐朵说:“我从小就反骨,前卫,叛逆,和他怎么一样?”
梁辰没接话。
隔了几秒,他才说:“说到这里,我有个问题。”
“什么?”
“虽然我没见过那个椽子,但是就侧面了解,也能感觉出他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你当初跟他做了交换条件,才把你妹妹送去医院。那后来呢,你怎么摆平的?”
唐朵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拐到这里,同时也有点佩服他敏锐的触觉。
唐朵反问:“你确定你想知道?口味可能有点重。”
她这么一说,更加勾起梁辰的好奇心。
他非常郑重其事的审视着她,语气平静:“我想知道。你的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都愿意听,也会接受。”
事实上,梁辰的脑海中已经做出几种假设。
比如,唐朵和椽子达成了交易——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推翻。以唐朵的性格,绝不会乖乖的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就算她跟椽子口头有约定,她也绝不会履行,等她缓过劲儿来,脑子一转,指不定怎么恶心回去。
再比如,椽子因为别的事,而无暇顾忌唐朵,暂且放过了她?转而又一想,可能性更低。
那么就只剩第三种可能,唐朵已经在七年前报复过椽子一次。
梁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唐朵眨了下眼:“我才是弱势群体,为什么你上来就这么问我?”
梁辰不由得好笑:“你只是一时弱势。因为你妹妹,你没办法,只能先妥协。但你的性格很记仇,有时候也挺狠,一旦让你逮着机会,下手不会留情。所以我猜,你一定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在这么多年后见到你,还有点畏惧。”
是的,就是畏惧。
上一次,唐朵一巴掌打过去,椽子除了骂骂咧咧,根本不敢还手,除了气愤,声音里还有点颤抖。
唐朵这时笑了:“你真的很聪明啊。”
梁辰却没接话,只是挑着眉,等她下文。
直到唐朵妥协的叹了口气,说:“其实那件事过了没几天,椽子就带人找上我了,让我跟他睡觉。我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永远,何况就算我北上念大学,我家里人在这里也不安全啊。所以我和椽子约好了一天,就去了一家小旅馆。”
“我事先探查过,那家旅馆附近没有摄像头,而且我还事先报了警。我算好时间,我进去不到五分钟,警察就来了。椽子那个蠢蛋太着急,早就把自己脱光了,听到外面有查房的动静,吓得赶紧穿衣服,根本顾不上我。我呢,就在这时把自己的衣服扯了,还冲进洗手间锁上门,在里面大喊大叫……”
听到唐朵的尖叫声,椽子自然吓坏了,非常时刻,她这么做,只会让警察来的更快,还会先入为主的将这间房视为某个案发现场。
椽子从没有那么害怕过,浑身都是汗,通体透凉,某个早就有反应的部位,早就软了下去。
直到两个矫健的警察闯了进来,椽子大喊:“我什么都没做!”
但已经晚了。
椽子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他也不敢挣扎,觉得害怕,却还是跟自己说,反正他什么都没做,唐朵叫一叫,还能叫出花?
其中一个女警察前去敲洗手间的门,里面的唐朵依然在叫,声音沙哑,近乎嘶吼。
几位警察面色都有些凝重,互相打了个眼色,准备撞门。
再不进去,恐怕要出人命。
结果,那脆弱的门板被撞开了,他们很快在又脏又狭小的洗手间里找到受害人。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很难想象她的声音有那样的穿透力。
然而,在看到女孩的瞬间,目睹第一现场的警察们全都愣了一下。
下一刻,女警才冲进去,用毛巾包住女孩。
那女孩衣服被扯烂了,只有少数布料盖在身上,她却没有用手去遮露出来的部位,只是双手捧着头,仿佛疯了。
她的裙子已经被水打湿,贴在双腿上,自裙摆下渗出一片血渍,融在水里,里脚踝上都是血,触目惊心。
显然,女孩刚刚遭到非人的暴行,她身上还有很多淤青,可见对方下手有多狠。
原本不知发生何事的椽子,透过门口看到这一幕,也彻底吓傻了,呆了,愣了。
等椽子反应过来,就开始挣扎,虽然被压着却在地上打滚,涨红了脖子喊自己是冤枉的。
女警要扶女孩起来,她的身份证却掉了出来,女警捡起来一看,眉头皱起,女孩还没有成年。
听到这,梁辰怔住了。
安静了片刻,他才消化完所有讯息,进而想到哪里不对,问:“就算你可以栽赃他,可他身上很干净,没有沾到你的皮肤组织,尤其是只要检查过下、体就会知道没有造成事实。”
唐朵“嗯”了一声。
梁辰继续道:“至于你说,你在流血……你当时是生理期?”
唐朵:“对。”
梁辰皱了皱眉:“警察一定会送你去医院检查,采集样本。”
唐朵:“嗯,确实采集了。”
梁辰:“结果?”
唐朵:“结果,证实有撕裂过的痕迹,有异物入侵的迹象,虽然没有采集到那个人渣的体、液,却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对我性侵的嫌疑。但因为证据不足,他最终坐不了牢。事实上,我也知道他做不了牢,我只是要借由这件事,让他不敢再对我下手。而且自那以后,他在外面的名声也臭了,不仅那一片的警察盯得他牢牢的,其他势力也瞧不起他,他手下的很多人都觉得没面子,很快走了一大半。直到这两、三年,那件事渐渐被大家淡忘,他才又嘚瑟起来。”
“等等。”梁辰这时说,“你所谓的‘撕裂过的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唐朵吸了口气,瞅着他缓缓笑了:“你刚才不是说我挺狠的么?其实我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能下的去手——我去见椽子,事先装了一支笔在兜里。”
梁辰的思绪有一秒的停顿。
唐朵却倏地笑了:“我那时候对男人有点绝望,喜欢的那个放弃了我,恶心的那个纠缠不休,我一想,反正女人一生下来就自带的玩意也没什么用,早晚都要扔,那还不如我自己动手,还能顺便摆脱那个人渣。于是,我就咬紧牙关,把心一横,做成事实。加上我那时候经期也来了,也算是天助我也……”
听到此,梁辰深深吸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
唐朵:“我没事。”
尽管如此,梁辰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半晌才找回声音:“真是不知该说你聪明才好,还是愚蠢。”
唐朵皱了下鼻子。
梁辰亲了下她的鼻尖,继续道:“我突然,很想见见那个时候快要十八岁的你。”
十八岁的她……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唐朵叹了口气,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自己也跟着安定下来:“如果见到了,你会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
梁辰抬手轻抚着她的背。
心里有点疼,那是对她的心疼,为她当时的勇气心折。
想保护她,却无从下手。
太多复杂的情绪交汇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人,他一向直接,不懂迂回。
如果真见到了,大概也就只有四个字吧。
——好久不见。
梁辰:“唐朵。”
唐朵:“嗯?”
梁辰:“以后对别人可以狠,对自己还是要软一点。”
唐朵:“嗯。”
梁辰:“别忘了,你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父母,妹妹,还有我。”
唐朵又是一声“嗯”。
鼻子突然就有点酸,她把脸压进他怀里。
唐朵:“梁辰。”
梁辰:“嗯?”
唐朵:“……”
唐朵:“还要再来一次么?”
一阵沉默。
梁辰无声的笑了,下一秒,就把头低下去,吻住挂在她唇边的那抹弧度。
第68章
张迅在外面过了一宿, 加上一个上午, 中午饭后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宿舍。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跟做贼似的,开门的时候还在脑补那对无媒苟合的狗男女也许还没起床, 也许正在屋里胡作非为……
他开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按下电子锁后还磨蹭了几秒钟, 大声的咳嗽两声,让里面的人知道他回来了。
直到开门的瞬间, 张迅才松口气。
还好他们没有在沙发上难分难舍, 而且穿着整齐, 正一同在开放式小厨房里忙碌, 一个在鸡肉蔬菜沙拉,一个在拌杂粮饭。
张迅咧嘴一乐, 进屋换鞋。
唐朵捏了两个杂粮饭团出来, 放在木质的餐板上,随口问:“吃了吗, 这顿做得多,够三个人的。”
张迅忙说:“哦,你们吃你们的。”
他走向卧室,到了门口又吭了一声:“那什么, 唐朵, 我有事和你说……”
唐朵抬了下眼,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塑料手套摘下来,侧头对梁辰说:“我去看看, 你先弄。”
梁辰没说话,略一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张迅:“……”
张迅的套间里有点乱,桌子上散落着十几种零食,起居室的角落里也堆放着好几个箱子的杂物。
唐朵随手从一个打开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小包矶烧元贝,边吃边等张迅开口。
张迅很少这样,城墙拐弯一样厚的脸皮也有抹不开面的时候,见唐朵安静的看着他,目光坦然,吃得津津有味,这才小声问了一句:“你俩,那个了?”
唐朵挑高眉毛,突然有点好笑:“嗯,登陆成功。”
张迅一呛。
唐朵:“你要说的就是这事?”
张迅支支吾吾的:“我就随便问问……那什么,以后我这进进出出的,妨碍你们不?”
唐朵:“放心,我们会在屋里解决的。梁辰说,这屋子装修的时候特意做过隔音,你听不到的。”
张迅老脸一红,扭过头。
王八蛋!
张迅:“那,那许游后来跟你联系了吗?”
唐朵:“约了明天见。如果谈的顺利,这个案子的后续工作,要开始着手了。”
张迅:“哦。”
这时,从客厅里传来梁辰的声音:“吃饭了。”
唐朵转身出了门,进厨房洗了手,坐在高脚凳上,一手拿着杂粮饭团,一手拿着叉子去戳沙拉。
梁辰问:“张迅不吃?”
唐朵似笑非笑:“他的精神刚受到重创,需要消化一下,那就够他喝一壶的。”
梁辰抬手在唐朵的唇角抹了一下,沾到了沙拉酱,随即从善如流的放到自己嘴边,舔走,再自然不过。
“重创?”他问。
唐朵:“咱俩睡了,虐狗了。”
梁辰顿了一秒,笑出声。
那笑声低沉好听,唐朵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不知道是今天的光照好,还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有点春风满面。”
梁辰榨好两杯果汁,回过身来,漆黑的眸子瞅着她:“树苗得到浇灌,自然茁壮成长。只有适当的水分、养分,加上光合作用,这样搭配即科学合理,又不伤身体。”
唐朵正在喝果汁,差点呛着,放下杯子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时,梁辰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章言淳发来的信息,同意明天见一面详谈下一步。
唐朵看了,问:“你打算怎么跟他说,直接告诉他许游都猜到了?”
梁辰:“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许游了解章言淳,章言淳也了解许游。他当初准备两套计划,恐怕也是因为预料到第一套计划根本不可能实行成功。何况他的时间有限,这件事也容不得咱们犹豫,既然他身为这个案子的当事人,他的诉求就是第一位的,尽快告诉他进展,拿到第二套房计划的资料才是重点。”
……
尽管梁辰事先已经想好了说辞,可在见到章言淳时,还是出现了意外。
章言淳根本没时间听梁辰说话,只勉强将门打开,就当场晕了过去。
梁辰以最快的速度将章言淳送到他事先预定好的医院,进去以后没费什么功夫,就有专人安排他住进善终服务病房。
负责章言淳的医生很生气,问梁辰为什么不早点把病人送进来。
章言淳注射了止疼针,一个多小时后才终于缓过来。
梁辰走进病房时,他已经虚弱得不像话,额头上全是汗,气若游丝的将一个手机交到梁辰手里。
章言淳费劲儿的说出手机密码,并告诉梁辰,无论后续有什么事,都不用再来问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而第二套方案的联络人的电话就在这部手机里,等他走后,就打对方的电话,那人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章言淳交代完后事,梁辰皱着眉头望着他的的眼睛良久,最终却没有将许游已经猜到的事告诉他。
直到梁辰拿着手机走出医院,半路上给唐朵发了条信息,告知章言淳的决定。
那时,唐朵正在许游的工作室里。
两个女人,一人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就坐在工作室外间。
唐朵看到梁辰的信息,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机,就听许游说:“我想了几天,已经有决定了。”
唐朵没吭声。
许游:“我希望尽快让他知道,我已经接受了他的‘安排’,和他找来的男人一见如故,还成了朋友,但他不是外面那些吃喝玩乐的朋友,还帮我解答了很多问题,真正能让我的心得到平静。”
这个男人指的自然是梁辰。
唐朵下意识皱了下眉:“你已经想好了?”
许游:“想好了,而且不会改。不过,我希望能再去看他一眼,远远地看就好,我不想打搅他。恐怕,他也不希望现在的样子让我看到。”
许游低下头,继续道:“无论是他的哪一套计划,他都在用他的方式为我着想,为我用心。既然如此,我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如果见到他,我一定会忍不住哭,会难过,会痛苦,他见到了也不会开心。既然他需要的是清静,那么我也应该为他办到。更何况,我也很期待他那两套方案,即使人不在了,却依然在跟这个世界‘交流’,用这种方式跟我说‘再见’。这一次,我想成全他。”
唐朵不知道,这几天许游经过了怎样的天人交战,又哭过多少次,有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或是心疼的快要死掉。
她也试图去想,如果换作自己站在许游如今的位子上,她该怎么选,能怎么选,哪一种选择会更好。
答案,却是无解。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很快。
不到两天,许游就在梁辰和唐朵的陪伴下,去了一趟章言淳所在的医院。
那时候,章言淳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闭着眼,仿佛睡过去了。
许游站在花园的另一边,坐在花坛边,远远看了他很久,很久。
离开时,许游眼睛红肿,低声问梁辰:“他还有多久?”
梁辰:“不到一个月。”
许游点点头,有些晃神的走了。
谁知意外又再次发生。
就在许游去医院看章言淳的那天晚上,医院给工作室打来了电话,说是病人突然不行了,而且曾经交代过不接受任何急救措施,要见病人最后一面请尽快赶来。
工作室不敢怠慢,连忙通知许游。
等几人赶到医院时,章言淳已经陷入了昏迷,嘴里呼吸浓重,“睡”的一点都不踏实,时而会晃动头,好像在挣扎什么。
医生说,就目前来看,章言淳的意识不会清醒,等止疼针发挥效果,他的身体也不会再痛苦,也就是这几个小时的事了。
许游一个人走进病房,见了章言淳最后一面。
她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用力捏着。
有一下,额外的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章言淳感受到她的力量,昏沉中睁了一下眼,朝许游的方向看了一下。
但与其说是看许游,倒不如说是弥留之际无意识的动作,他的眼睛只是半睁,眼白居多,眼皮只抬了一下就落下去。
可就是这一眼,让许游认定,他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