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珺摇头哭道:“如果他陪着我到鹤发鸡皮之时,他走了,也许我还能想得开一些。可他还未及弱冠之年,就这么走了,我实在不甘心。”
“就算你不甘心,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有寻短见的想法啊。”萧夫人说道,“你想想你父母亲,如果你就这么年纪轻轻就没了,他们会比你现在还伤心。还有,你不顾着你自己,也要顾着你腹中的孩子吧?你夫君没了,但如果你平平安安的诞下他的孩子,也算是为他将血脉留在人世了啊。”
听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瞪着泪眼,傻傻地看着萧夫人,问道:“什么,我,我有身孕了?”
萧夫人一愣:“怎么,你不知道?”
凌雪珺茫然地摇了摇头:“孩子有多大了?”
“有一个多月了。”萧夫人回答道。
凌雪珺一下便呆住了。前世,自己好像也是在这个月份怀上孩子的,只是当时也没怎么注意,等发现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难道,这是前世被吴翎害死的那个孩子又回来了?算算月份,她觉得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可是,如今连孩子都回来了,他的父亲却没了。想到这里,凌雪珺又是一阵悲从心来,不禁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姑娘,你若是想留住这个孩子,可不能再这样伤心了。”萧夫人劝说道,“若是动了胎气,小产了可就不好了。”
凌雪珺一听,一下收住哭声。顾骞已经没了,他留在人世的骨血可不能再没了。
见凌雪珺如此,萧夫人知道她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姑娘,这才对。你好好为你夫君诞下孩子,抚养成人,他的血脉才能在这人世间得到延续。”
“嗯。”凌雪珺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多谢夫人相救之恩,他日雪珺一定好好报答夫人。”
“医者父母心,姑娘别提什么报答不报答道。”萧夫人淡淡笑道。
“夫人,我还要赶路,就不多打扰了。”凌雪珺站起身,向萧夫人道别。
“哎呀,你还要赶路啊。”萧夫人赶紧说道,“你才上身不久,太劳累了小心滑胎的。”
“我,我路上自己会小心的。”凌雪珺抚了抚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说道,“这个孩子如今是我的全部,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那好。”萧夫人轻声一叹,然后走到药柜前,拿了两支白瓷瓶过来,递给凌雪珺,说道,“这是制好的保胎丸,你每日早晚上吃一粒,应该够你吃一月了。如果快吃完了,你又找家药铺再买点安胎丸备着。”
“多谢夫人。”凌雪珺伸手接过药瓶,然后伸手到腰间去拿碎银,“这药多少钱?我付银子给你。”
萧夫人将凌雪珺的手按住,说道:“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了。这安胎丸也不怎么值钱,就算我送给你吧。”
“那…那便多谢夫人了。”凌雪珺含泪说道。
“你快赶路吧。”萧夫人笑笑说道,“一会儿该晚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告别了萧夫人,出了医馆便往客栈赶去。
路过当铺的时候,凌雪珺又想起了那只翡翠玉镯,那只顾骞对自己说,就算穷得要当衣裳,都不能当掉的玉镯。可是,自己没有听他的话,已经把它当掉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黯。如今,顾骞不在了,那玉镯对她来说,更是不同了。那只玉镯不能当掉,一定要讨回来,留给自己腹中的孩子。生儿子就留给儿媳妇,生女儿就给她做陪嫁,反正,这玉镯要留给顾骞的孩子。想到这里,凌雪珺一拐弯,又进了当铺。
掌柜看见凌雪珺回来,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道:“姑娘,可还有东西要当?”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掌柜,那只玉镯我不想当了,你把它还给我吧。”然后将当票和银票取出来,递了上去。
掌柜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姑娘,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那翡翠镯子还给你?”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我把当票和五百两银子还给你,你将玉镯还给我吧。”
掌柜顿了顿,随即冷冷说道:“姑娘,我先前便说了,你来赎的时候,这玉镯可不是这个价钱了。”
“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雪珺一愣。
掌柜冲着凌雪珺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千两。你拿一千两银子来,我就把那翡翠镯子还给你。”
“一千两?”凌雪珺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我刚刚只拿了你五百两啊。”
掌柜嘿嘿笑了笑,说道:“姑娘,我们开当铺是开门做生意,你当是一个价钱,赎当然又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可我把玉镯交给你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要我多给五百两?”凌雪珺问道。
“姑娘,钱物相交,这买卖就算成了。无论你什么时候找我要,都要给我一千两。”掌柜说道。
一千里!现在的她,哪里去找一千里来赎回玉镯啊?凌雪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红着眼圈,对着掌柜说道:“掌柜,实不相瞒,这玉镯是我夫家的传家之物,我夫君嘱咐过我千万不能把这玉镯变卖了。今日我来当这玉镯,也是迫不得以,原打算有机会再回来赎。可是,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夫君…”说着这里,凌雪珺的眼泪早已经忍不住,滚滚地滑落下来。
掌柜看见凌雪珺哭个不停,心里也有些慌,赶忙说道:“姑娘,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凌雪珺拭了拭自己颊上的泪水,抽泣着说道:“我刚刚才知道,我夫君,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把这玉镯当了,我就算饿死,也不能再当这玉镯。掌柜,我求求你,你行行好吧,就把这玉镯还给我吧。”
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的规矩。我不能坏了行规,不然,我在这一行还如何做下去?”
凌雪珺哭着恳求道:“掌柜,你就发发善心吧,可怜可怜我吧。这一千两银子,我现在真拿不出来。他日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再补给你五百两银子。”
掌柜似乎有些为难,半晌,他才说道:“那好吧,你给八百两银子,我就把那玉镯还你。”
“掌柜,我除了今天当金钗和玉簪你给我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只有五百两银票。你能不能暂时只收这五百两银票,将玉镯还给我?”凌雪珺流着眼泪说道。
“这万万不可能。”掌柜摇头道,“姑娘,我先前已经跟你说了,我不能坏了规矩!”
见自己无论如何恳求,掌柜也不会以五百两的银子把玉镯还给自己,凌雪珺失望到了极点。她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好吧,我改日凑足了银子再来赎玉镯。”说到这里,她伸手当票和银票拿了回来,揣进怀里,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凌雪珺如此模样,掌柜也有些心软,叫道:“姑娘!”
凌雪珺一怔,转过脸来,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掌柜,问道:“掌柜,你愿意还给我了?”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我虽不能把玉镯还给你,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定替你将这玉镯保管好,他日你来赎,我还是以八百两银子还给你。”
听到掌柜这么说,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多谢掌柜。”然后转身出了门。
出了当铺,看见街上熙攘的人群,凌雪珺只觉得自己头脑里一片混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
这边,陆夫人见凌雪珺出去当东西,半晌没回来,心里也有些担心,便来到客栈门前不停地向外张望着。终于,她看见凌雪珺出现在了街头,忙迎了上去,叫道:“雪珺,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换到钱了。”
凌雪珺抬起头,看见陆夫人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她又想起了顾骞,心头一阵难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敢掉下来。她怕陆夫人知道顾骞死去的消息,会更受不了,若是气病了,便麻烦了。
不过,陆夫人从凌雪珺的表情中,也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忙问道:“雪珺,出什么事了?为何你的面色如此难看?”
“母亲,我…我…”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从她的眼中滑落出来。她忙拭了拭泪,说道:“我把你给我的那只玉镯也,也当了。”说罢,凌雪珺抚面低泣起来。
陆夫人愣了愣,随即装作一脸轻松的模样,笑着说道:“当了就当了吧,以后我们找机会赎回来便是了。再说了,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先逃出去要紧。”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对了,我四哥回来没有?”
“回来了。”陆夫人说道,“都在屋里等着你呢。”
婆媳俩说话间已经进了客栈,两人便径直往屋里走去。
凌钦正抱着宁儿逗她玩耍,听到凌雪珺与陆夫人说话的声音,便将宁儿放了下来,起身迎了出来。
“四哥,买好马车了?”凌雪珺问道。
“买好了。”凌钦点了点头,说道,“对了,雪珺,你过来,我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凌雪珺见凌钦面色有些凝重,不禁怔了怔,然后点头说道:“好。”说罢,她又转过头对着陆夫人说道,“母亲,我与四哥到外边说点事情。”
“去吧。”陆夫人微笑着说道,“我去把东西收拾好,等你们兄妹说完话,我们就走。”说罢,陆夫人转身便进了屋。
凌雪珺便与凌钦一起走到园中一僻静角落。
凌钦转过头来,面色有些发青。
看着他这模样,凌雪珺隐隐感觉他已经知道顾骞的事了。她吸了吸气,对着凌钦说道:“四哥,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只见凌钦顿了顿,说道:“我今天出去找人打听了一下京城的事情,听说…听说淮王已经控制住了皇宫和京城。还听说,齐王和六郎都…都…”说到这里,凌钦双目发红,剩下的话梗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凌雪珺知道,凌钦与顾骞一向要好,想必听到顾骞遇难的消息,他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她垂下眼,轻声说道:“四哥,我,我也知道了。”话音一落,眼泪便从她眼中滑落,一滴一滴地掉入脚下的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凌钦一听,长叹一声,半晌,他才哑声问道:“那你们如今打算如何办?”
“如今齐王没了,朝中再无人撼动淮王的地位,这天下应该很快便是淮王的了。”说到这里,凌雪珺擦了擦腮边的泪水,又说道,“想必以后,齐王妃与世子的处境更加凶险了。世子是齐王唯一的子嗣,淮王必定不会让他活在人世的。”
“这是一定的。”凌钦点了点头,“所以,要想救世子的命,必定要离开北朝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凌雪珺说道。
“如今我们有两条道可以选。”凌钦说道,“第一,去西北找顾大将军;第二,去南朝。雪珺,你觉得去哪里好?”
凌雪珺思忖了片刻,说道:“去南朝。”
凌钦微微一愣,说道:“为何你不去找顾大将军。”
“去西北,我们不见得能逃得掉。”凌雪珺说道,“淮王害了六郎…”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半晌,她才又开了口,“如今,他又要害王妃与世子。他们都是父亲至亲之人,所以,淮王应该知道父亲是他无论如何都争取不到的人,因此,他对父亲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将他一并杀掉。父亲再英勇善战,可朝庭将他的兵力和供给断掉,他也是无法。所以,如果我们去西北,多半也是逃不掉的。”
闻言,凌钦表示赞同:“如此说来,西北确实不是个好去处。那…我们只有去南朝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晋阳公主已经嫁给了南朝吴王,如果我们几个妇孺去投靠晋阳公主,于情于理也说得通。再说了,如果我们不声张,悄悄去南朝,淮王也不敢肯定我们在南朝,哪敢问南朝要人?”
凌钦一听,说道:“那我们悄悄去南朝投靠晋阳公主。”
“嗯。”凌雪珺说道,“我们这就去跟母亲与阿姊说。”
“好。”凌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要往屋里走去。
“四哥…”凌雪珺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转回头,望着凌雪珺。
“六郎和齐王的事,你可不可以先别告诉母亲和阿姊她们。”凌雪珺含泪说道。
凌钦默了默,说道:“她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话虽如此。”凌雪珺说道,“但我想待我们到了南朝之后再告诉她们,不然,她们若是伤心过度病倒了,我们怕是逃不到南朝了。”
“雪珺,事情未必会有你想的那么糟。”凌钦说道,“你知道了六郎的事,还不是挺过来了。”
“我能挺过来,那是因为…”说到这里,凌雪珺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因为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听到这话,凌钦有些吃惊。
“是。”凌雪珺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抚着自己腹部,眼中虽然带着泪,但面上却绽出一丝异样的光辉,“我有了六郎的血脉,所以,我要为了他好好活下去,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如果不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我就说你在知道六郎的事情后,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分析如何出逃,原来,是因为有了六郎的骨肉。”说到这里,凌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是!从此以后,他便是我全部的希望了。”凌雪珺含泪笑道。
“那这个消息可以跟陆夫人说吧?”凌钦说道。
“还是不忙说。”凌雪珺阻止道,“如果路上母亲听说了六郎的事,在她绝望的时候,我们再跟她说,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个希望,否则,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
“你倒是考虑得周道。”凌钦点了点头。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凌雪珺咬了咬唇,说道,“当我知道六郎不在了的时候,我真恨不到立刻追随他而去。后来,药馆的萧夫人告诉我,我有了身孕,我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凌钦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一切便依你所言。”
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兄妹二人便进了屋,告诉陆夫人与顾蓁北朝暂时呆不下去了,准备先逃往南朝。
陆夫人与顾蓁此时也没什么主见,又想着晋阳公主在南朝,便同意先去南朝,根据北朝的局势再作下一定的打算。
于是,四个人便带着三个孩子驾着马车一路南下。由于怕李旸的人追上,他们不敢走大道,只走人烟稀少的小道,因而行走起来特别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旸认为凌雪珺等人当初是从西门出的京城,应该往西北去找顾循,因而前往南路的一路倒也没多少阻碍,便顺利到了淮河之北。

第85章 求助

要想前往南朝,必须在乘船渡河。可凌雪珺等人初来乍到,又怕被李旸的人发现,不敢去坐每日来往于两岸的渡船,又该怎么渡河呢?好在凌雪珺的父亲凌昌谌在淮北节度使谭汾手下,如今要渡河,也只能靠他想办法了。
不过,凌雪珺虽然知道父亲在此,却也不敢贸然去找他。万一李旸的人暗中监视着凌昌谌,自己前往,不就自投罗网了吗?大家商量一番,决定让凌钦乔装改扮去见凌昌谨。
凌钦便装扮成落魄书生,在路上向凌昌谌兜售自己的书画。凌昌谌看见凌钦,虽然大吃一惊,却也没有贸然与他相认,而是假意挑选着书画。凌钦便趁机悄悄将自己与凌雪珺所居的客栈地址,告诉给了凌昌谌。
当晚二更之时,凌昌谨便独自悄悄来到了客栈,与女儿见了面。
凌雪珺告诉父亲,自己想要与陆夫人、顾蓁等人前往南朝,希望父亲帮她想办法渡河。
闻言,凌昌谌考虑了半晌,说道:“此时我们特意去寻一只船渡河,怕是有些引人注目,最好是找一条前往南朝运货的船,你们搭便船过去,这样应该不容易被淮王的人发现。”
“爹爹,你有办法帮我们找到船吗?”凌雪珺问道。
凌昌谌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个朋友,倒是常往南朝运货,或许我可以找他帮忙。”
“爹爹,那人可靠吗?”凌雪珺问道。
“此人重情重义,我也帮过他不少忙,绝对信得过。”凌昌谌说道。
“那便好。”凌雪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我把你们送上船,恐怕南朝那边要有人接应才好。”凌昌谌说到这里,看了顾蓁一眼,说道,“淮王与南朝太子朱清暗中有来往。王妃带着三个孩子,目标太明显。若被朱清的人发现王妃和世子的身份,绑了他们送回来,可就糟了。”
“那我们该如何找人接应?”凌雪珺问道。
“你们最好派一个人先往南朝,悄悄找到晋阳公主,让她派人前往淮河边来接你们。这样,南朝那边的守军也不敢轻易找你们的麻烦。”凌昌谌说道。
“那叫谁去找晋阳公主啊?”陆夫人不安地问道。
“我去!”凌钦自告奋勇。
“不好。”顾蓁一听,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你一个年轻男子去求见晋阳公主,怕惹人说闲话,还是让我去吧。”
“阿姊,你别去!”凌雪珺说道,“你走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嵩儿还要吃奶呢,你如何走得开?还是我去吧。”
“你去?”凌钦愣了愣,说道,“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没事儿的。”凌雪珺看了凌钦一眼,笑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凌钦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凌雪珺的眼神阻止,他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于是,由凌雪珺去南朝找晋阳公主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她便独自出了门。
因为李旸等人的目标主要是顾蓁和李嵩,所以,探子一般查看的是带着婴儿的妇人。相比之下,凌雪珺便没那么打眼了,于是,她打扮成未出嫁的姑娘模样,大摇大摆地登上来往于淮河两岸的摆渡船,去了淮河对岸。
船到了淮河南岸,停了下来。凌雪珺随着渡河的人流走下船。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心里有一些茫然。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一些胆怯。可是,再一想,自己连“无常”这样的□□都敢喝,还有什么害怕的?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便跟着下船的百姓往河堤上走。上了岸便是一条宽敞的官道,凌雪珺见众人沿着官道向上前,她也就跟了上去。没走多走,便看见前方有一处城楼。
来之前,凌雪珺已经打听清楚,南朝在淮河之南这座城,名为淮阳城。
淮阳离南朝的京都永宁城只有二百来里。凌雪珺如今怀有身孕,她怕仅凭脚力走这两百里路,会危及腹中的胎儿,于是,她想先到淮阳城去看看能否与人拼辆牛车前往永宁。
进了城,她先找了个食肆准备填饱肚子,然后再慢慢去找车。坐进食肆,她要了些米饭和一盘小菜,便坐着等着上菜。无聊之时,她便东瞅西瞅着。
这淮阳城是南朝和北朝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因而很是繁华,这食肆里几乎坐满了客人。旁边食客说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正在这时,凌雪珺听见自己邻桌的客人说的话,似乎有点意思,便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只听一个穿黄衣的人说道:“秦兄,这几日淮阳城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啊!”
那穿青衣的人说道:“许将军来了淮阳。”
“许将军?”黄衣人说道,“是许家老将军还是少将军?”
“少将军!”青衣人应道。
“他来淮阳做甚?”黄衣人又问道。
“你不知道?”青衣人一脸讶然。
“知道什么?”黄衣人有些不解。
“北边出大事了,听说淮王与齐王打起来了,现在北边一片混乱,官家怕北边的祸事会蔓延到我们南边来,便让许将军来淮阳视察一下防务,顺便察看一番北边的动静。”青衣人说道。
“北边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黄衣人说道,“听说他们的老皇帝准备把皇位传给齐王,淮王不干,先发制人,杀了齐王,再逼老皇帝退位。”
“都这么说,但到底怎么回事,还说不清楚。”青衣人说道。
正在这时,黄衣人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北边夺位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边呢?太子和吴王之间不会生乱吧?”
青衣人瞪了黄衣人一眼,说道:“莫乱说话,小心…”他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黄衣人一下噤了声。
凌雪珺听到此二人的对话,心头一动。许鞅来了淮阳?这可个好消息。如果请他带自己去永宁城找晋阳公主,可就省事多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起身走到青衣人和黄衣人身边,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大哥,若想要见许将军,应该在哪里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