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郭儒名有一丝莫名的心虚,他挥挥袖子,不再看璐姐儿,而是瞪着柳月卿,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女儿,一点世家贵女的风范都没有!”
“父亲,您不用责备母亲,更没有必要借此来掩饰您的心虚!”璐姐儿站在柳月卿面前,挡住郭儒名的目光,腰挺得直直的,冷冷地道:“养育儿女不光是母亲的责任,更是您这个当父亲的人应该尽的责任,可是,您可敢毫不心虚地说一句,您尽到了当父亲的责任?您有三女两子,您说说,除了那个被您当成宝的女人生的思哥儿之外,您对哪个孩子有过一如既往的关心?”
“你是在质问我吗?”郭儒名恼羞成怒的看着璐姐儿,璐姐儿冷冽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蔑视让他既感到心虚,又觉得恼怒,不但觉得这个女儿碍眼,更觉得一旁的柳月卿没用,连女儿都教不好。
“您说是就是吧!”璐姐儿无所谓的看着郭儒名,谋杀亲夫的事情她都敢做了,质问一下亲生父亲又算得了什么?
“你敢对生你养你的父亲说这样的话?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老幼尊卑?”郭儒名气得暴跳,他真的后悔过来看璐姐儿了,早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的话,他才不会过来看她,招了一肚子的气!
“父亲,您有没有想过,您的俸禄连养那个女人和思哥儿都捉襟见肘,又哪里来的闲钱养我这个不孝女呢?母亲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您的俸禄了!”璐姐儿冷冷的讽刺着道:“把我养大的是母亲,是安国侯府,不是您!”
“你…”郭儒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璐姐儿说的却又都是事实,他只能忿忿的一甩袖子,透过璐姐儿对柳月卿冷哼道:“你好好的管管你的宝贝女儿,别刁蛮任性又心狠的性子没有变,又再变得牙尖嘴利!”
“你何苦这样和他说话呢?”看着郭儒名忿忿离开的背影,柳月卿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舍或者伤感,只是担心的看着女儿,道:“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
“母亲,您就不用担心我了!”璐姐儿摇摇头,而后关心的道:“我跟着师傅离京的那年弟弟成的亲,弟妹可好?对您孝顺吗?”
“你弟妹很好,也是个很孝顺的孩子,连带着宁哥儿对我也比以前亲热了很多。”说起儿媳妇,柳月卿的脸上就带了笑容,道:“你祖父给宁哥儿某了一个实缺,宁哥儿带着他们母子走马上任去了,可就算是这样,过年过节的礼物和问候都没有缺过…听你祖父说过一次,说宁哥儿做事极认真,他的上司一再的夸奖,明年任期满了之后,一定可以升迁…希望到时候能够在京都谋一个职位。”
“看来弟弟做事真的是很不错,要不然的话祖父也不会夸他了。”璐姐儿笑笑,然后道:“能不能调回京都并不重要,让弟弟在外任官也是件好事,起码能够让他多看看人情冷暖,别养得和父亲一样,都为人父,为人祖父了,还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公子哥。”
“璐姐儿,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柳月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璐姐儿对郭儒名岂止是不屑,这样的态度不好,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完完全全就被祖母给养废了…”璐姐儿撇了撇嘴,道:“还好他是嫡子,要是庶子的话,旁人一定会以为祖母故意骄纵,把他养成废人一个的。”
柳月卿看着女儿,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女儿的话,除了叹气也只剩叹气了!
“母亲,顺姐儿在京都吧?”璐姐儿不想再谈关于父亲的任何事,那只会让她更加的厌恶和看不起他,她换了一个话题。
“你想做什么?”柳月卿微微一惊,而后看着璐姐儿道:“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一定恨极了顺姐儿,一定很想找她的麻烦,可是…璐姐儿,听母亲的话,不要再找她了,我们就当没有那个人,好不好?”
再怎么笨,柳月卿现在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怡昕不是好惹的,她在以前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眼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有了太后的庇护,没有几个人能够招惹她,或许有人可以把怡昕压得死死的,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她也隐约知道,璐姐儿之所以被迫选择了落发,而后再被放逐一般的跟着静言师太离开京都,怡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她更明白,不管是她还是璐姐儿,都不是怡昕的对手。
“母亲,我不恨她!”璐姐儿摇摇头,看着柳月卿,眼中一片清明,脸上满是坦然,她自然明白她落到落发,被放逐的地步多多少少都有怡昕的原因,她离开京都的时候或许是满腔的恨意,但是现在,她心里真的是不恨不怨,甚至对怡昕还有着淡淡的感激——如果自己没有这四年的经历,或许一辈子都会在浑浑噩噩中渡过,一辈子都会在不值得的事情中挣扎。
“那你…”柳月卿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是因为恨,那就更没有必要和怡昕接触了吧!
“我只是想见见她,我有不少的话想要和她说!”璐姐儿微微一笑,道:“之后,我就能安安心心的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了!”
“你…”柳月卿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成全女儿的心思了,她轻轻地叹一口气,道:“我明天让人到齐云侯府送帖子,如果她愿意见你的话,我后天就陪你过去,如果她不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去打扰她了!”璐姐儿知道柳月卿在担心什么,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了她想听的。
番外之姐妹
“没想到你会见我!”璐姐儿看着怡昕,语气淡淡的,怡昕的脸色红润,气色十分的好,不过她身子已经显怀了,看起来多了些臃肿和笨重。
“既然你想要见我,那么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你都会想尽办法和我见面的,与其将你拒之门外,多些麻烦事情,还不如干脆一点!”怡昕脸色淡淡的看着璐姐儿,璐姐儿来之前,将穿了四年之久的缁衣换下,也依着柳月卿,让梳头妈妈为她戴上了假髻,可她身上那种出家人特有的出尘气质却并没有被掩盖住,这让她和这一身打扮并不相衬,但也不会让她显得不适宜。
“看来你很了解我!”璐姐儿深深地看了怡昕一眼,虽然四年没有回京都,但是怡昕的消息她还是略有所闻,知道她过得很幸福,不但儿女双全,有一个让人羡慕嫉妒的好丈夫,更在丈夫的支持下建了京都的善堂,成了人人口中慈悲的大善人…这一切,放在以前的话,她会嫉妒得发狂,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会想要毁掉她的幸福,而现在,她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却是钦佩,她相信,别的人就算有和怡昕一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也不一定能够像她做得那么好,自己的这个姐姐,比想象中优秀得多,比她也出色太多。
“能不了解吗?”怡昕懒懒的往后一靠,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淡淡地道:“寻根溯源,我们有相同的父母,身上流着最相似的血…说句你可能不愿意听到的话,我们俩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我却知道,不管承认与否,这都是事实。”璐姐儿耸耸肩,然后看着怡昕,道:“你应该知道,我恨你!从知道有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十分十分的恨你,恨不得你从来就没有存在。”
“我知道!”怡昕点点头,璐姐儿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她对自己的恨,怡昕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虽然怡昕也不明白,她的怨恨到底从何而来。
“但是我想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恨你吧!”璐姐儿看着怡昕,她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自己对一心看起来完全没有缘由的恨意。
“是不明白!”怡昕点点头,而后却又笑了,淡淡地道:“不过,对这个我也并不好奇,我早就过了对这个好奇的年龄,更重要的是,你们对我是怎样的态度,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知道!”璐姐儿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把自己看的有多么重要和了不起的人了,自然明白,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不能缺少的人,怡昕这话并没有特意针对自己的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她看着怡昕,道:“可是我想对你说,这些话憋在我心头已经很久了,现在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欲/望。”
“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怡昕无可无不可的看着璐姐儿,她并不想听璐姐儿说什么苦衷之类的,但是人都见了,听一听也无妨,就当是无聊的消遣罢了——如果不是因为闲极无聊的话,怡昕也不一定就会见璐姐儿。
“我之所以那么恨你,是因为你在母亲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璐姐儿看着怡昕认真地道:“你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我相信不管你有多少个孩子,你最疼爱的又是哪个,但是我相信你的第一个孩子在你心里一定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我有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两个,他们每一个在我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等将来的某一天,你做了母亲,你就会明白这个的。”怡昕看着璐姐儿,轻轻地摇摇头,就因为这样就恨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说她幼稚还是说她心眼太小。
“可是母亲虽然从来不提起你,从来都恨不得你不存在,可是却怎么都忘不了你!”璐姐儿看着怡昕,道:“我从来都以为在母亲心目中我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所以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知道,我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幼稚,这种恨意不但无缘无故,更是说不过去,可是这却是我恨你的缘故。我恨你夺去了母亲的关注,不希望你分去丝毫。”
“我无话可说!”怡昕轻轻地一笑,不带丝毫苦涩滋味,对她来说那些苦难都已经过去的太久,她不会再追究那些让她受苦的人,但是也不会原谅他们,只是将他们当成不相干的人,不来往就好了。
“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而已,现在说完了,我心里也轻松了!”璐姐儿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就只是想将那些话说出来,然后将曾经的一切抛开,开始新的人生,如此而已。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怡昕随意的问问。
“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打算。”璐姐儿摇摇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怡昕,问道:“怎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有!”怡昕看着璐姐儿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认真,道:“离我和我的家人远点,我不想我们再和你或者四夫人扯上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和母亲再给你添什么麻烦。”璐姐儿知道,自己和母亲在怡昕眼中就只是麻烦而已,而她也没有过和怡昕亲密来往的念头,那只会让大家彼此都不自在,她今天特意要过来,不过是因为四年前对怡昕那丝淡淡的畏惧,想要把话说清楚了,不让怡昕有什么误解,免得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怡昕给决定了未来——她相信,怡昕有这个能力。
“那么…”怡昕看着璐姐儿,没有把话说完,但也表达了想送客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陪母亲了,免得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璐姐儿很识趣的顺着怡昕的意思起身,顺口道:“母亲在家中并没有什么说的上话的人,也是寂寞的可以。”
怡昕并没有接这句话,对柳月卿她有过怨,有过恨,更久之前或许还有过孺慕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好歹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对于亲生父亲,她却没有太对的情感,郭儒名对她来说才真正是个陌生人。对他,怡昕只有淡淡的不屑,那是一个都已经快要当祖父了都还没有学会独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不管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都是不合格的,柳月卿遇上他,只能用说不幸。
“如果…”都起身往外走了,璐姐儿忽然顿住脚,没有转身,就那么背对着怡昕轻声道:“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你遇上像赵秀文那样的男人,你会怎么做?会像我一样,宁愿当寡妇,宁愿一辈子背上谋杀亲夫的罪,都不委曲求全吗?”
“我不会!”怡昕肯定万分的道。
“果然是我的心思歹毒了些!”璐姐儿自嘲地笑笑,她原以为怡昕会和她做出一样的选择的,她相信怡昕不会是那种让自己委屈一辈子的人。
“不是你心思歹毒,而是你太笨了些!”怡昕看着璐姐儿的僵硬的背,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认为璐姐儿太过歹毒,连谋杀亲夫的事情都敢做,可是在她眼中,璐姐儿只是笨了些,歹毒却是算不上的。
“呃?”璐姐儿猛地回头看着怡昕,她万万没有想到怡昕对自己的行为居然是这样的评价,她看着怡昕,眼中尽是吃惊,好一会才问道:“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怡昕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成全赵秀文和那个女人,让他们这一对青梅竹马厮守终身,但是,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伟大爱情的陪衬,我会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让家人为我做主,要求和离。”
“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一个毁了自己终身的男人?你还真是大度!”璐姐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讽刺,觉得怡昕说这话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是大度,而是不想将自己给搭进去。”怡昕轻轻的摇头,道:“赵秀文既然为了荣华富贵,能够抛弃那女子一次,就会为了荣华富贵再次抛弃她,不同的是,前一次他是为了即将到手的荣华,后一次,他却是为了从指缝间溜走,怎么都抓不住的富贵。前一次,他对那女子会有淡淡的歉疚,会有深深的怀念,后一次或许只剩下深深的怨念了。他这样的人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只会将所有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你想想,看着爱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不惜一切的赵秀文被打回原形,看着那对有情人反目,是不是更有趣?更主要的是,这也不会将自己给搭进去。”
“如果没有照你想的那么发展呢?”璐姐儿微微一怔,以她对赵秀文的了解,要是她当初没有将赵秀文害死,而是带着身边的人离开青州,回到京都找家中长辈做主,与他和离,享受到荣华和权势的赵秀文一定会放弃他的“真爱”向自己忏悔,也一定迁怒那个女人,但她还是本能的反问了一句。
“那么就让赵秀文明白什么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好了!”怡昕耸耸肩,道:“只要和他脱离了关系,你完全能够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让他一辈子无法出仕,甚至可以让他尝一尝什么叫做饥寒交迫,那个时候,想必一个馒头都比他的青梅竹马更重要了。”
她还真的是…璐姐儿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声,看来自己和她的差距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她没有回首,十分肯定的道:“我告辞了,从今往后一定会尽量离你和你的家人远一些,不会再给你们添什么麻烦的!”
怡昕笑了,这四年的经历让璐姐儿变聪明了不少,她相信,璐姐儿以后至少不会再存心给自己添麻烦了,她淡淡的道:“慢走,不送!”
番外之黛眉(一)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齐云侯府的侧门,杨黛眉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咬咬牙,毅然坐进了轿子,感受到轿子被抬起来,晃悠悠地朝前走的时候,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顺着腮滑落下来…
杨黛眉有些无法分辨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伤心?失落?欢喜?庆幸?似乎都有一点,但似乎又都不是,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心里有一抹淡淡的释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情绪。
忍不住的,她掀起轿子的帘子,视线模糊的看了过去,侧门旁也挂了两个灯笼,在黑暗之中分外的清晰,她默默地在心里轻声道:别了,齐云侯府!别了,陆涛羽!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和平日里关系亲密的几个姐妹躲在酒楼的包厢,带着好奇的看着自南疆凯旋而归的大军,她们想要看的自然不是主帅马海宁那个半老头子,而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将,齐云侯府的小侯爷陆涛羽。
她现在也还记得,乍见到英姿焕发,精神抖擞的陆涛羽押着囚车出现的时候,当时包括她在内,好几个姐妹都红了脸,然后都小声的议论着,说不知道那位名门贵女能够有福气,嫁给这位少年英雄。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有那样的好机会的,而与自己交情最好的姐妹大多也都有了婚约,也不大可能有那样的机会,大家对此都扼腕不已。
从那以后,她的脑海里就总也忘不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满城百姓的欢呼声中,一脸平静的英姿,甚至连梦中也会出现他的身影…
她的心思很快就被好姐妹柳馨悦察觉了,她劝说过自己,说先不论嫡庶之别,但说门户之别,两人就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一再的劝说放弃不该有的心思,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考虑一下,将来是嫁一个出身稍低一点的男人为正室,还是给那些对她有爱慕之意的王公子弟为妾室。可是柳馨悦的话不但没有让她打消了淑女之思,反倒让她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如果说庶出的身份让她注定只能给王孙公子当妾室,那么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陆涛羽呢?
有了这样的念头,让她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积极地打探着关于陆涛羽的所有消息,只有和他有关的消息都能够引起她的所有关注,到最后,除了几个好姐妹以外,姨娘,父亲甚至母亲都知道了她的小心思。
对此,姨娘是全力支持的,用她的话来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定要找一个相爱的人,甜甜蜜蜜的过日子才是,只要相爱,身份并不能成为两人之间的沟壑。父亲并不是很赞同,但是对她一贯娇纵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惯着她,甚至还帮着她打探消息。只有那个一向令她有些生畏,有些不敢亲近,也有些淡淡怜悯的嫡母对此不以为然,在记忆中,嫡母从来都不插手自己的事情,对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从来就不会多一句话,可是这一次,她却淡淡的说,这是终身大事,多用用脑子,妾就是妾,再受宠也不是好当的。
可是被爱慕之心冲昏了头的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想尽一切可能靠近陆涛羽的办法,可惜的是,两个人的身份相差太大,陆涛羽又不是那种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她只能一筹莫展的收集着关于他的消息,而后黯然失神。
那天,在父亲长随回到家,说了父亲酒醉将她送给陆涛羽为妾的消息的时候,姨娘是满心的欢喜,为自己即将如愿以偿而高兴,一边慌慌忙忙的将她送上轿子,唯恐迟了一步就进不了齐云侯府,一边在她耳边鼓励她,说以她的品貌人才,陆涛羽见了一定会倾心,还告诉她,只要有陆涛羽的真心疼爱,什么都可以忽视,包括身份地位。
匆匆赶来的嫡母倒是反对父亲的行为,说就算是庶出的女儿,就算是给人做妾,也不能这样什么都不是的就抬进男人家里,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应该有的规矩和礼节一样都不能少…可是,被鬼迷了心窍的自己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觉得嫡母是不想让自己如愿,趁着姨娘不顾一起的上前阻拦嫡母的时候,上了轿子。见事已至此,嫡母也只能叹气,摇摇头,说了声: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对于姨娘的鼓励和支持,她自然是全盘的接受,对于父亲的娇惯和帮助,她更是心生感激,至于嫡母的反应,她当然是视而不见了——在她眼中,嫡母不过是一个不得丈夫欢心的失败女人,她的话能听才怪!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真正靠谱的,却只有那个她看不起的嫡母!
轿子很快就到了杨郎中家,可是在感觉到轿子落地之后,黛眉却又鼓不起勇气下轿子了——她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嫡母又会怎样看她,还有姨娘,她会不会眼泪汪汪的抱着自己痛哭一番呢?她忽然有些厌躁,后悔直接回来了,她应该在信中和父亲说,让他安排自己到附近的庵堂里清养一段时间的。
正在犹豫之中,轿帘被掀开了,黛眉在心里喟叹一声,力持平静的出了轿子,把手搭上她来不及带走,留在家中的贴身丫鬟清漾,平静的在她的陪伴下进了内院,进了内院的正房。
刚一进门,都还没有看清楚屋里有哪些人,她就被搂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而后就听到姨娘哀切的声音:“我可怜的三姑娘…”
“姨娘,我很好!”黛眉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腻味,姨娘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遇上什么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哀哀切切的哭泣,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从来都不分地点时间场合,她也不想想,这位屋子里还有下人看着,她这么一哭,还不知道那些人心里会怎么想呢?
“好了,别哭了!”杨夫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传出了过来,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她平淡的道:“三姑娘不过是应陆家二少夫人的邀请,去和她作伴几日而已,你有必要这般哭哭啼啼的吗?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陆家二少夫人怎么虐待黛眉了!”
应邀?和陆二少夫人做伴?黛眉微微一怔,心头涌上一阵感激——这个理由听起来牵强万分,可是比起她被生父送给陆涛羽,而后又被人家拒绝,送了回来好听得多,起码有了一个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