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表姐好些日子不见了,正有好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呢!”姚存慧会意一笑。
姚老爷点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咱们家本就是皇商,不宜同东宫走的太近,这话,爹也只有同你说。”
姚存慧垂首受教,心中不禁浮起淡淡的惆怅。
下意识的,或者说本能的,她有一种预感,自云芷入宫那日起,也许注定,她与东宫、与皇室,将会有着千丝万缕、割不断斩不掉的身不由己的关系,却不知这种关系早在她意识到之前其实已经有了!
初五一早用过早饭,姚存慧便带着红蓼一道乘着马车出门,吩咐小杏、小梨好生看守着落梅院和病中的红枝。
上了马车,红蓼拂了拂铺陈锦绣的坐垫,小心翼翼的扶姚存慧坐下,又弯腰替她轻轻的整了整衣襟下摆、百褶裙褶皱、系在腰间的宫绦,端详端详,方小心的挨着她坐下。
“你这是做什么!哪儿用得着这么小心!”姚存慧不禁好笑,略感无奈的轻摇了摇头。
“这可是去东宫啊,不能叫人看轻了小姐!”红蓼却是一本正经,端详端详姚存慧这身打扮:粉红色缠枝莲花滚边褙子、鹅黄灯笼锦百褶裙,头挽半弯少女垂髫,除了几朵固定发髻的细碎珠花,左边斜簪一支嵌珠翡翠长簪,好似一泓绿莹莹的春水,大方而不张扬。淡扫蛾眉,唇红齿白,妆容恰到好处,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初绽清荷,在这清冷凝重的冬季里添了一抹活跃娇嫩的色泽。
“小姐这身打扮,仍是素雅了些!”今日不比往日,放着那些刺绣精美、做工繁复的衣裳不穿,反而挑了一套这般淡雅的,红蓼总觉得配不上“东宫客人”的身份。
“你这丫头!”姚存慧笑嗔她道:“我是去看望表姐,又不是东宫赴宴,打扮那么出挑做什么!再说了,天底下的最好的锦缎、手最巧的绣娘、心思最灵活的裁缝都在皇家,便是打扮得再美丽也越不过人去,倒不如依着本色,自家也乐得轻松!”
“您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奴婢说不过您!”红蓼撇撇嘴,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来到皇宫门前,早已有小太监在等候着。
宫门侍卫例行检查之后,姚存慧主仆便随着小太监进去。
进了太和门,是一片广阔无比的广场,打磨光滑的青砖拼接无缝延绵而去,给人一种望不到尽头的视觉极致感觉。站在广场上,四目所及,天高地阔,自身渺小得如同翰漠里的一粒沙、沧海上的一片小舟。
正对面是威严赫赫的太和殿,坐落在高达十丈的汉白玉基座上,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朱红的巨型廊柱和门窗透着浑厚凝重。令迎面走来的人们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倾压压迫之感。
太和殿后,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宫脊檐角、树影浓枝;广场左右两边,则是长长高高的望不到尽头的朱红宫墙。
威严肃穆的高大建筑大有倾压而来之势,在这金黄朱红的包围之中,红蓼顿感头晕目眩,站在这广场上,好像存在的只有这广场、这建筑,自身已经不存在了一般。她脚步发软,下意识扯住了姚存慧的袖子,呼吸也有些不畅起来。
天家威仪,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姚存慧扭头向她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以示安慰。今日所见之皇宫,比之前世的故宫多了一种肃穆庄严之感,然建筑大体上却相差不多,且姚存慧心中并没有那种君权神授、天子乃天之子的想法,心中虽多了几分谨慎小心,却并不觉如何震惊。
红蓼心头略松,勉强一笑,缓了缓神,垂首跟在姚存慧身后。
“姚小姐,这边请!”小太监眉目清秀,年纪颇小,看来不过十来岁,却也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抬手向右边引了引,双手依旧松松的交错垂在身前,低着头领着姚存慧主仆往左翼门行去。
“有劳公公!”姚存慧轻声回答点了点头,一张银票水过无痕的袖进了小公公的袖中,跟着小公公前行,并无多言。
进了左翼门折而向北,过箭亭,再过了几处宫院,便到了太子所居的东宫毓庆宫。
宫门前,有一道熟悉的银蓝身影正在不时张望,姚存慧定睛一看,却是云芷身边的月儿,不禁微微一笑,脚下稍稍加快了。
“表小姐!您可来了!”月儿见到走来的姚存慧主仆眼睛一亮,忙笑着上前相迎,向姚存慧屈膝福了一福。
“快起来!”姚存慧笑笑,忙扶住月儿。
第194章 花园意外
“主子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咱们快进去吧!”月儿笑着,眉眼弯弯,语气轻快,领着姚存慧主仆一道进去。小太监亦随行在旁。
姚存慧见她气色颇佳,便知云芷应该过的不错,心中顿时宽了几分。
“小乐子,这趟差办得不错,回头禀了主子赏你!”月儿又向小太监笑嘻嘻道。
“哎哟,多谢月儿姐姐提拔!”小乐子眉开眼笑,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倒是清亮。
瞧着他一副喜滋滋、乐颠颠的憨憨模样,月儿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姚存慧亦抿唇婉儿,红蓼咧了咧嘴,心中也不紧张了。
表姐妹相见,自有一番欢喜。
云芷紧紧握着姚存慧的手,半响不肯松开,眉目舒展,恬静俏丽的鹅蛋脸上尽是温柔满足的笑意。
姚存慧端详着她,穿着一袭海棠红缠枝莲暗地翔凤云肩通袖织金大衫,衬行云流水暗花绸护领,系着柳黄如意云纹镶边襕裙;头上梳着单刀半翻鬓,鬓前簪着点翠嵌宝金雀花钿,缀着寸余两寸长的细碎流苏,雍容华贵,富丽典雅,温柔腼腆的小女生变身皇家端庄贵妇。
“从来没见过表姐这般打扮,比从前更好看呢!”姚存慧不由打趣笑道。
云芷双颊稍显丰腴,杏核眼又大又亮,肌肤又极白净细腻,真正是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天生的端庄典雅大气,比她从前所喜的小家碧玉素雅打扮,的确更加适合,令人眼前一亮。
“臭丫头,几日不见,小嘴越发刁了!”云芷抿唇莞尔嗔她一眼,伸手去拧她的腮边。
“表姐,表姐!你又来了!总爱拧我的脸!”姚存慧嘟着嘴躲着抱怨。
“偏拧你!嫩嫩滑滑跟水豆腐似的,我想你可不就想着多拧几下!”姐妹俩咯咯笑作一团。
而后,小怡奉上茶来,两人坐下说话,姚存慧便将准备的荷包拿出来赏了小怡、月儿,让她们帮着赏了听鹂馆一众宫女太监。
小怡、月儿磕头道了谢,便下去赏了众人。
云芷也赏了红蓼,红蓼亦磕头谢过。
听鹂馆中,除了小怡和月儿是云芷的陪嫁,余者皆是东宫首领太监和管事姑姑拨过来的人。
皇家不比寻常,皇后、太子妃进宫,可以带奶娘、嬷嬷、陪嫁丫头一般而言不限数量。余者宫妃、太子侧妃只能带一个贴身丫头,云芷这还是格外的恩典,带了两人,奶娘那是绝对不允许带的!
道理很简单,当家作主的是皇后、太子妃,宫妃、侧妃身边出谋划策的人多了,将来难免生事,为了宫室和谐,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故有此令。
“你是头一次来东宫,照规矩该去给太子妃请安,咱们这就过去吧!”略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云芷遂含笑道。
“一切听表姐安排!”
表姐妹两人便来到太子妃居住的福宁殿外求见。
在廊下侯了半响,方见来了一位穿着宫装的管事姑姑,向云芷微微屈膝福身请了个安,云芷略偏了偏身,抬手笑道:“方姑姑快别多礼,太子妃娘娘这会儿有空吗?”
“太子妃娘娘说了,这会儿不得闲,就不必见了!云侧妃先带姚小姐回去吧!若是侧妃娘娘喜欢,留姚小姐小住两日也是可以的!”
“谢太子妃恩典!既如此,我可真留表妹住两日了!还请方姑姑跟太子妃回禀一声!太子妃既不得闲,明儿我再带慧儿来给她请安吧!”
方姑姑笑着答应,看着云芷和姚存慧去了,方转回去。
“正月里各府迎来送往的,太子妃确是真忙。慧儿,留下来陪我住两天好不好?”云芷笑吟吟的望着姚存慧,一副小女儿家眼巴巴的神情。
姚存慧忍不住“扑哧”一笑,故作正经敛容向她施了一礼:“侧妃娘娘有令,民女岂敢不从!”
“好啊!又来取笑我!”
云芷笑着伸手欲拧她,二人相视而笑。
也许,太子妃娘娘先前是真的太忙了!姚存慧心中暗暗的想。
二人说笑着回了听鹂馆,还没说得上几句话,便有东宫的管事姑姑过来传太子妃的话。
看那姑姑的神色,姚存慧忙寻了个借口避到里间暖阁中。
“慧儿,”不一会,云芷含笑进来,“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你若是闷了到园子里去走走吧,今日太阳也好,东花园里的腊梅和山茶、杜鹃开得正好!有一种南诏进贡的重瓣红袍金瑞山茶花,在外头可是见不到的呢!”
云芷的神情略有点儿不自在,强颜欢笑的笑意中又饱含着些许歉意。
姚存慧猜着也许等会儿她要办的事想必是在听鹂馆中进行,故而才让自己去园中转转,否则,即便园中景致再好,阳光再明亮,到底是冬日,她怎会将自己往外头赶?
“慧儿,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云芷神色越发的不安起来。
“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呢!”姚存慧忙笑道:“咱们是嫡亲的表姐妹,我怎么会生表姐的气?表姐才是不要放在心上!”
“我让月儿陪你们主仆两个!”云芷展颜一笑,眸子亮闪闪的。
姚存慧一笑,与红蓼、月儿出去了。
抬头望望湛蓝透亮的天空,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金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在这华丽富贵已极的宫院之中,姚存慧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发闷,表姐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很顺心。
可是,她是多么简单、多么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啊!
月儿领着路,带着姚存慧主仆往东花园方向走去。宫中眼线极多,谁也不知哪个拐角花丛后就有一双眼睛和耳朵,姚存慧也没有问月儿关于云芷的事,连“你家主子过的如何?”这种话都没问,只是一味笑着同她说些花花草草的话题,评点一番这一株如何、那一朵怎样诸如此类。
馨口腊梅黄灿灿的,有花无叶开满枝头,在阳光下看着格外光彩夺目,阵阵馥郁的花香随风袭来,沁人肺腑;重瓣山茶则是张扬的大红,镶着金子般色泽的边线,一朵花足有碗口大小,缀在凝翠深绿的枝叶间,生机勃勃,吸引着观赏者的目光。
“到底是宫里,这些花儿长得也比别处的好!”四下里无旁人,红蓼胆子也大了些,加上好奇,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一朵硕大全盛的山茶,啧啧轻赞。
姚存慧笑道:“你能见了几处,说的倒老成!”
三个人忍不住都笑起来,月儿眼睛亮晶晶的,与有荣焉。颇带两分得意的笑道:“暖房里还有更好的呢!听说每一株价值千金,比这些倒更难得!”
月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声一叹,眼神也微微的黯了下来。
“喂,那边的人,过来!”
一个趾高气扬的女音传来,三人转头,朝建立在那片腊梅之间的迎春亭前台阶上望去,面色都微微变了变。
姚存慧眸色微沉,却未做声。
听这声音的肆无忌惮,姚存慧原本还以为应是某位得宠的太子侍妾,不想,对方却只是一名丫鬟。
梳着双挂鬓,平头正脸,身上穿着松花色宫人服饰,外套着素色的玫红马甲。
姚存慧望向月儿,目含询问。
月儿有些茫然的回望姚存慧,意思再清楚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个大胆的丫鬟是谁。
“叫你们呢!聋了?快点过来!”玫红丫鬟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表小姐您在这儿等等,奴婢过去看看。”月儿心中既尴尬且恼火,姚存慧是自家主子的客人,在这东宫里做客,不想却被一个丫鬟如此无礼的对待,这不是打自家主子的脸吗!
“莫要争无谓的闲气,我和二表姐不是外人。”姚存慧轻轻点头,低声向月儿说道。
云芷禀性善良柔弱,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姚存慧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她惹来麻烦。回头她又不懂如何对付人心,别叫人记恨上了,平白的吃了亏。
月儿感激的望了姚存慧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稳稳的吸了口气,朝那丫鬟走去。
姚存慧主仆默默无言,假装赏花,眼角余光却悄悄的往那边瞟去。
隔得太远,并不能听到月儿和那丫鬟说了什么,看确是看得清的。
只见月儿同她丫鬟不知争执了什么,那丫鬟突然厉声呵斥起来,声音徒然加大,姚存慧这边也听见了,不由得蹙了蹙眉。
下一秒,更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那丫头扬手就扇了月儿一记大耳光,大声喝骂道:“什么破落门子里出来的东西,轻狂成这样!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
“二小姐……”红蓼也呆住了。
姚存慧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这一幕。
月儿过去,必然会亮明身份,侧妃身边的贴身大丫环,就算是太子妃,也不见得就敢这么刁难落她的面子,这丫鬟的主子是谁,胆子竟大至如此?
姚存慧不能再置身事外,忙同红蓼走了过去,拉过两眼含泪、愤怒委屈的月儿,正欲说话,只听得亭子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少女的说话声:“吵什么,大过年的,莫要惹得人心烦。阿柔,你越发不沉稳了!”
第195章 平津翁主
姚存慧主仆朝那花枝遮掩的亭子中望去,这才发现亭中一角倚栏立着一位窈窕少女,那少女梳着高高的云朵鬓,穿着一身金黄色的宫装锦衣,在这满树满枝浓密的金黄花朵的遮掩下,远远看来并不真切。
“怎么?本主难不成还使唤不动你们?你们是哪个院子里伺候的?”黄衣女子缓缓转身,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姚存慧三人。
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生的十分俏丽,瓜子脸,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一抹弧度,两道细细描绘的柳眉高高挑着,令那双丹凤眼愈显出几分凌厉和不屑来。
姚存慧向抿着唇面含怒意委屈的月儿望去,以目询问眼前这女子的身份。
月儿明白她的意思,却回以抱歉一瞥。
她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平日里,云芷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去给太子妃请安,极少走出听鹂馆半步,她和小怡身为云芷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不太出门。而每日给太子妃请安时,太子妃的规矩,只有云芷一个人能够进福宁殿的屋子里,她们这些丫鬟,只能够在福宁殿的门房处等候。
所以,她在东宫虽然也住了不少的时候,但基本上不认识什么人。
姚存慧心中苦笑,只得上前两步,礼貌问道:“请问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这是我们平津翁主!见到翁主,还不下跪行礼!”那个叫阿柔的丫鬟冷冷呵斥。
平津翁主?吕家的女人?难怪这么嚣张!
姚存慧主仆三人都吃了一惊,忙依礼跪了下去,向这位俏丽的平津翁主吕樱见礼。
“本主突然来了兴致,要在这儿赏梅,能使唤得动你们吗?”吕樱笑吟吟的问着,声音极娇媚好听,却偏偏令人身上感到一阵冰凉的寒意,红蓼和月儿已经控制不住的微微有些发起抖来。
“不知翁主有何吩咐?”姚存慧垂头问道。
“你这奴才好没眼力劲!”阿柔不耐道:“当然是速速取了热茶、锦衾坐蓐、炭炉来!还不快点儿去,若是翁主冻着了,太子妃也不会饶了你们!”
“是,这就去。”姚存慧轻轻一拉欲出言分辨的月儿,轻声答应着。
“她们两个去就好了,你留下来,陪本主说说话!好了,都起来吧!”吕樱笑吟吟向姚存慧努了努嘴,却是如此吩咐。
月儿、红蓼一怔,不约而同担心的望向姚存慧,姚存慧使了个眼色示意无妨,两人只得答应退下,姚存慧轻轻拂了拂衣裳,向亭子上走去。
自己这一身衣裳虽然不是锦绣灿烂、光彩夺目,但比起月儿、红蓼甚至是这位柔儿的穿戴,都要好得多;发髻上虽然没有太多的首饰,可是青玉簪头那颗龙眼大的珍珠,也不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
吕樱,她分明就是故意装聋作哑要羞辱自己,若闹将起来,反倒不美。太子侧妃的表妹头一次进宫探亲,就同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平津翁主在东宫大闹一场,二表姐脸上也不好看。大不了自己忍了,月儿此时自会去通知二表姐,一切等二表姐来了再说吧!
这位平津翁主再怎么刁蛮任性,也不能不卖太子侧妃的面子。
“看到那边的修竹没有,”吕樱纤纤手指朝东北方远处一指,含笑道:“过了那片修竹,沿着荷花池往北走,有一块玲珑太湖石,石畔那株白山茶想必开了,你去帮我采摘几枝过来!去吧!”
“宫里的花……”
“姐姐、姐夫向来疼我,几朵花算什么?我便是叫人挖了他们也不会说半个不字,还不快去!”
吕樱依然笑吟吟的说道。
“是。”
姚存慧屈膝福了福,转身朝那边走去。
走到那片修竹旁,姚存慧止住了脚步,寻了个遮挡身形的地方站住,假装欣赏园中景致,目光却从枝叶缝隙中朝那盛开如雪的白茶花望去。
白茶难得,这么大一株、花朵绽放如此肆意热烈的更加难得!姚存慧远远的观赏着那一树繁花如雪,心中赞赏不已。
偏巧了,从保留的前世记忆中,姚存慧知道,太子周靖羽最喜白茶,当年赵纪远曾花重金从南诏来的商人手中购了一盆“满月天下白”送给太子,太子对此大加赞赏。
吕樱将自己留下来,不问自己是谁、不问自己叫什么,一开口就支使自己过来摘花,她安的什么心姚存慧根本都不用去猜。
当看到一个束着金冠的明黄身影在几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从那株白茶旁经过时,姚存慧轻轻舒了口气,微微冷笑。
她敢保证,如果她摘花被太子逮个正着,吕樱肯定是不会承认此事同自己有关的。她只需要说,她怎么可能支使侧妃娘娘的亲表妹去做这种下人做的事、侧妃娘娘的亲表妹又怎么可能任由她差遣?便可糊弄过去。
太子不见得为了几朵花治她的罪,心里却必定会不喜,连带着对表姐也会有看法。
且不论这花如此名贵,便是寻常的花草,那也是东宫的东西、皇家的东西,哪有不经允许随意采摘的道理?这本身便是客人的失礼、是对主人的不敬!
更不论这主人还是天下诸君的东宫太子了。
这还罢了,如果太子误以为她是故意守在这儿等着同他“偶遇”攀高枝,再联想到二表姐,联想到后宫争宠,联想到云家……
有的时候,人的想象力是无穷大的!
姚存慧正想在这修竹丛后混时间,混到估摸着月儿把二表姐搬来了再回亭子那边去,她不信吕樱还能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自己为何两手空空不成!
不想,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角金黄的裙裾随即飘现。姚存慧猝不及防,只得从修竹丛后绕了出来,迎面向吕樱和阿柔走来。
“花呢?怎么没摘?”阿柔盯着两手空空的姚存慧,恼火的质问。
许是两人正准备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只看到个冷冷清清。
“翁主,那些花开得甚好,民女不忍心摘采,还请翁主恕罪。”姚存慧垂着头道。
她自称民女,如果吕樱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时就应该相问。
不出姚存慧所料,吕樱根本忽略掉她的自称,好看的眉头一皱,不悦道:“本主的话,你敢不听?你既不听,先前就该说清楚,怎么?你在戏耍本主不成?”
“民女不敢!”
“还敢跟翁主顶嘴,你有什么不敢的?”阿柔冷笑道:“翁主,让奴婢替您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不等吕樱出声,或者是吕樱根本没打算出声,阿柔已经越步上前,扬手欲打姚存慧的耳光。
阿柔这一掌没有能够打下来,因为被姚存慧抬手握住了手腕格在空中。
阿柔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姚存慧敢这么大胆,胳膊用力往下压,姚存慧力气却也不小,依旧稳稳的抵住了下压的力,稳稳的格住她。
“我是云侧妃的嫡亲表妹,不是你可以随意动手的。”姚存慧望着阿柔的目光平静的说道。
她轻轻拨开她的手,向吕樱屈了屈膝,敛容道:“民女姚存慧,见过翁主!”
吕樱就算再存心找茬,见姚存慧表明了身份也难以再往前施展了,耸肩笑了笑,一双含笑的眸子打量着姚存慧:“原来你竟是云侧妃的表妹?怎么不早说,刚才失礼了!”
“您是翁主,民女只是一介百姓,翁主有令,民女本该遵从,不敢当翁主‘失礼’这一说。只是,东宫一草一木,民女亦不敢随意采撷,还请翁主见谅!”
吕樱听了这几句不温不火却句句在理的话,一口气差点儿没憋在心里,她咬着唇,似笑非笑的瞅着姚存慧,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胆子太大还是胆子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