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喘着气道:“今夜王爷令我们连夜突袭,本是十分顺利,毁去他们许多营寨和粮草,已经准备撤退。可不知缘何,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这么多的紫竹士兵,将我们围在这峡谷之中了,眼下我们正在全线撤退。”
“那你们王爷人呢?”她知形势不妙,连忙问道。
“王爷让我们先突围,他自己正与几位紫竹将领奋战。”
此时,“嗖”地几声响起,冷箭连连射来。清幽闪身避过两支射来的长矛,手中清绝剑化作一道变幻莫测的寒光,扫落密密撒来的箭雨,耳畔,叮叮当当利器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方才那名答话之人,见夺命的冷箭只离自己半寸之遥,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只差一点,他便一命呜呼了,多亏宁和公主出手相助,他连连躬身道:“多谢宁和公主,多谢宁和公主。”
清幽猛踢马腹,直朝峡谷深处奔去。
周围围攻上来的紫竹士兵越来越密集,清幽银剑挥舞,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此时,猛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但见不远处,火光迸裂,如电闪雷鸣。旋即,似有无数大石被轰然震落,滚至一处,牢牢堵死了峡谷入口。
眼看着无数碎石正朝着自己迸射而来,她连忙飞身弃马,疾闪于一块巨石后面,望着峡谷方向的冲天火光,她的心慢慢往下沉去:看来前面峡谷已经被火石炸了,这样大的动静,巨石坠落,堵住去路,也不知是谁所为?会是凤绝么?方才她瞧见绝大部分凤秦国的士兵已是安然撤退,这会是凤绝故意引爆雷火,阻断紫竹国士兵的追击围堵么?凤绝素来爱护自己的士兵,宁可以身犯险,这一点,她深深知晓。
那他自己呢,为何还迟迟不现身?至今还被紫竹国的将领缠住么?也不知他此刻是否平安?在这漫山遍野的杀伐声中,她渐渐感到了透骨的恐惧和孤凉。
眼看着巨石那边火龙纠结,杀声四起,战况惨烈到极点。清幽担心凤绝孤身作战,急得五内俱焚,强自抑制住心内的不安,待巨石不再滚落。她聚起全部功力,纵身一跃,腾空几个连踏,踩着落石而上,最终攀至最高处。
此时,天际已是露出第一抹鱼白色,晨风吹来阵阵令人欲呕的血腥之气。
曙光初现,一缕霞光从清幽所立后方射来,映着底下刀光剑影银光点点,熠熠生辉。
而她的目光,撕破重重箭雨,终于寻找到了一直牵念在心中的那抹身影。
霞光映照下,凤绝竟未披甲胄,只身着黑袍,素带束腰,乌发在激烈的缠斗中凌空翩飞。晨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如碧波层层荡漾开去,勾勒着他英俊深刻的容颜,直显得他身姿挺直,极具气势。
只是,不知缘何,她总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一分苍白。
而这时,紫远兮骤然腾身而出,寒光一闪,将凤绝的攻势阻住。
凤绝愣了愣,无奈下回招,二人长剑相击,如暴雨击打芭蕉,俱是招出如电,缠斗在了一起。此时另外几名紫竹国将领,见紫远兮终于出手,机会难得,纷纷上前围攻。其中一人更是手持大刀,觑准凤绝后背,凌空劈去。
凤绝听得身后动静,凝眉一惊,无奈紫远兮的剑气将他缠住,无法分身,急避之下只得身腾半空。虽是躲过刀劈,可是身前又是刺来一剑。
险象环生。
战场之上不论亲,紫远兮步步紧逼,他剑势如虹,而凤绝因着已是连战多日未曾休息,真气稍衰,剑势有些凝滞。
愈战愈勇,紫远兮突然发出一声震耳长喝,长剑眼看着就要划过凤绝肋下。
可就在此时,一支金色羽箭急速飞来,穿透紫远兮腋下的甲胄,森冷的箭刃贴着他的肌肤而过,强大的、带着无尽的内力之风的冲撞力,拽着他直直朝后仰去,而金羽箭,更是刺入泥土之中。
这一箭入土极深,紫远兮虽未被刺中,然甲胄却被牢牢钉住,一时竟是不得施展。
凤绝方自惊愕中回神,他怔怔抬眸望向那支箭飞来的方向。
只见,凌乱的落石之上,赫然迎风立着一抹飘逸的身影,白衣翩翩随风飘阙,扬起绝美的弧度。她的背后是东升的旭日,硕大的红日,漫天血红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而她临风翩翩之姿,好似从天上走下来一般。
一袭棕红色的长发在无边的霞色之中四处飞扬,闪耀着红宝石般璀璨的光芒,是那样的妖媚绝伦。但见她长臂舒展,手如抱满月,背挺青山,一张射日弓在晨光中闪耀出刺目的金色,绚烂得教人不敢直视。
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自身后取出数支金羽箭,不疾不徐地拉开弓。
手臂一松,带过清风,手中劲箭如流星般逐一射出。
紫远兮惊愕之中,连声喊道,“大家快躲开,此弓射程极远。”
本是围在凤绝身周的紫竹国将领们见清幽离自己很远,没有想到此弓竟是不凡,不及躲避,已是纷纷被她射中了手臂或是小腿。
而一众紫竹国士兵则是呆愣地望着落石之上那红发飞扬之女子,口中连连惊呼道,“妖女,是妖女来了…”
一时竟是吓得四散而去。原本整齐的阵型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白影闪动,清幽收起射日弓,身形飘逸,自大石之上跃起,横空掠过,双足连环踢踏,连踏过数十名紫竹士兵的头顶,长袖一卷,她拉住凤绝,震声道:“快走,你的亲兵已安全撤退。”
此时紫远兮已是挣脱方才刺入土中一箭。他身形如箭,跃向半空,落下时双手握剑斩下,如劈波斩浪,雄浑的剑气似水波一圈圈荡漾开去。
他不能让凤绝就这么突围,他算准了凤绝此人必定要出奇兵,便日日布阵等候,谁料想凤绝实力不容小觑,非但夜袭成功,撤退时竟还引爆雷火,阻隔他的围剿。所幸的是,凤绝自己留下缠斗拖延时间。他还有一线机会。
若是今日让凤绝安然离去,他心知紫竹国离亡国亦是不远,这么多年来,他未曾替国效力,可紫竹国终究是生他养他之地,他不能弃之不顾。即便眼前之人,与他皆是有亲人般的牵连。一个是他皇弟的徒儿,一个更是白若月的女儿、小师妹的徒儿。他只是想擒住凤绝作和谈的筹码,能保住紫竹国多久便是多久。可是,眼下…
凝眉,紫远兮拼尽全力,剑气卷起漫天尘土,直朝他们扑来,清幽与凤绝同时出剑横挡。
一双清绝剑,青锋凛冽,在漫天金色阳光下舞动着,两道身影交错叠起,白衣翩翩若碧月寒潭,黑衣纷阙若晴空烈日,双剑配合得无懈可击,一进一退,一前一后,一攻一守,纵然有怎样多的士兵不断涌上来围攻,也寻不出丝毫破绽。
他们且战且退,最终,清幽弹出如潮水般的一道强大剑气,横扫而过,击退了又一波蜂拥而上的士兵。
纵身一跃,她与凤绝携手翻过巨石,突围离去。
最后回眸一瞥,只见朝霞之中,一袭紫色滞滞凝立在风中,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沮丧还是无奈,他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是无比萧索。
也许,那不仅仅是沮丧,更是一种死寂的无望。
清幽轻叹一声,菱唇吐出几字,却只是随风轻轻散去…
“师伯,对不起。”
黄沙落满地 第四十四章 半粒解药
顺利突围后,他们又在峡谷中施展轻功穿行了很长一段路,直至确定到达了安全地带,绝不会再有紫竹国的将士追来。此时,凤绝一直冷凝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回眸,他觑着清幽的目光有微微的闪动,终冷声道:“谁让你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子,如今已是两个人了。莫说方才与你师伯的缠斗,就是此前两军的混战厮杀,爆炸,还有那密集的箭雨,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他劈头盖脸地怒斥着,她轻轻瑟缩了一下,一手悄悄攀上自己的左臂,那里的白袍已是被师伯凌厉的剑气划开了一道口子。生怕被他看见,她连忙将伤口处遮掩起来。
哪知欲盖弥彰,他一下拉开她的手,拽过她的左臂,撩起袖子,瞧见只是些皮外伤方才放下心来。心中因着后怕,仍是愤愤难平,他大声道:“你瞧见了没?这不是受伤了?!”
清幽知他生气,又因着他多日来未曾与自己说过话,总是避着自己。一时心中觉得委屈,她缓缓靠近他,抬起微红的眼睛,对上他黑深闪亮的眸子,哽咽道:“绝,这些日子来,你那么忙,总是没机会同你说说话。现在好不容易只有咱们两人,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生气了…”
踮起脚尖,她软软依向他的怀中,娇语着,“绝,我现在有点累了,你抱抱我,好么?”
说罢,她纤长的双臂已是缠上他的脖颈,整个人缩入他宽阔的怀中。多少日的心绪不宁,只有此刻置身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才能令她安心。
他高俊的身形,轻轻一怔。她这是,在跟他撒娇么?心中一软,他无法拒绝,略略躬身,长臂一勾,但揽住她修长的双腿,将她抱起。
清幽则是顺势益发偎紧着他,心里甜蜜蜜的,她就知道,他一直都是在乎她,关心她的,哪怕天变地变,斗转星移,这一点永不会变。
这样抱着她走了一小段,凤绝腾出一手,将两指置于薄唇间,轻吹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回荡在了山野间。不多时,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如风般骤停在凤绝面前。
清幽微愕,心下了然,原来他早就在暗处备好了撤退的后路。
凤绝抱着清幽,纵跃上马。
扬鞭轻喝,骏马踏出一线尘烟,山间春色在他们眼前掠过。
遥遥望去,远处的山尖,还有些薄雪没有彻底融化,可山腰和山脚下的小树已是绽出嫩芽,风拂过,带着一股脑儿的清香,直扑上清幽的脸庞,令人心旷神怡。
疾驰间,马儿颠簸,她益发搂紧了他。唇边挂着柔和的浅笑,一双小手更是顽皮地探入他墨色的衣襟中,隔着薄薄的底衣,汲取着他身上绵绵不绝散出的温暖。
也许,唯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置身他的怀中,而非是梦。
凤绝左臂正搂着她,此时却突然一僵,下意识地收紧。臂弯中的腰肢轻盈而柔软,低头间正好望见她眷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胸中忽地一窒,有酸涩的感觉涌上,令他直想将身前的人推开。她越是这般依恋他,离不开他,只怕将来…
握住缰绳的手狠狠一震,他狠下心来,将清幽隔开,猛夹马肚。下一刻,骏马似电闪般飞出,速度更胜方才。
清幽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疏远,心中极为不解,风声呼啸中,她大声问道:“绝,今天你能不能陪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拒绝道:“不能,回到岳州城中,我还要立即清点整编亲兵。不日便要挥兵真逼紫苑城。”
她仍不甘心,“就一小会好么?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是关于洛云惜!”
马蹄踩踏声伴随着簌簌风声,交替轰鸣着。她的声音纵使再大,也很快便被嘈杂淹没。
他依旧生冷回绝,“那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攻城,我等不了了。”
不重要了?他的话,令她有片刻的不解。为什么洛云惜的事会不重要了呢?攻打紫竹国,又为什么他会等不了了呢?她总觉得这样的他,十分怪异,好似有什么事隐瞒她一般。
“绝,攻打紫竹国,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急?这样会很危险的…绝…”山路愈来愈陡,马蹄声更大,上下颠簸令她要说话益发困难起来。
她不解,眼下联军势力强大,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急功近利,于险中求胜。本可以稳稳当当,将紫苑城围上半载,不攻自破。就好比昨夜,凤绝他根本无需冒险连夜突袭,他的武功虽高,可师伯武功亦是不弱,加上还有一众围攻将士人等,他自己又因着多日来连续作战而疲惫不堪,此前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即便是准备了后路,恐怕,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吧。凤绝身经百战,不应如此急躁莽撞才是。
奔驰许久,随着凤绝紧紧勒住马缰绳,一声嘶鸣划破长空,马儿骤然扬起前蹄,凌空扑腾一番,方才停下。
清幽自他怀中探出脑袋,瞧着眼前绵延的青色城墙,还有城门上硕大斑驳的刻字“岳州”,方知他们已是回到了岳州城中。
怔忪间,她忽觉身后一冷,一直依偎的温暖硬生生离开。原是凤绝飞身下马。
下一刻,冷硬的马缰绳塞入她的手中,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惜惜,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州府。”
清幽望着他急速离去的背影,越发心酸,强自忍住泪水,朝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她大喊道:“绝,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他停下,转首。即使是远远地,都能望见她凄怨的小脸,眼眶中有一点晶莹正缓慢滑落,在阳光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心中不忍,他轻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在孩子出生前结束战争罢了,先回去吧,一夜没睡,你一定很累了。”
言罢,他依旧转身离去,身形渐渐消失在了明亮的日色之中。
而她,凝滞于马上,久久不动…
真的是这样么?只是不想他们的孩子出生在战火纷飞之中么?原本,这样的答案应该听得她心中暖暖的,可为何此刻她的感觉却是如此酸涩?
一夜没有休息,她是累了倦了,可他呢?他已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没有休息过了,他就不累么?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虽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其中的缘故最后竟会是洛云惜亲口告诉她的。
二日后的晚上,她跟踪洛云惜来到离岳州城不远处偏僻的山间,她自暗中袭击,逼着洛云惜出手,终于确认了洛云惜已练成辟寒功的事实。
可不想,竟会听到如此令人心惊的事实。
“你不会去凤绝面前揭穿我的,我敢打赌。”
幽暗月色下,洛云惜丝毫不介意被清幽撞破自己会武功以及并没有失忆的真相。她只是轻轻一笑,声音如同浮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只是这样淡淡说着。
清幽则是定定立在风中,双臂环胸,秀眉紧锁,等着洛云惜继续说下去。
方才她出手试了试洛云惜的武功,比起上次在风宿城中的时候,洛云惜的武功进展极快,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日便要凌驾于她之上。想来洛云惜此刻说得不紧不慢,必定是有十分的把握。
洛云惜凉凉瞥一眼清幽,眸中闪过怨恨。若论长相,清幽并不十分美艳,但是清秀恬静的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婉约,恰如写得最有情致的一阕词曲。难道,这就是自己输给她的原因么?只因她好似一朵新雪,洁白晶莹,风骨清新么?
愤然捏紧双拳,叶眉紧蹙,洛云惜益发恨恨,她不甘心,她绝对不甘心。而眼下,是最好的机会,想到这里,她唇边立即绽出得意的笑容,字字道:“你非但不会揭穿我。相反,等会儿你还会求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去做什么!”
清幽挑眉,不置可否。
洛云惜低首抚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低低道:“因为,他中毒了。”
清幽眉心剧烈跳动着,虽是强作冷静,可负在身后的手已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竟是中毒么?难怪她有时总觉得凤绝脸色不佳,泛着一丝青白。
“你不信?”洛云惜见清幽并没有反应,竖眉,又道:“你还真是命大,本来你们在洞穴之时,我是想让你们两个人都中毒的。可惜啊,他护着你,还护得那样周全,你才没有被冥水沾染。”
冥水?!
清幽双眸霍然睁圆,似是不可置信般。冥水,这个熟悉的名字,这不是凤炎当年所中之毒么?
洛云惜又瞥了她一眼,冷哼道:“看你的表情,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不用我多说了。对,就是你想得那样的。”
清幽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日洞口吹来阴风伴随着绵绵细雨,竟是和着冥水之故。骤然大惊,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生生拽到胸口,满心满肺里扯出那种被强力拉扯的痛楚和惊惧来。
冥水?!凤炎那样精明的人,若是冥水有解,他又怎会自寻死路?而解毒,连凤炎都办不到的事,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办到?
额头有涔涔冷汗滑落,清幽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踉跄倒退一步,她颤声喃喃道:“不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爱他的,不是么…你怎会要他的命呢…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
洛云惜唇边露出一抹雨洗桃花般美艳的笑容,不屑道:“我爱他?呵呵,对!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更恨他!看着他痛苦,我心里无比痛快!”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上的镯子,她继续道:“恐怕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凤绝虽是和凤炎一样,所中的都是冥水之毒,可凤绝的情况可比凤炎要严重多了。当年凤炎本就是修炼辟寒功,体质偏阴,用尽名药也只能保他两年的性命。可凤绝练得是至阳至纯的内力,与辟寒功的本质大相径庭,与冥水更是相冲突。一阴一阳,想必要不了多久,他武功内力便会丧尽。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但是你只消看他眼下如此拼命打仗,便能觑之一二,他也只剩这么此时间替国效力,所以他能不着急么?呵呵,等他武功丧失,等着他的,便是阴寒一点一点侵体,慢慢折磨他,直至呼吸衰竭而亡。即便他寻遍名医,我想,至多也熬不过一年。届时…’
此刻,清幽已是完全慌了,她心知洛云惜说得肯定是真的,而这般说辞,立即解开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为什么凤绝总是避着她,原是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不忍自己陷入太深,日后过于伤心。还有他为什么急于攻下紫竹国,为什么那样拼命,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突然,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冲上前去握住洛云惜冰凉的手腕,急问道:“真的没救了吗?你若是恨,你恨我好了,为什么要恨他?都是我不好,你若要,尽管将我的命取走便是了,为什么要连他也一起下毒…“
洛云惜两眼喷射出冷厉的光芒,直欲射人,反手一擒,她扣住清幽纤细的手腕,长长十根指甲狠狠扣进她的手腕里,旋即沁出一点血丝,喝道:“谁稀罕你的贱命?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能为他付出生命么?少在那里装作情深了!若不是他那样对我,曾经的我也是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只可惜,是他不珍惜,他的眼里只有你!凭什么?白清幽,你究竟有哪一点比我好?!你不过是一个欺骗他感情十足十的骗子罢了,现在又来装什么清高?!我对他一往情深,可到头来,他却只将我当作是你的影子!甚至只是因为一个‘惜’字,你教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用力一把推开清幽,难掩眸中恨意,“实话告诉你,凤炎死后,其实黑蝶研制出了一枚药丸,可以解开这冥水之毒。如今黑蝶已死,世上只此一粒,因着机缘巧合,如今已在我的手中,只不过…”她冷笑,“我本想着,让你们两个都中毒,然后再看场好戏,看看只有一粒解药,你们要如何抉择生死。不过,既然当时他保护了你,也罢,就让他一个人承受这阴寒侵体,慢慢死亡的痛苦吧。”
清幽一听得有药可解,早已顾不上其他。本是黯淡的眸色好似瞬间明亮起来,她上前扯住洛云惜,低声哀求道:“如今你已经是他的王妃了,你救救他,好么?我保证,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绝不会妨碍你们,这样可以么?”
洛云惜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指着清幽长久说不出话来。她的笑声太过鬼魅,直震得无边暗沉夜色中满树白花簌簌掉落,好似漫天漫地正飘着雪花般。
良久,她止了笑,指着清幽厉声道:“你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呢?我空有他的躯壳,不,甚至连躯壳都得不到。他只会日日思念你,聊度此生,即便你们不能相守,却拥有最美好的相爱的回忆。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成全你们?白清幽,你恐怕弄错了,我恨他!我虽然并不希望他死,可那是因为我要他生不如死!”
极怒之下,洛云惜的面孔在月光下变得雪白,呼吸沉重若汹涌潮水起伏着,她自怀中摸出半枚黑色药丸,举在清幽面前。
清幽本能想去抢夺那药丸,可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因为面前,并不是整粒的药丸,而是半粒。
她突然,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洛云惜会毁去那救命的药。她只是小心地、慢慢地垂下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自己的衣摆,抑制着自己的颤抖。可那由心而生的颤抖,根本无法控制住。终,她的整个人亦跟随着,直抖得似在苍茫大海中沉浮的一叶扁舟。
洛云惜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自己衣领,再来又是理顺了她的长发,最终以两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半粒药丸。面作好奇之色,仿佛借着月光,她正在审视某件奇异的东西般。
清幽的心,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小动作而紧绷着,生怕她一个指尖用力,便会毁去药丸。
洛云惜径自端视了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可惜,本来,这粒药丸要是凤炎还在,倒是能解他所中的毒。不过,凤绝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谁让他修炼的是至阳至纯的内力。即便有药,也治不好他。他的武功,还是会一点一点地消失,直至成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