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天玄,自然就是负责这清缴之人,冥门中人亦称之为一一终结者,意为终结杀手性命之人。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首领给了他一封黄色信笺,而那里面写着下一个将被清缴的杀手成员的名字。
当他打开泛黄的纸,浓郁的墨香扑入鼻中,苍劲狠辣的两字撞入眼帘,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字一一黑蝶。清缴她的理由很简单,只因她不愿杀死女人和小孩。这样的人,留着对冥门是毫无用处的。
那时,他何曾想过,这次任务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日,六棱雪花旋舞着纷纷落下,地上积雪愈来愈厚。同样是出自冥门,经过非人的训练,身手总是不凡的,那时她已是与他过了几百招。这个事实令他着实吃惊不小,身为第一杀手,冥门中武功还没有能与他抗衡之人。更何况,当时的她只有十四岁。
她稚嫩的肩上、臂上受了好几处伤,娇小的身躯却稳稳立在风雪中,纹丝不动。明明脆弱得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却兀自强撑着,丝毫不肯示弱。
她的脸上,虽一片血污,却难掩浑然天成的美艳,可想而知,长大后一定是人间绝色。
最令他难忘的,还是她那双冷若寒星的眼眸,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直直地瞪着他,满是倔强与不屈之意。那一瞬,他被深深触动了,被面前这名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技亮烈红梅所震慑了。
后来,毫无疑问地,这是他第一次失败的任务。他下不了手,他也不想她死。
他向冥门首领回禀,黑蝶武艺出众,是百年来难得的奇才,杀之可惜,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值得庆幸的是,冥门的首领同意了他的提议,让黑蝶去执行一次特殊的任务,目标是一名只有三岁的孩子。
他知道的,她下不了手。所以,他暗中帮她解决了。当那个孩子的温热的鲜血黏黏地溅至她的脸上,又一点点凝结时,他瞧见她美艳的脸上始终冷漠无表情,一动不动,一任飞舞的雪花缀满她的眉眼发梢,渐渐,在冰天雪地中凝滞成冰雕。
从此以后,她再没有拒绝过冥门中的任务,亦是顺利通过了冥门中最后每一项严格的考核,成为一名杀手。只是,她下不了手的任务,皆是由他替她完成的,而这一点,除了他们两人,并无人知晓。
她十六岁的那年,冥门之中举办了一场残酷的比武,毫无疑问地,她出类拔莘的武功获得了冥门首领的重视,并将冥门中的兵家名器,一双圆月流星枪交给了她。因着她的出手够快、够狠、够绝,豪不留情。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不容小觑,是以冥门之中赐她名号——“天魔”。
而亦是在那一天,他送了她一串青金链子,链子中央有拇指大的一颗琥珀,色泽暗红通透,里头横卧着一只蜜蜂。他知道的,一般的俗物她肯定瞧不上眼,而这琥珀石是他费尽心思寻来的,世间独一无二。
也许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她,她格外地高兴。也是那一次,他看着她唇边绽放的笑容,仿若梨花绽雪一般,美得动人心魄。那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早已是沦陷殆尽。而他,早就犯了杀手的大忌,动了真情。
由于冥门中门规严格,杀手之间极少往来,是以他们平日能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终于有一次,冥门派他们俩一同执行任务。时手十分难缠,即便他们俩联手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完成。而他亦是因着周护她受了些伤,虽不是很重的伤,可也必须休养几日。
还记得那一夜,最是刻骨铭心的一夜,雪峰的山洞之中,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渴望。
“蝶儿,今夜,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他凝望着她美艳的面容,轻轻覆上她颤抖的身躯,他的手烫得吓人,他的目光更是灼热得令人害怕。
她亦是紧张着,因着颤动,面颊之上一枚黑色蝴蝶的印记渐渐清晰起来,灵动的一双翅膀好似要腾飞起来般。这是一枚她为自己刻下的刺青,用了特殊蜥蜴皮磨成的药水,平日里看不出来,每当情绪有变化,或者体温升高时才会显现。
“蝶儿,这刺青真美。在我心中,这就是世间最美的蝴蝶。蝶儿,你是只属于我一人的蝶儿…”
他一寸一寸地掰开她掩住衣襟的双手,温柔地解开她最后的防线,山洞之中,飘满金疮药的香味,他的手抚遍她全身,滚烫的唇反复肆虐着她娇艳的唇,她柔美的脖颈,一分一分往下,狂野地游走着。
那一夜,他瞧着蝶儿刺青在她脸颊之上时隐时现,翩翩欲飞,激起的情欲将他彻底覆没,他一遍又一遍地占有着她,与她融为一体,久久不舍分离。
“蝶儿,我会负责的,我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离开。”
她轻柔无力地将头枕在他胸前,他轻抚着她的秀发,凝望着她满足而又甜蜜的笑容,猛然又将她覆在身下,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激情,瞬间又起。
“天玄,我好像…怀孕了…”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他要做父亲了么…可下一刻,又有着隐隐担忧。
虽然,他知晓想要脱离冥门,定是极难极难,可他原也没有想到,竟会是难如登天。他们一路躲避追杀,大小历经百战,日夜激战,可谓是身心疲惫。可虽是亡命天涯的日子,却是他们彼此间最难忘的美好回忆。
他们并肩作战,共同击退围剿他们的杀手,得以喘息的时候,他们相拥而眠。最终寻到了一处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地方,就是一一寒霜部落。
为了能在这美丽的地方安心地厮守一辈子,为了再也不被人四处追杀。他们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那就是联手灭了冥门,让这个杀手组织消失,从此便可以高枕无忧。
那是一场异常血腥的杀戮,一双玄冥鸳鸯剑,一双圆月流星枪,整整厮杀了十日十夜,他们的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最后一日,夕阳红的沁血,玄冥鸳鸯剑,圆月流星枪,四支利器同时刺入冥门首领的体内,随着那首领长啸一声,鲜血霎时染红了整个天边,浓烈地晕开去,映遍山河。
可也是那最后一刻,冥门首领用尽他全身最后的内力,迸发出强大的劲风,将黑蝶一同扫落山崖。
“不要…”他惊喊出声,喉咙涩哑,可伸手触及的,却只是冰冷潮湿的空气。
“蝶儿…”
他大声喊着,一声又一声,声音仿佛是一卷衣帛被人狠狠撕裂,听得人心神俱碎。
那日,凄厉的呼喊,久久在山间回荡着,却没有一人回应。
山顶寒风凛冽,然而站立其间。任凭你极目远眺,也只是无尽大漠,戈壁黄沙飞扬,红河日落孤烟。苍茫天地间山山水水在他眼中皆是灰色,晦暗凝滞…
后来,他一度疯狂地寻找,到处寻找着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可每一日,他最终只能无助地看着红日缓缓自天边坠落,无尽的黑暗将他吞没。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的心亦是随之慢慢枯萎,慢慢绝望。
几乎是失魂落魄,几乎是心灰意冷,他辗转回到了寒霜部落。因为他们曾经相约好,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故,他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与彼此相聚。
日日焦灼的等待,漫漫两年的春,夏,秋,冬,在指尖匆匆寂寞流逝,纵然你想阻止却也无能无力。
无尽的绝望令他变得憔悴无比,偶尔在溪边,对着如镜面般清澄的溪水发愣时,方发觉仿佛十数年时光从他面容上匆匆流走,哀伤早已将他整个人浸透,昔日的冷峻如今只余下沧桑。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命运与他开了一次极大的玩笑。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天高无月,本是格外闷热,山中却渐渐吹起了如玉凉风,带来了湿润的水气,萦绕在他身周。他戚戚坐着,高俊的背影凝成一道苍凉的剪影。
风,荡漾起粼粼溪水,波澜四起,好似他整个人亦随之忧伤地褶皱起来一般。
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笛,他轻轻吹奏起来。笛声似一种若有若无的缠绵,悠悠隐隐,相思于心,渐渐曲中刻骨之意已是十倍胜于原曲了。也许只有情至深处,才能吹出如此音律罢。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渐渐变大。无数雨点溅入他面前潺潺流逝的溪水之中,噼里啪啦直作响,亦是激起无数雪白泡沫的水花,朦朦胧胧地,好似梦境一般。
而与此同时,清脆的琵琶声,由远及近,悠扬响起。
那样轻灵婉转的声音,和着雨水落入溪中的淅沥声,明快而有节奏。可更多的却是近乎一种蛊惑的震颤,他只觉自己的心亦是随着那音符而剧烈地“砰砰”直跳,渐渐不受控制。
赫然回身的瞬间,他好似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蝶儿,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他从不知,她一身白衣飘飘,也会如此美的摄人心魄。
那一夜,在他亲手搭建的等着蝶儿回来的小木屋中,天上无星无月,屋中亦无幽幽烛火,伴随着潇潇雨声,他积蓄了太久太久的相思与激情爆发了很久很久,有着少年般的急迫与冲动,爱欲如烈火一般,占有如海潮一般,直至天明。
可当他的意识恢复清醒,当床单上刺目的处子之血的鲜红耀入他的双目中时,他望着身边因着累极仍在沉睡中的陌生女子,当即彻底懵住了。
那女子纯净地仿若一汪清泉碧水,弯弯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双唇红润,美如月光、静如幽兰。然而,他却是从未见过她的。
那时,他下意识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因为他不知,若是她醒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而那一刻,屋外雨已停,当晨曦的曙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照耀进来,照亮了一室的昏暗时,门骤然打开。
几乎以为是错觉,这一次,他竟然真的瞧见了他朝思幕想的蝶儿,瞧见了与他分别了两年之久的蝶儿,此时此刻正依依立在门口。
她美艳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冷眼瞧着他此时正与另一名女子睡在床榻之上,她冷冷盯着床单之上那象征着女子纯洁的点点红梅,冷寂疏离的神色又仿佛回复到了当初在冥门中那个受尽残忍折磨的少女。
她瘦了,她瘦了好多好多,面色苍白,削尖的下巴,一张脸好似只余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此时注满了不信,注满了悲伤,亦是注满了愤怒。
他很想开口解释,却不知要如何说明眼前的情况…
“天玄,我落崖后受了重伤,我们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她的话,哽咽在当场,“因着流产的病症,两年了,我的双腿几乎不能着地走路。跨越万水千山,我几乎是用爬过来的,我一边疗伤一边找你,挪几步,停几步,露宿荒野,饿了便吃些果子,渴了只能喝些露水,我千辛万苦才抵达寒霜部落,到了这处我们曾经发誓要长相厮守的地方。”
纤手一指,她指向了屋外潺潺流过的小溪,纤长美艳的眉毛凝成死结。
“你曾说,会在这里等着我的,我们一起在这里建座屋子,每日一同看着日出日落,还有我们的孩子…”
“可你呢,你就是这样等我的?你以为我死了么?两年,不过两年而已!这么快你就变心了…”
“你的海誓山盟?你的柔情蜜意呢?全都是骗人的!早知今日如此,当初你为何要招惹我?我的心本就是一潭死水,我活着本就是行尸走肉,你为什么要亲手给了我希望,再亲手覆灭?”
“为什么?难道我就是活在地狱中见不得光的幽冥之花么?”
“是不是因为,我是冷血的杀手,我杀了那么多人,造孽无数,连带灵魂都被染黑了。我比不上她是吧,比不上你身边这个清丽单纯的女子是吧。在你心中,她就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是罢,那我算是什么?你当初苦闷时打发时间的玩偶么?”
“我恨你!”
“天玄,我恨你,既然我本就是如此不堪的女子,既然我本就活在地狱之中。我黑蝶在此发誓,终此一生,我要杀尽所有与你相亲相近之人,我要他们个个生不如死!”
溪边木屋之中,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心如同被利刃刮过,血肉模糊,痛不可言。
可一切,要如何挽回?
记忆中,有明灭的光,不停地闪烁着,像是浓雾深处渐渐散开,露出本来的颜色。
天玄子恍然自往事中醒转,面前虚幻的海市蜃楼逐一散开。
他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月色下,火光的掩映下,只觉她美艳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青色。
他一步上前,低呼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不好?”突然,他心下有着不好的预感,方才山下黑幕四起,阴风阵阵,这样的内力,她不应该有,难道她…
直觉不好,他慌忙上前握住她纤柔的手腕。
黑蝶却一臂甩开,呵呵笑着,盯着天玄子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不用你假惺惺!不能亲手杀了白若月这个贱人,真是太遗憾了。真想不到,她竟会成为东宸国的皇后,哈哈。好在我后来找到机会给她下了一种慢性的毒药,那种药会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她的神经,也包括她所怀的胎儿,所以她的儿子也难逃这种毒药天长日久的侵蚀,那个东宸国的小皇帝,应该至今还昏迷不醒罢,那是她的报应!”
“还有,她的亲妹妹,也被我杀死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用你教我的枪法,用圆月流星枪,只一枪便要了她的性命,可怜的白若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那个贱人的女儿,对了,与那个小皇帝不同,这还是你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不会这么便宜她了。这么多年来,我以前总想着亲手杀死她,可如今我改主意了,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了,我也要她尝尝我当日所受之苦,让她在痛苦折磨中慢慢心死,直至彻底枯萎。谁教她与她的娘亲一样,都是介入别人感情的贱人。我也要教她尝尝被抛弃、尝尝背叛的滋味。”
“对了,你还有收徒弟?其实,本来我不想杀他的。可是谁教你今日竟还护着你的女儿!你不想她成为圣女,不愿她与自己的所爱分离是么?我偏偏不如你所愿!所有旧账,今天我要与你一并解决!天玄子!我曾发誓,此生要杀尽与你相亲相近之人,定要他们个个生不如死!就像我当年那样,你可知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日日咬牙忍着,忍得牙根发酸,我无时无刻不等着这一天地到来。等着与你做一个彻底了断!”
黑蝶呵呵笑着,抬头望着天玄子惨淡的面容,很是得意。
她的视线,冷冷自凤绝面上扫过,今日她备了万全之策,崖上之人,一个都别想逃过。恨恨移开目光,最终落定在清幽身上。
几从火把的光线幽幽暗暗,黑蝶美艳的面容在火光的晃动中模糊不清,银牙暗咬,她的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起来。她在心中冷笑出声,这就是白若月和天玄子的女儿,并不算是人间绝色,至少没有她的母亲白若月那样绝美的出尘清新,不过那淡淡若幽兰的气质确实很像。
同样的纯净!这也是她最痛恨之处,白若月的鲜亮明洁映衬着她自己的阴鹫晦暗。可是,谁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她自有记忆来,便身在冥门之中,杀戮是她唯一活下来的方式。
第一次见清幽,便是在船上那次,以前自己从未见过。白若月生产那天,她晚到了一步,当下孩子已是被人抱走。听当时接生的人说,那孩子生来发色棕红,十分好瓣认。当时还有一名貌似云游四海的箕命之人路过,看了那孩子一眼,留下了这么一段话,“流星异转,其羽煌惶。纵横天下,四海翱翔。直上九霄兮皆成殇,凤兮火兮,何时归去一一”
此时,夜风拂过,不着痕迹地带着露骨清寒。
黑蝶十指紧紧攥着,在掌间沁出一个个血红的指甲印,她恨得心中几乎要沁出血来,近二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上,可白若星那个贱人将那孩子藏得那么好。这么多年来,她踏遍千山万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要不是,前段时间,民间盛传白莲教教主一袭棕红发丝,她恐怕到现在都报复无能。
天玄子呆呆愣着,他万万没有想到,重见黑蝶,她已是被仇恨折磨得如此疯狂,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被寒风一吹,冷透了他的心。
身躯瑟瑟战栗,他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缓缓摇头道:“蝶儿,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解释?你恨我便罢了,为什么要毒死白若月,还杀了白若星,她们都是无辜之人。还有清幽,你究竟准备将她怎样?”
黑蝶双眸陡然明亮至极,冷笑道:“你心疼了?若不是她成了皇后,我不便下手,不然我定要将她千刀万剐。谁让你护着她?不让我杀了她?还让那个贱人的孩子出生。你可知,漫漫长夜,我总梦见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我与你一同联手灭了冥门,你才有今日安宁的日子,凭什么我失去了孩子,你和那贱人的孩子却能平安出生?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容忍?!我怎能容忍?看着她的孩子长大成人,我的孩子却还在阴曹地府受罪,我要怎样才能不恨?白若月,她该死!是她让我知道了你变心的真相,将我推入万丈深渊!她死了,你躲了那么多年,如今也该轮到你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猜想着今日寒霜部落竞选大圣女,你应该会来看一看当初她所住的屋子,果然你来了!”
“蝶儿!”天玄子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他上前一把拥住她瘦弱的肩膀。她的呼吸都是那般冰冷,此时喷洒在他的脸上,几乎将他的鬓发都连带冻住。他的目光贪婪游移在她的面上,悲戚道:“你为什么不明白,那只是一个错误,只是一个错误!我从来爱的,只是你,只是你!”
“住口!”黑蝶似是情绪崩溃,她大吼道:“我再不会相信你的话!从前你便是这般花言巧语骗我,骗我将心交给了你。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呢?!我不会相信的!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山顶下山只有一条路,届时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你们,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罢!”
“你应该相信他,我能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清冽的男音在寂静的夜响起。
随之黑暗中,一名紫袍男子的缓缓现身,尊贵淡然的气质,而那缓缓清晰呈现的面容,令所有的人呼吸都为之一怔。
清幽与轩辕无尘率先回过神来,如果说方才那名玄袍男子是天玄子,那么此刻他们已经可以肯定,面前此时出来之人,才是她的师伯,他的师父一一紫远兮。
一模一样的面容,连冷然的气质都十分相似。
天玄子与黑蝶皆是愣在原地,世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么?还是说…
夜深而来,紫远兮一身紫袍,领口袖口皆绣着金丝柳叶,衬得整个人益发沉稳淡雅。清冽的眸底,尽是历经风霜看淡世事才能撑得住的清远。
他环顾四周,目光自清幽与轩辕无尘身上掠过,柔声道:“无尘,清幽。天清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清幽双眸一红,想起师父惨死,哽咽道:“师伯,都是我不好,师父她…”
紫远兮轻轻摇头,制止她的的自责道:“恩恩怨怨,已经近二十年了,如今也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此时,天玄子望着紫远兮,除了震惊以外,心中隐隐有着一种猜测,未待开口。
紫远兮已是幽幽道来:“其实,我本是紫竹国的二皇子。而你,则是我的孪生兄弟。我比你早到人间一刻,算起来,你还当叫我一声哥哥。”
天玄子冷眸一黯,唇边略过一丝不屑。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才会被抛弃荒野,不然如何能被冥门中人拣去?四十年都过去了,可此时此刻,竟然有人告诉他,自己竟是紫竹国皇家的血脉,岂非极大的笑话。
紫远兮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兀自轻叹道:“这个事实的确残忍,可今日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在我们紫竹国中,有种迷信的说法,生下双生子乃是孽障之像,会给国家和家庭带来噩运,通常的做法便是将生下双生子的女子以及孩子一同火焚,以平息天怒。所以,当年母妃为了保住家族所有的人性命,当我们出生时,晚一刻出生的你,当即便被抛弃山野了。后来,父皇给我起名为紫远兮,而母妃则是在暗地里,也给你取了个名字,唤作紫远曦,晨曦的曦。虽是丢弃了你,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母妃心中也是不舍,她经常因着思念你以泪洗面,最后早早就郁郁而终。这件事,母妃瞒得极好,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皇弟,这么些年,让你在外边受苦了。”
天玄子听罢,依旧撇一撇唇,不置可否。他从来无亲无眷,也不在乎这些,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黑蝶瞧着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冷眉微翠,她冷笑道:“今日,我可不是来听你们叙旧的。你们若是要认亲,现在也该认完了,不要妨碍我的事。”
紫远兮眸光自她美艳却略显苍白的容颜上划过,迅速掩去一分悸动,心,却克制不住地“砰砰”直跳起来。
她不会知道,其实自己早就见过她了。他永远都忘不了初遇的那一天,那时,他正巧准备前往寒霜部落中,去看望自己的小师妹白若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