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清幽不免咋舌,这叫什么回答。
此时,有微微的风,暖暖的吹入,轻轻撩起她鬓边的长发,拂在颊边,微微麻痒。
手上,突然有一阵微微的刺痛感。她不免秀眉微蹙。
萧楚凝眉,执起她的手,在日光下仔细一瞧,手中的金针针尖已是有些秃,他低咒一声,暗骂道:“又要换一根金针了。凤绝这厮,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为了他,我都快将我萧家的老底都用光了。上次啊,上次,你还记得么,你毒发的时候,我本是好心,拿出一颗凝香丸用以延缓你的毒发。结果呢,被他瞧见,他把一整瓶都抢去了。这次,我见到他,就想跟他要回凝香丸,想不到他竟然厚脸皮地跟我说,‘一颗都没有了’。”
清幽“扑哧”一笑,脑中将凤绝冷然的表情和萧楚吃瘪的神态各自想象了一番,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萧楚继续抱怨道:“他一个大男人,武功又这么好,哪里会受伤?!要一整瓶凝香丸用来做什么?他不知道么?要整整十年才能治的出一瓶!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
清幽有些歉然,“你说的凝香丸,我想起来了,许是当日我得了瘟疫,耗费了不少。”
萧楚又是“哼”了一声,“凝香丸的事情就罢了。这家伙成天算计着我,知道我有绝世的金针,知道我有这独门的手艺活是罢,知道我能替他善后是罢。好好的手,给人家废了,又来找我给接续,他当真是嫌我太空了,尽给我找些事情做做。不!”他的声音似是益发愤愤不平,“他就是惦记着我手中这些金针,你看,为了给你缝经脉,这都磨坏了多少根了,现在所剩无几了…”
萧楚不停地絮絮叨叨着。
清幽确是轻轻一怔,风,吹在她的脸上,好似在心湖上吹起丝丝涟漪。
她突然问,“你是说,凤绝他知道你会缝筋脉?”
萧楚头也不抬,继续缝针,“当然,他以前手下一名副将,便是我给治好的。他当然知道我会,只不过,这次给你治与他们不同,他们的手治好至多是能灵活使用,而你的手,却能恢复如初…”
语未必,清幽用左手突然“刷“地一下,便扯下了蒙住自己眼睛的黑布。
突然而至的强烈光线,令她有片刻的承受不了。
待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眼前时,方发现萧楚正惊讶地望着她,而他的手中,正执着一根极细极细的金针,还有那线,若有若无,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瞧清楚它的存在。
清幽的心中,隐隐有一股热流正强力激荡汹涌着。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凤绝一早就知道萧楚能缝合筋脉,那当初他废她的右手,竟是…为了…
天,她一时不敢往下想。当时凤翔执意要杀她,后来又让凤绝废了自己的武功,而他为了保护自己,却选择废了自己的右手。也许,他那时就思量过了,右手还能再接续,武功废了那可是十几年的朝夕苦练的心血…若是他废了她的右手,凤翔也许因着兄弟情分而罢休…
所以,那日在江上遭冥王女子追杀,他才会说,冥门必杀令已撤。
此时,她的视线又落在自己的右手之上。她轻轻地动一动,试着运起真气,虽有麻散麻痹着知觉,确仍是能感觉到真气已是能回流,顺畅无比,不再阻塞。
顿然,心中的疑惑似惊涛骇浪般,一浪接着一浪扑来,几乎要将她彻底覆没。她纤弱的身姿亦是随之猛烈摇晃。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即便是缝合筋脉,真气又怎能在脉息中流转通畅呢?!这是不可能办到的!这是任何一种丝线都不可能办到的!绝对不可能办到的!难怪方才萧楚说,他给别人治手,至多日后能灵活使用,但是她却可以恢复如初,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差别究竟在哪里呢?
萧楚望着她似陆入凝思,秀眉深锁,似是要发觉什么了,他不由温言道:“好了好了,还差最后几针了,你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日落之前我可是一定要给你缝好的。这么多天下来,我眼睛可真是受不了了,明天要好好休息。”
说罢,他执起针又是缝起来,手法极细,线过处,几乎瞧不见踪影。
清幽的心骤然“突突”跳起来,直觉告诉她,差别一定在这线上。心底处,有一种强烈的意念萌生,狠狠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线,如此眼熟…该不会…
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难成整音,问道:“这是什么线?”
萧楚手中正缝着最后几针,也不看她,只是淡淡道:“天丝啊,他将天丝辟成十六股,用以给你续脉络,不然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令真气游走,畅通无阻呢?”
他的回答,只是不紧不慢的。却好似能掀起滔天巨浪。
那一瞬,清幽仿佛整个人遭电闪雷劈一般。瞬间手足酸软,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不,不可以…
萧楚一把将她按住,微恼道:“你躲什么躲!愿不愿意的,天丝已经尽数缝在你的筋脉中了,你若是这时抽手,让我功亏一篑。天丝已经没了,你的手也好不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她的手,僵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天丝已经没有了。
一张脸,霎时白得没有血色。他竟然…那可是他的独门绝技啊…,她曾经亲眼见过天丝的威力,在他的手中,时而柔软如带,时而冷直如玄铁,可以令真气肆意游走,可以令他飞纵自如,可以在万军人马中轻易突围,可以轻易结成天罗地网,擒住他想要擒住的人…可如今…
她震颤了,只能不语。
渐渐,日影西斜,这是一天中最美最美的时候。
夕阳血红如要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都如烧如灼般,各色彩霞织成一天一地的锦缎,漫天铺开,处处都好似幻彩迷蒙一般。
萧楚缝好针,照例替她上好了黑玉膏,又缠好了白纱布。这才揉一揉自己疲累的眼睛道:“总算在日落前给你缝好了,谢天谢地,明天不用再继续了。”
“这几日你不要随便碰水,十日后我来替你将外面的棉线拆除就好了,还有汤药也…”语未必,却见清幽已是倏地站起,她一言不发,突然就这样跑开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女人…连个谢字都没有…”萧楚望着她飞奔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一摇头。
哎,有时这女人,也是死脑筋,喜欢就喜欢嘛,又不说出来。看来,确实需要他提点外加刺激一下。
希望,他们有进展就好。
清幽疾步跑着,她跑至门口,方知凤绝还在风宿城街上,没有回来。她又匆忙跑出门。
那一刻,她想明白了。
她要告诉他,她爱他,她有着他的孩子。不管前路会有多么艰辛,不管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此时此刻,她只想告诉他,她爱他,她早就爱上他了…
眼前,红宝石般的夕阳渐渐隐于青灰的城墙之后。连绵不尽的天边,已是染上蒙蒙傍晚的辉色。晚景时刻,家家都出来点灯。
放眼望去,红瓦黑墙的尽头,皆是一片繁华锦绣。
她拼命的奔跑着,在大街上奔跑着。跑得发髻都有些松散,风呼呼刮在耳边,却听不见丝毫声响。
月华初上,夕阳未散尽温暖,皓月已绽放出柔情。
她奔跑着,像是安上羽翼的飞鸟,于万千人海中寻觅着他的身影,飞奔着。
一盏盏灯笼,由远及近,依依次第点亮。她的视线,一下子便穿透重重人海,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那样熟悉的身影,亦是深深刻在她心上的,想忘也忘不掉。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家店铺门口。
店铺的老板似在交给他一包东西,瞧着像是吃食蜜饯之类。橘红的灯笼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映在他深刻的俊颜之上,隐约透着灯光的温暖橙红,亦添了一抹暖洋之色。
转眸,他似是瞧见了她。
微微一笑,清粹如白露含光。
她的眼泪,在一瞬间灼热涌出眼眶。狂奔数步,扑到他怀里。
她的主动,不禁令无数路人侧目,她却毫不在意。
有流光自他眸中转过。他怀抱着她,感受着她急促起伏的呼吸,狂烈的心跳,几乎不能相信,只喃喃道:“惜惜,你出来找我么…”
他的心跳沉沉入耳,隔着衣衫,他的温度仍是能暖洋洋传至她身上。
心中有无数的柔情蜜意,她用力点头,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流泪笑道:“绝,我…”
“碰”地一声。
骤然,突如其来的撞击,打断了她即将诉之于口的话,亦是令凤绝飞快地怀抱着她闪躲至一边。
一名女子发丝凌乱,像是寻到了救星般,上前死死拽住凤绝的衣摆,她大哭起来:“公子,救救我罢,你救救我罢…”
抬头的瞬间,梨花带雨的美丽面容犹如一束强烈的闪电,直直震慑了清幽和凤绝。
是,洛云惜…
黄沙落满地 第二十六章 一哭二闹
月凉如水,繁星似雪,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宽敞的楼阁之中。在烛光黯淡的黑夜里,显得那么明亮。窗外的世界,寂静中带着一丝春天的暖意,而屋里却是另一番萧凉的光景。
宽大的床上,洛云惜闭眸躺着,苍白的面色,唯有唇瓣仅剩的一缕鲜红能让人感受到生的气息。她的胸口,正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却微薄得如同牵住风筝的一缕丝线。
几名丫鬟轮流服侍着,将洛云惜本是脏污的脸、手洗净,又是替她将发丝梳理好。撩起的发丝和偶尔掀开的衣袖,依稀能见到她的额上、臂上皆是伤痕,似是曾被人毒打。
凤绝长眸微眯,冷冷盯着洛云惜,一言不发。方才在大街上,洛云惜因着惊吓过度而骤然昏厥,当初洛云惜意外死亡,他只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挑起凤秦国内乱。他没有想到,洛云惜竟然还活着,其间似乎还受了很大的委屈和痛苦。
也不知,这两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洛云惜她又是如何来到这风宿城中的。而且,刚才她似乎喊他“公子”,难道,洛云惜也失忆了?
事情怎会这样?
他不免有些焦躁,一手紧紧按住身侧蟠龙含珠的花几,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着,呼吸亦是有几分凌乱。
此刻,他心中不禁后悔万分,他对洛云惜并未半点男女之情,亦无一丝动心,当初不该负气用事,娶她为侧妃,将事情愈搞愈糟。且当时洛云惜还是圣旨赐婚,只要她还活着,名分上便还是他的侧妃,且如今靖国公兵反,事情牵动全局,他也不难太肆意妄为。
那么,眼下又该如何是好呢?
清幽立在凤绝身边,侧目间,见他俊眉紧锁,一缕长发垂落颊边,面色阴郁滞滞,她的心亦是随之陡然一沉。其实这事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也难以接受事实。虽然洛云惜的突然出现,证明了她当时那三成掌力并没有将洛云惜杀死,虽然能证明她并没有手染血腥,可此刻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中隐隐有着不详的感觉。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如今丝毫不会怀疑凤绝对她的感情,她甚至可以体会到当初凤绝望着洛云惜轻轻唤出的那一声“惜惜”时,他心中的挣扎与无望。他曾经是那样的想忘掉她,想抗拒她,想逃避她,他是那样地害怕会再次爱上自己,才会在山洞中与她激情之后,刻意地疏远自己,甚至娶了洛云惜。
他的痛,从不会比自己少,回想当初,如今她仿佛能听见,那时他的心也在碎成千片万片,落了满地。
其实,他的情,他的痛,他的无奈,他的挣扎,如今她都能深深体会到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轻轻地将手覆在他的大掌之上。
虽然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凤绝顿然浑身流遍温暖,转眸间却见清幽深切的眸子正直直注视着自己,而她的唇边亦是荡漾着浅浅的笑。
心中一滞,他薄唇轻抿,“对不起,当初我不该…”
她轻轻伸出一指,抵住他的唇,摇一摇头道:“别这么说,是我负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
凤绝深深吸一口气,凝一凝眉叹道:“当初是我冲动了,只是,我对洛云惜亦是有所亏欠的,你有所不知,当初我们第一次大婚,你刺了我一刀…”
他的话,令清幽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手指紧紧绞着衣袖,甚至绞得手指生疼,当初的她,是那样残忍地对待他。
凤绝注意到了她眸光的黯淡,他握一握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拉至他的心口,只是柔声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再想了,我真的不怨你。你听我说,当时我身负重伤,是夜寒将我带离。但那时的我并不甘心,我担心自己的十万亲兵,也…总之…当时我想返回东都,可终因着失血过多,昏倒在了路边,是正巧路过的洛云惜救了我。”
他顿一顿,瞧了瞧清幽,眼神更暗,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方才继续道:“我醒后,急着要走,她却执意留我养伤,我一时情急便打昏了她,将她一人留在了山洞之中。乱世里,我没有顾及她的安危,独自离去,想不到竟是累及她被人强暴,失了清白,所以当时我…”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懊恼地闭一闭双眸,缘起缘灭,缘来缘错,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会不会不同?
清幽微微惊愕,菱唇轻启,想不到洛云惜那般不堪的过往,背后缘由竟然是这样的。脑中依稀记起曾经在靖国公府上用晚膳时,靖国公痛心疾首的一番话。他道是:凤秦国丢失东都的那一日,洛云惜正巧去落云山脚与东都相接的小镇上探望一个表亲,不想途中遇到了兵变动乱,与家人走散,后又不幸遭匪徒糟蹋。因着此事人尽皆知,只得等事情过去很久后,才行比武招亲之事,将洛云惜匆匆嫁出去。
而那时,他们正巧出现,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凤绝会在晚膳时说,那件事是他的责任。
此时清幽的目光,越过轻柔的幕帘,落在了仍是蜷缩在重重锦被中的洛云惜身上,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感觉缓缓蔓延。
注视片刻后,她才问道:“绝,那当时你知道她是谁么?我有一事始终不明,为何那时你会突然出现在擂台之上?”
凤绝缓声答道:“当时,我并不知她是谁,我一心只想回去东都,没有问她的名字,事后也从未去找过她。我会去瞧靖国公的比武招亲,纯粹只是觉得有些怪异罢了,想看个究竟。且靖国公此人倨傲,一向难沟通,总是神思阴沉,不知所想。我素来也防着他,怕他背后另有所图,会对凤秦国不利。当时,擂台之上,我看到一抹可疑的黑影,于是就追了上去。而那人放烟雾弹逃走后,我又四下里寻了寻,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已是站在了比武招亲的擂台上。”
清幽恍然,想起靖国公如今已是兵反,她低叹道:“此番洛云惜回来,应该算是好事,也不知靖国公能否退兵。”
可说着,她的眉际已是添上一缕忧愁。若是靖国公能退兵,自然是好,只是她与凤绝之间好不容易有些进展,中途跑出一个洛云惜,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此时,她的右手上因着麻散退去,微微地刺痛着。这种痛,令她益发地清醒,他待她情真意切,如今天丝也尽数用在她的身上,不管与他一起,前路有多么困难,她绝不再退缩,非但不退缩,她还要尽力去争取。他的情,她绝不会再辜负…
两人不再说话。
空气之中,有片刻的静,死水一般的静。屋中,唯有烛火轻微跳动,时而爆出火星“啪”的一声,旋即又归于无声。
良久,凤绝突然道:“惜惜,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我原本就不该娶她的,她出身大家闺秀,应当是懂进退、明事理的人,我想等她清醒后,同她说明一切,向她道歉。她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归宿…”
清幽勉强一笑,并没有接话。他想做什么呢?洛云惜可是圣旨赐婚的,且事情关系到整个凤秦国的局势,并不是他想休离便能休离的。况且,洛云惜对他痴心一片,又岂会轻易放弃?!他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些?
忽地,清幽双眸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附在他耳畔小声道:“对了,绝,相信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她好似失忆了,方才在街市之上,她仿佛并不认识我们。”
凤绝颔首,“我也发觉了,她似是唤我‘公子’,不过她旋即就昏厥过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等她醒来才知道。”虽是嘴上这般说,他的心中亦是没底,事情似乎更棘手了,如果洛云惜失忆了,自己又要如何同她说起呢?
叩门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响起,正值先头去处理一干事宜的锦卫拱手来报:
“王爷,宁和公主,我们已是查探清楚了,方才在大街上追赶云侧妃之人,是一名人贩子。经过我们初步审问,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们在山中捉住了云侧妃,并将她打昏。正在准备交易的时候,他们不慎让云侧妃跑掉了,这才出来追赶。适逢当时云侧妃遇上了王爷,这才脱险。”
听毕,凤绝与清幽对望一眼,彼此心中,皆是一惊。
究竟,洛云惜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落得如此悲惨的地步。那与她一同失踪的祁奕呢,人又在何处?是死了还是活着?
正在此时,有服侍洛云惜的丫鬟低声唤起来,“她醒了,她醒了!王爷,云侧妃醒了!”
凤绝犹豫了下,终还是一步跨向洛云惜的床头。
他望着洛云惜已是睁大了双眼,她的容颜苍白而憔悴,衬得一双眼睛亦是失了神采,而那双眸子正幽幽转动着,从迷蒙道渐渐清明,最终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瞧见,望见自己的那一瞬,她的眸中陡然绽放出无尽光芒,似是在久别重逢中突然寻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般,而那样炙热的眼神,无端端地令他心中陡然一沉。
洛云惜突然坐起身来,她一下子扑入凤绝的怀中,语未出,眼泪已是大颗大颗地落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王爷,你是左贤王,你是王爷,你是我的夫君…”
凤绝一愣,事情的转变极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望着正死死缠住他,哭得不停地颤抖的洛云惜,他转眸,望着清幽的眼神有一分无奈与尴尬,他伸手推一推,想将她推离自己怀中,可无奈,她抓得太紧,丝毫不肯松开。
洛云惜只一味紧紧抱着凤绝,连连哭诉道:“王爷,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与你失散呢,我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忘了自己是谁,那种感觉我好怕好怕。王爷,他们对我好差好差,还想将我卖掉,卖给别人做小妾…幸好我找到机会逃跑,不然就…当时我好绝望…好几次都想自杀…王爷…我想起你了…我想起来了…”
洛云惜不停地抽泣着,似是仍在害怕着,她伏在凤绝怀中,隐隐可见双肩仍在不住地颤抖着。
那种哭泣声好似绞绳一圈一圈缠上清幽的脖颈,直叫她窒息。有凉风从窗缝中忽忽透进,轻微的凉意沁入肌肤,渐渐竟是冷浸浸地将她整颗心都冻住了。清幽忍不住战抖了下,而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
清幽的心中清楚,即便凤绝想与洛云惜撇清关系,此时也是不合适的,必须等到洛云惜情绪稳定之后。
良久,洛云惜终于哭够了,她娇小的面容自他怀中抬起,看见清幽的时候,眸中是无尽的迷茫之色,“夫君,她是谁?”
语出,凤绝与清幽皆是一愣。
还有这样的事?洛云惜认得凤绝,却不认得她,竟有这样奇怪的事?
凤绝与清幽的相互对望,眸中流转的神思,此时在洛云惜看来,却是一种无言的眉目传情,深深地刺激着她的神经。突然间,她是是极度失控,骤然大哭起来,“夫君,我们才新婚而已,我这才与你失散了多久,你转头就另有新欢了,你可对得起我…呜呜…我不依我不依…我要让我爹爹给我做主!”
凌厉的哭声在屋中左冲右突,那样的撕心裂肺,令清幽不免觉得头疼和闷热,背脊上亦是沁出层层的汗来。
凤绝亦是愈发疑惑。
渐渐,洛云惜似是哭得累极,她止住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啜泣着,那绵绵的抽泣似一支缓缓推进肌理骨髓的针,令人麻木的疼。
身旁一名伶俐的小丫鬟,见王爷一脸尴尬之色,忙伸手递上一袭干净湿热的毛巾,细声劝道:“云侧妃,用毛巾擦个脸吧。”
想不到,这一句“云侧妃”的唤声,又是引来了轩然大波。
方才哭声已是渐止的洛云惜此时又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的双手拼命捶着凤绝的前胸,哭喊道:“云侧妃?她为什么叫我侧妃?难道你还有正妃么?怎么可能,我爹爹是靖国公,我怎么可能做妾呢,我不要,我不要…”又是哭得不能自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地瑟缩着,抖动得起伏像海浪般一涨一落。
凤绝蹙眉更深,他突然出手点住洛云惜的睡穴,将她平放在床边,旋即冷声吩咐道:“快去,叫萧楚过来,给她仔细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抬眸,他望着清幽,眸中划过一丝歉然。
不过,这样的洛云惜,与平日差别那般大。
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随着洛云惜再次昏睡,室内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