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无法作答。她的气息渐渐仓促,似帘卷西风,残叶纷飞。
凤绝轻晒,他垂首,自衣襟中取出两封书信,递至清幽面前。修长的手指,将两封书信次第展开,以一种安静的姿态停驻在清幽的面前。
微黄的信笺,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两个熟悉的字迹,“突突”地映入她的眼中。却好似两道利刃锋芒直直刺来,刺痛了她的心。是“休书”。
他后退一步,淡漠的神情,仿佛与她素不相识般,薄唇中,冰冷话语如珠吐出。
“上次你走的急,有样东西忘了拿。我想你今日或许会来,所以顺便带给你。”
她双手微微颤抖,接下这两封休书,手指冰凉冰凉,仿佛手中攥着的是一把冰冷的雪…
两封休书…
她明白的,他们成过两次亲。所以,两封休书,一封是给惜惜,还有一封是给她白清幽的…
黄沙落满地 第十一章 冥门必杀令
此刻,日当正午。阳光透出云层,自头顶上照耀下来,投在凤绝身上,他的身影像被蒙上了一层光。这一刻,清幽忽然想起夜西镇中他黑衣飘飘,独自走在雨中;又想起了秋雨寒凉时,他曾替被淋得湿透了的自己披上温暖的狐裘。还有那一夜,漫天萤火虫好似繁星闪烁,他真挚的眼神…
何曾会像此时这般冷漠?是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磨灭了他的深情。今日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如今,她的亲弟弟是东宸国的皇帝。他与她,比起以前,似于相隔的更远了。她不晓得该怎样挣脱自己的身份,他又该怎样挣脱他的身份。
他不知道,那致命的一刀之后,寂寥而清净的几百个日日夜夜,她夜夜望着天上明月,直至天明,如因兽一般抵抗着内心不堪的记忆和痛楚,连心境亦是晦暗到阴阴欲雨、暗无天日的。他不知道,他的深情早已似一线天开,无数清明之光漏尽她幽深的心。
曾经无数个日夜里,记忆的纠葛夹杂着师兄的坠江、凤绝的真情、自己的背叛、无邪痛心的质问,“给我一个解释!”一同萦绕在她的梦中,心,早已是支离破碎。
她一味沉溺,一味躲避。一味将心思心神全都致力于白莲教的为民事业中,一味的救死扶伤,除暴安良,一味的…她沉溺在记忆和过往带给她的无法挣脱的痛苦和凄凉心境之中,沉溺在时间无垠的汪洋白浪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溺到底,不知岁月几何。
即便相隔弑兄之仇,他依然选择令她失忆。其实他说的对,有些事还是永远不要想起来的好。他如此,不过是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罢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失忆的那段时间中,她无知地拼命地想去回忆,拼命想去知晓的真相,原是她心中隐匿最深的苦痛。
他是那样地恨着自己,是那样地想去爱上别的女子,想忘掉自己,羞辱也好、纳妾也好、换血也罢,他曾想冷心冷情远离自己却终究只是将他们彼此愈拉愈近,终究逃不脱宿命的牵扯。瘟疫时他的倾心倾力,山洞中那发自肺腑的话语,“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不好么?”
男儿铁骨铮铮,也有他这般绝望的心境么?
如今,他亲手将她推给了师兄,彻底放弃了自己。两封休书,她恢复了记忆,他自然不能再当作惜惜已然死去。所以,不论是活着的她,亦或是在他心中曾经死去的惜惜。如今,他都一并休离,一并割舍,一并抛弃。她明白的,他要将她彻底自心中拔除,再无一丝一毫眷恋。
如今,她好不容易将自己支离破碎的心,一片一片拼凑起来,终于拼凑成完整的,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中装载的究竟是什么。却,再也不能诉之于口了。她和无尘已经…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
寒风中,她纤弱的身姿,似被劲风扑过的柔柳,摇晃无依。
双手,握着休书,复颤颤收入怀中。唇边,血迹鲜红;嘴角,含了一抹凄凉的微笑,她驻足看着凤绝颀长俊朗的身影。玉白色的轻纱薄衣被风扬起如雾,她的身形单薄如纸,凄楚得似一片无人注目的落叶。
凤绝不语,眸色微黯,手中长剑一亮,剑尖直指地面,寒声道:“你我,是打上一场,还是你…束手就擒?!今天,我必须给皇兄一个交代。”
有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清幽的声音哀凉如冬日里凝结的第一朵冰花,字字道:“绝,对不起…”
轻扬的袖间飞出无数藏掩其间的白絮,飞絮蒙蒙如香雾轻卷,很快便向凤绝冷滞的面容掠去。这是天清谷中的剧毒一一雪花。师父曾说,教以用毒,不过是用来防身。可如今,她却用来伤他。只因,她不能被擒,她腹中还有孩子,一个不能被他知晓的孩子,一个她不想再拖累他、只想独自抚养长大的孩子,一个即便她拼劲所有都要保全的孩子。是她的骨,她的血,她全部的所有。
轻身一纵,她素白的身影瞬间便没入广场之后的小巷子中,不复可见。
白絮翩翩,似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舞着轻盈落下,漫下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沉。凤绝一时不查,避之不及,他慌忙抬袖去掩住口鼻,可惜仍是迟了一步,犹有几缕白絮驻留鼻端,瞬间便沁入肌肤之中,侵入经脉。
旋即,他的呼吸像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真气紊乱。心知中毒,他无法再追,只得连忙运功封住自己的内息,不让剧毒蔓延全身。英俊的面上,渐渐苍白无色,一手缓缓按上心口。一点毒药而已,虽伤不了他的身,却能令他的心似被万剑贯穿般疼。她永远是,那么地心狠…
天空如旧寂静,偌大的广场中,只余他一人站立。
抬头仰望,偶尔有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上蓝天,飞往那碧海蓝天的自由,那也许是他与她毕生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风,簌簌吹着,积雪自枝头缓缓松落,静静的,静静的。
少刻,方才被天籁魔音催眠的一众官乓及锦衣卫次第舒醒过来,他们望着空落落的广场,又望了望彼此,皆是莫名。彼此间递了个眼色,正待上前询问滞立风中的左贤王。
不想,空中传来隐隐“沙沙”之声。
凤翔踏着寒风而来,身姿如孤鸿掠影,瞬间便掠过重重黑瓦屋檐,踏上广场。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在日色下分外耀眼。身后跟着的是禁军护卫高手段景与段仁。
一众官兵见皇帝亲临,连忙叩首,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翔立于凤绝身前,口气淡淡地问:“朕看着时辰已过,你却没有回来禀复。怎样,失败了?”他只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凤绝听得他语气不太好,便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立着。
凤翔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还记得朕说过什么么?你最好亲自解决她,不然日后落在我的手中,会比死在你的手中惨千倍万倍。看来,你是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凤绝抬头,清晰地分瓣出凤翔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杀机,轻轻吸一口气,道:“臣弟不敢,今日确实有所失误。臣弟大意不查,亦是身中剧毒。皇兄,臣弟这便去封锁所有城门。”
凤翔冷了他一眼,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探得他脉细确实已封,不由轻晒道:“大意?!那也要看面时什么人。不用你费心了,朕来时已经下令全城所有隘口城门一律封闭。天罗地网,谅她也逃不出去。”偏首,他冷声吩咐段仁与段景,“去给冥门投下命符。冥门必杀令一出,定要取白清幽的性命!”
凤绝怔了怔,片刻才回过神来,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愣的瞬间,有夜凉的风轻悠悠贴着背脊拂过,方才觉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冥门,是江湖上最邪门的教派,行事高调,专职杀人,听闻幕后有高人操纵,以令对方死法残忍为乐,且死的越是残忍,所给的偿金愈是丰厚。冥门必杀令一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幸存。可听闻已有二十数年不曾接案宗,且冥门接下的必定是大人物所投下的命符。而他竟不知,冥门何时已是重出江湖。
心中惴惴如大鼓一槌槌用力击落,他连声阻止道:“皇兄,再给臣弟一次机会,臣弟一定想办法剿灭白莲教。”
凤翔唯以幽暗若火的目光直视着他,淡淡拒绝道:“不用了。”
冷然转身离去,只余霍霍的冬风,吹散了他冰凉话语的尾音…
次日,晨曦微现。
见魏婶端着碗粥进来,清幽右手撑床,坐了起来,浅笑道:“谢谢魏婶。”
魏婶语带怜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清幽将碗接过,放于身前,用汤勺舀起瘦肉粥吃了起来,见她吃得甚香,魏婶暗叹口气,静立一旁。
清幽将空碗递给魏婶,谢道:“昨日突然来访,真是唐突了。只是如今也没什么好去处。”她轻轻抚了抚心头,强压下吃过食物后胃中泛起的阵阵不适感。怀着这个孩子,她的孕吐反应一直不是很重,可昨日受了凤绝一掌,体内真气涣散,难免有些影响。此时,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魏婶笑道:“说什么胡话,书婉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这得月楼的事、白莲教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罢,这处地窖位于冰窖之后,没人能想到的。况且,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只管放心地在这里养着身子,外边的事情,我会一一张罗好的。”
清幽点头应着,突然又问道:“昨夜睡得有些热了,我记得是踢了被子,倒辛苦你替我盖上,真是不好意思了。”
魏婶一愣,犹豫片刻,轻声道:“昨夜,是蓝公子一直守在这里,想来是他替你盖上的。”
清幽愣住,心中说不上来是何滋味,半响方轻声道:“那他人呢?”她以为,只有她因着有孕身子拖累,不能出城,想不到竟是连蓝毒都没能离开东都,竟也找到了这里。也不知现在外头如何了,红莲堂的弟兄们又怎样了,可有顺利逃脱。
“他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去抓药,说是姑娘急需。”
清幽蹙眉,冰冷的手指轻轻触上小腹,面色一分一分地凝重起来。急需的药,看来蓝毒也察觉她的孩子有恙吗?
此时,脚步声沉沉响起,魏婶远远瞧见蓝毒,忙拉了拉清幽的衣襟:“姑娘,蓝公子来了。”
“等等,两碗水煎成一碗,沸腾后文火半柱香,这个药包后放。多谢魏婶了。”他垂首,仔细吩咐着煎药的细节。
魏婶接过药,端起空碗,便先行离去。
蓝毒宛若流云悠然而近,清幽却只是怔怔坐着。蓝毒盯着她瞧了半响,才笑道:“怎么了,不说话?”
清幽菱唇微抿,半响才问道:“蓝毒,你怎么也没走?难道说?”
“你别胡思乱想的,昨日我送红莲堂的人先出了南门,再回来找你。只可惜后来城门尽数封上,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应该还在这东都城中,又想起咱们素来会和的地方,这才来试试运气。想不到真遇上了你。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免得我总是担心。”微微抬手,他替清幽理一理微乱的长发。
清幽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我昨日受了些伤,总觉得腹中隐隐疼痛,胃中亦是恶心难耐,我的孩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蓝毒轻轻抚一抚她柔细的手背,柔声宽慰道:“有我在呢,你就放心罢。只是最近一个月不要随便下床走动的好。你在这里静养,外边的情况,我会盯着一一”他的话,突然止住,神情多了几分凛然。脑中忽地想起了早上出门时瞧见的城内处处张贴的楫拿皇榜,还有他打听到的冥门必杀令。不由,深深蹙眉。
情况,愈来愈糟糕…
黄沙落满地 第十二章 黑蝴蝶
东宸国永庆二年,凤秦国万和八年。
天气寒冷,过了正月方渐渐有些雪止之意,只是每日早晚仍有些淅淅沥沥之意,阴寒亦是未裢去半分。
而纷乱而寒冷的初春,便在靖国公的兵变中拉开了帷幕。
凤秦国万和八年初。
洛庭威夤夜率兵北上,又联合北方旧部,一夜间占领了北方四郡中极为重要的二郡要塞。加上北方本就对凤秦国的统治心内不服,是以洛庭威大有想独踞北方,自立为王的趋势。
一时间,天下间纷纷议论,一一靖国公兵变,福极灾生。凤秦根基动摇,人心浮动如潮。
落云山系,黄昏时分。
这时,红日逐渐落入西面的山峦之后,落日余晖下云霞徇丽多彩。山野的黄昏便是这般安详又自在,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青草芳香。
可这美丽的景色,清新的空气,于洛云惜确是毫无意义的。她已经奔逃了一日一夜,看不清楚路途,只是依据天上星象,向南而行。
她在山林间穿行。所幸谋划多日,才终于等到祁奕外出打探消息,寻得机会打开窗户逃走。此时此刻,她穿足了衣物,也带了足够的水粮,一路奔逃着。
其实,当初在左贤王府之中,与凤绝新婚那夜,她所受清幽的那一掌并不重,虽是心脉略略受损,吐了些血,可决计不至于丧命。她也是事后才知晓,这一切原是一场阴谋。祁奕事先就给她服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至于此药名称叫什么,她也不甚清楚,只知这种药会在受到外力冲击时,导致口吐鲜血,呈短暂性的假死休克,气息全无,不失为一种假死药。事后,祁奕带着她连夜走水路往夜都赶,待到上船的时候她已是清醒过来。只可惜,她的手脚皆被搏住,被点了哑穴,亦不能说话。只得眼睁睁地任由祁奕演了那么一出沉船消失计。
祁奕喜欢她,她自然心中有数,可她时他并无男女之情。她不曾想过,祁奕他竟会疯狂至此,两年前先是在山洞中趁着她昏迷,毁去她的清白,事后又做成她遭人强暴的假象,弄得人尽皆知。爹爹颜面受损,自然自己的婚事便也无人来提。后来比武招亲时,若不是凤绝的突然出现,只怕她此刻已是嫁给祁奕为妻。如果真是这样,便让他蓄谋已久的阴谋得逞了。
想不到这祁奕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竟是制造出她假死,以及他们两个随着沉船一同消失的假象。她知晓,他不过是想让洛云惜这个人至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他,便可以这么名正言顺地一辈子霸占着她,将她牢牢看住,锁在这深山密林之中、
此时,夜幕骤然降临。
四周高峰峻岭在夜色中模糊不清,风啸过耳,宛如鬼哭狼嚎。洛云惜走着走着不由有些害怕,可心中更多的是后怕。若不是近来一月中自己假意迎合祁奕,事事对他千依百顺,承诺愿意与他长相厮守,他也不会放松警惕,自己也不会找到机会逃走。
她好怕,这次自己若是逃不成,那想寻得下次机会便几乎不可能了。
走着走着,她再看不清山路。洛云惜只得停下脚步,她擦燃火折子,寻来一堆枯柴,点起火堆,才略觉心安。
这夜,她便靠着火堆边的大石边合目而眠。因着心中害怕,她睡得极不踏实,数次惊醒,见火堆将灭,又重新拾来枯柴接续。如此三四次后,她意识朦朦胧胧,忽觉身前有人靠近,且气息冷冽冰寒,心中陡沉,惊坐而起。待看清楚面前之人时,她更是惊得靠向背后大石,一动也不动。
她终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么?
祁奕定定立在她身前,夜色下,他刚挺的侧颜满是痛色,颤声道:“云惜,你以为我真会如此大意,让你逃脱么?你对我千依百顺,温柔娇语,你以为我真瞧不出其中缘故么?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而已。可是你,你太教我失望了!我待你如此真心,甚至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为何你一点都看不见呢?”
他的眼神在她面上、身上疯狂游移着,语音眷眷道:“云惜,你是这样教我着魔啊!你不用妄想了,此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们会过的好好的,还会有我们的孩子。云惜一一”
洛云惜神情闪过一丝厌恶,猛然抬头道:“你这个疯子,我是左贤王的侧妃,皇上亲自下的诏书。霸占亲王侧妃,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也敢做,当真不怕老天报应么?”
祁奕仰头,哈哈大笑:“亲王侧妃?!云惜,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怕你伤心伤情,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事情真相。你可知近来我打听到了什么?有关凤绝的?”
洛云惜见他冷笑,心中突然有种沉沉的感觉,犹豫片刻,才道:“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我始终是他的侧妃。我爱他,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爱上了他。所以,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爱的。”
祁奕看着她在火光下明艳的面容,眼神渐渐愤怒,旋即狂笑:“不见得!他爱的可不是你!他对你连一点点爱,都没有!”
“不,我相信,总有一点真心在的,不然又何必娶我…”洛云惜挣扎着说道。她记得,他赠了她那般美丽的发簪,还主动亲过她。
祁奕冷笑,字字如冰珠吐出道:“确实一点都没有!是你太傻了!现在民间都传遍了,东宸国的宁和公主白清幽便是白莲教的教主。而我在皇宫中锦卫的朋友,更是给了我确切的说法,凤绝与白清幽其实早在两年前便成过一次亲。后来不知因什么纠葛,两人始终没能在一起。可凤绝的心中,始终只有白清幽一人。而且,你可知白清幽小字叫作什么?”
他顿一顿,看着洛云惜渐渐惨白的脸色,逼近一步道:“听闻,就叫作‘惜惜’!不然,你以为左贤王府为何叫作‘惜园’?不妨告诉你,那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出自凤绝的亲笔,出自他的真心真情!他的府邸以他心爱的女人为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因为原本那里叫做静王府,后来改作左贤王府,你嫁过去之时,俨然已改成惜园!”
更上前一步,他拼命地摇晃着泪水涟涟的洛云惜,继续刺激她道:“他娶你?不过因为你名字中有个‘惜’字罢了!你只是个替代品!凤绝与白清幽,阻隔着重重身份不能相守。他不过是想找你替代一一而已!!”
“不一一我一一”洛云惜只觉天地间一切瞬间凝结,眼前火光簌簌却如空无一物。惜惜,惜惜,他,便是这么叫自己的。她一直以为这是亲昵的称呼,不想他竟然从来都是叫的别人,叫的是白清幽!他娶她,竟然只是替代品,只因,她名字中有一个“惜”字!惜园,惜园,原来竟是这样的来历。
祁奕见洛云惜神情恍惚,隐隐呈现愤然,益发刺激她道:“有件事,我若说了,你未必信我,可却是千真万确的。当时,他以为白清幽错手杀了你,我抱着你想要离开王府。当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一一杀了我,替她心爱的女人掩盖罪行。哈哈,洛云惜,你说你有多傻呢?你即便是死了,他连一点怜惜都没有!我真替你一一不值!”
闻言,洛云惜只觉天瞬间崩塌了,她整个人颓然瘫软,眸光渐渐涣散。
事实,如同刀锋一般割刮着她的心尖。原来,她始终只是个替代品,甚至连替代品都不如。他的温柔,他的轻唤,他的亲吻,甚至不是因为她与他心爱之人容貌肖似,只是因为一个‘惜’字。只因她的名字中有一个“惜”字…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可遏制地笑着。笑声太过凄厉,如鬼魅一般凄微,直震得枝头新叶簌簌掉落,如下着一场瓢泼大雨。
她的命,在他眼中如此低贱!
惜字,她是不是该感谢自己的爹娘,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才能得以他的青睐呢?
真相太过残酷,残酷至让她喘不过气来,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似停止了一般,整个人只是瑟瑟发抖,双眸隐隐暗红。
祁奕见她情绪濒临失控,心中终究有些不忍,正欲上前宽慰,背后却突然被一物事猛然击中,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旋即,“哈哈哈哈一一”一声尖细的笑声在半空中飘悬回荡,鬼魅又恐怖。山间的风,愈刮愈大,吹得洛云惜长发几乎遮住了面容,她撩开额发,凝眉出声问道:“是谁?”
笑声止,似有阴风阵阵袭来,伴随着彻骨的冷寒,周遭温度亦是骤然降低。
刺耳的女音伴随着妖艳的面容一同落地。
“又是一出负心汉的戏码!当真是听腻了。天下间男人皆是如此薄幸!有何可叹?!”
洛云惜循声望去,但见一美妇年约三十几许,天黑瞧不太清楚,隐隐可见容貌极其妖艳,身着黑色斜襟短褂,下着百褶黑裙,身上和高高的发髻上插牲着许多银饰,看着像是紫竹国的装扮。她不由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黑蝶美目一勾,犀利的目光自洛云惜明丽的面上扫过,冷笑道:“能帮你的人!”
“帮我?”洛云惜眸中顿冷,想起凤绝与白清幽二人,周身更是折射出冷厉的光芒,字字咬牙道:“只可惜,我不会武功,手无搏鸡之力。不然,定要教他们,痛不欲生!”语罢,她将十根指甲狠狠扣进自己手腕里,旋即沁出十点血丝。
洛云惜周身漫生出滔天的恨意,尽数落入黑蝶眼中。黑蝶得意狂笑起来:“哈哈,从未习武之身,女子阴寒之体,又心存情仇怨恨,最适合我辟寒功了!真是天助我也!”
“冥门重出江湖,天魔再现!”
“哈哈哈一一”
“流星异转,其羽煌煌。纵横天下,四海翱翔。直上九霄兮皆成殇,凤兮火兮,何时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