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摇一摇头,否然道:“我本不认识他,今日不过是在街上偶遇。他唤我去他府中喝杯热茶,哪知到了门口,我发现竟是静王府,他底下的侍卫唤他王爷。我这才知晓他就是凤绝。我当即就离开了,没有多作停留。身后也没有人跟随,书婉你只管放心。”
红焰舞唇边含着一丝冷笑,突然问道:“萍水相逢,他为何会邀你去府上喝茶?”
清幽一愣,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红焰舞又是冷冷一笑,“既然他邀你喝茶,你为何不去。哪怕是探一探对方的虚实也好。如今,东都沦陷,我们如同在盲夜中行路,对凤秦国的情况是一无所知。更别提有人卧底与左贤王身边了,如此大好机会,你如何能错过?”
秋夜的风,从窗棂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吹起清幽鬓边的发丝微微浮动,不施脂粉的面庞愈发清丽可人。
红焰舞继续道:“凤绝是何等人,听闻从不近女色,亦是无妻无妾。初初见面,他能邀你入府饮茶,可见是对你另眼相看。你何不借机接近他,将他们在东都的部署,以及下一步作战计划摸得清清楚楚。这样,也许,东辰国收服东都,便是指日何待!”
红焰舞的话,一句一句,一字一字刻入清幽的心中,她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中。
然此时,江书婉已是出言反对,“那不行,这太危险了。凤绝是何等厉害之人,只消碰一碰清幽的手腕,有没有武功内力,他还会不知么?这万万不能!”
红焰舞的声音如同浮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勾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清幽既然担教主之重任,就应该身先士卒。如此重任,也只有教主才能担当。至于武功内力,这也不难,只消施银针,将内力尽数封住,便再不能自脉息中探得一分一毫。”
“封住内力!那不是武功也不能施展了?!”江书婉几乎是惊叫着站起身来,面容被深重的惶惶浸透。手中的茶盏砰地一震,翠色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
“万万不可!那这样,清幽与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甚区别?还要伴在猛虎身边?这不等于去送死么?”江书婉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无法想象那会有多么地危险。
烛火晃动着,幽幽暗暗,映得清幽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她真的能收复东都么?她,真的可以为无邪做些什么么?她真的可以为师兄报仇么?可以么?能么?
红焰舞手臂环胸,语气仿若疏淡天气,只静静道:“我只是提议,至于是否愿意,但听教主自己决定。作为白莲教的一员,我自是希望能早日收复东都。否然,时日一久,民心安定,届时想要将东都再夺回来,就更难了!可惜,凤绝并没有邀我去王府饮茶,不然,我早就去了,绝不会有半分犹豫。为了庄王,亦是为了东辰国。”她微微冷笑着,眸中有一丝快意,那笑像是从胸腔底处蔓延上来的,带着窒闷的寒意。
心知是激将,可她的话,仍是深深攥住了清幽的心。
铜台之上,烛火燃得久了,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屋中极安静,连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是清晰无比。
眉心陡然一震,清幽视是下定决心,菱唇清晰吐字,“好!待我先收服蓝毒,便自封内力,接近凤绝!”
有霍霍的风,徐徐吹散了她绝然话语的尾音…
江书婉红唇微张,说不出一个字来,愣在当场…
国破山河在 第十三章 花街柳巷之陪我一晚
十多日后,秋更深。
连日来的细雨终于停了。天,晴朗,微暖。
到了傍晚时分,西天正泛着殷红色的晚霞,映在得月楼亭台阁楼钱清澈的池塘之上,漾出一片玫瑰色的紫光,远远的黑瓦白墙掩映,好似披了一件彩色的盛装。
得月楼中,已是人影憧憧。
今日是满月,许多人早早赶来得月楼中饮茶听曲,顺便在得月楼中用晚膳,尝一尝那新鲜的膏蟹与菊酒。
战火的气息,早已被那绵延的阴雨尽数冲淡,而此刻醉酒笙歌之人,又何曾记得曾经的丧都之痛呢?只怕早就被出人意料的安逸生活给尽数冲至脑后。 且凤秦国的确擅长拉拢民心,听闻凤炎已是吩咐圣意下去,战火延绵,百姓营生艰苦,今年一律不缴苛税。如此一来,东都的百姓如何还在乎究竟是谁统治呢?
夜幕缓缓降临,四周华灯炫目,映得初初明如白昼。硕大的圆月,倒影在水中,亦是倒映在了每一位看客的酒杯中,随波晃动。亭台楼阁里,初初皆飘着“水中月”的清香味,迷迷蒙蒙间,恍若置身仙境,又似揽月圣地。
此时二楼雅间之中,正坐着一名男子,穿一袭上好的云锦黑锻,他的身形修长挺直,背影刚韧有力,隐有气贯九天之势。然举止间却是从容优雅。如锻墨发用数枚碧玉琅环束着,坠着几尾细腻的貂绒,一看便是凤秦国的装束。
得月楼的小二极为机灵,入了厢房之中,恭敬问道:“这位爷,您今日想要点些什么?如今这得月楼的大闸蟹与菊酒可是出名的很,新鲜上市,这位爷要不要来上一些?”
凤绝眸光定定注视着楼下尚且空落落的揽月台,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不用了,照旧!”
小二连声点头,便小跑出了厢房,心中思忖着,这位公子衣着华丽,气质不凡,定不是寻常人,且连着好几日了,天天上这得月楼来,点了茶水与吃食,却又不用,听完曲子坐一刻便走。想来,八成也是冲着楼下的无名姑娘而来的。
片刻后,但听的楼下人声攒动,又聚然安静下来。
揽月台上,屏风之后,轻盈的足音由远而近,翩翩丽影从屏风后转出,一袭月白绞金绣,天青百褶长裙,乌发高挽,坠着零零落落的珍珠,好似那散在夜空中的摧残明星。正是清幽。
她蒙着薄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低横的眸子,以及两道如青山远黛的长眉,其余的皆只能浮想联翩。
一旁有侍女抱过琵琶,清幽伸手接过,缓缓入座,唇边盈盈一笑,扯动这面上薄纱微紧,更显得那鼻梁秀挺,她轻声道了一句“抱歉,让诸位就等了。”
自从那日商议后,她们用了短短四日便将星月盟重组,而她亦是略施薄计,使得蓝毒心服口服,至此效力于白莲教,也算是为教内增了一员猛将。待一切皆安排妥当后,她施了银针,将自己全身筋脉内力尽数封住。
封穴,会使全身静血倒流,而那反噬之痛,有如烈焰焚身,抽筋挫骨,整整折磨了她一夜,待到日出紫霄时,方才止歇。
咬着牙忍过那非人的折磨。至此,她便在这得月楼中弹起了琵琶,只不过不是她的幽冥琵琶,而是一袭普通的琵琶。既然不便透露自己的名字,她便干脆自称做“无名”。
这得月楼中往来皆是贵客,眼下凤秦国的达官贵人更是陆陆续续自夜都过来,而得月楼名声在外,眼下则更是热闹。
她定定坐了会,见底下人群隐隐有些骚动,素手便搭上琴弦。
纤指波动,琴声若清风拂过,扬起片片梅花,纷纷扬扬,萧萧而下。渐渐把高,又如山泉般高矿清澈,曲中九转回肠,宛转悠扬。只是,夹杂着离愁,寄人篱下的幽凄,还有那淡淡忧国忧民的哀怨,种种不同的情绪蕴于琴声之中,听得底下之人是如痴如醉。
一轮音过后,清幽顿开珠喉,婉转吟唱,一时间,有如珠玑错落,宫商迭奏。她的嗓音华润如玉,婉转若风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就好似那一湖莲花开如雪。
月明星稀,小湖风起,吹动着她月白衣衫翩翩如举。波光月影之中,正倒影这她纤弱的身姿,轻盈如蕊。
一曲毕罢,众人恍若仍在梦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旋即是掌声如潮,声声震天。
凤绝自楼上望着那抹倩影,眸光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似有万千柔和缓缓落下。
清幽依依立起,微微欠身。眼神不自觉地上漂,自那黑色侧影上掠过,复又垂眸。他,来了也有好几日了罢,每次只是听曲,听完便走,不过不急便是,既然他寻来了,便不怕他会走。
不动声色,她正欲转身隐于屏风之后。
她登台唱了几日,一直风平浪静,可总会有那格外出挑之人,不适时地寻事。
一名年轻男子,着狐领羊皮袄,貂绒滚边,看样子便是凤秦国的新贵族一流。他手中握了一直莹白瓷杯,反复把玩着,目光缠绵在清幽身上,满面皆是调笑道:“美人若如是,何不早入怀?”语音上扬,尽是轻薄。
众人听得此调侃之语,又多多少少喝了些菊花酒,不由跟着起哄起来。
人群中似乎有艺人高声喊道:“这位弹琵琶的姑娘,你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自称是‘无名
,这就罢了。可是总得让我们瞧一瞧你这庐山真面目罢。大伙说,是不是?”
又有几人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又不知其名,还不让见其人。这人太过分了,我们天天花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为了瞧你那面纱的。”
随着人群不断骚动,清幽面露郁色。如今她没有武功在身,少不了只得忍了,若换了平时,哪能轮到那狂徒说话,自己早已是一章挥过去,封了他的口。她语调生硬,道:“小女子不过是登台卖艺唱曲,衬着大家喝茶赏月罢了。这位公子可莫要言过了。”
那新贵年约二十出头,双眉略弯,稍显阴柔,他调笑着,身形一纵,施展轻功便跃上揽月台,一瞬已是近至清幽身前,放肆一笑道:“你既然卖艺,何不也卖身?反正都是风月场中之人,有何差别?早晚都是男人身下的玩物,你装什么清高,还蒙着面纱?本爷今日定要瞧一瞧你的真面目,究竟是美若天仙,还是相貌无颜。”他的话,愈说愈放肆,愈说愈不入流。听起来格外刺耳。
突然,那狂徒右手一翻,掌风扑来,速度如闪电般自清幽面上掠过。
清幽避之不及,轻柔的白芒挥洒间,面纱已是被掀起。但见,眉如翠羽横扫,肌若白雪回光,齿似含贝润,纤柔颇有飞燕临风之姿。
那狂徒愣了又愣,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何感觉,美罢,也不算绝色,小家碧玉罢,气质又截然不同。愣了半晌才道:“不过尔尔,虽不是绝美。可还不错,你就跟本爷回去罢。”说着,他便要上前去揽清幽的腰。
倏地,寒光一闪,仿若有一蓬银色细雨在阁中爆开,针针都刺入那狂徒的后背之中。顿时那人疼得面色发紫,满地翻滚,生不如死,直直地嚎叫着。
围观众人只觉头顶之上有一道黑影飘过,眼前一阵恍惚。再看时,揽月台上早已无那弹琴姑娘的身影,方才她的面纱被扯落,露出容颜不过一瞬,众人也未曾看清,又回想起那曼妙的歌喉和那婉转悠扬的歌声,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若是再瞧清楚些就好了。
这厢众人正在感慨惋惜,怏怏散席。
那厢凤绝已是将清幽一臂拽至屏风后的内堂之中。
清幽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心中不免恼火,用力甩开道:“你做什么?!”愤然抬眸间已是对入他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之中。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窘迫苍白的容颜,以及他毫不掩饰的一分痛惜之色。
凤绝不语,只是沉沉注视着她,方才的怜惜之色渐转不悦。
被那样的神情盯着,清幽不禁觉得心中微微发怵,半响才道:“方才谢谢你救了我。”她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当真是痛得紧,这凤绝,下手还真是用力。
凤绝眸光自她清丽的容颜上缓缓下移,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竟已是青紫一片,他一愣,自己不过是轻轻一握而已。他半是心疼半是责怪道:“无名?惜惜?你拒绝我的好意,就是上这得月楼抛头露面,弹琴卖唱的么?今日那厮轻薄于你,恰好我在,若是我不在呢?你准备如何办?”
拉过她的手腕,他暗自运内力替她活血化瘀,心中亦是怨着自己。他的一双手,素来只是握剑拉弓纵马,他从未与女子接触过,也没有拉过女子的手,他不知究竟该用几分力,想不到第一次就伤了她。
不过,今日他亦是高兴的紧,他本就怀疑她是那日雨中的惜惜,无奈她一直覆着面纱,无法觑得真容。所以刚才那狂徒语出轻薄时,他并未出手,而是等那狂徒揭去面纱,觑得她容颜后,方才及时现身。如此一来,他既确认了她的身份,也不算是他唐突了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她,就好似那易碎的瓷娃娃般,一碰就伤。看来,日后对她,自己要更轻柔呵护才是。
清幽只觉手腕处微热,渐渐不再痛了。心中颇有些意外,凤绝的武功,成名便在于独门内力,无人能比。如今他将这内力用于替她去伤化瘀,未免大材小用了。心中又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尴尬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淡淡回道:“卖唱又如何?我唱一曲,一日得月楼的老板便结算我一两银子,除去住在得月楼中的花销,还能剩一些攒下。我自食其力,如何不好了?”
“你!”凤绝听罢,脑中一热,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复又上前将她拉过。这次虽用力甚轻,清幽却一时不备,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已是载入他的怀中。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特有的气息在室内流动,让凤绝的呼吸为之一怔,胸口气血上涌,像是出于本能般,他右臂一伸便揽上她的腰间。
内室精致的棱窗外,皓月生辉,淡淡映入。
万籁俱静,唯有湖水潺潺流过小桥的声音,静静的,几乎能想象到那风正晃碎着一池的明月。
这样的姿势,令清幽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有夜风自窗棱缝隙间钻入,清幽似是有些冷,瑟瑟缩了缩。
凤绝下意识将她抱进,神色皆醉,声音带着迷人的磁性,低唤道:“惜惜…”她的双唇散发着令人迷乱的气息,心中一乱,一偏头,薄唇已是自她唇上掠过,那美好温软的触感,令他全身陡震,几乎不敢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甜蜜之事。
清幽这才回神,猛然将他推开,“蹬蹬”退后几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玉,低吼道:“你这么做,与方才那狂徒,有甚区别?不过是,想轻薄我罢了…”转头就跑,心中“砰砰”乱跳起来,无法平息。
那一刻,她忘却了,忘却了自己的目的与责任,她应该接近凤绝,跟他回左贤王府才是,而不是拒绝他。可是,她做不到,看着他那如黑宝石般的双眸,欺骗的话,她怎般都说不出口来。她,究竟是怎么了…
“惜惜…”凤绝极度懊恼,悔恨着自己的冲动,吓坏了她。无奈又不敢追上去,只得看着她翩翩身姿消失在远处廊转三回的尽头处,不复可见。
沉沉步出得月楼,他只觉脚步有些虚浮,一直都到左贤王府飞龙阁前的青石凳,方才坐下。露水,渐渐爬上他的双足,夜,一分一分过去,他却没有挪动分毫…
次日晚,依旧是月明星狼。
清幽走在了笔直宽敞的青石大街上,周边人流如织,竟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远处挨家挨户点着灯笼,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
她走着走着,更远之处,长街之上挂着一盏盏彩灯,一袭辩得上面写着一个个“玉”字。落玉坊,应当便是这里了。
这落玉坊乃是东都最大的寻欢作乐的场所,清幽长这么大,平生还是第一次上这种烟花柳巷中来,这次只因江书婉有一份重要的消息要转交给落玉坊中的积玉姑娘,而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转送,只得她亲自前去一趟。
此时的清幽,已是将胸用白色绫锻裹了,头发高高束起,一袭蓝衫,扮成翩翩公子模样。到了落玉坊门口,早有几名样貌秀丽,身材窈窕的女子迎了上来,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其中一名姑娘更是调笑道:“这位小爷长得好生俊俏,要不要…”
清幽从未遇到过这般场面,一时有些无措,脸红道:“我…是来找积玉姑娘的。”
那姑娘掩唇笑道:“原来是有想好的,快去吧,二楼往左第四间便是。”说罢,还在清幽背上掠了一把,又笑道:“下次可要记得找我哦,我叫月仪…”
清幽神色更是局促,赶紧入内,直直往二楼去了。
可待上楼,因着方才的心慌意乱,她竟一时想不起来那月仪姑娘所说的,究竟是往左还是往右。脑中乱乱轰轰的,难以分明,脚下却已是向右边而去。
一间,两间,三间…
这落玉坊,还真是锦楼画阁,绣户珠帘,罗绮飘香。她方才匆匆瞥了几眼,瞧见这里的姑娘个个容貌不素,并非那等庸脂俗粉,偶尔竟然还能瞧见几个俊俏、唇红齿白的少年。莫非…
她一边想着,一边数着,第四间…
突然,精致的雕花房间聚然打开,漏出一室明亮耀目的光线,亮的刺目。清幽一愣,下意识地闭了闭眸,睁眼时,只觉眼前绿影一晃,未待回神,只听得“啪”地一声,修长一腿陡然横在了她身前,金色的翻边鹿皮靴正踏着那围栏扶手。
浓重的酒气并这胭脂花粉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呛得她喘不过气来。但见眼前一名青衣男子,浑身皆散发出风流邪狞的气质。发丝凌乱,如锻垂落,寥寥遮去了他容貌。此刻,他正背倚着门轴,一腿半依,一腿则横在清幽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似是方寻欢作乐过,领口的织金扣子尚未扣全,漏出胸口一抹暧昧难言的气息。抬眸,他瞧了一眼清幽,半醉半醒,狂肆笑道:“什么落玉坊,名动天下,不过尔尔。”长手一扬,他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抛入清幽手中。
“你,陪我一晚,如何?”他似是喝得太多了,眸光都带着几分迷离之色。
可是,抬眸的那一刻,清幽还是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双墨绿色的眸子。竟是他!
复又低首,清幽看向自己一袭蓝衫,愣在当场…
国破山河在 第十四章 绝望之夜
清幽有些错愕,不由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小脸,复又摸了摸自己尚且束的端正的男子发髻和玉冠。眼下,这是什么状况?自己可是穿的男装,莫非这凤炎还有这等怪癖好?喜欢样貌俊俏的少年?
可是此时,清幽依依朝这右手边第四间屋子里极目望去,但见红帘绿帐,珠玉生香,似有女子衣物散了满地,其中是一绣着鸳鸯戏水的艳红肚兜。满室皆飘动着情欲的甜腻气息,这样暧昧淫靡的场面,她生平从未见过。不由“轰”的一声,脑中空白一片。
虽然,她在得月楼的时候,将凤秦国的事了解了些。她略有耳闻,凤家兄弟,凤翔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难以捉摸。凤绝只知征战沙场,不近女色。听闻就属凤炎最是浪荡,私生活糜烂之极。她总以为不过是身边侍寝的女子多些罢了,想不到,他竟然男的女的,都…
凤炎今晚与凤秦国新贵们畅欢饮酒,喝得多了,至今仍是头脑昏沉沉地,他随便找了个姑娘聊聊解决了下,不想一身的欲火仍是高涨,无处发泄。
眯起绿眸,眼前这少年,生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对他胃口。也好,不如今晚他再彻底放纵放纵,连着打仗这么久,都快将他在军中憋死了。
见清幽仍是低首不语,只是愣愣瞧着自己的手,似是瞧着那一锭金子,他邪眉一扬,唇边扯过一抹嗤笑,嘲讽道:“怎么,你还嫌少?”
他醉得有些厉害,调笑间已是在身上腰间摸了摸,顺势拽下一枚锦袋,沉甸甸的满是金子,尽数抛入清幽手中,他挑眉道:“没关系,只要你服侍的让我满意,今晚随便你开价!不过,我有个要求,等会你可得叫的大声点,可别喊疼,也别像条死鱼似的。我最…”
“嗯。”突然,他闷哼一声,声音似有些痛苦,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竟是摸到一股温热的黏湿。血,缓缓自他额角淌下,刺痛灼烧的感觉令他神智清醒了几分,眼前不再迷离。
清幽其实本也不想生事,无奈是他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淫靡刺耳,她忍无可忍,这才将一整袋子金子砸向他的额头。
她从不知道,世间竟然有人能放荡无耻至此,那日在得月楼轻薄她的狂徒,此刻看起来尚不及凤炎的十分之一。
凤炎手指拂过流血的额头,望向指尖那殷红。因着额头的疼痛,他脸色陡变,冷冷的目光似要噬人一般,口中话语似冰珠般吐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伤?!”倏地收拢长腿,他左手一扬,已是提起清幽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重重往雕花围栏上一砸。
剧痛,阵阵碾过神经,痛得麻木。清幽被他用力按在了围栏之上,背后是冷硬的扶手,生硬的棱角咯得她生疼,半个身子悬空着,她侧眸往下看,底下是空落落的,足足丈余高。眼下她没有内力,不能施展轻功,若是被他摔下去,必死无疑。胸腔之内,气息愈来愈少,她挣扎着,终说出一句话道:“这位爷,你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凤炎眼眸微眯,幽绿眼中陡然冒出两条金线,好似那慵懒的豹子猛然扑上来般,令人心生畏惧。突然,他低首一口咬上清幽精致的耳垂。以牙还牙,她砸了他,他便咬她一口,血腥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浓烈刺鼻。
凤炎松开了她,修长一指轻轻拂过薄唇,舌尖舔过,复又吸允,感受着她那血液的温热与甜腥,却让他体内愈加兴奋,他邪声笑起来:“真是好烈的性子,竟然打伤我。管你是不是这落玉坊中的人,今日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