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苏玉此番所为何事,白青停了脚步,躬身对着她又行一礼。
苏玉走近白青,将他拉至了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观望了四周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你既然已经跟了秦砚十来年,当年秦大人随着楚老先生习医之时,你也是随同他一起的罢?”
白青被苏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道:“白青一直是楚老先生的药僮,待到公子来了之后,楚老先生便将白青给了公子。苏二小姐为何问这个?”
“为定元丹。”苏玉神色坦然回答道,“定元丹如此贵重,我自然不能便这样白白将它用掉。你既然一直跟在秦砚的身旁,兴许能知道它的药方,待到我归苏府之后,便命人去四方寻药,即便无法将它炼制出来,好歹也能将齐备的药材还给秦砚,这样也算是安了我的心。”
白青如曜石一般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这件事情苏二小姐为何不去直接问公子?”
“我问了。”苏玉苦笑道,“他却说这本就是小事,要我莫要再放在心上。”
“公子也太过实诚了一些。”白青小声嘀咕道,“若是我,便将珍贵的药材全部列个单子出来,让苏府一个一个去寻。”
苏玉失笑:“那你可莫要诳骗与我。”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哪里敢真的骗苏二小姐,若是教公子知道…”白青打了个寒颤,转了换题道,“这定元丹的药方白青在帮楚老先生配药的时候确实见过,只是时隔久远,哪里能一一记住。”
苏玉眸光一亮:“那你便将能记住的都说与我。”
白青挠了挠头,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上眉头紧蹙:“其他的药材倒也寻常,我依稀记得其中最难觅的一味药名是赤红寸香草,且入药的不是它的花叶,而是其花蕊,这赤红色的寸香草本就已经绝迹,更何况还要收集起足够的花蕊来入药,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苏玉抿了抿唇:“你可还记得它长得如何?”
“我当时也仅看了它的花蕊。”白青遗憾地摇了摇头,突然眸光一亮道,“不过我听楚老先生说过这赤红色的寸香草在百余年前还是十分常见的,只是因为它无论是茎叶还是花朵与果实都有剧毒,即便是平常的碰触,轻者会发红斑,重者甚至会心力衰竭已至毙命,是以才渐绝迹的。我估摸着年代久远的医术里应该能找出它的图鉴来。”
苏玉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待我回到苏府,便派人去寻它。”
白青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苏玉疑惑问道。
白青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定元丹世间仅有,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药材难觅,楚老先生于浸淫于丹药几十年,穷其一生也才炼成了两颗而已。苏二小姐即便寻到了赤红寸香草,也未必能炼制出定元丹。”
“即便如此,我也要试一试。”苏玉嘴角轻轻弯起一抹笑意,轻吐了一口气道,“这样,也算了解了我的一桩心事。”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六章
黎山道路既然已经通畅,自然不若苏玉初到时一路走来那般费时费力。清晨出发,此刻才方至午时正,宁国班师回朝的大军便已经抵达黎城城门口。
身为副将的苏逍昏迷不醒,萧致彦一人掌控着几十万大军,自然不便入城,便只能在城门口处与秦砚苏玉二人道别。
从枣红色的铁血战马上一跃而下,苏逍掀开苏玉与秦砚二人所乘的马车车帘,对着二人沉声道:“保重!”
秦砚温润眉宇比漫天的云舒云卷更加恬淡清朗:“你也是。”
萧致彦爽朗一笑:“我为你们二人留下了十二名精兵,虽然如今萧山军与苏家军都是宁国大军不分彼此,但我想着苏二小姐毕竟与苏家军相熟稔一些,这些人便全部是从苏家军中挑选而出的。”
“多谢萧将军。”苏玉对着萧致彦福了福身,“副将昏迷,监军不在,这一路上辛苦萧将军了。”
“都是小事儿。”萧致彦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待归还凌安,我会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与太后殿下的。”
秦砚点了点头:“战报业已发出,我已将于明堂一事在战报中详细禀报与太后殿下。”
“你倒是了解我,知道我想来不耐烦应付此事。”萧致彦道,眸中冷意一闪而过,“于明堂我便将他直接带回去了,到时候无论是太后亲自发落还是将他交给苏老将军,他都活不过今年秋后。”
“那也是他自食自果。”苏玉淡淡道。
秦砚执起了苏玉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对着萧致彦催促道:“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安排士兵去城内采办?还是快些办正经事儿莫要在我们这边凑着了,否则今日又要在哪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露宿了。”
萧致彦那双乌黑清凉桃花眼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一瞥,眸中泛起一抹似笑非笑来:“嘿,小砚子这是还未入城就嫌我耽误你的良辰美时了?那好,我这便走,省了有人觉得我碍眼。”
话音一落,萧致彦竟然倏地将撩起的马车车帘放下,随后便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苏玉眨了眨眼看向秦砚,潋滟似水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茫与吃惊。
秦砚的眉眼弯起,拍了拍苏玉的手,白皙光洁的下颌向着帐帘仰了仰,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口中发出一丝低微短促却又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声。
果不其然,方才还紧阖的帐帘被人毫无预兆的掀了起来,萧致彦只将自己的脑袋探了进来,侧了侧头看向马车车厢内坐姿端正的二人,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
苏玉从秦砚身侧探出身来望向萧致彦,笑意盈盈道:“萧将军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萧致彦低咳了一声,大言不惭道:“我的两个好兄弟都落在这马车上了,只是一个走不得,一个不愿走,真是让人头疼。”
秦砚对着马车前方驾车的白青唤了一声:“驾车罢。”
马车的内厢微微一晃,立刻便向前行驶了起来。
萧致彦匆忙缩回头,双手将马车木质的车壁紧紧一扒,对着前方大喝了一声:“吁——”
前方的马车却停也不停,就这般扬尘而去,径直向黎城驶去。
虽然前一阵子的爆发的战事,战事却未祸及到黎城,是以睢城有多有百姓来到临近的黎城避难。如今战事虽然结束,却也不少人在此处安置了下来,是以此刻黎城正午的街道上,竟比当日苏玉到来时还繁华了不少。
白青驱着马车按照苏玉的指点,好不容易才在黎城中找到了那唯一的客栈。
马车将将挺稳,客栈的店小二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抬手一见从车上下来之人的容貌,先是惊叹了片刻,随后视线便定个在了苏玉的面上,嘴唇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玉先是将帐帘掩好,确保寒风不会漏进车厢吹到了苏逍,这才对上了店小二的目光,忍不住捂唇轻笑道:“小二哥。”
店小二一拍脑门:“姑娘你莫不是那个前些日子像我打听如何入山的姑娘?”
“正是我。”苏玉道,转身对着秦砚解释道,“当日我来这边寻你们,在这间客栈落了脚,便是这位小二哥好心为我准备了路上所需的干粮,还为我指点了道路。”
秦砚闻言,对着店小二温文有礼一点头,口中道:“多谢小二哥当日的照拂。”
这店小二在客栈中跑堂也有几年了,虽然面上看着憨厚老实,眼力见确实一等一的好。方才这两人甫一进店铺,店小二便觉得这二人相貌标致出尘,必然不是什么小人物,如今在看两人的芳兰竟体的举止,与说话间的神态,更加能确定这两人不仅来头不小,关系必然也匪浅。
想通了这茬,这店小二面上的表情便更加憨态可掬了起来:“不知二位今日来小店,是为了…”
“我们因尚有事情要办,便打算在黎城落脚几日,不知小二哥这边可还有空房?”秦砚温声问道。
店小二口中轻轻“啧”了一声,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这可真不巧了,这几日从睢城通往黎城的山路刚通,黎城便又迎来了一大批难民,就连我们小店也客满了,实在是没地方给二人贵客住了。”
“这仗不是都打完了,怎还会有睢城的百姓来这边避难?”苏玉疑惑道
“这谁能知道仗又何时会打起来呢?这仗何时打如何打不还是…”店小二用手指了指天,压低了声音道,“向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既然得不到风声,那当然是避得越远越好了。”
秦砚张望了一番四周,问道:“这附近除了这件客栈,可还有其他地方可以供我们落脚?”
店小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黎城本就是个小县,怕是没有别的地方了。”
说到此处,那店小二建议道:“看两位一路风尘仆仆应该也已经累了,要不两位先进我们大厅来,就算是吃吃茶歇歇脚,也比在外面站着强不是么?”
苏玉与秦砚对视了一眼,正要回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一声响亮的呐喊:“秦姑娘!”
秦砚的眉头微微一蹙,而苏玉却眨巴了一下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条街上除了自己,却没有合适被称为“姑娘”的女子。
那人再接再厉,声音虽然带着急喘,却比方才还嘹亮了几分:“秦姑娘!嘿!秦姑娘!”
“这位秦姑娘。”苏玉的耳边传来秦砚带着揶揄笑意的声音,“有人在唤你呢。”
苏玉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这才反应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究竟是为何,视线顺着声音斜斜扫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在远处一面挥着手,一面向自己这边冲过来。
那人分明是个捕快,今日却穿了一袭藏青色的书生服,五官刚毅的面容比自己头一次见到他要晒黑了一些,晶亮眸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苏玉待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站定,才福了福身开口道:“张捕快。”
“秦姑娘客气了。”张启嬉笑道,一扫站在客栈招牌底下的几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秦大人也在?您与秦姑娘这是要住店?”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插话道:“这位秦…大人与秦姑娘确实是要住店,只是小店现下客满,实在腾不出空房间了,小的便想着将二人先迎进去喝口热茶。”
张启闻言,面上露出了然神色道:“这几日从睢城过来的百姓确实不少,你们店客满了也正常。”
转向了苏玉与秦砚二人,张启继续问道:“那二位如今可找到了落脚之处?”
“还未。”苏玉道,“张捕快可知还有哪里可以供我们暂住几日?”
“那是自然!”张启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仰头道,“我家宅子十分大,秦大人与秦姑娘若是没有地方去,来我这里先行住下即可。”
苏玉闻言眉心一动,侧过头来看向秦砚,却发现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深邃如渊的眼眸却定定看着张启,似是在探究着什么。
张启见两人都没有表示,继续锲而不舍道:“这个时候苏二小姐再往临城赶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到了别处,也未必能找到落脚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来我府上,虽然寒舍简陋,但好歹也是可以凑合的。”
这句话说完,张启扬了扬下颌,以苏玉十分熟悉的动作遥遥一指座落在不远处的黎城衙门道:“您二位看见了么,我可是这黎城的捕快,不是恶人!”
虽然苏玉对张启这个动作已然十分熟悉,此刻也忍俊不禁。
秦砚收回了看向张启的目光,面上绽出一抹清润笑意,看着张启朗声道:“接下来这几日,便叨扰张捕快了。”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启的家宅果然如他所说那般宽敞,饶是苏玉心中早有猜测,却也因眼前宅子的模样吃了一惊。这张启平日里看着衣衫普通,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家底。
张启一直用眼睛偷偷瞟着苏玉,自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挠了挠头,张启红着脸解释道:“我张家几十年前也算是黎城中有名的富商,只是因为父辈经营不善,如今家财散去,倒也只剩下了这祖宅。”
秦砚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令尊令堂不与张捕快同住?”
“家父家母在我不记事的时候便不在了。”张启摇了摇头道,“如今家中便只剩下了将我从小带大的老仆,与我一同守着这空旷的大宅过日子罢了。”
话毕,张启扬起嗓子冲着内院大喝了一声:“吴叔!阿启回来了!”
内宅的一处屋门被人慢悠悠地推开,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人身着最寻常的青灰色布衣,背脊被逝水般的岁月压得微微驼了下去,虽然年纪不轻,脚下走得倒是又快又稳,毫无这个年纪应有的蹒跚。
吴叔疾步走到张启面前立定,先是对着秦砚的方向有理有度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张启问道:“少爷往日里去常先生那边读书,不到申时必定不着家,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先生今日有事要忙,我便先回来了。”张启挥了挥手,“不说这些了,我身边这几位是新结交的朋友,因为在黎城有事要办,这几日会暂时住在家中,还请吴叔帮忙招待一下。”
“还从未见少爷往家中带朋友呢。”吴叔铺满皱纹的眼角堆满了笑意,顺势张启的手势转向秦砚等人,却在视线触及道苏玉的容貌时倏地顿住,一双浑浊的双眼微睁,眼中满是震惊之色,“这…这不…”
“这是秦姑娘!”张启匆忙打算了吴叔的支支吾吾,向他介绍道,“她旁边这位是秦姑娘的兄长,身后牵马的那个是他们的家仆。”
“秦姑娘?”那吴叔面上一片懵懂之色,口中嘀咕道,“怎么是个秦姑娘…”
张启无奈一笑:“吴叔您先替我领着这位白青小兄弟将马车停在马厩中去罢,我带着秦姑娘与秦大人先去客房转一圈。”
吴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去帮白青牵马,却被苏玉出声阻止了。
“怎么了?”张启眨了眨眼,疑惑问道。
“马车上还有一人。”苏玉向着马车的车厢处指了一指,“那人因为身上有伤不便行动,可否请张捕快先允许我们先将马车牵到客房去将他安顿好,再去马厩?”
“我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张启一拍脑门,先向内院走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才转身对着吴叔道,“吴叔您老就先下去歇着罢,我直接带着他们去客房便是。”
将马车在内院的厢房外停稳之后,苏玉将一直严严实实掩住车厢的帘子掀了起来。
方才领着苏玉与秦砚回自家宅子的路上,苏玉就提到过这车厢之中还有一位伤者,只是那人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而苏玉也没有掀开车帘的意思。张启即便心中再怎么好奇,最终也没开口询问这伤者的来历。
如今车帘被掀开,张启忍不住伸着脖子向车厢内一望,才发现相比于毫不起眼的外表,这马车的内部却处处透着精致细腻,当称的上别有洞天。而厢内最里侧是一方安逸舒适的软榻,榻上趴卧着一人,虽然整张脸被埋在了车厢的阴影之中,但从他侧颜坚毅的轮廓与颀长柔韧的身形来看,必然是一男子。
“他…”张启清了清嗓子,有些担忧地看向车厢中那人,“他没事罢?怎么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有醒过来。”
秦砚与白青一同上了马车,将苏逍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他受伤过重,现在还在昏迷中。”
张启见状,匆忙上前去帮忙,只是手方触到那人手臂赤~裸的肌肤,便被苏玉虚虚拦了一把,转眼间张启已被秦砚与白青越过,看着两人进了客房。
“莫要碰他。”苏玉将手缩了回来,对着张启摇头道,“他确实伤得极重,让他们两人来搬他即可,人多了可能会牵扯到他的伤口。”
张启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手指,心中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撞了起来。身为黎山的捕快,他平日里也常常接触命案,虽然他方才与那人只有一瞬间的接触,却敏锐的感觉到那人周身冰凉,毫无生气,分明…
分明就是个死人!
蹙眉注视着苏玉跟随在秦砚与白青身后一同走进屋内的背影,张启神色有些复杂。迟疑了半晌之后,他才用手撸了一把自己的面容,又变回了那个笑容憨厚大大咧咧的张启,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屋内。
客房的床榻之上,苏玉几人已将那伤者安置完毕,秦砚坐在床榻边沿动作熟练的为那伤者拆着绷带,而苏玉原本还站在床榻前看着,张启方一进屋,她便转过了头来,潋滟的眼眸看着张启,神色动了动。
“秦姑娘。”张启踏入内厢,注视着床榻上之人担忧道,“可需要我去为他请个大夫来瞧瞧?”
秦砚将手中的拆下来的绷带递给白青,摇了摇头道:“下官于医术有些许涉猎,倒不必劳烦张捕快了,只是还请张捕快告知这黎城最好的药铺在何处,我们一路行过来,随身携带的药材可能不多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张启将药铺的位置向白青大致形容了一番,见那小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应着却什么话都不问,忍不住建议道,“要不我还是随你一同去罢,你也是初到黎城,若是在外面迷了路可就难办了。”
白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你且放心罢,听你口中的形容,这药铺也不算很远,白青约莫着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回来。”
张启依然不放心道:“你若是真的迷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便拉个路人随意问问张捕快家在何处,大多数都还是识得我的。”
白青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溜小跑窜出了屋外。
苏玉忍不住掩了嘴唇轻笑道:“没想到张捕快在这黎城如此出名。”
张启忍不住抬起了右手想要揉鼻子,只是手举到半道上却僵了一下,最终缓缓放了下来,偷偷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逍。
做捕快这一行有个秘而不宣的规矩,便是触过死人的手便不要再触自己,否则容易给自身带来厄运。
苏玉虽然从张启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却不知这其中的内情,只当他好奇苏逍的身份。顿了一顿,苏玉开口问道:“张捕快在衙门中当值,对于受伤一事必然感知敏锐,为何并不好奇这榻上之人究竟是如何伤得这般严重?”
张启下颌绷了绷,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开口坦诚道:“我其实确实有些好奇。在黎山滑山那日,当我看到秦大人身后的那群士兵时,便猜到了他应是此次出征大军中的人。而战事方一结束,你们便带着这榻上之人从睢城来到黎城,这人十之八~九也出自宁国大军。而我朝将士为国出征,受伤在所难免,你们既然不说,我便不会多问。”
苏玉的眸光一动,眉眼弯出一抹明媚笑意来:“既然张捕快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确实都是出自宁国军营,躺在床榻上的这人其实是我的大哥,我们短暂滞留在黎城便是因为他的伤势过重,无法随军归朝。说来这本是一件小事,只是现在战事刚刚完结,时刻敏感,还请张捕快莫要将此事对外说起。”
“那是当然。”张启神色一正,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秦姑娘如此信任我,我自然要当得起这份信任,否则愧为这黎城的捕快。”
听到“秦姑娘”二字,苏玉的脸忍不住烧了烧。
“只是…”张启张了张口,停顿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大哥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好,真的不用我请个大夫瞧一瞧么?”
“不必了不必了。”苏玉慌忙摆手,“大哥只是重伤昏迷,过几日就会醒来的。”
张启仔细观察了苏玉脸上的神色,这才点了点头,开口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妨碍你们休息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应该也累了。我的房间便在一进内院右手边那间,你们若是有事,直接唤我便是。我若是出门了不在,便去前厅找吴叔,总之莫要见外。”
苏玉笑着应了,站起来将张启送出了屋外。
张启出了房门,却并未按照方才对苏玉所说的那般回自己的房间,反而回过头来面带疑虑地看了一眼那对“秦氏兄妹”所暂居的客房之后,步履焦急地向外院跑去。
张宅的大门处,家仆吴叔正在打扫着院落,见张启神色匆忙走来,愕然地停了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少爷您怎生急成了这幅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启脚步一顿,转身走到了吴叔的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吴叔的眼睛小声道:“今日来家中的那几位客人,你千万不要与他们多说闲话,可记住了我的吩咐?”
吴叔面露迷茫之色,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倒是记住了,只是…”
“没有只是!”张启打断了吴叔的话,神色严肃道,“除了日常的膳食招待,其余的闲话都不要多聊,问题也莫要多问。”
吴叔被张启说得亦有些紧张:“少年您莫要这幅表情,老奴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