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坚抬头看了苏玉一眼:“也仅是略懂而已,听了萧三公子的一番话,哪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苏玉话锋却忽然一转:“略懂已然很是了得,陈叔如今在城郊的庄子如何?可曾想过重回苏家主宅?”
陈坚一怔,随后摇头道:“多谢苏二小姐关心,在庄子做事听起来的确没有在苏府主宅掌事那般风光,可却胜在清闲,我在庄子里过得很是自在逍遥。”
苏玉闻言一沉吟,正想开口说话,看到茶铺的店小二端了茶壶与茶碗过来,便未顿住了没说。
店小二将三个茶碗依次摆在三人面前的桌上,为三人倒好茶,道了一声“客官慢用”,这才退了下去。
“喝茶。”陈坚笑道,“这家茶馆店小,用的也不是很么好茶,不知二小姐与萧三公子能不能喝得惯。”
苏玉不介意一笑,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茶碗落在桌上时,苏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陈叔如此拒绝,可是因为父将?”
陈坚瞥了一眼身旁动作雅致端着茶碗啜饮的萧致墨,见他毫无任何反应,这才回话道:“当初答应老爷做那件事情本就是我心甘情愿,又怎会是因为老爷?实不相瞒,上个月老爷便去来庄子里找过我,言风头已过,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若想回主宅随时都能回去,是我自己拒绝了老爷的好意。”
“这是为何?”苏玉眉头深蹙道。
“其实我方才说的话真的是我心中所想,以往在主宅虽然风光,闲暇却很少。如今在庄子上,每日清闲下来还能来这边看看老父,在我看来日子过得反倒比在苏府悠然得多。”
几月未见陈坚,如今他确实看起来气色不错,人也发福了一些,面容比起往日的严肃,多了三分随和在其中,一看便能猜出他所言非虚。
陈坚都如此说了,苏玉自然不会再劝说什么,虽然心中惋惜,却只能开口道:“既然父将都没能劝动你,我便也不在多说,只是陈叔若是何时有空,也常去主宅走动走动,你跟随父将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哪怕只是与他闲聊两句,他也定会十分开心。”
陈坚抚着胡须笑道:“我其实也路过了苏府许多次,但是犹豫了一下终归没进去,今日有二小姐这话,明日我便去苏府逛上一圈。”
苏玉笑着点头:“我一会回去便与门卫说一声,若是陈叔来了,便让他们直接将您迎进去。”
“有劳苏二小姐了。”陈坚感激道,顿了一顿,他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挣扎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只是不知二小姐这几日可曾见过于老先生家的于思远?”
看着陈坚这幅神色,苏玉只觉得有些怪异:“自从于明堂老先生随二哥出征,我便再没怎么见过思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十五章
苏玉这句未曾见到于思远的话一说完,陈坚面上挣扎之色更重,情不自禁蹙了蹙眉,陈坚道:“思远前几日曾来城郊的庄子找过我一回,其实这事说来也无甚奇怪,只是那日他说话支支吾吾,面色很是凝重,似是有什么心事,可当我问他时他却一个字都不说。”
苏玉眸中疑惑缓缓流动:“思远向来心直口快,听陈叔如此形容起来,倒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是啊。”陈坚唏嘘道,面露担忧之色。
陈坚在被贬到到庄子前是苏世清的亲信,跟随着他的时间最长,苏世清对他的信任,从当初自己出征时放心让陈坚去照顾苏逍的饮食起居便可见一斑。
苏逍相比于苏家其他几个小辈与陈坚的关系更为亲厚,而于思远是苏逍从小一起到大的玩伴,平日里自然也受了陈坚不少的照应,关系不是父子却与父子无异。是以如此时刻若是他心情不顺主动来找陈坚说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是否因为于老先生亦随大哥一起出征,思远心中放心不下老先生,所以才来陈叔你这边闲聊叙旧?”苏玉手中握着茶碗在桌上无声转动着,猜测道。
陈坚摇了摇头:“我也算是了解思远这孩子,若真是如此,思远会直接将原因与我说出来。而若是他有事连对我都不说,那只能说明一是他不想,二是他不能,总归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苏玉抿了抿唇,陷入沉吟。
萧致墨在旁开口道:“这件事陈先生可与其他人提起过?”
“事关思远,我对谁都未说过此事,只是如今遇见了二小姐才将此事托盘而出。二小姐就住在苏家主宅,平日里按理说能常常见到思远,若是下次见到思远时他还是情绪这般不佳,便替我劝一劝他,他如果有什么苦处,说出来大家商量也比闷在心中强。”
苏玉转着茶碗的手一停,毫不犹豫点头道:“陈叔你请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多注意着些他。”
就在三人关于于思远的话题将将结束时,这原本人声鼎沸的小茶馆中大家的说话声音皆不约而同得静了下来,随后便传来一阵哄闹的喝彩声,有人鼓掌有人叫好,一瞬间竟将苏玉三人的说话声给遮盖了下来。
“这是怎的了?”苏玉转向同坐一桌的二人,情不自禁揉了揉额角道,“怎么突然如此喧闹?”
陈坚早已习以为常:“应是说书的孙飞先生到了,每日这个时辰他都会来这小茶馆说上半个时辰的故事,因为他所讲的段子挺引人入胜,是以每日在这里等他的人也挺多。”
“原来孙飞先生。”萧致墨一双清澈的桃花眼亮了亮,侧了侧身子面向茶馆正中央,面色也有些期待,“早就听闻他说的书不错,今日倒是有幸亲耳一听了。”
苏玉往日里虽然也常常出府,可是去的最多的地方其一是苏家校场,其二便是萧致墨的小酒坊,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巧舌如簧的说书人孙飞,听了两人的言语,虽不觉得有多期待,倒是怀着三分好奇。
此刻茶馆正中央缓步走来了一个身着普通布衣的中年男人,手中未拿书,却在立冬之际四处漏风的茶馆之中拿着一柄折扇放在手中轻掂着。
只见这人目不斜视的走到茶馆正中央的位置,向众位转身面向他的茶客行了个礼,口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倏然展开,露出未提只言片语的空白扇面,口中问道:“各位客观可还记得昨日我们说到哪里了?”
在座立即有积极之人将昨日停住的地方脱口说出,末了还加了一句:“您倒是快些说,这萧致彦与苏逸将军现在究竟如何了?”
苏玉听到此处心头一凛,锐利目光扫向那个说书人,却被萧致墨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他说的仅是杜撰出来的故事,并非战报泄密,苏二小姐不必惊慌。”
陈坚亦解释道:“这孙飞平日里便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讲,既然是杜撰出来的故事,高~潮迭起自然吸引的听友要多一些,众人也皆知他所讲的不是事实,苏二小姐不要放到心里去。”
苏玉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二人有些尴尬的笑了:“我平日里对这些市井生活了解的少,是我孤陋寡闻了。”
萧致墨目光柔和看向苏玉:“怎么会?只是因为苏二担忧前线的苏兄罢了。”
苏玉勾唇,对着萧致墨俏皮的眨了眨眼。
又有“唰——”的一声传来,是那名说书的孙飞先生又一次合了手中的折扇,右手握住扇柄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敲,已然摆好了一副正襟肃然的模样:“且说凌安城原本有鼎鼎大名的四少将军,如今苏家的苏逸少将故去,四将仅剩其三,其中萧致越将军还被派去了镇守边关,此次与睢阳王的生死对决,便只剩下两名少将军压阵…”
“这说书人对于这些事情了解的倒挺清楚。”猝然听到二哥苏逸的名字,苏玉面上毫无变化,下颌却紧绷着,“我以为寻常的百姓不会关心前线的战事。”
“也是会关心的。”陈坚道,“尤其是几位少将军就出自咱们凌安,平日里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在坊间饱受赞誉,大家自然对于他们的关注会更多一些。”
苏玉与萧致墨二人的兄长同时被赞扬,苏玉面露欣慰之色,而萧致墨心头亦觉得十分骄傲,一双莹润的桃花眼泛着点点笑意。
正在赞扬萧致彦与苏逍所率领的宁国擒贼之师首战告捷的说书人突然话锋一转,折扇在他手中飞快地转了一圈,重新握紧在手中时,他脸上的表情急剧一变,口吻故作紧张道:“只是这两位少将虽然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然而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亦没料到睢阳王那久经沙场的老贼竟然在他们的帐中买下了一枚暗棋,凭此里应外合!”
“啪!”的一声,那说书人说到此处用扇子在自己的掌心倏然猛地一击,一字一句道:“只待在他们最为松懈之时,给予他们最沉重的一击!”
随着这说书人的话音一落,便听到茶碗在桌面上重重一扣的叮哐之声。这孙飞也不是头一次说书被听到兴起的茶客打断,倒也不恼,只是下意识的停了停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茶馆边角不起眼的位置,坐着两男一女。其中坐在最边上的中年男人的神色有些失措,颇有些坐立难安。坐在中间的女子容色清丽明艳,一看便能让人为之眼前一亮。只是此刻她正眼神冷凝地看着自己,攥着茶碗的手还有些发颤,显然方才是她的手不稳将茶碗磕在了桌子上。而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贵族公子的装扮,即便是一身普通的青色锦衣也难掩他的风流少年意气。此刻那名年轻男子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眉头拧得很紧,眯了眯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
孙飞无端被那双原本应该温柔似水的桃花眼看得背脊有些发冷,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这才抚平了情绪开口圆场道:“众位客观莫要激动,方才所说只是为了吊大家的胃口,具体过程稍后便会详细分解。”
陈坚侧头担忧看向苏玉与萧致墨二人,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萧三公子,此人说的全是混账话,莫要往心中去,我这便去与老板说,让他将这说书的轰走。”
苏玉合了合眼,最终却摇头道:“不必了,他也仅是个卖故事的人罢了,你们方才也说了做不得真。”
“既然听着也心烦,我们不若便就此回去罢?出来了这么长时间,陈老先生的纸鹞也该做好了。”萧致墨建议道。
“好。”苏玉应道,毫无半分迟疑地站起了身来。
萧致墨在桌上放了茶水的银钱,三人这才转身出了茶馆,直至走到听不见那口吻激昂的说书人的声音之后,苏玉这才轻吐了一口气。
陈坚目光小心翼翼扫视着二人:“没想到这孙飞竟然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
苏玉与萧致墨对视一眼,神色皆不太欢愉。
行军打仗虽然最凭实力断输赢,却依然有天时地利占据其中,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这个道理。是以虽然方才那些话于说书人来说只是随口说个故事,于他们来说听到了却难免心中生出个疙瘩。
苏玉抿了抿唇:“战事还在进行之中,他怎能如此胡言乱语?”
萧致墨喉头一动,对着苏玉安慰道:“罢了,反正那人也只是满口荒唐言。”
陈坚知道此次孙飞确实是触到了二人的忌讳,自然不会开口为他辩白,只是叹了一口气。
之后三人再说话时便都刻意绕过了方才在茶馆中的小插曲,一路闲聊着回到陈老爷子的店铺,气氛终于又活跃起了不少。
陈老爷子不愧是做了四十余年纸鹞的老行家,手法熟练,所绘的蝙蝠也十分精致,手掌般大小的蝙蝠被他画得玲珑可爱,展翅欲飞的动作甚是真实。
纸鹞上的墨迹还是半干,因为担忧它被风吹着氤氲了墨迹,苏玉将它们从陈老爷子那里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当指尖接触到纤细柔韧地纸鹞竹条架子的时候,苏玉这才觉得方才还有些纷扰的心情好了不少。今日得了两个蝙蝠,即便遇到那个姓孙的说书人胡言乱语,也肯定敌不过她所求的两个“遍福”。
萧致墨亦从陈老爷子那里选了两个美人风筝抱在怀中,远远看起来就像他被两个妙龄女子抱在怀中一般,看起来甚是滑稽。
两人告别了陈老爷子与陈坚,走在回府的路上时,苏玉每侧头看着萧致墨说话,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怀中的美人身上,勾起的嘴角总是落不回去。
萧致墨看着苏玉的模样,将两只美人风筝叠在一起,用胳膊夹在背后道:“这样看起来便不那么滑稽了罢?”
苏玉侧了侧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只怪陈老爷子做得太生动,如此看起来倒像是你背了一个美人在身后,更加让人忍俊不禁了。”
萧致墨无奈道:“其实我只是想到了开春风和日丽之时与你一同去放纸鹞罢了。”
苏玉潋滟眸光流动暖意:“那便留在你那里,待到开春了再说罢。”
萧致墨将两只纸鹞从背后移到身前,又从身前移到背后,最后怎么放都不自在,便索性将它们夹在了胳膊下面,看着便是一个装扮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用胳膊夹着一个美人纤细的腰部走路一般。
苏玉因为手中的纸鹞墨迹未干,一手拿一个,也不能去帮忙,只能在一旁目露同情之色。
萧致墨由着苏玉这般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用左手将腋下的纸鹞向上提了提,心中却在想别的事情。
目光从苏玉的面容滑过,萧致墨最终落在了她手中的纸鹞上,喉头动了动,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却没有吐出只言片语来。
“怎么了?”见萧致墨突然不说话了,苏玉问道。
萧致墨阖了阖眸,顿了一顿突然问道:“这两只祈福的纸鹞,一个是为了苏兄,另一个…是为了秦大人么?”
第七十六章
苏玉握着纸鹞的手一紧,顿了顿道:“没错,是给他们二人的,你也知道他随军出征了?”
苏逍出征前几日萧致墨还特意来苏府提前送过行,自然知道苏逍出征一事,是以对于苏玉口中这个含糊不清的“他”,萧致墨第一时间便猜到究竟问的是谁。
“是我二哥出征前告诉我的。”萧致墨回答道,“他说秦大人是此次剿灭睢阳老贼的监军。”
“竟是出征前几日。”苏玉的清丽的容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似是苦涩又似是无动于衷,“我是直到大哥出征那日偷偷去送他,才知道了此事。”
“你见到秦大人了?”
苏玉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人的唇印在额头上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存留在这里,就连他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的模样也历历在目。
秦砚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距离近到苏玉都能听到他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原本漆黑如渊的眸子在那一瞬间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恳求之色,轻声道:“等我回来,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尝试着重新开始,好么?”
静谧在两人交缠的呼吸声间弥漫了许久之后,苏玉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竟带着别人察觉不出而自己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微颤:“我…不能答应你。”
秦砚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眸中原本的微光逐渐黯然,最终只剩下一片空洞之色。
苏玉只是短暂地瞥了他一眼,却觉得心中发闷的涨疼。
苏玉还记得自己当初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答应他,却在张口的那一刹那脑中浮现出许多,有苏何氏对于外孙的殷殷盼望,有苏逍对于文臣的偏见,亦有眼前的萧致墨…
苏玉合了合眼,再抬起头来看向秦砚时,喉咙有些发紧,依然重复道:“我不会答应你。”
秦砚的神情微露苦涩,却依然笑着向后撤了两步,那一瞬间环绕着苏玉周身的温热气息也随着他的动作突然离去,让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但是…”苏玉深吸了一口气,侧过了视线盯住不远处一列列正在接受点兵的军队,一字一句坚定道,“我希望你能回来,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苏二小姐?”苏玉的思绪突然被一声轻唤所打断,苏玉回过神来,便看到萧致墨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问道,“就快到苏府了,为何你的神色如此恍惚,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苏玉勉强一笑道,“不好意思,方才走了下神。”
萧致墨的神情连一丝诧异都没有,只是用手一指她手中的两个纸鹞道:“这纸鹞本来就不太结实,既然是诚心求来的,回去便将它好好安置罢。”
“我明白。”苏玉笑应道,“今日既得了心仪的纸鹞,又得以巧遇陈叔,还得多亏你带我去了陈老爷子的店铺。”
“与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萧致墨无奈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低语道,“其实方才听到你说是两个蝙蝠纸鹞,我便猜到是为哪两个人了。”
苏玉侧过头望向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问?”
萧致墨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我还是很了解你的。你一旦做下了决定,轻易不会去改变,那个时候问与不问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开口还会显得我在阻拦与你。”
苏玉看着萧致墨的眸光微动,听到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现在才问出口,不是因为想知道答案,而是想知道苏二你会不会回答我。”
“我回答了。”苏玉眸光定定看着萧致墨,缓缓道,“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萧致墨一双清澈桃花眼闪烁出点点笑意,神情满足的像一个孩子一般:“我很开心。”
苏玉闻言一怔。
就如苏逍在临行前对她所说那般,萧致墨等了她太长的时间,却从来都不要求苏玉有任何回应。
这份执着连旁观的苏逍都被打动了,苏玉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能无动于衷?一个人的心太小,若是真的能同时装两个人,那么对谁都不公平。苏玉不是圣人,并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心伸缩自如,而萧致墨必然也懂得这点,是以他从来都不会逼迫苏玉。
看着萧致墨此刻的神情,苏玉心中酸涩与感动掺杂,如浪涛一般翻涌着嘶吼着,她的嘴唇反反复复张合了几次,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萧致墨的面上铺了一层晕红,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怎么了?难不成我说了什么触动到你的话?”
苏玉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何止是说的。”
萧致墨俊朗的面容犯上一丝疑惑。
“自然还有做的。”苏玉喟叹一口气道。
见萧致墨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更重,苏玉伸手一指萧三胳膊下面夹着的两只美人纸鹞,转了话题道:“方才你也说了纸鹞太过脆弱,回去便也将它们好好安置罢,毕竟上面的美人被陈老爷子画得栩栩如生,说不准哪日便有一个从画中跳出来报恩了也未可知。”
萧致墨收回一眨不眨看着苏玉的视线,苦笑道:“若真是这样,我便拾掇拾掇自己的东西来苏府避难了,到时候苏二你可不要不接待我。”
“本以为是一段凌安佳话,怎么被你这么说来便成志异故事了?”
“这两个故事哪一段我都不想要。”萧致墨匆忙摆手,动作因为夹着两个纸鹞而显得异常诙谐,“早知我便如你那般选两个花鸟鱼虫了。”
苏玉抿嘴一笑。
“到苏府大门口了。”萧致墨停了脚步,一指苏府朱红色的大牌匾道。
苏玉闻言抬头,没想到这来时还觉得漫长的道路,回来却显得如此短暂。
跟着萧致墨停下了脚步,苏玉顿了顿,开口问道:“今日忙碌了一天,萧三可要随我入府喝几口茶水再回府?”
“我便不进去了。”萧致墨玩笑道,“我回府还要将这两个纸鹞摆个好位置,省了它们真来报恩不是?”
苏玉忍俊不禁,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在苏府门口看着萧致墨单手抱着两个半人多高纸鹞的背影渐行渐远,苏玉这才转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冬儿应该是自早晨苏玉出门之后便守在房间中等苏玉,见到她回来之后异常开心,上蹿下跳的将苏玉看了个遍之后,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苏玉手中的纸鹞上面,惊讶道:“小姐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两个蝙蝠?”
苏玉点了点头,也没向冬儿解释自己的用意,在厢房中绕了一圈,却发现纸鹞还是做得有些大了,屋内没什么地方可以将两个纸鹞都摆在一起。
将纸鹞递给冬儿,苏玉缓缓道:“先帮我放到次间去罢,明日我再去书房看一看是否有地方挂着它们。”
冬儿有些诧异:“让冬儿直接去书房挂它们不就可以了,哪里还用等到明日?”
“不必。”苏玉摇头婉拒道,“明日我亲自过去瞅瞅能将它们挂在何处,今日我走得太累,现在便想休息了。”
“晚膳呢?”冬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姐难道不先用点晚膳再歇下?”
“方才在外面稍微用了一些,现下还不饿。”苏玉有些乏地挥了挥手道,“你若是嘴馋,便去吃了罢,对后厨说是我赏你的。”
冬儿眸光倏然明亮起来,欢喜道:“多谢小姐了。”
苏玉打发完了冬儿,这才安稳地坐在了床榻之上,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脚腕。其实方才她对冬儿并没有说谎,今日从城西到城南走了一个来回,若是按照往常她的脚力来说确实不算是什么,只是因为天寒地冻,冷风夹带着湿气仿佛吹到了骨子里一般,虽然走起来身上不冷,可腿脚却容易发硬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