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城的气候宜人,夏秋多雨,无双城的人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下了雨街上的摊贩也好,行人也罢,自然而然地便是寻了一处地儿坐了下来,要上一盏茶,要上一碟花生米,然后等待雨停。
不多时,原本还因为不到用膳时间的酒楼一下子就是满了客,一下子变得有些嘈杂了起来。
这雨刚落下的时候,凤血歌便是已经察觉到了,他停下了笔,将手上的批阅了一半的奏折往着一旁一放,站起了身来。
“国师?”苏闵看了一眼凤血歌,他这是?!
“下雨了,那丫头旧疾会发,我去将她带回来,免得她是真的半点节制都没有。”凤血歌淡淡道,“余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苏闵微微一怔,莫不是他真的将那丫头当做女儿来养了吧,这一下雨的便是忧心忡忡地要去寻了人,这当爹的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且那姑娘都已经是这般大的年纪了,也不会让自己饿着困着渴着吧!
苏闵看着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上书房的凤血歌,那一头白发一身红衣的是这般的张扬,他默默地在心中道了一句,这还不如叫他去将那千江月给带了回来呢,这国师出现在城内,还不得惹起骚乱来!可惜他这话半点也是没有机会说出了口。
无双城的雨很润,无双城可算是一年四季都是如春天般的气候,最冷的时候也不会下雪,那冷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半个月而已,比往日的时候稍稍多加上一件衣服便成,空气中也总是润润的,感觉不到半点的干燥。
凤血歌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下雨的时候,雨水滴滴答答的,雨水降得多了,便是要出现洪涝问题,少了吧,又得忧愁会不会有干旱的事情,但是那丫头倒是很喜欢下雨的,这身子还没好透的时候,就喜欢抱了毯子坐在窗口,看着那雨水连成了一串珠帘,还会露出笑来。
近来似乎真的是越发的骄纵难训了一些,凤血歌这般想着,这个样子还真的同以往的时候不同,他是坚决不认同是自己惯坏了人的,只认为那丫头的骨子里头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以往的时候不过就是把这个样子给压抑了起来而已。
他坐在马车里面,豆大的雨滴落到车棚上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声响,车子微微一沉。“主上!”
“她在哪里?”
“广福酒楼,”外头的影卫迟疑了这才方道,“小姐她点了一桌子的菜,不是鱼就是肉的。”
凤血歌抿着嘴角,有着一种愉悦的感觉,还果真是如此了。
“她今天出门得急,没带钱袋子吧?”凤血歌缓缓道,那丫头是被他气着出了宫门,来用早膳的时候,她那一头发还未梳,自然是不可能带了钱袋子就出门了的。
“小姐同钱家的大少爷在一处,”影卫沉声道,“是那钱大少爷付得钱,不过小姐说了,若是他不付,她便挂了您的单子,叫您去清。”
凤血歌眉微微蹙起,倒不是因为那丫头说要挂了他的单子叫他去清赊欠的饭钱,而是那钱家大少爷,那钱家一向是同他不合的,倒是这钱缪算是一个异类,竟是保持着中庸之道,不反对也不应承。她怎会同他扯上关系,且当日在宫宴上,钱缪和宋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想,就算是以前熟悉宋珩的人瞧见现在的她,也半点也不会联系起来,现在的宋珩已经彻底成了千江月。
“去广福酒楼。”
凤血歌淡淡地吩咐着,驾车的影卫闻言,便是朝着广福酒楼而去,这影卫驾车水准自是不错的,从出了皇宫到广福酒楼用的也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凤血歌倒也没让影卫听着广福酒楼的门口,只停在了离大门口还有十几丈远的街道上。
凤血歌撑开了那六十四骨的纸伞,从马车上踏了下来,他缓缓地走在这雨雾之中,雨水斑驳,却是半点也没有溅到他身上一分一毫。
钱缪倚靠在栏杆上,看着那凤血歌撑着油纸伞缓缓而来,他还是一身的红衣,就连手上撑着的油纸伞也是红色的,红色的扇面挥着用金色颜料绘出的花,妖异的厉害,若是在夜晚乍一眼看去,几乎是要将他误以为是厉鬼了,可在这白日之中,他却成了这灰白世间唯一的一点亮色。
不过,在不同人的眼中,他同厉鬼也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凤血歌也是瞧见了倚靠在二楼栏杆处的钱缪,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了一楼的大厅,收了雨伞,雨水顺着滴滴答答地落着,他看也不看那些个瞧见他便是呆若木鸡的人,径自地望着二楼而去。
那雅间的房门敞开着,那丫头果真是点了一桌油腻的菜色独自一人吃着,那眼角眉梢都似笑。
“果真是这般想吃肉了,月儿?”他上前了几步,瞧见她嘴角,沾了油腻,从袖子里头抽出了一方锦帕递给了她,低声道了一句,“下雨了,若是吃饱了,就同师父一起回去了。”
千江月接过了锦帕,抹了抹嘴,又是擦了擦手,这才将锦帕丢弃在了桌上,“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寻我,不是说你政务繁忙么,还寻我做什么?!”
凤血歌看着她那略有些得意的神色,缓缓道:“为师将你养得这般大,可不是叫你随随便便被不相干的人勾了去的。你不是说要挂我的单子吃霸王餐么,为师这不就是赶着给你清单子来了。”
千江月微微一愣,她这番话可是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说过,她想了想怒道:“你派影卫看着我?”
凤血歌没有回答,只是牵了千江月的手像是拉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往着楼下走,楼下大厅里头站了两名影卫,瞧见凤血歌牵了人下来的时候微微颔首,表示这单子已经买过了,绝对不会叫那钱缪花上一分钱的。
凤血歌撑开了伞,牵着她走进了雨雾之中,钱缪在楼上看得清楚,这凤血歌大半的伞面都是撑在千江月的头上,她是半点未曾湿,而凤血歌却是湿了大半的衣衫,却是一点也不以为意。
这凤血歌,果真是极其宠爱自己这个徒弟的。他想,他的嘴角忽地弯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皇帝不安分
凤血歌拉着千江月上了马车,他这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湿了一半,原本她还有些介怀师父派了影卫跟着她的事情,但是在瞧见他那湿掉的衣服的时候,原本还有些郁结在心头的恼怒却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车上有毯子,她抓了毯子有些胡乱地擦拭着,擦了一半的时候倒是用上了劲,有点像是撒气的意味。
“当师父是面皮一样擀着?”凤血歌出了声,“这样看着你我倒是觉得还是当初躺在床上那般病怏怏的好,至少安分。”
千江月哼了一声,不以为意:“我这性子本就是师父你给惯的,眼下你又来说我这性子好与不好的问题,为时晚矣!早知道有今日,你就不该将我捡了回去养着,也省的现在后悔了。”
她轻声笑,笑了几声之后又道:“师父你别转了话题,我还没问你,为何要派着影卫跟着我!”
“你这样的性子,师父怕有人惹恼了你之后,只怕是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凤血歌看了一眼严肃地看着他的千江月,嘴角弯弯,“旁人受了伤倒也是没什么的,你要是受了伤,八成又是要怪师父我没有教好你了。”
“你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说我是那二流的高手么。”千江月越发用劲了些,恨不能是用手上这上好的毯子能剥下了他一层皮,看看内里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怎么就这样以欺负她为乐。
“你再这样,我下一次就去青楼挂你的账,到时候叫你亲自去清!”她发了狠道。
凤血歌嘴角的笑意更浓郁了一些,“你若敢?”
“有什么不敢的!不信就是试试看!”千江月抬了下巴,神情倨傲。
“那从明日开始整个无双城的青楼,都不要开了吧!”凤血歌淡淡道,一点也不以为意。
千江月愕然,顿然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国师,整个南嘉的事情都是归他管着的,他若有心,别说是关了无双城的青楼,就算是整个南嘉国之中的青楼只要他一声令下,还不得照样关门。
到底还是形势比人强,她有些泄气,认清同他斗,自己到底是嫩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他狂傲的本事,她的狂傲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若没有他的存在,自己又能狂傲到哪里去呢。在他的眼中,自己大约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就算是再无理取闹大约也是能够被谅解的,反倒是因为这样,她到是觉得无趣极了。
歪了头,她像是一个孩子一样靠在凤血歌的身上,像是玩累了的孩子一样依靠着他,不闹了。
凤血歌坐正了,将人揉到自己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子给她,“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靠着为师睡一会,醒来就回宫了。”
她醒来的时候,伤口痛的厉害,却是咬着牙硬撑着,怎么也不会哭出一声来,止痛的药剂吃的太多,会对身体有伤害,他那个时候便会这样像是这样,抱着她,用力地阖上她的眼睛,好叫她睡上一会,这样也就不会觉得痛了。当初心口那伤太沉,到底还是留下了病根,每每到了变天的时候总是叫她难受得紧,那些个御医用尽了法子也是不能将这个病根给治好,这病根大约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每到变天的时候,她就异常的乖巧,不吵不闹的,却也从来不说自己的难受,只是咬着牙硬生生地忍着。
千江月闷闷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累了,胸口处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压着,有些钝钝的疼。她趴在凤血歌的怀里,呼吸慢慢的,像是要睡去了,但是又突然之间开了口问着,“师父,你说那宋珩是真的死在了浮图塔之中?”
她的声音低低的,双手环着凤血歌的脖颈,就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自己的母亲一般的姿态,凤血歌的手放在她的发间,慢慢地摩挲着那顺滑的发,在听到她这个问话的时候,微微一愣,“怎么会问起这个?”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问起宋珩来?凤血歌那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她在后宫之中一举一动自己都是了如指掌的,也从未曾有人对她说起过那些事情,唯一的就只剩下今日遇上的钱缪。
索性还是有影卫跟在她的身旁,钱缪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他很快就是会知晓的。
“只是顺口问问罢了。”千江月缓缓道,“刚刚那人说,那个女子会阵法,师父,这个世上会阵法的人不是只有是南嘉的么?”
“这个世上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掉以轻心,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凤血歌慢慢地抚着她的长发,“你看着像是人畜无害的,或许却是最歹毒的,这个世界上人心最难猜。....”
“那她是真的死了?”千江月轻声地问着,“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她应该是没死才对?”
她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直觉告诉她,那宋珩应该是还活着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着,但是偏偏她的脑海之中就是充斥着这样的一个念头。
“恩?”凤血歌看了一眼千江月,她闭着眼睛,呼吸绵长,那睫毛卷翘,纯真的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当日为师是亲眼所见她的白骨,也是亲自看着那一副灵柩出了无双城望着北雍而去的,你又同她不熟,关心则个作甚!”
他低低地说着,手指温柔地触碰上她额头那半朵红莲,她乖巧地靠在他的怀中,像是重伤未愈的时候那样,乖巧无比。果真还是有感觉的么,果真人的潜意识是无限的,明明她都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他也一直用与宋珩截然相反的教育来教育着她,力图将她塑造成不同的个性。
凤血歌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已经成功了的,但是现在细想想看了之后,骨子里面的意识果然还是不能这么快就改变的,她还是有残存着一些属于宋珩的感觉的,要让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千江月,宋珩这个人同她没有半点关系,大约还需要一段时日。
马车缓缓地驶进了皇宫内院,一直到了永安巷这才停了下来,这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千江月已经睡的极熟了,那眉心还是有些微微地蹙起,像是有些难受。凤血歌小心翼翼地抱了人起了身,影卫掀开帘子,将雨伞撑到了凤血歌的头顶,凤血歌踏了出来,将人抱紧了一些,他脚步一转,那鲜红色的衣角便是踏过那重重的宫墙,直取芙蓉阁而去。
天空的雨还是在下着,越发的密集,而没有撑着雨伞的凤血歌身上却是没有沾上半点雨丝,他的周身就像是被一团无形的笼罩着,生生地逼散了那雨水,不过就是几个轻点的功夫,他就已经抱着人站在了芙蓉阁的廊檐下,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放进了床铺之中,将被褥掖到了她的胸口。
如果在往常的时候,自己有这般动作她早就应该已经醒来了,可今日变天,倒是叫她半点的挣扎也没有,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难受地哼了哼背过了身去。
“安分一些,晚些师父再来看你。”凤血歌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嘱咐道。
千江月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了,眼下她难受的厉害,就算是想不安分也是得安分起来了。她将自己埋入被褥里面,拱得像是一个茧子一样。
凤血歌见她那样听话,知道她现在难受得已经没有半点心情来同自己吵闹了,他便是从房里头退了出去,这伺候的婢女就侯在门外,见了他之后便是请了安,头垂得低低的,一口大气也是不敢喘,就怕惹怒了他。
凤血歌也不理会这婢女,只是低声嘱咐了不要吵了小姐休息便是离开了,上书房里头还有一大堆的折子等着他去看,他已经是耽搁了一些时辰了。
这上书房里头,苏闵早就已经是等得有些无聊了,见到凤血歌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喝着茶吃着茶点,“那丫头同你回来了?”
苏闵看着凤血歌,他望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个小身影,“怎么那丫头不肯同你回来?”苏闵倒是觉得这样才是那丫头的作风,这性子全然已经被眼前这人惯坏了,这叫什么来着,这叫自作自受!
凤血歌也不理会苏闵,他坐了下来,认真地批阅着奏折,“最近那小皇帝,似乎有些不大安分了。”
他缓缓地道了一声,那嘉靖帝比起他的父亲来,倒是一个想要当好皇帝的主,虽是平常的时候有些听话的,但是那一双眼眸却还是充满着权力,凤血歌除了把持朝政之外,却是没有抑制过小皇帝的行为,但是不管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都是有影卫盯得牢牢的,就算是他那一餐午膳吃了什么菜色都是巨细靡遗地回报于他。
这个月那小皇帝出了两次皇宫,分别去了李家和钱家,不外乎就是想要这两位老臣拥护着自己,将他逐出南嘉,
想到这里,凤血歌不禁想要笑那小皇帝果真是痴了一些,那四大家族虽是赵家和孙家依附于他凤血歌,那钱家和李家同他不合,但是却也还是明哲保身的,如果没有必胜的决心,自然不会贸然与他为敌,而小皇帝不过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这两家自然也不会想着将全副身家压在小皇帝的身上。
“可是要限制小皇帝?”苏闵沉声问着,他还是觉得凤血歌当初就不应该让小皇帝登基才对,若是那个时候凤血歌自己当了皇帝,眼下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眼下还得看着那小皇帝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作为,上演着想要蚍蜉撼树的场景,委实也太过难为那小皇帝了。
“不,”凤血歌微微摇了摇头,“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能够做到怎么样的份上,看这钱李两家到底要如何做!”这钱家,尤其是那钱缪,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偶然遇上了人,还是故意要对他的月儿这样说的,这其中或许还有旁的含义所在。若是这两家真的想要不自量力,那么毁之又如何。
秦嘉辰最不喜欢的,也是这下雨的时候,犹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雨季之中,他的父皇被凤血歌逼入了后宫之中,从此再也没有踏上过前朝,在他的眼中,其实父皇早就应该是要死去才是的,那般的荒淫无道,只懂得在后宫之中夜夜笙歌的帝王还有什么资格当那帝王。
但是就算是他的父皇再如何不好,也不应该由凤血歌代掌天职,凤血歌是他们秦家的敌人,一个只要是秦家人都会憎恨的敌人,眼下的他竟然也是走上了父皇的老路,被这个人困锁在这个皇宫之中,不,他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管是做了什么都是有人盯着他的,就算是今天他见了什么人,今天说了什么话,都是会被巨细靡遗地记录了下来然后汇报给凤血歌知道。他就像是在坐着一个囚笼,一个无止境的囚笼,要么就是他死了,要么就是凤血歌死了,不然的话,这一场囚笼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而他们秦家,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健全的人了。
秦嘉辰坐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新帝登基的时候,宫中自然会选拔上新的一批太监和宫女,但是自打凤血歌执掌所有事宜之后,这个规矩不再有了,在父皇还在的时候,太监和宫女大半都已经已经被放出了宫去,等到父皇仙游的时候,被宠幸过而无子嗣的嫔妃和没有被宠幸过的嫔妃全部都被送出了皇宫,而那些个太监和宫女只剩下一个宫殿留下两人用作打扫之中。他的身边,只有从小照顾到大的一个老太监方公公。
这个宫殿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没有奉承他的人,因为奉承他的人都已经去奉承凤血歌了,好像他才是整个南嘉的主人一样,也没有人来关心他冷暖,也没有人关注他饥寒。
方公公端了一个盘子,上头只摆了三样半荤半素的菜色和一碗饭到了寝宫,他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轻声提醒了一句,“陛下,用膳了。”
“又是这般的菜色,怎么的,是那凤血歌没有银钱了是不是,整日整夜都是这样的菜色!”
秦嘉辰有些恼怒地看着这送来的菜色,这半年来,他吃的就是这样的猪食,哪里还有半点皇帝的尊严,他这个皇帝,高兴的时候那些个太监宫女走在自己的后头,不高兴的时候,他们都能够走在他的前头,就连那些个宫女太监的膳食都是要比他好上许多的,这叫他怎么能够不愿,怎么能够不恼。
方公公急忙跑到了殿门前,他探出了头,左右地看了一下发现没有旁的太监和宫女的时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殿门给关上了。
这殿门一关上,原本就显得有些阴暗的宫殿是越发的阴暗了,在这初秋的日子里头竟然已经有初冬的寒意,方公公看着那坐在龙榻上的嘉靖帝,心底里头有为着这个年少的皇帝有些心伤,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陛下,这些话都是不当说的,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嘉靖帝嗤笑了一声,“隔墙有耳,朕做什么事情哪一件是能够瞒过那凤血歌的?就算是朕眼下同你说的每一句话,他凤血歌也是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朕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凤血歌做的这些个事情,朕还有什么可怕他的!”
嘉靖帝狂笑了两声,“有本事他凤血歌就将朕杀了罢了,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不敢!朕一死,朝堂之中那些个老臣老将们还不得为难死他,他又怎么能够让朕死了?!”
方公公是知道嘉靖帝心中的苦闷的,虽然凤血歌给了嘉靖帝帝王之名,却到底还是没有给他帝王之实,这样的日子,其实到底还是同先帝无异的,一个少年皇帝却像是一个囚犯一样被囚困在这里,心中的暴戾之气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只是他凤血歌太有难耐了,他能够叫朝臣依附于他,那些个口口声声护着秦家皇权的人也因为畏惧着他也不肯助朕一臂之力!有他凤血歌在的一日,朕就只能呆在这个鬼地方!”嘉靖帝恨恨地道,既生瑜何生亮,上天怎么就生出了凤血歌这样的一个妖孽来,怎么就放任了他祸害南嘉!
他出了皇宫,寻了这钱家和李家的家主,那两个老东西,都是嘴上说的好听的货色,说是要匡扶帝权,可一说到暗杀凤血歌的事情,一个一个都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吱声了,只道是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这是要计议到什么时候去,等到那凤血歌自然老死了?那他这个皇帝也已经是人至中年,那些个各怀鬼胎的大臣难道还真的愿意听他这个当了那么久的傀儡皇帝不成?!
秦嘉辰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个大臣只会为自己谋划着最大的利益,或许又会出现第二个凤血歌挟天子以令天下。
方公公无法,也不知道眼下是要怎么安慰才能够叫这个满肚子怨气的皇帝给安静了下来,他在皇宫之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广场上的一些道理,只要陛下一日不亲政,假以时日,这百官也自然就不会将这个皇帝当做一回事,等到凤血歌百年归老的时候,只怕陛下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想了想之后,方公公方道:“陛下,这凤国师有一徒儿…”
秦嘉辰微微挑了挑眉头,他在凤血歌的手下苟延残喘了快十年,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凤血歌是有一个徒儿的,不过凤血歌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听说,他极其疼爱这个徒儿。”方公公越发压低了声,“听说这女子生得貌美,又同陛下年纪相仿,若是殿下能够得了这样的美娇娥,难保凤血歌不会因为这个女子的关系放权给陛下。”
方公公也是每日去御膳房端食物的时候听几名太监和宫娥的碎嘴才晓得这一件事情,那么些个太监和宫娥把这些事情说的活灵活现的,说什么国师每日都是要同这徒儿一处的,说国师待这个徒儿就像是亲生的女儿一般,说是那女子时常同凤血歌使着性子,却是半点也不见人有恼怒之色的…他每一次听到的时候就会默默地记了下来,久了,他便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凤血歌是真的待自己那个徒儿很是不同的,如果陛下能够得了那位小姐的欢心,到时候凤血歌难保不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放下了皇权,只要陛下能够重掌了帝王业,还用怕那凤血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