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东凯很认可:“我也发现了。”
刘远没好气的乐出声,郭东凯最后一次揉乱了他的头发。
郭东凯结婚的时候,刘远想拿刀和这个人同归于尽。呵,谁说生活不神奇呢。
刘远没带钥匙,回来的时候只好按门铃。结果声响还没结束,门就被人打开了,刘远挺担心看见周石的黑脸,可意外的竟然没有。
刘远试探性的说:“我都和他讲明白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来找我了。”
周石点点头:“哦。”
刘远有点摸不准了。观察半天,见周石坐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电视,真的就好像投入进入一般,他有点不安的靠过去,又推了推男人:“怎么不说话?”
周石转过头来,挑眉:“我说什么啊,你不都解释清楚了么?”
刘远直觉要坏,他就怕周石阴阳怪气的样儿:“周石!你这人就是……”
没等刘远说完,周石忽然笑了,灿烂到不行的笑脸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结果刘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亲昵的在脸上啃了一下。
刘远有点懵。
周石却是真想明白了,刚刚,就坐在沙发里,他把什么都理顺溜了。他看着呆愣中的刘远,笑道:“我没气,可能有点儿吃醋,但也可以忽略不计啦。”
刘远摆明不信。
周石叹口气,难得认真起来:“你当我还跟以前似的,听风就雨,见火就着?我终归也要长点脑子的,你俩要真有什么,他不能是那个反应。”
刘远眯起眼睛,心说这还是那个石头吗,怎么这阵子瞧谁都好像外星人伪装的?
周石却忽然伸手用力的揉搓起刘远的脸蛋儿。
“喂,你干嘛——”刘远被弄个措手不及,赶紧挣扎。
周石死活不撒手:“都是你,没事儿那么招人干什么!”
刘远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周石第二天就去帮王小卫出院,王小卫气色已经好多了,基本和常人无异。要不是经历过这么一遭,周石可能还不知道,原来在那个精神奕奕的身子里,有个那么不健康的胃。
医生叮嘱了很多,周石几乎是拿小本本记录的,末了撕下来塞进王小卫的外套里,说这个就是保命秘籍,赶紧回家照着练。王小卫指指自己的脑袋打趣,说早记这里了,你当人都跟你一样猪脑子呢。周石磨了半天牙,才说服自己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到了王小卫家,那人又说想喝小米粥,周石没辙,现给他熬的,等都弄好便已经中午了。周石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家。难得一个周末,他要做的事情可多呢。首当其冲就是弄几件厚衣服搁刘远那儿,免得过夜之后总找不到换了,除了T恤。
周石没想到他爹能在家,一推门,就愣住了。
最终,还是周石先说的话:“爸,这大周末的你不出去高尔夫啥的娱乐娱乐?”
周老爹坐沙发里冷哼:“周末能看见你倒是稀奇。”
周石直接投降:“行,你放心,我收拾收拾马上走,保证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周老爹立刻坐不住了:“你又收拾什么?”
周石在心里踹了自己无数脚,让你非往枪口上撞!不知道老头儿对收拾这俩字儿敏感么!
可话都说了,又没法往回收,周石只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就弄几件衣服,放心,秋游的东西都比这多。”
说完没等老爹说话,就泥鳅似的进了屋,飞快的弄了两件衣服塞到包里,扛着袋子就出来了。
周老爹还是坐在那儿,见周石出来了,也不急,只一字一句道:“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儿吧,我记得好像叫刘什么来着……”
周石正下楼梯呢,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他爸面前,有点生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老爹眯起眼睛:“你再跟我喊一句试试?”
周石最受不了他爸这高高在上的样儿,跟土皇帝似的:“你要不这样我能跟你喊吗,怎么就不见我跟我妈喊!”
周老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天,才语调不稳的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啊?你把家当银行是不是!没钱了就回来,有钱了就又想往外溜!”
第 67 章
周石觉得他跟他爸就说不到一块儿去,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话一出来就变了味儿。而且火爆等级会随着交锋的深入而层层递增,最后他和他爹就会双双成为喷火龙。喷的什么已经是次要的,重点是得能把人烧着。
而每一次交火的结局总是一方横扫千军的……退出战场。
周石就那么扛着他那破包往刘远家方向疾行了近一个半小时,直到走得两腿发软,才想起世上还有四个轮子的工具。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想着赶在傍晚前到刘远那儿,这样还能一起吃晚饭。
坐车里的时候周石烦躁的想,他怎么就过不去他爸那关呢。她妈那么个有原则的能把他爸克了的女人自己都能说动,怎么一到他老爹这儿就死活说不通?
最后周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觉着反正已经回家了,那就持久战呗,拖一天算一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熬得过谁。
等车开到刘远家门口,周石把这事儿也算想出了大致结果。收拾收拾心情,又是一派神清气爽,然后当当当拍响了刘远家的门。
刘远刚关上电视正想去厨房忙活呢,听敲门的频率和节奏就知道谁来了。于是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转身去了门口。
可一开门,刘远就被吓着了。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石的包,再然后他的眼里就只看得见周石的包了。他对这种行李似的东西似乎留下了阴影,所以这会儿他就那么僵硬的站着,像堵在门口不想让人进门似的。
周石被弄得一头雾水,歪头盯着刘远的脸:“愣着想啥呢,怎么,不想让我进门啊。”
刘远咬了咬嘴唇,终于出声:“你这是……”
周石恍然大悟,一边进门脱鞋一边自然的说:“我拿几件厚衣服过来,省得总要回家换,麻烦。”
刘远愣愣的,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周石在里屋往柜子里倒腾,刘远就继续回厨房做他的饭。可做着做着,就总走神儿。他想周石这算是明目张胆的回来了,而且还不像以前和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那么狼狈,不能说风风光光,可也基本算体体面面。
事情好像忽然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可刘远却一下子适应不了。也许是过去一年的苦日子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总不自觉的就会去回忆,等回忆完了再看现在,就会产生一种黑白和彩色光影相互重叠的错乱感。
那一年是否真的存在?最近和周石在一起的时候,刘远总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为什么他好像找不出一点儿痕迹;就像把现在的日子和一年前周石出柜那天拼接起来,也照样说得通,理得顺,好像没一点缺失。
“要不要我帮忙啊?”周石清亮的声音拉回了刘远的思绪,一转头,男人正靠在门框上对着自己笑。
刘远不自觉的也回了一记微笑,然后才吐糟:“别总扯这些没用的,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儿住,咱这厨房能挤下俩人么。”
周石打量了下眼前的锅碗瓢盆灶台厨具,然后坏坏一笑:“怎么不能。”说完没等刘远反应,竟真的就挤了进来,紧紧贴着刘远后背,手自然的便搂住了刘远的腰。
刘远浑身一麻,手里的铲子差点儿掉地上,他不太自在的动动,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的祖宗,就别跟这儿添乱了。”
周石不为所动,而且变本加厉啃起刘远的脖子来,一边干坏事儿一边还义正严词的:“什么叫添乱,我这是精神鼓励。”
细细碎碎的轻咬,比任何调情都要有效,刘远觉得再这么下去厨房就得变卧室。好容易从“精神鼓励”中分出几许清明,刘远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狠狠一靠,周石的腰应声撞在了身后的洗手池上,顷刻间,老实了。
刘远手脚并用的把龇牙咧嘴的周石推出了厨房,还不忘给句评语:“让你闹,活该。”
周石这叫一个委屈:“我那叫生活情趣!”
刘远白他一眼:“那你先把生活解决了,再来弄情趣。洗手,吃饭!”
周石肚子早就瘪了,所以这会儿很听话,颠颠儿的去选择了生活。
刘远做的还是家常小炒,什么胡萝卜炒木耳,青瓜虾仁儿,外加一个白菜炖豆腐。横竖就看不见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周石吃了一路,就唠叨了一路,最后和刘远说:“赶明儿让你看看什么叫大厨,我在家可不是光玩儿了,和我妈学了好几手了。她就那么几个私房菜,但绝对一流,而且说了,我深得她真传,呵呵。”
刘远不太热衷的扯扯嘴角:“你就吹吧。”
周石很受打击,咕哝:“我没骗你。”
刘远没接话,继续吃他的饭。
周石总觉得今天的刘远不太高兴,呃,用不高兴形容也不准确,应该说是有点恍惚,总像想着什么事儿。但他没有读心术,也不可能变成小虫子飞进去看看那颗像椰子的心脏,所以很没辙。
可周石天生就是个沉默不下来的人,刚安静没一会儿,又念叨起来:“房租你交到几月啊,等完事儿咱换个好一点的地方吧,这儿厨房小,厕所小,哪儿哪儿都憋屈着,房东还一点儿不团结友爱。”
刘远低头嚼着嘴里的饭,闷闷道:“住这么久,街坊邻里都有感情了,而且房租也便宜。”
周石本来想说房租不是问题,我交呗,可话到嘴边就觉得不合适,思来想去,才斟酌着开口:“那个,咱俩一块儿住,房租一人一半。”
刘远放下筷子,终于抬头对上周石的眼睛,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很久的问题:“石头,你说咱俩吃糠咽菜要死要活的拼那么一年,干嘛呢。”
周石看着刘远,一时答不出话。
刘远也看着周石,对方答不上他就等,因为他必须要个答案,不然他能纠结死。
不知过了多久,周石才深吸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刘远,他说:“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时光倒流把所有再来一次,我还会跟你吃糠咽菜。”
“可你还是会坚持不住。”刘远压下喉咙涌上来的热气,别开脸。
周石很难受,他想过去抱抱刘远,可现在不能,他终于知道了刘远一直在困扰的是什么,他终于知道了有些东西不是他想通就行,而是必须要自己爱的人也了解:“我也说了,是时光倒流。可如果未来再经历这么一次,刘远,你真相信郭东凯说的,我能回家一次就能回家两次三次?你真觉得咱俩坚持的一年,没任何意义?”
刘远真的迷茫了:“我不知道。”
周石却目光炯炯,像从未有过的坚定:“一年之前,我知道我喜欢你,一年之后,我确定我爱你,而且我想要……不,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回家是你心里的一根刺,那哪怕花上一辈子我也把他拔掉,但是刘远,你别抹杀那一年,也别抹杀咱俩的努力,行吗?”
刘远想说话,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却发不出声音。
周石露出恍惚的微笑,有那么点点虚弱,隔着桌子,刘远听见他不确定的问:“我能抱抱你么。”
空气似乎凝固了很久。
终于,刘远点了一下头,微小的近乎察觉不到。
周石却腾的起身走过来,紧紧把他抱进了怀里。
脸贴在周石的肚子上,刘远感觉到了颤抖,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是石头的。
许久之后。
“喂,你只说抱没说亲……”
“……”
“你别得寸进尺!”
“……”
“我还没吃完饭呢——”
不是非要开花结果,才证明付出了。你怎么知道那埋着种子的土壤,不会因为汗水而变得肥沃,不会静静的等待下一轮的春华秋实?
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第 68 章
一大早,周石就和刘远一起在楼下的早点铺里喝了豆浆吃了包子,然后各自赶往奋斗前线。
周石先去的自家大公司,总经理把近期各个项目的资料都汇总得井井有条,周石玩命儿的啃,遇见不懂的,就问问,一晃就是两个多小时,好容易都啃完了,便马不停蹄的又去了自己那个小公司。
一把手不在,他这二把手必然要顶上。更何况王小卫说白了,就是在帮他,迟早有一天,他得自己顶起来这里,周石心知肚明。
真正工作起来,时光就有那么点儿飞逝的感觉,等老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周石才第一次把埋在文件里的脑袋抬起来,好么,都要傍晚了。
“又跑哪儿疯去了?”老妈的声音,即使是责骂,也好像充满了浓浓爱意。
周石把文件推开一点点,略带疲惫的半趴到桌子上:“妈,这你可冤枉我了,你儿子正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呢。”
周石妈略带调侃道:“勤恳我信,不过,为哪个公司呀。”
周石投降似的轻唤:“妈——”
周石妈点到为止,本来也不是为这个来的,所以很快直入正题:“昨儿你又怎么气你爸了?他自己在书房里呆到大半夜。”
周石有点愧疚,但也有点怨气:“妈,他那人说不通,没讲两句呢,就喷火。”
周石妈挺无奈,说:“你爷俩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说话?非要炸药桶似的见面就掐?”
周石咕哝:“这你得和老头子说,我本来态度挺好呢,他就吼了,震得人耳朵都疼,哪可能还有好脾气!”
周石妈半天没说话,挺长时间以后,才道:“多少年了你爸不一直是这个脾气?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么,再说,他还能吼你几年……”
周石皱眉,有点别扭的说:“妈,不带这么糁人的,我看我爸再活个七八九十年都没啥问题。”
周石妈被打败:“行了,晚上回来吃饭不?”
周石想了想,才说:“我那合伙人不是胃病刚出院嘛,我晚上去那儿看看,所以饭就吃不上了,但回去睡觉。”
周石妈没好气道:“你真把家当旅馆了?”
周石咧开嘴:“老板娘可不提供妈妈牌爱心早餐。”
周石妈终于被逗笑了,笑完轻轻叹口气:“行了,你就贫吧,唉,啥时候能懂事儿呢。”
挂了电话,周石趴在桌子上发了一会儿呆。他其实不太同意老妈的说法。现在的他,懂得了奋斗,懂得了珍惜,懂得了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懂得了必要的时候只能受些委屈,这还不叫懂事儿么。
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周石先去超市买了点养胃的菜,然后去了王小卫家。结果突然袭击的代价就是大门紧锁,无奈周石只好给王小卫打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精神抖擞的:“哟,石头你这是想我了?”
周石黑线,咬牙切齿道:“你一病人不好好在家呆着乱得瑟什么?”
王小卫愣了下,继而很快明白过来:“你到我家了?”
周石冷哼:“嗯,对着你家大铁门面壁呢。”
王小卫嘿嘿的乐,没半点儿愧疚:“医生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胃部健康。我正跟小区里遛弯儿呢。”
周石努力回忆自己刚刚的路线:“我怎么没看见,都老头老太太啊。”
王小卫在电话那头接得那叫一个顺溜:“心里没我呗。”
周石无语。
果然挂上电话没两分钟,王小卫就回来了,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没半点预兆。把周石拱开,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念叨:“你要拿了钥匙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周石耸耸肩,明智的选择不接茬。
公司刚起步那会儿,他和王小卫经常一起研讨到深夜,好几次,王小卫都说要把家里钥匙给周石,但周石一直没要。说不上什么理由,就是直觉的认为不该要。他手里除了自己家钥匙,就只有刘远那个出租屋的,周石从来不认为那只是刘远的家,哪怕他离开那会儿,也没想过要还钥匙。
打开门,王小卫先进去,背对着周石一边脱鞋一边打趣:“我发现你最近对我不是一般的热乎,怎么着,终于良心发现了?”
周石没好气的带上门,说:“你那一口血吐的,我得记一辈子。”
王小卫就乐:“挺好挺好,千万别忘哈。对,以后也不能气我,我这要是再犯病,你可就还不起了。”
周石真想踹他:“到时候我把你供起来行了吧。”
王小卫弯腰想去把鞋放进鞋柜里,听见周石的话却忽然顿住了,不一会儿,他才继续这个动作,与此同时淡淡道:“周石,你家就一个龛位。”
周石愣在那儿,忽然很庆幸王小卫这话不是看着他说的,不然他真的没招儿了。
一进门周石就自发的忙活起来,又是焖饭又是切菜洗鱼的,一边鼓捣一边在心里嘀咕,从老娘那儿学的手艺刘远还没尝呢倒先贡献给王小卫了。
等饭也焖上了,菜也炖上了,周石才发现王小卫从进卧室就没再出来过。于是他把手洗洗,有些纳闷儿的去了王小卫卧室,门没关,远远的他就看见男人正对着红红绿绿的电脑屏幕聚精会神。
周石悄悄靠过去,盯着瞅了半天,最终还是没瞅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直白的问:“那个,公司怎么样?”
王小卫头也没回,鼠标滚轮还在不停的滑动:“你白天没过去?”
周石抿了抿嘴唇,才说:“我是问你那个投资顾问公司。”
王小卫这才回过头来,看了周石半晌,才露出个似乎带着某种欣慰的笑:“放心,倒不了。”
周石忽然很想伸手掐掐那张脸,幸而最终忍住了。
最终周石悻悻的回了厨房。他发现自己还是对着锅碗瓢盆更自在点儿。
没一会儿饭做得了,周石便招呼王小卫出来吃饭。王小卫看着一桌子菜,眼珠子没掉出来,说你别是弄得外卖唬我吧。周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周氏出品,假一赔十。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话就少了,话一少,气氛便有些诡异的暧昧。一个小小的筷子碰到碗边儿的声响,都似乎清亮得不行。这不是个好现象,但周石发现最近他和王小卫在这条康庄大道上有越走越远的趋势。
周石这边正纠结呢,那边刘远的电话又过来了。
“石头,你在哪儿呢?”
周石顿了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王小卫这儿呢。”
刘远似乎有点儿意外,过一会儿才咕哝:“这都快八点了。”
周石下意识的去看王小卫,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似笑非笑。周石敛下眸子:“这不刚做了饭正吃呢,吃完就回家了。”
“哦。”刘远应了声,然后说,“那你吃吧。”
周石直觉刘远有事儿,所以赶在对方挂电话之前插了一句:“你到底什么事儿?”
刘远有些窘:“那个,其实也没啥,就钥匙丢了。”
周石黑线:“就咱家那一亩三分地儿你也能丢东西?”
刘远连忙解释:“不是家里丢的,早上出门我还带着呢,这回来就没了。”
周石抓到了问题重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远受不了道:“晕,我单位聚餐。”
周石撇撇嘴:“为嘛就挑我不在的时候?”
刘远想挠墙:“你在也一样!”
估计和周石是谈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了,刘远决定放弃:“行了,本来想你要是近的话,就把钥匙送过来,得,我找开锁的去吧。”
周石得意的扬起嘴角:“找什么开锁的,咱有备用钥匙。”
刘远很意外:“啊?”
周石便得瑟起来:“就在楼上大哥家那个酸菜缸底下,你一挪就能看见了,我谁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未雨绸缪呢。”
刘远在周石的指导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动那个比他还大的酸菜缸,钥匙是到手了,可期间无数上楼下楼的人都目睹了他的这一行径,弄得刘远都觉着自己像做贼的,还很没品的那种,不是偷酸菜就是惦记人家酸菜缸。
等挂了电话,刘远也顺利进屋了,才开始犯嘀咕,这钥匙别是周石为了怕自己管他要钥匙留的退路吧。好么,亏自己前阵子还为是否回收钥匙苦恼了好久,最后愣是于心没忍。
刘远发现自从返过一次家,周石这心眼儿是与日俱增,敢情现在全天下就自己一颗实心大萝卜!
合上电话,周石就对上了王小卫若有所思的目光,周石无奈的耸耸肩,笑道:“那个笨蛋,钥匙丢了。”
王小卫也笑,说:“你俩还挺有意思。”
周石十分警惕:“我怎么听着这不像好话呢。”
王小卫夹了一大块鱼肉,才说:“不对,你俩一直都挺有意思。”
周石撇撇嘴:“得,我确定这不是好话了。”
吃完饭,周石又勤劳朴实的刷了碗筷,期间王小卫就那么靠在门边儿上看,盯得周石浑身不自在。好容易弄完了,周石解脱似的长舒口气,然后冲着王小卫嬉皮笑脸:“行了,田螺小伙儿要回家了。”
王小卫不说话,也不笑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像要把周石从里到外看得透透似的。
厨房明黄色的光照在王小卫的脸上,他的眼睛好像愈发的亮了。
周石下意识的咽咽口水:“你别这么看我啊,我紧张。”
王小卫点点头:“行,不看你了。那咱俩做吧。”
周石想都没想就乐了:“你能说点儿有营养的不?”
王小卫眼睛一眨不眨,认真而缓慢的说:“一次就行。”
第 69 章
听见王小卫要求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石的脑子都是懵的。就像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似乎幸福就在前面了,然后上帝忽然提醒你,哎,这还一个大问题呢,你是不是高兴得早了点儿。
王小卫一直没说话,他似乎有的是时间,所以不介意从容的等,等周石自己理顺了,想清了,再来看如何后续。
终于,周石抬起了头,但其实他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能同样看着王小卫,指望那里再多给些提示。
王小卫似乎感应到了,所以他再一次开口,声音低低的,但很清楚:“做好人没前途的,所以我不要做赔本买卖了。”
周石有些无助,这种无助是精神上的,因为他欠王小卫,所以他永远都是被动的:“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真的,但……就不能换个方式还么。”
王小卫坚定而缓慢的摇了头,然后敛了笑意:“我想不到别的,我也不缺什么,我就要这个。”
周石微微皱起眉头,嗓子有些发干:“吃亏的是你。”
王小卫无谓地耸耸肩:“我不这么觉得。”
周石无言以对。脑袋里像有无数个小人在打架,打得他头痛欲裂。
王小卫忽然笑了,就像刚刚说的只是个笑话一般,他说:“周石,你也可以耍赖的,其实我拿你没辙。”
对啊,他可以耍赖的。就像他对爹妈一样,我就是想什么便宜都占,你们又能奈我何……
周石深吸口气,从来没有觉得头脑像此刻这么清明过,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爸骂他时候说的话,他爸说什么叫男人,就是要有担当。那时候周石对这个词儿总吃不透,现在,他觉得他懂了。
周石和王小卫说:“你不是我爹妈,咱俩非亲非故的,我不能和你耍赖。你要是希望我这么还,那咱就这么还。”
王小卫的眼神似乎动容了一下,然后很快,晕染在一片氤氲里。
做 爱的时候,王小卫要周石关灯,他和周石说这样你就可以把我想象成你希望的人。
周石没有照做。因为他觉得他不能那么干,既然是欠的债,那他就得清楚他在和谁做。
可最终,在整个过程里,周石都会不自觉的在那个白皙的腰间寻找他熟悉的纹身,然后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清醒,又一次次迷茫着被卷进漩涡。
周石醒过来的时候,有短暂的晕眩。不过很快,记忆便回了笼,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也没有少一块肉。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好像又空出那么一块儿。
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新的东西填补进来。也许有,也许没有,但那都无关紧要。就像他爹说的,一个男人,得有担当,什么叫担当,就是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无论是付出的,还是欠下的,并且为之负责。
王小卫早就醒了,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和周石并排,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见周石醒了,他便淡淡的说:“恭喜你,还完债了。”
周石没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的是什么,只觉得时而清明,时而混沌,就像黎明前的最后一抹薄雾。
王小卫深吸口气,忽然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刘远呢。”
这个问题就像一阵风,把雾气吹散了,周石眨眨眼,几乎不用想很久:“你说人和人能差多少,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两个胳膊一张嘴。人和人的性格又能差多少?全中国有那么多人,随随便便就能挑出一大把性格相似的,所以你问为什么非得是刘远,我只能说,因为正好就在该碰见的时候碰见了,让我觉得能和他在一起,真好。”
王小卫静静的听周石说完,然后道:“那如果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的不是刘远而是别人呢,是不是今天在你身边的人也就换了。”
周石淡淡的扯起嘴角:“没有如果。因为这个前提条件本身就是命,于是我就认了。”
王小卫说:“你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刘远?”
周石老实回答:“怕,但做就是做了,大不了后半辈子不干别的,全弥补这个。”
王小卫一针见血:“不一定弥补得了的。”
周石苦笑:“那就能补多少算多少,谁让咱前半辈子扶不起来呢。”
王小卫轻轻叹息:“我要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周石没接茬。
王小卫又自言自语:“不过要是早了,也不见得会这样。说实话,我都有些弄不清,我想要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和刘远间那种难得的感情。真的,这个圈子里,没你们这样的。”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晃了眼睛。
从王小卫家出来,太阳才升起一半。花瓣里的露水尚未蒸发,清清亮亮剔透得美丽。周石忽然觉得他其实可以把日子过得很明白,不用拖,不用装傻,不用过一天算一天。他知道他妈为什么说他不懂事儿了,因为只有孩子,才可以不去考虑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当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周石直接回的家。
他原本想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的,可掏出手机,才发现没电了。
让他意外的是,父母竟然都在,就那么坐在客厅,颇为憔悴的样子。见他回来,周石妈第一个冲过来直接给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语气颤抖的大声说:“你不是说回来睡觉吗!电话不接,然后又关机,你真当你爸你妈铁打的不会担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还以为你又离家……”
周石惊讶的瞪大眼睛:“又离家出走?怎么可能!你们不是知道刘远那儿吗,我也和你说了我去看我那个合伙人,你们肯定也能找到啊!”
周石妈哽咽:“我当然想找,你爸……”
“找找找,找个头!”周老爹拍案而起,脸红脖子粗的吼,“和老子吵几句就离家出走!我他妈就当没生过这样的儿子!”
周石可真是冤死了。第一次,他觉得他特无辜:“我就是手机没电了,什么时候没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我估计没听见,再说我和爸吵架那不是家常便饭嘛,我……你们……我真是无语了!”
周石妈无声的哭了。
周石心里抽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能体会到爹妈的心情了,离家出走他不是没干过,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何况他一走就是一年……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周石妈吸吸鼻子,可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边拉着自己丈夫坐回沙发,一边给他顺气儿,“我就说让你给那个小孩儿打电话,要不派人过去看看也行,你就不乐意,非挺着,你这辈子除了犟,就没别的能耐!”
周老爹搞了乌龙,自然没了气势,孩子他妈数落,那就只能听着。儿子没揶揄,他已经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了。
周石走过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由于挨着周老爹太紧密,周老爹还不自在的往周石妈那边挪了挪,然后硬着声音问:“你个兔崽子又想干嘛?”
周石低下了头,认真的说:“爸,对不起。”
周老爹条件反射的呼吸就急促起来,想都不想就照着周石脑袋狠狠给了一下:“你又做什么了?又闯祸了对不对!杀人?放火?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石被打懵了,一时没了言语,周老爹更急了,眼看着有脑溢血的趋势。周石妈赶紧把老公扯过来,着急的说:“你倒是听儿子把话说完哪,有你这么自己吓自己的吗!”
周石缓过神儿,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爸,我什么都没干,我这阵子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全力奋斗快赶上十佳青年了!”
周老爹不住的喘着粗气,好容易才调理匀:“那你对不起什么!”
周石总算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他看着自己爹,头一次说心里话:“爸,我没把家当银行。”
周老爹冷哼:“那可不?银行得存了才能取,你是直接透支,而且没一点信用。”
周石被人扒得溜干净,于是便头皮发麻,只能再说一遍:“爸,对不起。”
周老爹也头皮发麻了,说实话,他非常不能适应这个,每听儿子说一次,都有被电击的感觉:“别扯没用的!”
周石再一次低了头,沉默半天,才诚恳的说:“我承认,我回来就是想从家里弄点儿钱,然后做个属于自己的事业,我不能让我喜欢的人一辈子养着我,比起吃苦,我更受不了这个。那一年里,我第一次觉得我真他妈没一点像个男人。”
周老爹听着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你还不就是贪我和你妈的钱!”
“可我也想你们!”周石觉得嗓子有些发涩,“我爱刘远是真的,我爱你们也是真的。我妈说他气我,是气我为了一个外人连爹妈都不要,但事实上,我那段时间总做梦,梦见小时候你们带我去公园……”
周老爹眼睛有点湿,他用手比划着:“你那时候才那么大点儿,我和你妈到哪儿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你看住了,就怕你被别人领跑……要早知道你小子将来是这德行,还真不如当初就给人贩子得了!”
周石却笑了,吸吸鼻子,他说:“我这辈子能给你们当儿子,有钱花,有福享,我知足了。你们不总说我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么。”
周老爹可算听出了子丑寅卯,回头看周石妈,似乎想拉拢下统一战线:“你看看他这什么说法!啊?我们就该他的欠他的?什么逻辑!”
周石妈一个没看住,周老爹的民间俗语就出炉了——
“这不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吗!”
周石眨眨眼,很认真的说:“爸,你怎么骂我我都没啥,但你不能把你自己也捎上啊。”
周老爹气得直冒烟儿,一会儿看看周石妈,一会儿看看周石,夹在中间这叫一个纠结:“你看看,你看看,反了你了……”
周石把脸递了过去:“爸,要不你扇我两巴掌解解恨?”
周老爹哪能遂了儿子的愿,你让我扇我偏不扇,换踹的!
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周石咕哝:“爸,踹我你就赔了,我有免疫力的。”
周石发现自己好像又赖皮了,可孩子跟父母,有什么不能的呢。如果他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么点儿孩子气,那就只在爹妈这里释放吧。
第 70 章
刘远最终还是没搬出那个破楼,周石没辙,那就继续三天两头的往里面跑,日子长了,街坊邻里又传开了,说哥哥出息了,现在也轮到弟弟享福了。
于是楼下小卖部大妈又忙活开了,一见周石就打听,大兄弟,你这算是成了,车也开上了,小西服也整上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闺女啊,老婆子我手里有的是。弄得周石回回进楼都跟非法潜入似的,左躲右绕,生怕被大妈看着。
当然也有那明眼人看出来的,比如楼上那位大哥。一见到他,就暧昧的笑,关键是一笑就露出两排黄牙,和他家酸菜一个颜色,实在缺乏美感。周石一度怀疑之所以被他发现,是因为这楼的隔音太差,他和刘远天天在那小破床翻来覆去的折腾,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天花板,听不见才怪。
周石的小公司也真正上了正轨,王小卫撤了股,其实本来也没多少,但周石知道他那意思,股撤了,人自己就没义务再留这里,他回去继续弄他的赚钱公司,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问公司情况,以表关切。不过周石基本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时间一长,联系也就慢慢的淡了。不过周石心里一直记着,如果有一天在生意场上,王小卫需要他帮忙,或者是经济上的,或者是人脉上的,只要是他力所能及,那么他一定二话不说。
周五,周石都会在刘远这里过夜,因为紧接着就是周末,他们便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腻味在一起。
这个周六,刘远要上半天班儿。所以周石一起床,枕边就是空的。他那叫一个失落。可不一会儿,便又精神起来,他一直想着要给刘远做顿大餐,可一直没机会。每次他吹自己跟着老妈学了多少多少的时候,就会被人以怀疑的眼神藐视。
周石觉得今天正名的时刻到了。
于是一溜烟爬起来,草草洗漱穿戴整洁,他便去了附近超市。超市刚开门,很多鲜货还没上呢,周石就在里面转悠啊转悠,好容易挨了四十多分钟,总算把东西等全了,他才兴高采烈的把推车装满,然后结完帐,大包小包的回家了。
刚走到楼底下,周石就听见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再往前瞅,好么,这是谁家花车来接新娘了。周石难得主动的靠近小卖部,问大妈:“这哪家姑娘嫁出去了?”
周石这纯属八卦,但没办法,小楼就这么点儿人家,基本都脸熟,他确实很好奇。
大妈兴致立刻来了,没好气的推了周石好几下:“就二楼那个老王家,女孩儿当幼师的那个。”
周石半天没对上号,可被大妈推得可有点疼,只得出声:“你总推我干嘛啊。”
大妈还一脸怨气:“本来大妈想介绍给你的!看看,你不见不见,被别人抢先了吧!”
周石哭笑不得。心说未婚男青年们加把劲儿,赶紧把全楼的姑娘都娶了吧。
说话间,新郎已经把新娘抱出来了。这是当地的习俗,新郎接新娘必须从家里抱着出来,抱下楼,抱进花车,整个过程新娘的脚是不能碰到地的。那姑娘有点丰满,周石略微同情了下细高条儿的新郎,总觉得那胳膊好像有点儿晃悠。
好容易折腾完了,花车也走了,楼道才清净下来,周石又把东西拎到手里,准备一鼓作气的冲上楼去。一边冲还一边用那新郎打气,人家抱个大活人都成,自己拎这点儿东西算啥。
回到家,周石换好衣服就开始忙活,前阵子刘远单位不知哪位大姐开始在晚上夜市儿摆摊搞副业,倒腾的东西琳琅满目,有一天心情好了就拿了些到单位去分发,刘远挑来挑去,就弄回来一个卡通围裙,样式忽略不计,周石现在看着都觉得脑袋疼,不过倒确实挺实用的。
刘远妈来的时候,周石就是这么个造型,一俊俏大小伙子,围了个三只小猪的围裙,左手小铲子,右手长筷子,估计在她进来之前正烙饼翻面呢。
刘远妈很镇定:“呃,我儿子前两天把钥匙落家里了,我就寻思过来看看,想着他一个人住屋里肯定也没收拾……你叫什么?”
周石木了,但木了也能应激反应:“周石。”
刘远妈的情报都是从女儿那获取的,按照她掌握的信息,这个叫周石的应该和自己儿子的第二个朋友而且已经分手了,那么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阿、阿姨对吧,”周石可算回神儿了,赶紧走过来招呼,本来还想伸手的,可伸到一半儿发现没空闲的,立刻用笑容取而代之,“那个,你先坐,刘远今天有半天班儿,说话就回来了,我、我给你倒水去!”
周石语无伦次的就去厨房倒水去了,刘远妈就坐在小沙发里回味,刘婧形容这人的时候刘远妈都没怎么信,觉得一个男的能好看到哪里去,再说自己儿子已经够漂亮的了,可现在看了周石,刘远妈觉得闺女形容的还远远不到位。只是,这会不会太好看了点儿,将来靠得住么?
而且,最重要的,他俩不是分了吗?
刘远回来的时候,就见他妈坐在沙发里,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回家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妈,你怎么过来了?”
刘远妈把钥匙递过去:“给,丢三落四的,回头你再把自己弄丢可行了。”
“敢情在家呢啊,我都丢好几回了,现在光备用钥匙就一大把。”刘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儿,四处寻摸半天,自言自语似的咕哝,“人呢?”
刘远妈思路清晰的给出答案:“倒水去了,不过是挺长时间以前。”
刘远黑线,转身就进了厨房,见周石正聚精会神的对着炒勺里咕嘟的鱼发愣呢。刘远没好气的推了一下:“你给我妈倒水倒到外太空去了?”
周石一个激灵,恍然道:“啊,对,你妈来了!”
刘远真想踹死他得了。
好在周石大脑短路手艺没短路,一桌子菜做得倒是让刘远妈特满意,本来是担心儿子自己住吃苦,现在看看,除了房子破点儿,别的倒没什么了。而且吃饭的时候刘远妈还特意观察了下,又问了问周石的情况,最后给周石打了九点五分。除了性别,其余都挺好。
对于刘远妈的问题,周石是有问必答,不过也都没特清楚,就捡关键的说。比如家里背景啊啥的,就没太透底儿,反正也不重要。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
刘远妈走的时候,和周石说过年上家里坐坐,他爸肯定也想看看。一句话弄得周石激动得半宿没睡。
周石这一不睡,就把刘远折腾了。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总来来回回的翻身,弄得床一个劲儿的吱嘎吱嘎。
后来刘远终于受不了了,又困又乏的,自然没好脾气,就闭着眼睛低吼:“你能睡不,不能睡去沙发里折腾!”
周石一看,哟呵,敢情刘远也没睡啊,赶紧翻过身把人搂怀里了。
刘远觉得自己就是典型的偷鸡不着蚀把米,被周石这么一搂,更没法睡了。
那人还在耳边不断的嘟囔:“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了,除了爹妈,我就你这么一个债主了。”
大半夜的,乌漆抹黑的,刘远有点糁得慌:“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不起。”
刘远受不了,被窝底下一脚就狠狠的踹了过去:“让你大半夜的抽风!”
哪知道周石却搂得更紧了:“你再踹我几脚吧。”
刘远彻底聚了白旗,爱抱抱,爱搂搂,反正他是不理这个神经病了。
因为年三十儿都要回各自的家,所以腊月二十九的时候,贴对子,大扫除,就在刘远和周石的小房子里提前进行。
他们分工明确,刘远负责收拾屋子兼擦灰,周石负责擦地贴对子。
“你说这福是正着贴还是倒着贴啊?”刘远正收拾最后一个壁橱呢,就听周石在门外嚷。
“倒着贴呗,”刘远理所当然道,“你没看楼里家家户户都倒着啊。”
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周石的声音:“可我家都是正着贴的,我老娘说了,那叫封建迷信。”
刘远磨牙:“那你还问我!你爱怎么贴怎么贴,你贴个英文我都不管了!”
刚吼完,刘远就对着壁橱愣住了,不一会儿,他把靠在壁橱墙里随意丢着的二胡盒子拿出来,擦擦浮灰,又把壁橱里其他杂物一并取出来,一一清理,最后又重新放了回去,归置得整整齐齐,然后一点点拉上了壁橱的门。
楼道里,周石最终屈服了普通群众,生平第一次,把福倒了过来,一边贴,一边不知道和谁嘟囔,福到福到,你可得说话算话。
大年三十儿那天飘了零星的小雪,不好打车,周石和刘远就一起在公交站等。
去刘远家的公交车先来的,临上车之前,刘远就嘱咐:“别忘了答应我妈的,年初二一定得过来。”
周石很诚恳的点头:“不过你让你妈有个心理准备,不一定是我单刀赴会。”
刘远瞬间黑线,说:“你别吓我。”
周石摊手:“这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得看老头老太太的,万一兴致来了……”
公交车大喇叭刺耳的响起,然后就听见司机吼:“你俩到底上不上,都赶着回家过年呢!”
刘远赶紧不好意思的笑笑,刚要迈步,却一下子又被周石拽了回去。然后就听周石和司机说:“我们等下一辆。”
司机没好气的说了句“有病”,末了按上车门呼啦啦开走了。
雪花儿还在轻轻柔柔的飘着,落在屋顶上,落在树枝上,落在地面上,落在人的肩膀和发梢上。
刘远和周石说,下一辆你要还敢如法炮制,我让你看不到明年的太阳。
周石趁四下无人,偷了旧历年的最后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