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件事,小疯子开始抽烟了。没人注意是啥时候开始的,一切都特自然,等我们意识到,牌桌上已经烟雾缭绕了。
年初八,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洗漱外带包红包。周铖和小疯子的房门紧闭,花花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一脸疑惑,我解释说邹姐她们的火车一大早就到,我得赶在那之前到饭店,才好第一时间发开门利是的红包。花花想起床,我连忙摆摆手,小声说,发个红包我一人就成了,你继续睡。花花迟疑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没坚持,真就重新躺下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再多想,一切准备妥当后,踏着夜色匆匆出门。
邹姐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到了半个小时,按她的说法火车早到了五分钟,打个出租车又一路畅通。
“火车早到这种百年不遇的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我笑着调侃,然后装模作样看看四下,确认就我们俩,才问,“阿秀和王勇呢?”理论上讲他们该坐同一趟火车回来的。
邹姐一脸神秘笑了半天,才透了底,原来王勇和阿秀已经好上了,过年期间俩人也互相去对方家里见过了家长,两家都很满意,索性坐下来开始谈未来,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王勇和阿秀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不是自己的,我也替他俩高兴:“看来我这开门利是的红包得包得大一些了。”
邹姐没一如既往地附和着大笑,反而深深看了我一眼,语带深意:“老板,你人真的很好。”
我不自然别开眼,犹豫着该不该接这个话茬儿。我知道,接了,就意味着一些事,有门儿。
邹姐没有让尴尬的沉默蔓延,见我不说话,立刻换上爽朗的语气:“老板,一年又一年喽,你做啥子还不找婆娘?”
其实话题始终没离开这个,但不知是不是邹姐大大方方的语气让我也自在起来,便话家常似的聊:“我这样有前科的谁乐意要啊,况且前两年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每天光想着怎么吃饭就头大了,哪还有那心思。”
邹姐叹口气:“哪个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可是现在看看,老板你比好些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乐:“邹姐,再夸我就飘天上去了。”
女人佯装生气:“我的老板哟,算我求求你,我好像比你小噻。”
我故意歪头想了想,装模作样地问:“真的?”
邹姐没好气地给我个白眼。
我哈哈大笑。
后来又聊了两句,我说也不是不想找,只是没遇见合适的。邹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还是没把话说死,给了她很微妙的三个字,随缘吧。
那个瞬间我承认,我是有些想法的。
正月初十,阿秀和王勇风尘仆仆回归,小饭店正式开启新一年的营业。
邹姐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从我这里得到可能性的讯息,便毫不遮掩地殷勤起来,但又不是很过度,正好处在明眼人都看得出却又不会夸张到尴尬。阿秀看在眼里,私底下问了我好些回,究竟怎么想的,都被我打哈哈蒙混过去了。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个七八年没沾过女人的男人,说不想那是瞎话,但你要说特想吧,又好像不是,似乎是吃素吃习惯了,忽然给你摆块肉,怎么也没有扑上去就啃的冲动,于是只好顺其自然。
“冯一路,你该不是憋这么多年憋不行了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总是有的,比如小疯子。
我也不跟他客气,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现在老调重弹无压力,完全没脸没皮:“要不你试试看?”
纸老虎一脸黑线,毛儿都懒得炸了。
我乐,刚想摸摸他脑袋,他却忽然冒出一句:“你还是早点儿定下来吧。”
我纳闷儿:“干嘛,急着给我送红包?”
小疯子扯扯嘴角,咕哝:“这样,有人就能死心了。”
我愣了下,半天才回过味儿,可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干笑。
小疯子耸耸肩,仿佛在说无所谓,反正和我也没半毛钱关系。
按理容恺不把话敞开说甚至穷追猛打,我该庆幸的,可因为点到为止一直是周铖的专利,所以换成小疯子忽然来这么一下,我还真不好适应。
他在担心花花,我知道。
很神奇,他对周铖的心思明显到路人皆知,但散发出来的感觉就是“我看上你了,你看上我最好,看不上拉倒”,至于喜欢中常常伴随的什么关心啊,紧张啊,重视啊,有没有我不确定,反正我是没接收到。可对于一口一个哑巴的花花,他倒是实打实的挂心。于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弄不懂小疯子了,你说他成熟吧,他能立马到街上跟人家学龄前儿童抢糖葫芦,可你要说他是小孩儿呢,其实该懂的他都懂,只是乐意搭理和不乐意搭理的问题。
对于我和邹姐的事儿,花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更加沉默了,除非我主动问话,否则他永远都在角落里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原本形影不离的手机越来越多地被忘在家里,偶尔遇到表述复杂的,后厨又没有纸笔,他便会直接用手比划。通常情况下我都看不懂,次数一多,也就不大找他了。
我以为花花这种失落是暂时的,就像周铖拒绝小疯子一样,小疯子闹闹,也就过去了。
事实上花花也确实没闹,只是毫无预兆地开始发烧。从正月的最后一天开始,先是低烧,谁也没当回事,吃了几天药,低烧成了高烧。半夜烧糊涂了整个人在弹簧床上胡乱蹬,要不是我鬼使神差地起夜撒尿去听见动静,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这人就烧坏了。连夜送到医院,挂了吊瓶,烧才退,可第二天回家没多久,温度又重新上来,我只好再拉着他去医院,接下来的几天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
这日清晨,我照例把温度计塞到花花咯吱窝底下,然后坐在旁边等结果。
周铖起床洗漱,见状,调侃:“冯妈妈,今儿个又不去饭店了?”
我让这妓院老鸨似的称呼差点儿弄得胃出血,可折腾这么多天也实在没力气吼了,只能没好气地白过去一眼:“有你和小疯子就行了。”
周铖微笑,意味深长:“照顾病人我们也挺在行。”
“拉倒吧,”我完全不信,“让小疯子先把自己照顾照顾好。”
周铖莞尔:“不是还有我么。”
我皱眉:“怎么着,想抢班夺权?”
周铖一脸无辜:“反正你照顾这么多天也没见成效。”
这话戳到我的郁闷处了:“说的就是啊,一个破发烧,怎么没完没了的!”
周铖敛了笑意,视线落到花花身上,彼时花花正木乃伊似的乖乖躺着,闭目休息,身上是厚厚的棉被。
“心火。”这是周铖最后给我的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
花花该是听见的,可没做任何反应,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周铖和小疯子陆续走后,花花的温度又升了起来,我见怪不怪,带他去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挂上吊瓶,然后抱着杂志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开始打瞌睡,花花忽然推推我。
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或者是吊瓶滴完了,因为这段时间除非必要,我俩都是相顾无言的。可事实上吊瓶还剩下三分之一,周遭也很安静,没什么异常,我只好疑惑地看向花花。
许久没有抛头露面的手机被递了过来,上面写的是:我一个人就行,你回饭店吧。
我莫名其妙,一字一句没好气地反问:“你觉着我能同意吗?”
花花淡淡笑了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笑,只是觉得那笑容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精神。
等一下烧就退了。
“嗯,然后明天继续烧。”
对不起。
“操,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我看着手机上的仨字儿有想抓狂的冲动,“有这觉悟就赶紧给我好利索!”
花花拿回手机,又开始认真写,没等他写完,我的手机倒响了,号码显示是邹姐,让我有些意外。
“你在家吗?”邹姐现在很少叫我老板了,但也不叫名字,就这么微妙的不上不下忽略着称呼,声音也比从前温柔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没,在医院呢,”我说着看了眼见底的吊瓶,又补充,“不过马上就回去了。”
“我熬了点粥,等一下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我的嘴巴比脑袋反应的还要快,拒绝出口半天,理由才跟上,“呃,家里冰箱都是满的,小疯子周铖他们准备了很多。”
“你们能做出来啥子哟,我这边就快忙完了,等我晓得不?”
虽然是问句,但摆明“我意已决”,所以女人也没耐心地再等我推搪,赶紧利落挂了电话。
因为觉得刻意离开更显得有鬼,所以我是当着花花的面接的电话。这会儿没辙,只好尴尬地冲花花笑笑:“那个,邹姐,说等会儿来咱家看你。”
花花点点头,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我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情绪,正面负面的都好,可是没有。我记得他刚刚是在写字的,可现在,他显然不想跟我说了。
一点点苦涩滋生出来,久久不散。
回家的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北风刺骨,天上似有若无地飘着零星雪花,我在这凛冽寒意中觉出些许滑稽——明明我是恶人,却跟受害者一样憋屈。
到家时,花花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安全水平,但因为折腾这些时日,所以整个人都是虚的,恍惚着没什么精气神儿。我把他在沙发上安顿好,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打开电视,努力找一个不那么乏味的频道。
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俩的生活就是如此,去医院,挂吊瓶,回家,看电视,吃饭,睡觉。无聊吗?是的,很无聊。但你要问我烦不烦,我会说不,即便现在花花不太乐意跟我说话了。可能是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我想,所以忽然偷来这么几日清闲,反而觉得惬意,有时候甚至希望日子就这么安静平淡地过下去,不需要多精彩,多跌宕起伏,一年像一天又如何,起码很舒服。
邹姐是在下午两点多到的,彼时我正在沙发上打瞌睡,被门铃从周公那里扯了回来,花花却已经比我早一步去开门,然后就听见邹姐关心的声音从玄关传过来:“怎么样,烧退了吗?”
花花可能是点了头,因为很快邹姐又再说:“那就好。给你搞了点粥,不过有些凉了,我热一下子,马上就好。”
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执着。
我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起身迎过去:“都说了家里有的是吃的,你还非这么麻烦……”
邹姐瞥我一眼:“我是惦记花花弟弟,你不要太自作多情噻。”
这话就有些亲昵了,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摸摸后脑勺,讪笑。
邹姐倒是个实在人,虽说给花花送粥的目的并非百分百纯关心,可一进门还没喘口气便投身厨房,除了粥,还带了些青菜,估计也是要做的。
花花病着,自然没多此一举提要去厨房搭把手的事儿,但看我也跟着坐回沙发,便拿出手机问:你不去帮忙?
我赶忙摇头:“热个粥炒个菜帮啥啊,矫情不矫情!”
花花乐了,嘴角上翘,莫名添了些许孩子气。
我也跟着乐,很自然地抬手摸他的脑袋,半长不长的卷毛弄得手心痒痒的。
花花忽然伸手把我抱住,力道很轻,甚至带了些小心翼翼。
这几乎不能算作一个拥抱,因为我们的胸膛甚至没贴到一起,他只是用拥抱的姿势轻轻环着我,然后把头在我的颈窝里蹭啊蹭。
这种程度的撒娇我见过太多次,虽然年代已经遥远,可久违的熟悉感还是让人觉得亲切。
有些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在心底铺散开来,我不自觉放轻声音,略带宠溺:“赶快好起来,知道不?”
花花没回答,我的脖子却忽然窜过一下酥麻。等我反应过来是花花在舔我,这厮已经没完没了不亦乐乎了。
我这叫一个哭笑不得,连忙把人往外推:“喂喂,说你是狗你还真拼命撒欢儿啊,行了行了……”
花花把舌头从我的脖子上撤开,抬起头,我以为这家伙总算尽兴了,却不想他下一秒狠狠吻上了我的嘴,力道之大,直接把我撞得往后倒,然后他就结结实实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点儿急了,想把他掀开,手却被抓住用力压在头的两侧,不能动弹,想张嘴骂人,他的舌头却趁机一下子进来了,狠狠地吸着我的嘴唇,舌头,不光吸,还咬,不要命似的。我胡乱地蹬着腿,完全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我他妈都要窒息了!
或许是我挣扎得太剧烈,花花终于放开了我的嘴唇,我尝到一点甜腥味,不知道是我俩谁见了血。
胳膊还是动不了,我从没想过花花一只手就能压制我,而且是在生病的情况下。这是病人吗!!!
“你给我松开。”硬拼不过,只能动之以情,我尽量压低声音,以免惊动厨房里的女人,否则这事儿真解释不清了。
花花不为所动,定定看了我两秒后,自由的那只手忽然伸进了我的裤子!
我他妈在家就穿一条棉质睡裤,腰是松紧带儿的,这会儿可方便了,花花的手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握住了我的命根儿!
这还了得,我头皮轰一下跟炸开了似的,也顾不得脸面和怎么收场,嗷一嗓子就嚎了出来,以此同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腿就给花花蹬了出去!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花花重重摔到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就他妈的那么寸,额头正好磕在茶几的角儿上,当下口子就豁开了,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淌。
我有点儿懵了,仿佛大脑忽然间被抽空,只剩下满坑满谷的血红色。
直到花花再一次扑过来,我才终于找回三魂六魄:“尼玛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女人慌慌张张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你俩在搞啥子哟!”
我能怎么说?说花花□未遂?
最后一次反扑似乎耗去了花花的全部力量,这会儿他趴在我怀里,整个人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赶紧打120!”去他妈的□,我现在只觉得花花那一脸的血刺眼!
“好好,我这就打,”女人连忙掏出手机,一边拨号还一边念叨,“你别急,别着急噻。”
我本来就心烦意乱,听见这话再控制不住,直接朝她吼:“我他妈能不急吗!我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赔我?!”
作者有话要说:没借口。。就。。这个礼拜看好声音了OTZ。。看在我老实的份儿上,大家扔鸡蛋西红柿啥的下手轻点呗。。
75第 75 章
那天究竟有多乱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马不停蹄从急诊室折腾到外科又从外科折腾到内科,最后确认,额头的伤没大碍不用缝针随便弄点药水纱布呼上就成,高烧多次反复已经有转肺炎的迹象,必须立刻住院。
事后小疯子调侃,说这是一个打啵儿引发的血案,我却只想扇自己两巴掌。如果不是花花忽然亲上来被我踹开撞破了头,如果不是救护车直接把我们拉到了市医院而非之前一直挂吊瓶的社区医疗服务中心,那么肺炎还能及时被发现吗?花花会变成什么样?
那之后我再没离开医院,整整陪了三天床,看着护士每天过来量体温,量血压,换上新的抗生素吊瓶,有时候她会询问情况,花花自然是不方便回答的,便都由我代替。
周铖说他不是你儿子,你用不着这样。
小疯子说你这陪床法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花花得了绝症呢。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这样是因为愧疚,但说实话,愧疚有,可更多的是担心,就是很单纯的那种看不到花花康复出院我悬着的心就放不下的担心,并且这种担心随着花花病情的反复几乎变成了一种执念,我在和一个臆想中的名叫病的敌人较劲——不就是比谁耗的时间长么,反正你不走我就不走,看谁耗得过谁。
或许是我上辈子还算个好人,积下了一些德,所以老天没让我等太久,从花花住院的第四日开始,他的温度就彻底稳定在正常水平,再没反复,以防万一,大夫又观察了两天,最后很开心的向我宣布:“病人哥哥,你可以回家洗个澡了。”
我很想和大夫商量,您说话能看看场合么?非得当着病人的面儿?
大夫毫无压力的走了,剩我一个人尴尬地面对花花。
窗外阳光明媚,低矮楼房的屋顶上雪已经融了大半,露出本来的颜色。
花花靠在病床上,冲我笑笑,一如外面和煦的阳光。
我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故意抬胳膊闻闻,然后自我调侃:“是不怎么香了哈。”
花花乐,拿过手机写:下午就办出院手续吧。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明天吧,再观察一晚上。”
花花继续:容恺说这里不是病房,是培养皿。
我囧,小疯子这神级的讽刺比喻让人都没法儿往下接。
花花开心起来,笑意实实在在从眼里传递出: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出院。我真没事了,你放心。
“得,”我投降,“反正大夫也发话了,我就相信一把专家吧。”
目的达到,花花心满意足地拿起枕头旁边的书,从折页处继续往后看。
那书是小疯子两天前拿来的,说是给花花打发时间用,我没看过,不做评价,只是觉得封面上那加粗加黑的“你没有道理不成功”八个大字视觉效果太具震撼性,让人无法直视。
随着花花的翻页声,病房安静下来。
我从桌子上杂乱的报纸下面摸出一本《故事会》,也开始学习。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叫做平静的颗粒,不是故作自然实则紧绷的假装,也不是一笑泯恩仇的通透,如果非要去讲,这种平静更像是从零开始的自然简单。仿佛住院是个分界点,那之前的都算作前尘旧事,好与坏与当下无关,没人去谈论,也没人去提及,就像一副画做坏了,铺上一张空白画纸我们重新开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由今往后衍生出的,和之前的一切无关。
【我不经常生病的。】
这是花花在病床上清醒过来得知自己已经住院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一只手输着液,所以他只能让我举着手机,然后在上面笨拙地敲字。
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与此同时回忆认识的这些年,似乎他真的只生过一两次病,而且都是小感冒,甚至不用吃药多喝点热水就顶过去了。思及此,我有些五味杂陈里,于是说,嗯,轻易不病,一病就来场大的。
花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好像他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似的,然后特认真地写:所以等这回病好,又有两三年不用来医院了。
如果那时候小疯子在,肯定会鄙视地来上一句,这给你规律的,你当人生是等差数列啊。可是小疯子没在,邹姐也被我打发走了,病房里只有花花和我——一个因为不可抗力说不了话,一个因为喉咙太涩说不出话。
后来抵达的小疯子曾问过花花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花花没回答,而是看我,我只好急中生智弄出个“忽然晕倒”的谎话。因为住院的事实摆着,于是这善意谎言的可信度大大增强,加上当事人也没反驳,小疯子便很自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祥林嫂似的叨咕“你的反射弧是有多长啊怎么发个烧还能烧成肺炎呢你不会说话还不会写字儿么你要嫌写字儿麻烦弄个狰狞的面目表情也行啊”则是后话了。
也就是从那开始,我和花花默契地对整件事只字不提。
花花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我确确实实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好像原本该天崩地裂的,结果只是下了一场雨,没多久湿漉漉的地面便蒸发干燥,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起码看起来是这样。或许花花还需要时间,但想通并且放下只是迟早的事,我相信。
是的,这样对谁都好。
“哑巴我给你带皮蛋瘦肉粥来啦!”小疯子的声音永远都比他的人先到,即使被白衣天使告诫N次医院里不要大声喧哗。
病房门很快被推开,小疯子和周铖一前一后走进来——最近几天他俩都是一起来送饭。
“怎么想起来买粥了?”接过小疯子手里的外卖盒,我随口问。
“哑巴想吃啊。”回答倒是很痛快。
我纳闷儿,努力回想也没有相似片段:“花花啥时候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疯子切了一声:“凭什么我俩说啥你就必须得知道?你是太上皇啊?”
我被堵得这叫一个哑口无言,再看病床上那位,虽然眼睛看向别处,可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得,你们都是爷。
“下午能办出院了吗?”周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