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想尽办法希望对方开心。比如见对方在达摩掌上实在没什么进展,他便劝心清练刀。李小楼想得明白,既然心清做武功高手,那肯定是要选个适合自己的方才事半功倍,横是不能明知路不通还要硬闯。
心清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说耍刀像江湖卖艺的,李小楼险些吐血。好说歹说才让对方明白,不是要练什么九臂大环刀,而是匕首一类的短刀,并把自己从武院偷瞄来的刀谱悉数传授。
事实证明李小楼的眼光没出错,刀法确实比掌法更适合心清,短短半年,对方就已经把那招式练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俩人私底下除了切磋武艺,剩下的光用作研究如何去戒备森严的武院经楼偷新刀谱了。
太过专注心清,难免会让李小楼忽略掉另外一个师弟。好在心空也不争,吃饭的时候你多给他一块儿豆腐,都能让那娃笑眯眯地喜上一天。
有时候李小楼会异想天开,觉得二师弟把小师弟的心智都吸过来了,所以前者飞快老成,后者纹丝不动。
那年的冬天,达摩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李小楼躲在柱子后面,透过层层僧袍,窥见了来人的黑色衣衫,锋利宝剑,唯独面庞是模糊的,任他怎么用力眨眼,也看不真切。
访客是为挑战七净大师而来,然,七净大师不想应战。
“这武林盟主不是江湖同道给我的,而是给这达摩院的,论武功,老衲绝非第一。”李小楼看见七净老头儿立于蜿蜒的石阶最顶之上,挡在所有达摩院僧人面前,对来人说。
“我不管那么多,”来人站在低几级的台阶上,昂着头,就像达摩山上最坚韧的松柏,“既然你占了这个位置,理应用武功服人。”
李小楼看见师傅缓缓摇头。
“服人的,永远都不应该是武功。”
那一役,李小楼和达摩院所有的师兄弟都被禁止观战,他们只能聚集在院内,隔着厚重的院门,靠风声,靠兵刃交接声,靠一切能捕捉到的迹象去推断战况。
最终,来人惨烈败走,而七净大师亦受了不轻的伤。
整个冬天,七净老头儿都闭着关,院内议论纷纷说师傅该是起了传衣钵的心。李小楼把这当笑话来听,继续啃他的白菜豆腐,温习他的达摩五式,再时不时点拨下心清的武艺或者带着心空溜到山顶堆个雪人儿。
直到春暖花开,七净大师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全院弟子宣布,他要在众多徒弟中选一位做关门弟子——关门弟子,顾名思义,便是下一任住持了。
七净老头儿原话是这样的:“经过初冬变故,方才惊觉世事无常,趁老衲还有二十年活头儿,便为达摩院的将来出些力吧。”
说到二十年活头儿的时候,李小楼发现老头儿总若有若无地瞟自己。他无辜极了,因为自己明明说的是二三十年,怎么到了师傅口里就给折了寿?这不冤枉嘛。
从大堂出来的时候,李小楼察觉到心清的心思有些重。其实他很少这般敏锐,只是事关下一任住持,便多少留了意——这么多年,他几乎是与对方一同长起来的,又怎么不明白那家伙的想法。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李小楼舔舔干燥的嘴唇,本想说两句鼓励话——师傅说择日宣布,而纵观全达摩院,师傅对他们这三个最后收的心字辈徒弟的用心有目共睹,虽说年纪和资历差了许多,但既然是为“将来”,选年轻人也不无道理。而自己又压根儿不想做这个未来住持——当前如果师傅肯选他的话,所以怎么看,心清都很有希望。
哪知心清倒是比他先开了口。
“师傅,想来是要选你了。”
怕什么来什么,李小楼忙表明心迹:“别别别,我可受不了天天坐禅堂里冥想,况且我那劣迹斑斑的,师傅要真选了我,估计全院上下都得跑光咯。”
若在往常,听李小楼这么说心清那嘴角早扬起来了,偶尔还会带出灿烂笑靥,可这会儿,他只是勉强挤出个算不得笑的笑,而就是这,也很快消失无踪。好半天,李小楼才听见他说:“如若真选了你,我也无话可说,本来你就比我强。”
李小楼叹口气,词穷了。
心清走后,李小楼就坐在后院儿的破亭子地上发呆,酝酿出了十几套说辞以应对“如果师傅真的瞎了眼选他”,若不是心空过来喂猫,他怕是能酝酿到太阳落山。
其实心空也没有唤他,确切的说人家小师弟压根儿没理会这位坐在正当中的大师兄。只见他还一如往常,东叫叫,西唤唤,什么小白你别闹,小黑你别抢,小花儿你赶紧出来我都看见你了,如此这般,直到一群喵喵的东西聚拢到他脚边。
李小楼就这么坐在一群猫里,仰头看着心空的下巴。看了半天,忽然就觉得小师弟这样傻乎乎下去也挺好,连往日觉得驽钝的地方,现下都无比的可爱起来。
三天后,七净大师公布了关门弟子。同李小楼推断的一样,七净老头儿选了心字辈,而出乎李小楼的意料,七净选的是心空。
全寺上下一片哗然。或许七净老头儿选李小楼都能比这好一些。可七净什么都没解释,只淡淡说出自己的决定,便回了禅房。
李小楼第一反应是去看心清,如他所想,对方变了脸色。
入寺七年,心清并未与心空亲近过。李小楼知道,他是看不惯心空的呆样儿。而现在,心空不费吹灰之力,夺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倔强如心清,如何忍得下。
可众人散去后,李小楼却第一个去寻心空。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想知道这位小师弟现在的想法,想知道他对于成为师傅的关门弟子,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可最终,他却是在后院儿找到了三只小猫儿残破不全的尸体。
翻起的皮毛,模糊的血肉,让人根本无法将之与曾经的斑斓生命联系到一起,李小楼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他回身去寻心清,却也是遍寻不着。直到晚斋过后,才在禅房里把人堵住。
“呵,骂我来了?”心清靠在窗户旁边,淡淡地瞥向李小楼。
李小楼皱眉。他本是想骂的,可这会儿又怎么都狠不下心了,他知道心清难受,可师傅既然选择了,总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他希望心清能想开。
思及此,他走到对方跟前站定,然后幽幽地叹口气:“师傅不是总要我们放下执念,空静修身么,要我说,算了。”
心清回过头,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爹娘从小就恨我,说我克死兄弟姐妹,是扫把星,村里的人也都不喜欢我,我以为这里会不一样……”
李小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明明眼眉嘴角都是弯着,却透出无尽悲伤。
他不自觉将对方揽进怀里,像多年前那样一下又一下摸着对方的头:“大师兄疼你……”
心清把脸紧紧埋进他的僧袍,很快,那里濡湿一片。
李小楼感觉到一阵心酸,怀里的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漂亮孩子,瘦瘦的,小小的,笑起来还会有两个梨涡。
“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一把骨头……”咽下嘴里苦涩,李小楼故作轻快地调侃。
心清安静地埋在他怀里,没有应答。
静谧悄悄蔓延,李小楼微微歪头,有片刻怔忪。
记忆里他似乎还这样抱过另外一个人。不同的是那人瘦归瘦,却还是有些肉的。且弹性十足,捏鼓捏鼓的手感颇好。不过又不能捏狠了,否则铁定挨咬,一个牙尖嘴利却光是看着便觉喜庆的家伙……
李小楼晃晃头,元神归位。
他想自己上辈子铁定是没老老实实喝那孟婆的汤,所以即便投胎转了世,也还带着前世的些许记忆。只是带就带吧,还不带完全,那模糊的轮廓……究竟是谁呢?

生意人
作者:颜凉雨

番外 灰色迷途(十二)

从心清的禅房里出来,李小楼又想起了那几只可怜的猫。他本不是什么慈悲心肠,可这会儿,也隐隐生出几丝不忍。
不想待他走到后院儿,远远的便看见心空站在那断壁残垣之中,低头对着那躺在地上已然冰凉的幼小尸体发呆。
李小楼顿住脚步,没再走近。
他不知道能对小师弟说什么,更没办法违心的去宽慰,于是他只能远远站着,看平日里总笑着的小师弟不笑了,看他慢慢蹲下来把小猫儿们逐一放进怀里,看他静静地把它们埋在树下。
他以为那孩子会哭的,可是没有,从始至终心空都是那样平静。
李小楼看着,看着,忽然从那平静里悟出一种悲悯。
他想,他或许能够理解七净老头儿的选择了。
无声的转身,回房,李小楼努力让自己把心清、心空、七净老头儿甚至达摩院的一切都抛到脑后。乱,太乱了,他受不住这些,他只希望没心没肺的活着。
可直到夜深,他依然没能入眠。
屋顶上的瓦片不知被哪个手欠的给揭掉一块儿,于是李小楼躺在禅房的床上,便可看见巴掌大的夜空。可惜今天的夜晚不好看,李小楼在心底腹诽,往日里绸缎似的深蓝不知怎么的竟成了漆黑,跟被人泼了墨汁似的,连星星也不再明亮,乌乌的好似瓢虫壳儿,仅反着微弱的光。
但李小楼无事可做,又无心睡眠,于是只能干看着,呆呆地两只眼睛也不知道瞪了多久,直到隔壁传来异动。
隔壁,心空的禅房。
不知为什么,那个瞬间李小楼心里忽然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仿佛他一宿不睡只为等待这个时刻,等待某些事情的发生。
李小楼几乎是破门出去的,然后旋风一样闯进心空房间,而此刻房间里的二人已经打作一团。
说是打也并不恰当,因为动手的只有心清,心空唯一做的是在狭小的空间里胡乱地跑,逃命。可即便如此,即便已经奔命得上气不接下去,心空脸上却依旧见不着慌,只是平静。
“心清,你把刀放下!”李小楼想都没想便冲到中间,一边用身体挡住角落里的心空,一边对着心清大喝。
心清微微眯起眼睛,却依然掩不住那里面的肃杀:“师兄,你让开。”
李小楼缓慢却坚定的摇头。
“心清师兄,”一直安静着的心空忽然开口,不若往常的傻里傻气,仿佛忽然长大,“你若放不下这些执念,是没办法真正顿悟的。向前一步,便成魔,后退一步,即成佛。”
心清笑,笑得冷冽:“漂亮话儿谁都会说,因为你是得到的那个。”
说罢,心清忽然身形一晃竟绕过李小楼直奔心空!
李小楼急了,忙追过去险险挡下对方杀招:“我教你刀是让你欺负自己师弟的!?有能耐你找师傅理论去!”
心清眼中精光一闪,抽回的匕首直接划破李小楼的胳膊!
血瞬间涌出伤口,很快便在地上染出刺目的鲜红。李小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惊诧、愤怒、伤心等无数情绪齐齐堆到胸口,一时间竟让他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李小楼发怔之际,心清忽然飞快从他身旁蹭过去直直扑向心空!这一次心空没跑成,只能急中生智抓过凳子来抵挡,只听一声异响,匕首竟狠狠扎进了心空的手背!
心空没有叫,只是发出一声闷闷的“唔”,满是痛苦。
心清却猛地拔出匕首,眼看着要刺第二下。李小楼回过神儿,一脚便把那利刃踢飞,然后下个瞬间,他不由分说地擒住心清的胳膊,就像往日里切磋的那样,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克制,亦没有手下留情,就听咔的一声,心清的右胳膊便被卸了关节。
心清狼狈地后退几步,待他扶着右胳膊站定,方才直直对上李小楼的眼。
“再来,我就真不客气了。”李小楼咬咬牙,一字一句道。
心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往日漂亮的眸子里,此刻不知闪着什么。
忽略掉那一点点心疼,李小楼狠心转身,去查看心空的伤。
往日里,李小楼总是取笑这小师弟的手像馒头,又白又嫩,每每心空都只是憨憨的笑,好像别人在夸他似的。可现下,这手血肉模糊,心清那一刀直接穿透过去,破肉见骨。
李小楼用牙咬了半天,方才撕下一截僧袍,忙用力给心空扎上,止血:“疼么?”
心空把脑袋摇得很认真:“不疼。”
李小楼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一身的虚汗,禁不住喉间苦涩:“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打。”心空努力冲他笑。
李小楼眼眶发热,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心空忽然变了脸色,似有预感般,他猛的回头,电光火石间,利刃狠狠□了他的胸口!
李小楼下意识地抬手就是一掌!就像无数个过往一样,身体先于脑袋做出了反应。
只听砰的一声,心清的后背直接撞到墙上,再然后,缓缓滑落。
李小楼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想跑过去,想看看自己究竟把对方伤了多重,可胸口的匕首像楔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地上。他感觉到力气在慢慢流失,连同着眼前的景物,一起失了形状……
李小楼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从初出江湖到崭露头角,从声名乍起到扬名立万。只是,这行当选得有些偏。无数的人踏破门槛来寻他,就为让他抹掉某些性命,他不问前因,不问后果,往往只是在收下定金之后吊儿郎当点个头,算作应承。主顾都喜欢问他,你能确保万无一失么?他每次都笑容和煦,循循善诱地告诉对方一个浅显的道理——要是能,我就不问你要定金了。可说也奇怪,刀尖儿上的生意做了十来年,他竟真的无一失手,于是又有无数的后辈来取经,恳求他透漏哪怕一丁点儿秘诀。他来者不拒,很是大方的与每位同道分享,哪有什么秘诀呢,无非是你的刀比他快呗……
“原来,是梦呵。”李小楼幽幽转醒,回忆刚刚做的怪梦,觉得滑稽而可笑。
就算他真被逐出师门,也不至于沦落到靠取人性命过日子。横是不能因为杀了一个人,便彻底破开杀戒肆无忌惮吧。
呵呵。
他,杀了一个人呢。
眼看着鲜活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的感觉一定很糟糕,所以他是幸运的,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没人知道他其实不想要这种幸运,他甚至,没能看上对方最后一眼。
直到现在,直到被师傅关到思过室的第十天,直到前来送饭的师兄终被纠缠不过告知心清师弟已经下葬了,他才彻底死了心。
李小楼从不知道杀人是如此简单的事,甚至不需要手起刀落。他想不通,明明心清刺过来的一刀那么深那么狠,可他现在依然活蹦乱跳,尽管一呼一吸间,胸口剧痛难忍,可等再过些日子呢,等伤口结疤,疼痛退去,还会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心清也没有了。
再没有人会冲他甜甜地笑,再也没有人会用光溜溜的头去磨蹭他的肚皮。
李小楼摊开掌心,暗室里唯一的狭小窗口透进来微弱月光,却照不清那上面的纹路。忽然,一滴温热的东西落了上去,再然后,接二连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戏谑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大师兄,你哭什么呢……”
李小楼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曾经漂亮的浅浅梨涡在这夜色映衬下异常骇人。
“你……没死?”
“我死了,”心清甜甜一笑,“所以,你也要死。”说罢又一刀刺了过来!
李小楼如梦初醒,几乎是连滚带爬闪开这致命一击。这不是心清,这是恶鬼,恶鬼回来索命了!
李小楼这样想着,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他下意识看向四周,忽然发现墙角地面闪着点点异样白光。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李小楼想都没想便把那匕首捡起来攥在手里充当抵御。可月光正照在匕首上,他惊恐的发现这竟然是心清刺伤自己的那把!
“再过来我真不客气了!”见心清又要扑过来,李小楼几乎是凄厉大喝!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同样一把匕首,此时此刻,他拿着,心清也拿着,同样一个心清,昨天入土,今天又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
杀。
到最后,李小楼满心满眼的恐惧都慢慢化成这一个字。
有个声音不住在他耳边说,杀吧,杀吧,唯有根除,方能清明!
……
“李大牛——你疯了啊——”
叮!当!
“啊!老白,救命——”
“勾三你别往老白那边跑!”
“我也不想牵连他,可是,可是,呜,温大侠救命……”
叮叮!当!咣!
“娘的老子豁出去不要命了!温浅你闪开!”
“可……”
“闪开!死他手里我认了!”
……
疼,很奇怪的疼,明明知道那伤口不大,痛感却深入骨髓。李小楼不自觉打了个激灵,然后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开来。
只见勾小钩跟个狗一样狠狠叼着自己手腕,还死不松口,鲜血正一点点从被咬的地方流淌出来,润红了对方的利齿和嘴唇。
温浅仗剑立于一旁,剑已出鞘,凌厉的刀锋正泛着寒光。
老白和任五站在墙角,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怎么了?”话一出口,李小楼才发现自己声音不知为何,沙哑得吓人。
勾小钩直勾勾盯了他许久,好像在确认他不会二度发狂。
李小楼一动不动,手腕也不挣脱,就那样任由他看着。
终于,觉得暂时安全了的勾小钩松开口,然后下个瞬间整个墓室都被他的咆哮震得地动山摇:“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李大牛你要死啊——啊——啊——”
谁说没有比寂寞更可怕的东西?有的!
那就是你正寂寞抽泣抱怨为什么只有你孤单为什么连只狐狸都不愿意陪你的时候忽然一刀刺过来然后你惊恐地发现很可能以后连寂寞的机会都没有了……

番外 寒冰流萤灯(一)

李小楼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加之刚从迷途中返回尚未元神归位,故而愣愣地任由勾小钩可劲儿骂,态度好得没话说,样子乖得一塌糊涂。
勾小钩也真没客气,骂得那叫一个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华丽辞藻拼吧拼吧能直接当被子盖了。
“你他娘的遇上怪物不用刀,遇上女鬼不用刀,还假模假式管人家温浅借剑,合着那破刀就搁这儿等我呢是吧!”
“好么,小爷没让僵尸夺命倒险些叫活人给杀了!”
“老白老温你们评评理,我勾三就差把心捧出来给他了,你看他怎么做的?!”
“小钩……”
“老白你甭想替他开脱,我知道这墓室有蹊跷,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一些什么东西,估计咱们几个都一样,但大家不都靠着自己出来了?怎么他就非得见血啊!还他娘的专挑我下手!我招谁惹谁了我!”
“勾……”
“温浅你也甭开腔!你刚又不是没瞧见,他居然还把刀藏在绑腿里,有这么阴险的吗!”
李小楼听着,听着,额角那不知跳动了多久的青筋终于到了极限——犯错被骂无可厚非,但瞧土耗子这架势好像不逼自己上吊以死谢罪就不足以平民愤,娘的,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
“喂……”李大侠开口了。
“干嘛!”勾大侠还没有自觉。
“差不多行了。呵。”
“差多了!我还……”
“勾小钩。”
“呃,嗯?”
“我他娘的忍半天了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李大牛……”
“你干嘛,你想干嘛,哎哎不带这样的说不过你就动手啊——老温救命啊——”
温浅识相地避让到墙角,回给勾小钩一记有礼微笑:“我不开腔。”
这一次的追逐自然属于打闹范畴了,所以不相干的人都好心闪开,把大片空地留给劫后余生的李小楼和惊魂方定的勾小钩。两个人倒也没折腾多久——力气早在之前耗尽了,所以不大一会儿,被逼得几乎窜上房梁的勾小钩就认了输。
墓室自然是没有房梁的,因此勾大侠能做的也只是把随身携带的冰锥□侧面高一些的石壁缝隙里,然后整个人就挂在那上面咸鱼似的搁半空中晃啊晃。
李小楼在下面仰着头,觉得那一双脚晃荡着自己眼晕:“你给我下来。”
勾小钩非常认真地摇头:“我不。”
李大侠被彻底打败:“算我请你下来好吧,等会儿墓室再让你弄塌了。”
“啊?”勾大侠被吓着了,“不能吧。”
“你说呢,我可瞧着沙子落下来不少,这石头之间一旦没了沙子阻……”
啪嗒。
不等李大侠说完,识相的勾大侠已然应声落地。
李小楼不自觉乐了,上前扒拉对方脑袋:“行了,不就怨我拿刀吓唬你了么,这样,我让你打一顿出气,打完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勾小钩鼓起腮帮子抗议:“你那是吓唬么!”
李小楼缓缓眯起眼睛。
勾大侠及时收声。然后抬手一指墙角,示意某人到那儿蹲着去。
李小楼乖乖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果然同他承诺的那样,完全是一副“任君出气”的架势。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是觉得态度越良好这“报复者”越容易心软手软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