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疑(1)
裴笑笑忍着心中的万般伤心与纠结,因为怕自己的任性会伤到孩子,所以不敢再乱动。
在青云和青风的看守下,她最后终究还是抵不过虚弱的体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温无双再度过来她房间的时候,便见她一张小脸白的有些透明,上面的泪痕早已干透,只是隐约看着有过曾经哭泣过的痕迹。
乌黑的发丝堆砌在锦枕之上,更显得其人楚楚可怜。
他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将她的手腕扣住。半响,又轻轻的松开,继而是十分温柔的抚摸上她的脸颊。
毕竟是才十几岁的豆蔻年华,少女天然幼嫩的肌肤,便是不需要任何脂粉的装点,也能温润如脂,触手细腻如玉。
他的目光投注在她脸上,扫过那紧紧闭着的乌黑秀美的睫毛,修长纤细的眉梢,思绪,却渐渐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曾经,若干年前,就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她也曾如她一般,无限的贴近他的生活,在那触不及防的时刻,突然的钻进了他的心。
虽然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是,一看到这张脸,一看到这个人,他就会觉得,她其实一直从未离开过自己。
自己也从未曾失去过什么,依旧是那般的岁月静好,锦瑟和弦。
温无双就这样,静静的伏在裴笑笑的床边,睡了过去。
他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不知是喜是忧该哭还是该笑的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裴笑笑已经坐起来了,她披散着如瀑的长发,静静的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温无双忽然惊醒过来,自己方才…似乎是在睡梦中说过些什么话?然而,裴笑笑却只是看着他,不言也不语,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一样。
他静静的观察了一下,最后才放下心来,对她说道:“对不起,先前是我一时冲动了。你放心,我一定尽力保你们母子周全,绝不会让你伤心难过的。”
这话就等于同意了她之前的请求,裴笑笑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当她垂下眼眸的时候,才不经意的带过一丝疑虑。
她当然没有听错,在温无双伏在自己床边的时候,曾经反复呼唤过一个女子的名字。那个名字,叫做暄儿。
他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唤这个名字,到了后来,又开始叫她的名字。他唤了很多遍,笑笑,笑笑…
她不知道,这两个名字,在他心底,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像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样,宁愿选择要自己的孩子,而放弃她的生命?
对于他而言,女人,其实可以存在的选择项目实在太多了。她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美最优秀的。
那么,他为什么独独只要她?
一个无法言说的隐忧,在裴笑笑的心里越积越大。她觉得,自己是时候找机会弄清楚这些谜题的答案了。倘若她的生命真的只有剩下的几个月时间,她更应该搞清楚一切。
否则,便是对这个一出生就离开了母亲的孩子来说,那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生疑(2)
这日,洛阳逸与假冒君啸白的施云谨等人,带着两百来号江湖好汉,杀入了位于通州城郊焦玉镇的五毒教总坛。
这本来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对方不但是大摆空城计,而且是真正是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些洒扫的下人仆妇等,见到这帮提着明晃晃刀枪闯入来的男子们,吓的目瞪口呆之余,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洛阳逸等人兴致勃勃而来,没想到,最后却败兴而归。他恼怒之余,便索性将五毒教总坛付之一炬,而后更放下豪言壮语,曰:势要追杀五毒教残部到底。
只是任何人都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话之后的这天晚上,回到西蔷客栈之后,便开始感觉魂不守舍。而后便是焦躁不已,最后,竟然一口气把房间里所有的家伙什都摔了个稀巴烂。
众人只以为他是气愤自己功亏一贯,却没有人联想到,他此次出手的目的就是断绝那害人的九华玉露丸。而此时,他自己却身中了此毒,而且,药量比一般人都还要重一倍。
当晚,在洛阳逸坐在地上,强行运功来抵达心中那股纷乱的狂意时,阴无邪悄然而至。
住在洛阳逸隔壁的人,只是听到他房间里似乎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待要过去敲门的时候,这声音却又停住了,仿佛里面并没有人跟洛阳逸在说话一样。
只有住在别院里的施云谨,在仔细回忆了今日的全部经过之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将君啸白身边的几个侍卫全部叫过来,几个人在房间里低语了一番。最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行李,一起住到了西蔷客栈。
裴笑笑听说温无双过几日又要去京城的时候,心中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可以脱离他的监控,自己或者能够设法从他身边的随从,譬如范异等人口中辗转打听到一些关于他过去的一些往事。
裴笑笑一直就觉得,自从认识到范异之后,这个男人眼底对自己流露出的神色,就是十分古怪的鄙夷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
虽然他很少正眼看自己,但那其中的内容,裴笑笑却不会看错的。
只是这一次,在上船的时候,因为他曾经对她出言不逊,温无双已经不让他再出现在她面前。这艘船有前后左右四个甲板,但凡是她裴笑笑出现的地方,必然就绝对不会有范异的身影出现。
她知道,这也许是温无双在尽力保护自己,但也许,更可能是他在设法防着自己去接近一些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
范异必然知道些甚么,只是,要看自己有没有机会找到他,向他询问。
可是裴笑笑一想到温无双将要离开五六日,心里又有一层隐忧浮起。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的确离不开他的照顾。
这就是她最最无奈的地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绳索一般的,将她与温无双紧紧的捆绑到了一起。
她从来不觉得,温无双对自己的好,是一种真实的感情。那种感觉十分的奇怪,就像是一朵种在水中的花朵,只要风雨来袭,就会随之而摇摇欲坠一般。
宫中的美人奸细(1)
因为裴笑笑以一个曾经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几年,熟知男女之间所谓的感情筹码的那种思想来看,她就觉得,两人之间并无感情基础,所以对于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她总会习惯性的怀疑和否定。
这是一种很本能的自我保护,首先,她已经将温无双屏蔽在了自己的心房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其实她都觉得,并不可信。
而现在,她更是开始怀疑,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宁可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要保住她的性命…这太不合常理,太不合逻辑,除非,除非…除非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当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裴笑笑自己也被自己的大胆假设吓了一跳。继而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推测,因为这也太荒谬了,试问天下间会有哪一个男人,愿意照顾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殚尽竭虑,费尽苦心?
裴笑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莫名其妙,最后也只得扭转思想,继续往那个被温无双叫做暄儿的女子身上去猜想。
这或者是他以前曾经深爱过的一个女子,亦或者,是因为自己与她长的有些相似,所以他才将那份残余的感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反正这些日子里,她也行动不便,于是,裴笑笑就索性专门躺在床上,一边记录着自己的胎动,一边胡思乱想的继续着自己的种种揣测。
不知不觉间,初冬就已降临到已经航行出母江中段水域的船只上。这天早上起来,裴笑笑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寒意。她换上了簇新的冬衣,对着镜子一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那里,俨然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了。
吃过早饭走到甲板上一看,果然,十一月的清晨里,江面上已经开始零星的下起了小雪。裴笑笑伸手去接一朵雪花,却不想凑到眼底一看,只剩一滩清冷的水渍。
她叹了口气,伸手裹紧衣襟领口处的白色狐毛,怀里的团子吱吱叫了一声,也似怕冷似的把头整个埋了下去。
江面平静无波,可天空却阴沉沉的,森冷的仿佛叫人找不到一丝暖意。
就在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腹中的小宝贝的时候,在遥远的京城后宫里,此时此刻,也有人像她一样,正在以同样的姿势,做着同样的事情。
凤仪宫里,皇后这日起的很早。许是因为月份太大的缘故,现在的她真正是到了最辛苦的时刻。大腹便便的肚子,几乎睡觉时只能侧往一边躺着。而且,还要不时被那种一直没有减缓过的腰痛所困扰,以至于好几个月前,她就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个整夜的觉了。
这天早上,她起来一看,外面不知道何时居然就变成了一个纯白的世界了。
真是没想到,昨夜月明星稀,今晨就下起了小雪。
小雪纷纷扬扬,却不少落地即化,下了半日,凤仪宫里的池塘点点涟漪,似将结冰,却又不结。
宫中的美人奸细(2)
在窗口看了半天外面的雪景,皇后仍缓慢的走回温暖的寝殿中,侍女们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梳妆之后,她便坐在往常最喜欢的那张灰白貂皮为垫,绸缎杂花镶边的椅子上,手持一卷书,对窗而看。
侍女们摆上了早饭之后,过来请她过去用膳。皇后放下手里的书卷,就见到皇帝似乎是刚刚下了早朝,从外面走进来,肩膀上还落着零星一些雪花。
夫妻二人便一起坐下吃早饭,皇后问道:“皇上今日这么早就下朝了?”
皇帝哈哈一笑,道:“今日是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朝堂上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又加上内务府来不及备炭,是以个个都冷的发僵。这不,说不了几件事,就个个都托持走掉了,朕也好,趁机过来陪陪你和孩子。”
皇后微微一笑,垂下眸,叹道:“臣妾一切都好,只是这腰痛之症,近日是越来越严重了。皇上,那…那人何时进宫?臣妾这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皇帝点头,沉吟道:“快了,离约定的日子,只差三天了。他一贯准时,朕想,这次也不会有意外的。再说了,最后一颗珠子,不是还在朕手里吗?皇后你放心,朕担保,他一定会如期而至的。”
皇后这才缓和了面色,又禁不住伸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腰背。皇帝问道:“可是腰间很疼?朕听太医们说了,这最后一个月,往往都是十分辛苦的。再则,你以前怀着大公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皇后摇摇头,道:“那时候虽然也有腰痛,只是感觉并不一样。也是,这一胎是男孩,兴许也会有些不一样吧!”
夫妻二人说着,就开始回忆起大公主刚刚出生时的景象。皇后叹息道:“臣妾生了大公主之后,三年一直没有消息,心中只觉得十分愧对皇上和天下万民。是以,若这一胎能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臣妾就是死也心安了。”
皇帝温柔的握着她的手,道:“你何出此言?朕一定保你们母子平安,将来,你还要亲自抚养我们的太子长大成人呢!”
皇后微笑,却似有些并不确信的说道:“臣妾只怕,自己会没有那个福分。”
“朕不许你胡说,你是不是觉得,朕最近少来陪你,所以…”。
“不,臣妾万万没有那个意思。霓婕妤能够在此时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心中觉得十分的欣慰。是才臣妾还在想,应该送点什么东西过去给她,以表臣妾的一点心意呢!”
皇帝见皇后言辞恳切,脸上的柔情更是浓了几分。他叹息道:“英儿,你总是这样。朕早跟你说过,她们都是妾妃,你是皇后是国母,你现在又怀着身孕,她们敬着你那是应该的,你若瞧得过去她们,平日里见了给三分笑意那就是她们莫大的荣光了。朕不许你再操心这些事,这样,朕今日就留在凤仪宫里陪你,如何?”
皇后却摇摇头,说道:“皇上,陈昭仪病了好些日子了,臣妾听说皇上一次也没有去看过。这样,可是会寒了陈妹妹的心啊!”
皇帝似乎这才想起还有陈昭仪这么一回事,便沉吟道:“朕仿佛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这样,朕一会就叫人送些东西过去。至于看望么,那就不必了吧!陈昭仪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既不稀罕朕去她那里,朕也乐得随她的心愿去吧!”
宫中的美人奸细(3)
皇后听丈夫这么一说,倒是禁不住摇头笑了笑:“皇上,臣妾可是听说,陈妹妹是当初最先嫁入王府,成为侧妃的。论资历,她是后宫诸位姐妹中最年长的。论情分,也是在皇上身边服侍您最久的。之前也是您主动向先帝求得赐婚,照说,她跟您应该感情颇深才是。只是,为何现在,这些年里…”。
皇帝听到此话,也是不禁为之苦笑,道:“皇后想劝朕,多多亲近陈昭仪,这份良苦用心朕自然懂得。只是,朕也不知为何,这陈昭仪自从来到朕身边之后,就似乎从来没有在朕身上用过心。你看看,这后宫里诸多嫔妃,哪个不是极尽所能的取悦于朕,只有她,素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起初的时候,朕也以为,是她的家教如此,并未让她极力争宠。但后来时间久了,朕就觉得,只是她不肯用心而已了。她既然不肯在朕身上用心,难道朕还要费心思去取悦于她?是以,如今朕对她,亦只有名义上的情分,并无多少夫妻间的温情了。”
皇后点点头,垂眸道:“臣妾也看出来一些了,只是,陈妹妹一贯安分守己,此次,也算举荐霓婕妤有功,所以,皇上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去她那里看一看吧!这样一来,也免得后宫中人对她更是凉薄。皇上,您说呢?”
皇帝沉吟了一会,应允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全,这样,朕先陪你吃过午膳,然后再去她那里看一看。”
皇后这才解颜一笑,夫妻二人言谈尽欢之后,更是携手走到院子里,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景。
这天下午,皇帝果然带着许多礼品前去看望慈元宫的陈昭仪。陈昭仪因在病中,只是强撑着病体,起来陪着坐了一会,皇帝只觉无趣,便就走了。
而到了这天晚上,陈昭仪的寝殿里,四下静悄悄并无一人守值的时候,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推开了她的房门。
“听闻娘娘近来有恙,我特来看望。”温无双柔声道,“不知病况如何?”
帘幕之后传来轻柔动听的声音,语气幽然:“也不就是那样,还能如何…只是,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了?不是离那日子,还有三两日么?”。
温无双站在殿中,背脊挺直,并不走近帘幕,也不跪拜,面含微笑,回道:“因为听说你病了,所以,我提前来了。”
帘幕后的女子似乎坐了起来,翠绿的帘幕如水般波动:“你我也许久不见了…你会来看我,说实话我很意外。”
陈昭仪幽幽地道,“说吧,是为了什么你来看我,咳咳…想打听什么,还是想要什么…咳咳咳…”。
她倚在床榻上咳嗽,咳声无力,煞是萧索无依,“无所求你不会来…”。
温无双柔声道:“数儿,在你心中我终究是这样无情的人吗?”
“是。”陈昭仪的语音低弱,语气却是斩钉截铁,随即轻轻一笑,“咳咳…但我…但我总也舍不下你,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说吧,想要什么?”
薄情(1)
温无双微微一笑:“我要你好起来,你还年轻,日子还久着呢,我说过,你为我做的,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陈昭仪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还年轻,年轻,哈哈哈,是啊,我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快要忘了,我自己原来还年轻了…”。
她低声道,“你可知你是这几年以来,唯一一个告诉我,我还年轻的人?她们这些人,包括你的那位女弟子青霓,无不拐弯抹角的告诉我,我已经老了,已经青春不再了。哈哈,你知道吗?我这病…其实并不是病…而是......”。
翠绿色的帘幕轻轻地撩开,帘幕之后的女子婉约清绝,肌肤如雪,娇柔若风吹芙蕖,一看就知道,昔日也曾经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此刻,她脸色苍白,唇色发黑。
温无双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扣上她的手腕。
“半个月前有人给我下了毒药,逼迫我在一个月之内为他取得最后一颗雮尘珠紫魅,下在我身上的毒药只有他能解,他料定我不敢不听话。”
温无双眼波流转,浅浅地笑:“是谁?”
陈昭仪幽幽地道:“带话的是一个小太监,刚刚到我宫里做事不久,幕后之人自然不会是他,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但我听说,单颗雮尘珠并不起什么作用,所以很明显,这个人的目的,只在对付你。”
温无双柔声道:“你一贯很聪明。”
陈昭仪凄然而笑:“聪明…聪明有何用?你说,我若再聪明十倍,你会怜惜我吗?”
温无双眼睫微扬,淡淡地道:“不会。”
陈昭仪别过头去:“那你何必赞我?”
长长吸了口气,她接下去道,“我身上中的是无解之毒,你若想拿到最后一颗雮尘珠,就不必再管我的死活了。反正,我一贯称病避宠,就算死了,也不过得了封号厚葬而已。”
温无双眼眸微动:“下毒的人一定料定,我必然会出手救你。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至于最后一颗雮尘珠,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拿到手,没人能够阻止我。”
陈昭仪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既然他料定你会出手,那你岂会让他逞心如意?”
温无双道:“不然,我总不能见你死而不救。”
陈昭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的死活,于你而言,还值得如此吗…”。
温无双没有回答,她停了一会儿,慢慢地问,“若我死了,你….会为我感到难过吗?”
温无双脸色不变,仍旧没有回答。
一颗眼泪自她脸上滑落,她缓缓放下了翠绿色的帘幕,将自己留在垂帘之后:“我明白了…你放心,青霓身后所有的障碍,我都已经替你扫清了。她现在在宫中势力正盛,你以后若有事,倘若我做不到的,她也一定会替你做到。”
陈昭仪说完,无力的掩面埋于枕上,瘦削的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薄情(2)
陈昭仪说完,无力的掩面埋于枕上,瘦削的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她是陈府的女儿,当年未嫁给身为皇子的凌靖的时候,曾经在一次上山祈福的途中突发急病,幸而遇上路过的温无双,才侥幸活了下来。
而后倾心恋慕上这位风姿潇洒,全才全能的年轻大夫…然而温无双独行自立,并不为她的柔情所动。之后她奉父母之命,嫁入当时的三皇子府为妃,这段心事她虽然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却已全然不堪,但温无双他…也从未对她之不幸流露过任何同情…
少时读过多少书本,戏看传奇,多说郎君薄情,当真…是好薄情的郎君啊…
“数儿,我能解你身上的毒。”帘幕之外,温无双却不如她的想象转身离去,传入耳中的语调依旧温柔,甚至依然轻轻含笑,仿佛她之心碎肠断全然不曾存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得到我。”
陈昭仪微微一震:“你…”
“我不会为你伤心,因为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心。但我不会撇下数儿。”温无双柔声道,脚步声细缓,他向床边走来,一只手穿过垂帘,白皙柔软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陈昭仪的头发,“明白吗?”陈昭仪全身僵硬:“我不明白…”。
温无双仍是柔声:“我会救你。”
陈昭仪缓缓地问,语音有纤微的颤:“你要救我…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温无双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别怕。”
陈昭仪一把抓住他的手,颤声道:“无双,我在你心里…我在你心里可有一丝半点的地位?平日里…平日里除了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你可也有时会想起我?刮风的时候,下雨的时候,皇上生气的时候,你…你可曾想起过我?”
手中紧握的手指轻轻地抽了回去,帘外的声音很好听:“当然。”
陈昭仪纤秀的唇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你骗我。”
温无双并不否认,柔声道:“我明日会再来,为你带来解毒之药。”
陈昭仪默然无言,然片刻之后,她终究十分不甘的问道:“我听青霓说,这些年间,你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人。所有的女弟子,从未有人能诱惑得了你的心。然则,如今你却将甑家的女子带在左右,几乎寸步不离。说起来,我也曾经见过她几次,确实是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可….你….真就那么喜欢她吗?”
她咽下了喉中的后半截话,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你好好歇着吧,我明日再来。”
温无双的脚步轻缓地离去,陈昭仪如被人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般,无力的伏在锦被之中,双手紧紧的握住那绣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的丝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天色已经大亮了,陈昭仪无力的睁开眼,只听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是两名粉衣小婢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两边撩起垂帘,细心以帘勾勾起,轻声问道:“娘娘,可要起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