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宫穿的是寻常衣裳,不是宫装,她又没有逾制,我怎么去说?难不成要明摆着告诉她不能穿跟我一样的衣裳,穿了就是有罪,然后打她几板子?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何卿之直听得想抓头发,“陛下常常出宫行走,指不定哪天就碰上她了,万一…万一陛下…”
“万一什么?”唐宛宛指指自己的脸:“她有我好看?”
何家姑娘一怔,摇摇头。
唐宛宛小圆脸、杏眼、柳叶眉、滑皮肤,寻常人五官总有一处半处生得不好的,她却样样圆满,未入宫之前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面,后来才没人敢这么说的。
而程国丈长得丑,直接导致他家的姑娘都不是很好看,即便是太后平心而论也是不够美的,这还是因为有太后她娘的美貌调节了一下。程盈盈是弱柳扶风的西子貌,容易惹人心怜,可真要比美貌,比唐宛宛差了一个档。
何家姑娘暗戳戳地想:这一定是相由心生的原因。
唐宛宛又指指自己:“她有我讨人喜欢?”
何家姑娘又摇摇头。
“她没有德妃端庄,没有钟昭仪读的书多。”唐宛宛还挺有自知之明,这两点都不拿自己来比,眼睛里带着笑又说:“她还没有关婕妤洒脱,没有冯美人爱娇,也没有侯美人娇弱。”
她望了望第一排坐着的程盈盈,施施然道:“陛下凭什么喜欢她呢?”
何许之一脸惊叹:“宛宛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想得这么明白,我和姐姐还怕你私底下哭鼻子呢。这话说得真有底气,肯定是陛下教得好啊!”
唐宛宛将烦心事都丢到了一边去,再不想什么程盈盈赵盈盈了,只管好好学课本,争取半年内坐到第一排。
次日清早,唐宛宛一进女学班的门就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发上的金蝶步摇每一片蝶翅都颤巍巍的,翅上的纹理是无数根比头发还细的金丝旋成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起来;银鼠毛披风上以暹罗红宝石作扣,便是鞋尖上缀着的都是一颗便值数十金的南海金珠…
虽种类繁多却相得益彰,又都是小巧玲珑的模样,丝毫不会压正主的风头,反倒每一寸都透着矜贵雅致。
这其中每一样都不是贵不贵的问题,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舶来品,要么是外邦进贡,要么是宫中银作局手艺最好的匠人才能做出来的,普通匠人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走遍京城也绝不可能寻得到。
程盈盈终于变了脸色。
*
身为一品皇妃,唐宛宛按例有八十仪卫,每天接她上下学的共有一十六名,都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黑马。这可是大盛朝头一位入了宫还要念书的宫妃,每天她上下学都成了京城一大奇景。
城北大街上卖烧饼的、抬煤球的、学馆的读书人都要驻足瞧个稀罕,仿佛多看两眼就能多讨两分喜庆;还有不少城南城东的百姓大老远地拖家带口跑过来,站在路两旁伸长脖子看,就为了看看贤妃娘娘的卤簿仪仗是怎样的风光。
城北这一条街上学馆林立,小到三五岁孩子的蒙学馆,大到四五十岁仍没歇了科举梦的“鸿鹄馆”,不管是路还没走稳当的小豆丁还是知天命的老朽都穿着儒风长衫,治学之风浓厚。
也就是因为这蒙学馆,故而常常有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跟在唐宛宛的马车后头,一路走一路唱歌。
本是不合规矩,仪卫却也不好驱赶,怕给贤妃娘娘传出“跋扈”的名声去。仪卫提举想到了一法,每天在身上装些糖果,要么去街边买十几根糖葫芦,以此哄着小孩们离开。
结果一群娃娃们学精明了,拿了糖还不走,还要等第二波第三波糖,每天都要跟到宫门口才消停,好像一群护送唐宛宛回宫的小卫兵。左右城北离宫门口不过两里地,小孩们慢腾腾走过来也不觉得累,来接孩子的家人都跟在后头看热闹。
众仪卫有苦难言,只能任他们跟在后边。虽是一群孩子,可仪卫职责所在,不敢掉以轻心。
每当行到了宫门口,他家娘娘还会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冲着车后边笑眯眯挥挥手:“回去吧,不能再跟啦!”
红素入宫多年,对“平易近人”这个词自以为理解很深,比如太后会把吃剩的菜肴赏给宫女,比如荷赜姑姑每月发例银的那日会问问宫人们能不能吃饱穿暖。
却是头回见自家主子这样的平易近人,红素看得直扶额。
今日却不寻常,一群孩子笑闹着跑走了,却独独留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他左看右看没找着自家仆从,小脸一瘪,咧开嘴嚎啕大哭了。
“怎么了这是?”唐宛宛忙下了车哄孩子,她在家里哄过小侄子和侄女,也算是驾轻就熟。
红素细细瞧了瞧,面色为难,低声说:“娘娘,这位小公子身上所穿的是燕纹锦,是今年年初太后赏给二品命妇的,这孩子定出身富贵。”
孩子是不哭了,可问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说,问家住在哪儿也说不吭声。问了好半晌,在唐宛宛都在想这孩子怕是个天生哑的当口,小孩总算憋出了一句话:“我娘说,不能跟外人说我家家世。”
想来是家世显赫,他家人怕有心人将孩子拐走了,这才叮嘱他不能说自己姓什么住在哪。
唐宛宛无奈,拿手帕给孩子擦了脸,牵着人上了马车,又原路折回了城北润良街。
这条街上就一家蒙学馆,也好找。因为是教小孩子的,下午申时正就散了学,学馆里的夫子都走了个干净,门房的老伯实在认不出这孩子是谁家的,还说:“今日没人来我这说丢了孩子的。”
天色晚了,冬日风冷得厉害,唐宛宛带着孩子坐回马车,等着他家人来寻。
这孩子找不着爹娘了,却也不慌张,除了最开始哭了那么一阵,再没掉过眼泪,在马车里爬上爬下地翻腾。
等了大半个时辰,学馆也没人来寻。唐宛宛没办法了,蹲下身问他:“姐姐带你进宫玩好不好?”
“进宫?”小孩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乖乖点了头。
回了宫,唐宛宛带着人直奔慈宁宫。太后心疼得要命: “哎哟这是谁家的娃娃哟,天可怜见的,谁家的爹娘这般狠心,连孩子都不管不顾的。”
唐宛宛只好说:“兴许是孩子顽劣自己跑丢了。红素说这孩子身上穿得燕纹锦是今年年初赏下的,母后您快差人找找赏赐单子,看看赏给了几户人家。”
“找什么找,这么粗心的爹娘合该他们着急!”太后亲手给小孩哭得皲红的脸上抹了雪花膏,这才慢悠悠说:“赶明上朝的时候,让皇儿问问是谁家孩子丢了就行了。”
“这会儿天色已晚,那燕纹锦又是给了好几户人家的,也分不清是谁家丢了娃,总不能大晚上抱着孩子挨家敲门去问。”
唐宛宛想想也是这个理,“那您看今晚是放在您这儿,还是我带回我宫里?”
太后笑眯眯:“自然是带回你宫里去,记得叫这大胖小子在你们床上滚两圈,讨个吉利。”
唐宛宛只好把这娃娃带回长乐宫去,连陛下都没等,早早地用了晚膳。
当晚晏回从御书房回来,纵是他向来遇事不惊,这回也骇了一跳,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仔细瞅了瞅,竟真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在床上跟个球似的来回打滚。唐宛宛笑得不行,看热闹的丫鬟围了一圈。
“这是谁家孩子啊?”晏回浑浑噩噩问。待听明白了前情,点点头:“明日朕去太和殿上问问谁家丢了孩子。”
第48章 邰家
晏回比批奏章还要细致地打量这个孩子:站到那儿还没他腿长, 本来就胖穿得又厚,看上去圆滚滚一只, 衣裳都得往大做, 倒是白白嫩嫩挺讨喜的。
在龙床上滚了好一会儿,唐宛宛和丫鬟越是笑, 他滚得越带劲。好在是洗了脚才上的床, 不然晏回怕是不能忍。他坐上龙床,面色稍稍和煦了两分, 问他:“你叫什么名?”
小孩还挺警惕,把他上下一打量, 摇摇脑袋答:“不能说。”
唐宛宛乐不可支:“陛下你别问了, 问了一晚上也不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明儿直接抱上太和殿去问问就行了。”
“太和殿怎么能带个孩子去?取纸笔来。”
红素和絮晚忙去备纸墨笔砚了, 晏回把他带到桌边,一刻钟的功夫就照着人的样子画了副小像,明日拿这画像去问问是谁家孩子。晏回的丹青技艺师承大家, 画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这孩子圆圆脸大眼睛, 跟个团子似的,好画得很。
“陛下把他今天穿的衣裳帽子也画上,到时候好认。”
这也简单, 短胳膊短腿儿,脑袋上再扣一顶虎皮帽,齐活了。
晏回这头刚画完,却见小孩已经钻到他的桌案底下去了, 蹲在他腿前低着脑袋打量。唐宛宛怎么喊都喊不出来,怕他磕着脑袋,指挥着丫鬟把这张桌子举高了抬开,也蹲下身笑眯眯问他:“小宝儿看什么呢?”
小孩蹲在地上,低头指指晏回的脚,咧嘴笑了:“要鞋鞋!”
晏回:“…”
他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厚底朝履,明黄绸面金龙纹,殿内的灯火又明,两只朝履金灿灿的好不晃眼。
“这个可不行。”唐宛宛忙叫丫鬟取了一个金元宝来给他,循循善诱:“这个也是金灿灿的。”
小孩摇摇头,“就要鞋鞋。”
唐宛宛只好又叫丫鬟去她的衣箱里取了一只缀了金珠的绣鞋,笑眯眯递给他:“这个吧,这个更漂亮。”
小孩瞅了瞅绣鞋,又瞅了瞅晏回脚上的金履,鬼精鬼精的,一眼就辨出了哪个更有价值,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晏回的小腿不撒手。
晏回蹙了眉尖,郑重其事道:“你既为我大盛子民,便应循君民之道,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小孩眨着乌溜溜的眼睛仰头看着他。
晏回顿了顿,又说:“天下诸礼,法度在先。念你年纪尚幼,童言无忌,朕就不怪责了。”
小孩照旧一脸茫然。
晏回深吸口气,伸出一直蠢蠢欲动的手指戳了戳他胖嘟嘟的脸,指端陷下去一个小小的坑。晏回摸满意了,这才义正词严道:“不能给你。”
先前听不懂,这句总算能听明白了,小孩咧嘴“哇”一声就哭了。唐宛宛直想揉额头,凑过晏回耳边无奈说:“不然陛下把鞋子给他玩一晚上,等找着他爹娘了再要回来就是了。”
晏回叹口气,脚上这双底儿不干净,只好叫宫人去取一双崭新的来。
“谢谢大伯。”小孩抱着一只大金鞋,立马破涕为笑,开开心心跟着红素去偏殿睡觉去了。
总算把人打发走了,唐宛宛爬上床长长舒了一口气,半边身子压在晏回身上,瘫成一个大字状:“真累啊——”
晏回先前就蹙起的眉头仍没展开,语气中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意味:“这孩子被长辈给惯坏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高门大户大都溺爱子女。莫怪这些年来科举考出来的都是些寒门子弟,世家子女反倒愈发荒唐,这富贵窝里头长大的孩子最容易堕了性子。”
“人家还小呢!”唐宛宛不满地拍拍他:“三岁启蒙,这孩子顶多就是个三岁半的样子,走路稳当说话利索,已经很聪明了呀。再说小孩子娇气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就能逗这么几年,像我小侄子那样再大一点的,人家都有一群小伙伴了,还不稀罕跟你玩呢。”
晏回又皱眉:“俗语说三岁看老,朕三岁时已经深明道理了,从不跟别人乱要东西。”
“陛下不是不乱要东西,而是天底下所有东西都放你眼前任你挑拣,陛下想要的谁敢不给?只要一个眼风瞥过去,就有宫人恭恭敬敬给你呈上来。”唐宛宛斜睨他一眼,“不然我明儿就去跟太后问问陛下小时候有哪些糗事,以后专门拿出来笑话你。”
晏回眼皮儿一跳,忙把这茬揭过去:“不早了,睡吧。”
唐宛宛刚合上眼,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苦着脸往床下爬:“我课业还没写呢。”
先是带着孩子在学馆前等了大半个时辰,本来回宫就晚了,一晚上逗孩子又逗得很开心,早忘了课业这回事了。
“都这会儿还写什么?睡吧,明早早点起就是了。”晏回又把人摁回了床上。
唐宛宛的课业到底还是没能做成。次日她刚过卯时就起了,天还没亮,正洗漱着便听一旁的红素说:“主子您可得快点,小少爷的爹娘找着了。”
唐宛宛忙问:“是谁家的孩子?”
“是邰家的重孙。主子可知道前些年丰南之战,五十多岁仍披挂上阵的邰老将军?小公子是他的重孙。”
红素提起这事来也是哭笑不得:“昨晚宫门下了钥,按例没有腰牌是不能入宫的。邰老将军愣是拿着太上皇亲赐的尚方宝剑把宫门给叫开了,直把羽林军吓了个半死,生怕老爷子进宫是来斩奸宦的。”
“好一番说和,两方才讲明白。邰老将军将尚方宝剑押在了宫门口,这才能叫人寻了道几公公,又几经周折才将奴婢喊了醒。那时已是寅时了,小少爷睡得香甜,冬夜风大,奴婢不好直接领着人过去,只好拿着陛下画的小样去给他们看。一家老小总算能放心,叫街上寻人的都歇了,现在邰老将军一家还在保和殿旁的耳房等着呢。”
“你怎么不喊我?”听闻邰家人等了一晚上,唐宛宛连妆容都顾不上了,素面朝天地带着孩子上了马车,直奔前廷。
邰家是将门之家,家里尽是一群武夫,索性不设族学,把孩子送去何家学馆启蒙。昨日派去接孩子的小轿在点心铺子前停了那么一下,书童去给他家小主子买了点心。直到回了家才发现轿子里头没人了,两个轿夫四只眼睛愣是没看到小少爷是什么时候从轿子里钻出去的。
城北城南满大街寻人,却是压根没想到他家小少爷被唐宛宛带回了学馆门口,谁会想到一个小孩子能自己跑回学馆去?家兵与门生打问了一晚上,总算从路边小贩的嘴里听着“有一群孩子跟着贤妃娘娘的马车”这么件事,这才让老太爷带着进了宫。
邰家少夫人抱着自家儿子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的邰老太爷也偏过头抹了抹眼睛,一家老小七八人跪在地上感恩戴德,一口一个“贤妃娘娘大慈大悲”,一口一个“感激不尽”。
听得唐宛宛心虚得很,毕竟这孩子是跟着自己的马车回来的,仪卫任由孩子们跟着从不驱散也是过错,真要追究的话她也有点责任。
“快起来吧,本宫还赶着去学馆呢,以后记得看好小公子啊。”唐宛宛匆匆叮嘱了两句,还没上了马车又折回来,拉着邰家少夫人到了一边去,颇有些无奈:“小公子怀里抱着的鞋是陛下的,这可不能带走啊。”
邰家少夫人红着眼睛连连点头,目送她的马车走远。
*
太后听了丫鬟们的学嘴,笑过之后只觉得心塞。
她自己拿着纸笔算了一算:邰家老太爷五十又五,儿子三十八,孙子今年及冠,重孙已经去念蒙学了;而太上皇今年五十整寿,跟邰家老太爷没差几岁,晏回二十又四,孙子还没见着影儿呢。
——跟自家差开了一个辈啊…
原先还告诫自己“不能急不能急,急也没用”的太后确实受了大打击,把身边伺候的乐霁姑姑又派去了长乐宫,每天晚上给唐宛宛蒸一碗药膳。
不多,浅浅一碗,宛宛本就年轻,气血又足,不敢补得过了,药膳中用的都是温补之物。
太后娘娘心里算得美:入冬好好养身子,年后怀娃娃,生娃娃的时候正好是秋天,那会儿生下的孩子不易生病,做月子也比夏天和冬天省心,真是再好不过了。
晏回还有点犹豫:“宛宛入宫才两个月,母后您急什么?她心性还不稳,这会儿就做娘有点早吧。”
为母的不都应该像太后这样大事小事从不含糊的吗?或是像唐夫人那样关爱子女事无巨细件件妥帖的。宛宛自己还是孩子脾气,她要是做了娘,晏回脑中浮现的场景都是宛宛怎么逗孩子玩,像昨晚那样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这么想着,他便说:“且等两年吧,孩儿再好好教教。”
“你还敢等!”太后直瞪他:“你父皇二十六有的你,他是咱大盛朝皇嗣来得最晚的皇帝,你还想越过他去当这第一人?”
晏回分不清自家母后这是真动气还是假的,无奈应道:“孩儿晓得。”
“再说你想生还不一定有呢,母后入宫一年半才有了你,那么多老太妃都比母后进宫早,没一个怀上的。”太后又苦口婆心地絮叨:“咱们老晏家的种不行,好几代了都是一脉单传,母后叫人给你补补,争取年初就怀上,秋天坐月子也省心。”
被认定为“种不行”的太上皇默默不语,抿了一口热茶。
于是从这天开始,唐宛宛每天一小碗药膳,晏回每天一小盅粥。以前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都是一样样的份例,唐宛宛头回看见陛下吃独食,怎么能不好奇?
“陛下你吃什么呢?”
她这么问了一句就算是打了招呼,伸过个勺子来舀了一勺汤。晏回也不拦她,微微笑着等她的反应。
唐宛宛鼻子一闻就觉得味儿有点怪,她还天真地想着没准不好闻但好喝呢,怀着期待入了口,立马皱巴了小脸,强忍着咽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难喝得要命!”
“喝点也好,医书记载这是能养颜的,比血燕还滋补。”晏回笑笑,也不跟她说这就是所谓的补肾的牛鞭,只伸筷夹了一个甜甜的南瓜饼给她。唐宛宛接连吃了两个,嘴里的怪味总算消了下去。
也不知是那吃下的牛鞭立竿见影,还是晏回心里本就燥,反正刚躺上床,待唐宛宛习惯性地贴上来——两人不过是手臂挨着手臂,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晏回几乎瞬间有了反应。
他只好往边上靠靠。唐宛宛眨眨眼,又往过蹭了蹭,挨得更紧实了。
晏回又往边上挪了挪,两人中间隔开两指宽的缝。
“陛下是不是嫌弃我了?”唐宛宛皱着脸,捞过自己的头发来闻了闻,还是香喷喷的啊,嘀咕道:“我今晚是没沐浴,可哪有人大冬天天天沐浴的?身上也没出汗啊。”
晏回被她逗笑了,不敢挨她太近,只好抓过她一只手摩挲着,低声说:“朕哪儿有嫌弃你?”
唐宛宛的右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他掌心极热,贴在她手背上仿佛都能灼伤似的。唐宛宛一惊,忙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不无担忧地问:“陛下你是不是着凉了,怎么这么热啊?”
说话间,还怕额头的温度不准,又探手在晏回颈下摸了一把。
比他皮肤微凉的柔荑拂过,掌心之下又是喉结这般敏感的位置,晏回喉头飞快地滚了两下,身下愈发躁动不安,索性将她两只手一齐握住,微哑的声音中透着些无奈:“朕没着凉,也没发热。你可别招我,若不然破了你那三日一回的规矩,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前天晚上有一次,到明天晚上才行,晏回每天都算得仔细。唐宛宛巴不得他永远不要想起来,闻言连连点头。
第49章 胡舞
晏回发现唐宛宛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日一整天都在下雪, 只中午时停了那么一会儿,到了晚上积雪已有两寸来高。宫人撑着华盖送他入了长乐宫, 内殿的门廊之上如往常一般亮起了一排灯笼, 看得人心里发暖。
晏回推门进去,将沾了一层碎雪的朝履脱在了门口, 换上轻便的步履。方绕过屏风入了内室, 一眼便看见唐宛宛坐在椅子上,一名女医正跪在她脚边。而红素絮晚几个丫鬟则站在一旁, 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的是干净的纱布、几只小玉瓶, 还有剪纱布的小剪。
“这是受伤了?”晏回一惊, 忙快步上了前, 只见宛宛穿着宽松的中衣,将右边的裤腿高高捋起,露出的膝盖被裹了好几层, 纱布中间晕开浅浅一小团淡黄色,是药油的颜色。
唐宛宛早就想好了说辞, 见陛下面色不愉,她忙解释说:“下了雪不是路滑嘛,上午在学馆时摔了一跤, 磕破了一小块,红素大惊小怪地非要包起来。”
红素先是看了陛下一眼,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望了陛下一眼, 这才低垂眼睑说:“正如娘娘所说。”
晏回本来还没怀疑,可见了红素这个表情,他能信才有鬼。他面上不动声色,又问了问医女,两位医女恭恭敬敬答:“明日便能结住口子,贤妃娘娘别吃辛辣之物,也不能让伤口被水浸了,等到结了疤,再用玉露膏涂几日,保准一点疤都不会留。”
“娘娘临睡前,婢子再来给您换一回药。”闻言,晏回没让两个医女离开,叫人安排去偏殿住下了,方便随时传唤。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医女被召来换药,这时最里层裹着的纱布都已经凝在了伤口上,还得蘸着温水才能将纱布取下来,唐宛宛疼得直嘶气。等纱布解开了,晏回探过身仔细看了看,倒是没流血,只是擦伤了一片,周围还有一圈青紫,看上去确实是磕碰了膝盖。
晏回心疼得要命。却更认定了她说的不是真话,上午就磕破了膝盖,怎么可能晚上才回来包扎,跟着的丫鬟都是死人不成?
这夜夫子留的课业是丫鬟仿了她的笔迹做的,沐浴是晏回帮的忙。唐宛宛还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儿:“陛下怎么能给我洗澡呢,羞死人了!让丫鬟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