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冷怔了怔,瞪眼道:“大宗师说我什么了?”
容叔不喜不怒说出了大宗师的评价道:“没有脑子。”
旁观的纪识秋对于这个评价十分赞同。
姬冷暴怒将石台掀了起来,巨大的青石落在地面发出轰然声响,姬冷不管不顾,手中铁刃毫无犹豫直往容叔袭来,容叔动作极快,匆匆避开,然而面色却骤然青白下来,他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我怎么了!你在这村子里过惯了过得好了,不想再搅合武林的事情了,连身手都慢了,我就是看不过去!来教教你血性怎么写!我怎么了?!”姬冷喃喃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快,手中刀锋狂乱竟失了章法,险些波及后方纪识秋与林芜二人。
容叔面色难看之极,却并不是为姬冷这番话,他铁剑被姬冷一把挑开,他也不再管那剑,只咬牙一拳落在姬冷脸上,直至那人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重重闷响,他才压低声音道:“你想死别拉着我们,将那些东西引来,我们谁都别想活着!”
姬冷被他一拳揍得迷糊,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等他慢慢爬起来,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你说什么?”
容叔没有应声,他面上已经彻底失了血色。
因为就在这时候,大殿后方再次传来了某种庞然大物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铜甲摩擦的金属声响。
不止一个。
林芜反应极快,她拉着纪识秋后退半步,而就在她动作当下,大殿四周轰然洞开数道石门,而就在那石门后方,沉重巨大的铜甲再度出现,竟足有十座之多,它们手中提着被锈蚀的铜剑,脚步缓慢沉重却不可阻挡,很快将四人包围其间。
霎时间林芜便明白了过来,这山洞当中,真正藏着的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圣物,而是这些铜甲。
第34章
“这究竟……是什么鬼?”眼见铜甲纷纷踏入大殿, 姬冷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匆匆回身往容叔那处望去,咬牙切齿道,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容叔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比他好不到哪去, 愁得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他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铁剑, 瞥了姬冷一眼哑声道:“你不是问我圣物在哪吗?”
姬冷微微一怔,顺着容叔的视线往那十数座铜甲望去。
容叔声音传来, 还带着冷硬道:“不错, 圣物就在那里面, 你若想要,就自己去取吧。”
这话换来了姬冷面色一变,他欲言又止半晌, 到底还是强自笑了出来,恶狠狠道:“容修你耍我!”
说话之间,举剑竟似要对容叔出手,容叔霎时沉下脸来, 一把格住姬冷的刀,语气是无可奈何与不可理喻:“你想死在这里,我却还想活着回去, 但凡有点脑子就别在这时候发疯!”
姬冷不管不顾,竟是继续朝着容叔攻来,出招之间不带丝毫保留,每一招皆直取要害, 容叔为此不得不全力应付,然而就在两人交手之间,铜甲的脚步颤动着地面,已到了众人近前。
寒甲映着火光未曾显出丝毫暖意,反倒冰寒刺骨,盔甲间显露出毫不掩饰的锋芒。
眼见那边姬冷与容叔已经交手在一处,全然不理会眼前的庞然大物,林芜在心中长叹一声,知道这时候无法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她眸光沉沉,腰间十方剑已然出鞘,将纪识秋推向身后安全之处,便迎着铜甲走了上去。
林芜的父亲,太初城城主,那位中原武林最为强大受人尊敬的人曾经对林芜说过,侠之道者,讲求的便是一个护字,行走天下,锄强扶弱,护天下该护之人,便是侠之大者。
林芜行走江湖游历多年,谨遵父亲教诲,也曾经行侠仗义无数,护过苍生无数。
她经历过无数次绝境,但从未有这一次这般令人绝望,她也曾经护过无数人,但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慎重。
她的身后是纪识秋,是她此生最重要而无法割舍的人,而他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
林芜有些紧张,紧张到执剑的手心有些发汗。
太初城主也还对林芜说过,生而为人,要讲究体面,这体面不只是表面光鲜,还有举止风骨。
纵然是毫无结果的赴死之战,也必然不能折了胸中傲骨。
所以林芜这一步上前,脚步很慢,却也十分慎重,手心落汗,神色却是端然。
她右手早已伤得鲜血淋漓无法抬起,如今执剑的是左手,但这丝毫没对她有任何影响,她就这般走了出去,执剑与那包围他们的铜甲相对,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纵然是死,她也要护纪识秋周全。
正因为这样的想法,林芜这一步走得很潇洒,甚至带这些赴死的决意,就像是一把绝世的剑,即将展现最后的锋芒。
但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出手,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有人牵扯住了她的衣襟。
右臂上还有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这般突然动作,她禁不住疼得拧起了眉头,而也就在她皱眉的刹那,她感觉自己被什么力道拉扯着往后退去,不过转眼之间,一道身影已经闪身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是纪识秋。
两人的位置突然调转,林芜面上一瞬茫然,直到见纪识秋夺过她手中十方剑,她方才堪堪自混乱中找回了神智,仓促道:“住手!”
林芜心思只在纪识秋的身上,眼见纪识秋出手几乎本能地便要阻止,然而她这句话说得实在不是时候,就在林芜出声之际,其中一座铜甲已将目光落在了他们这处,夹盔的动作间引动流光,生锈铁剑伴着湿冷腥味直掠而来,出手之快威势之强大,对手虽并非活物,出招也未有内力,但其中的气息依然是令人窒息的强大。
林芜心下无奈复杂,事到如今只得改口道:“小心!”
这话自然不需林芜提醒,铜甲袭来之际,纪识秋长剑已然递出,那是轻得仿若不带丝毫力道的一剑,林芜的剑本就已是扶风细柳般宛转轻灵,而此时纪识秋剑势却比她还要轻柔,好似一记冷冷清清的风,掠过秋风落叶,却仿佛不曾带起丝毫尘埃。
因为那一剑本就不带丝毫内力,林芜与其相隔不远,更是看得分明,纪识秋顾虑腹中孩子,根本不敢全力施为,这一剑看似惊人,不过却是虚晃的剑招而已。
林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凝成一团血肉蜷在胸口令她胸腔发闷发疼,也到此时,她才明白先前纪识秋看着她手臂的伤处究竟是何种心情。
眼前只有担忧,什么生死阴谋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立即将纪识秋藏到一个无人又安全的角落之中,好叫他远离这一切纷争,最好离得远远地连一粒尘埃都沾不上。
然而这到底不过是异想天开,危机就在眼前,而他们陷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当中,面对着这冰冷的铜甲,根本无法离开。
就在林芜不管不顾冲上前去的时候,纪识秋的剑已与那铜甲对在了一处。铜甲力道强大无匹,常人自无法与其抗衡半分,更何况是纪识秋不带内力的一剑,林芜匆匆赶至,好在她看清纪识秋剑势之后,一口气便松了下来。
纪识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他也并未打算拿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做赌注,他这番出手根本就没有要与那铜甲硬拼的意思,剑锋在接触那铁剑的刹那便已经灵活调转了方向,斜地里往另一侧掠去,铜甲来势不减,继续进攻,纪识秋手中之间便得这半分势头,堪堪刺向铜甲缝隙之处!
那处所在,正是铜甲本应是双眼的位置,那处漆黑的铜甲缝隙之中,甚至隐约有碧色幽光透出!
纪识秋一剑刺入,蓦然之间,竟有不明的嗤然声响传来。庞然大物在纪识秋毫无内力的一剑之下,竟是如同霎时失了力道,僵立片刻,便是轰然倒地,溅起无数尘埃石屑!
正在交手的容叔姬冷听闻这番动静皆是一惊,回头看来目中依旧带着无法说清的惊诧,谁也没想到这强大的怪物竟会在一击之间倒下,而击败它的,竟是一名尚怀着七月身孕的柔弱女子!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
纪识秋微微蹙眉,正欲拔剑,十方剑却已深陷铜甲之中,若非提气动用内息断然不得抽出。眼前的铜甲霎时没了动静,但另一侧的铜甲却已骤然袭来,纪识秋身陷囹却不肯放弃十方剑抽身而出,恰在此时,另一只手覆住纪识秋手背,掌中真力一吐,已扶着那手将十方剑抽了出来。
林芜反应极快,却也只来得及带着纪识秋匆匆后退,两人退至墙角方才堪堪站稳脚步。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说担忧的话语了,林芜甚至没有机会去看身侧的纪识秋,她只感觉纪识秋指尖寒凉刺骨,一时之间,整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姬冷与容叔的交手还未停下,甚至比那铜甲打得还要火热,铜甲早已经将林芜与纪识秋当做了目标,虽有其中一座铜甲倒下,其余铜甲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更多的攻势直往两人而来。
对手是他们全然不曾见过的未知力量,只凭手中一剑根本无法抗衡,就算能够找到破绽,如今的林芜纪识秋的状况也无法去对抗,长久以来林芜心中第一次对绝望的理解如此深刻,她紧拽着纪识秋的手,甚至已经准备好在攻势到来之际替身后的人挡住所有伤害,而她不知道的是,被她护在身后的纪识秋一手紧紧按住腹部,一手握着十方剑,眸色微沉之间,似早已做好了再次出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此时——
他们所在的大殿之中,那张空空荡荡的石台之上,竟突然亮出一道缝隙!
那道缝隙很快开作了一扇巨大的洞口,天光自其中透出,照出一道宽大明亮的光柱,尘埃自其中飞舞飘扬,霎时将战场分离开来,而就在那光柱之中,一人忽而自上方跃下,目光探寻之间飞快寻到了他要找的人。
似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人身影一掠来到林芜纪识秋面前,动作快得看不清痕迹,险而又险地将两人从铜甲包围中带出,纵身一跃,匆匆自那处光明大敞的洞口离开了山洞。
铜甲移动,铜剑挥舞的声响霎时变得遥远起来,阳光再度洒遍全身,林芜才感觉身体如同虚脱一般乏力起来。
她回头看向救她的人。
苍玄教护法花英燕很是无奈,甚至有些惊魂未定,他没有想到自己刚赶来此处就会遇到教主与夫人下落不明的事情,更没有想到他刚找到山洞密道,就会碰上那种一胳膊能够抡飞十个人的可怕铜甲,他面上尚还有些心惊胆战的意思,忍不住理了理发鬓,揉了揉面颊,这才挤出个笑容着对眼前两人道:“教主,夫人,属下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这番波折,不论是对于林芜和纪识秋来说,还是对于花英燕来说,都实在是太过复杂了。三人不禁无言,直到方才那入口处容叔与姬冷资其中跳了出来,交手仍旧不停。
直到铿然一声,纪识秋原本执在手中的十方剑倏然落地。
第35章
回忆起上次纪识秋在苍玄教出事的情形, 见纪识秋倒下的刹那,林芜几乎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愿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担忧和恐慌, 所以在匆匆抱着人回到他们的山间小屋后, 林芜始终盯着给纪识秋看脉的花英燕不肯挪开视线,等那人好不容易松开了手, 林芜才匆匆问道:“怎么样了?”
“感觉没过去多久,没想到教主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花英燕收回手, 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看了看林芜, 又看了看床上纪识秋,终于含笑缓缓道:“孩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太过劳累, 休息一番就没事了。”
林芜听到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纪识秋苍白虚弱的模样,却仍是没能放心,忍不住追问道:“真的没事?”
“夫人放心, 怎么说来我也是苍玄教最好的大夫,错不了的。”花英燕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说完这些话才想起来往四周看道, “原来这段时间教主和夫人就是住在这里,当真是个漂亮的地方,只不过外面那两人实在是太吵了点。”
林芜心思全在纪识秋的身上,也是到现在花英燕说起来, 她才发觉容叔与姬冷两人还在交手,他们已经从那山洞中一直打到了这处,若再这般打下去,不光是扰了纪识秋休息,恐怕还能将这小屋屋顶给拆下来,林芜起身在纪识秋额前轻轻吻下,这才轻声道:“我先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纪识秋本闭目休息,听林芜的话才又睁开双眼,浅浅笑道:“去吧。”
他声音略有些虚弱,所幸精神还好,林芜颔首走出了房间。
看着林芜脚步匆匆走出房门,花英燕面上笑意骤减,这才换做了满面无奈,长长叹气道:“教主啊。”
“嗯。”纪识秋倒在床上,微微侧身向里,面上疲惫之色毫不遮掩,虚弱之色比方才在林芜面前明显许多。他没有多言,只声音极轻地道,“药带了么?”
花英燕自怀中掏出一粒雪白药丸喂他吃下,接着像老妈子一样唠叨了起来:“我刚都看到了,在那山洞里边,我要是晚来一步,教主是不是就打算用寒香掌了?若真是那样,就算是我这神医出手,就算是用了这辟心丹,恐怕也救不回来了。教主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别老去了,这种麻烦的事情也少沾些才是。”
纪识秋闭着眼本有些昏昏欲睡,听着花英燕的唠叨,无奈地笑了起来。
花英燕当即有些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挫败感,摇头道:“教主……”
“我也没想去那鬼地方,更没想惹上那么多麻烦,奈何麻烦自己找上了门。”纪识秋吃了药,脸色似乎稍好了些,但仍旧好不到哪里去,他语声顿了片刻,笑意里也多了几分沉静,“真正的麻烦恐怕还没开始。”
花英燕听得坐在床边愁了起来,堂堂苍玄教花护法还没这么愁过,纪识秋躺在床上看着花英燕的神色,觉得他特别像外面那个任何时候都满脸愁容的容叔,于是没忍住又笑出了声来。
“教主!”花英燕实在想不通自家教主为何总能淡然成这副模样,他摇了摇头,干脆将教主夫人搬了出来道:“教主为何不让我对夫人说实话?”
“你说的不就是实话。”纪识秋神色如常道。
花英燕怔了怔,这话倒是并未说错。
吃了辟心丹后,纪识秋和那腹中孩子的情形的确都安稳了下来,但若是没有这辟心丹,情况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这辟心丹还是花英燕这两个月特地赶去昆仑找自家师父求来的,乃是天下药中圣物,相传可医死人肉白骨,花英燕虽知道这药没传说里那么神奇,但十年才能练就三粒,也算得上是天下间最上等的药了。
这武林中大概谁也没想到,就这让旁人抢得头破血流的灵药,今日竟被花英燕当成安胎药就这么喂给了纪识秋。
连花英燕自己都觉得浪费。
“四长老在昆仑过得好吗?”纪识秋问道。
花英燕点了点头道:“好,怎么会不好,听说你肚子里有了小教主,师父二话没说就把辟心丹给我了,顺手送了我一箱子药,要我好好保护小教主,等小教主出生了定要带他去昆仑看看。”
纪识秋有些失笑,却仍是点头道:“去昆仑看看也好。”
“教主你先别想着昆仑了,这次虽然有辟心丹,但伤了的元气却也没办法立即补回来,按教主你眼下的情况,这后面三个月恐怕都得卧床休息才行,否则就算是辟心丹也没用了。”纪识秋将这话答应了下来,花英燕唠唠叨叨说完,这才觉得嗓子有些沙哑,他一路匆匆忙忙赶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满身都是仆仆风尘,他扭头就着屋中铜镜看了看自己仪容,忍不住无奈叹了起来。
纪识秋说了这么多话似乎也有些倦了,两人静了下来,这般静谧却并未持续太久,房间大门很快被人推开,然后林芜自外面走了进来。
跟着林芜一道进来的还有容叔,姬冷早已经不知所踪,容叔此刻满身狼狈,应是和姬冷打斗时留下的伤口。
容叔对他们说了个故事,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段陈年往事。
这个故事林芜与纪识秋在山洞里通过他与姬冷的对话早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不过容叔始终坚持慢吞吞地讲着,林芜与纪识秋也并未打断他的话。
昔年山海殿进入中原,一早便令五名殿主假死,开始在中原各处开凿山洞,打造铜甲,想要彻底将中原势力清除。然而这样的计划很快受到了阻挠,苍玄教察觉到了山海殿的意图并与其决裂,山海殿被中原练手逐出中原,计划也终于失败,离开之前终于之前,山海殿将藏有铜甲的山洞尽数封闭,命五名殿主看守,等待有朝一日能够重回中原,利用铜甲之力对抗中原武林。
容叔就是当年的五名殿主之一,他负责看守的正是他们不久之前曾经闯过一遭的山洞。
容叔一直在等山海殿回归中原,但谁也不曾料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容叔渐渐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孩子,也成为了村中一名平凡的木匠,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他渐渐不愿再去涉足江湖的纷争,却没料到就是这种时候,纷争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姬冷也是山海殿中的高手,但其人心思太多,不服管教,在被教训惩处了多次之后,起了叛教之心,听说山海殿曾经在中原埋下过教中圣物,而正意图将这些圣物取回,姬冷于是心生一计,带着不少教众找到这处,想要先大宗师一步将圣物取出来。
却没料到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山洞中根本没有圣物,只有那些势不可挡的铜甲。
容叔与姬冷素来有怨,两人交手之间也分不出胜负,后来还是林芜上前相助才终于帮容叔占了上风,姬冷心知斗不过去,折身钻入林子不见了踪影。
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完,容叔长叹一声,揉了揉脸,这才道:“我也不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但我只想好好待在这里,今日我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不过也是想给个交代,现在交代完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没听见应答,容叔也没有要等的意思,折身自己往屋外走去。
林芜自沉吟中回过神来,唤住容叔凝重着神色道:“你方才说,山海殿近来打算要再度开启这些山洞?”
容叔脚步一顿,点头道:“这是姬冷说的,应该不是假的。”言下之意姬冷脑子不好,应该没想过骗人。
林芜霎时无言,然而神色却更紧张几分。
纪识秋半靠在林芜的身上,见她神情有异,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却并不言语。
山海殿既打算重新开始山洞,那边代表着曾经搅动中原武林半边天的那场风波,即将卷土重来,且这一次,恐怕比之从前更加难以控制。
林芜林芜不动声色回握住纪识秋的手,匆匆追问容叔道:“山海殿第一个目标是哪里?”
容叔似是茫然了片刻,拧着眉头想了想才道:“若我没有记错,姬冷说是太初城。”
太初城。
林芜几乎想也没想就苍白着脸站了起来。
纪识秋还捉着林芜的手,他靠在床头,神情疲惫,语声却还冷静平稳,字字句句清晰道:“花护法,备车,我们明日便启程往太初城。”
花英燕不可思议地瞪眼看着纪识秋,觉得自己刚才卧床三个月的嘱咐简直是喂了狗。
第36章
天色已暗, 灯火昏黄,屋中的人静坐桌前,便也透了一层昏然。
林芜盯着烛火长久的沉默着, 火光时而跳动让她眼睫也跟着轻轻颤动, 她心中似有许多事情,但双眸却茫然显得空洞, 好似什么情绪都不曾在其中留下踪影。
这是许久以来,纪识秋第一次见到她这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有了花英燕给的丹药, 又休息了两个时辰, 纪识秋觉得自己已经暂且没有了大碍, 便提议要花英燕去村中看看大喜二喜三喜。
花英燕对于教主的决定十分不满,然而教主就是教主,纵然他要往死里去作, 他这护法也不能当真做出什么事来,最后他只得起身离开屋子,将此处留给了纪识秋与林芜二人。
已经到了深冬,天气煞是严寒, 林芜身着单衣,僵坐在桌前却似丝毫不曾察觉这凉意,纪识秋不言不语, 撑着起身找来一件宽大外衫替林芜披上,这才又回头去看地上那火焰即将熄灭的火盆。
纪识秋俯身去拨弄其中柴火,然而毕竟有孕在身动作有所不便,动作便也缓下几分。
不待他蹲下, 另一只手便已经悄然扶住了他。
纪识秋抬眸看去,林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毫不惊讶,只弯了眉眼笑了起来:“小芜。”
林芜轻轻“嗯”了一声,心绪似乎仍不在此,但对纪识秋的温柔却是本能,她看了看那火盆道:“你先回去躺着,这个我来就好了。”
纪识秋摇了摇头:“躺太久了。”
“那就先坐会儿。”林芜将纪识秋扶到桌旁坐下,自己这才俯身去拨弄炭火,纪识秋也不逞强,看着林芜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声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从这里到太初城应该不过半月时间,山海殿要打太初城的主意,恐怕也没有那么快行动。”
林芜动作顿了片刻,紧抿着唇,良久才终于松懈了神色,有些颓然地蹲在那处道:“我就是担心。”
“嗯。”纪识秋看她终于肯说些话,神色便也柔和几分,“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