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貂儿打车回去,你…”他指了指闫思弦腿上受伤的部位,“你自己小心着点。”
市局。
和绝大部分哭天抢地的死者家属不同,李伟鹏的父母很安静。
他们只是低着头坐在小会议室里,像两尊雕像。
女警李芷萱给他们倒了水,他们便喝,有人跟他们说话,他们便应承。
吴端走进小会议室时,这对夫妻甚至并未注意到他,直到吴端在两人对面落座,男人才抬了一下头。
男人有一对巨大的眼袋,几乎耷拉到了颧骨上。
显而易见的浮肿,是一夜之间形成的。
女人则更显苍老,头发全白了,脸色蜡黄,脸上有很多雀斑,眼角的鱼尾纹很深。
吴端从女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特有的味道,混杂了消毒水、药物以及病态的体味。
女人的憔悴除了因为独生子去世,还因为常年病痛的折磨。
吴端细细打量两人,令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警察很可能就是负责自家儿子命案的人。
男人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他问吴端道:“我儿他…咋死的?”
这个问题出乎了吴端的预料。
通常情况下,家属最关心的是根本不是“咋死了”,而是“咋就死了呢”。
吴端决定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说李伟鹏有自杀倾向,你们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男人尚未答话,虐女却“嗷”地悲鸣了一声。
紧接着,她的拳头砸向了男人胸口,指甲则抠向了男人的脸。
她是真的使出了全力,将女人撒泼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边撒泼,口中一边叫嚷道:“就是你!你啊!…你把鹏鹏逼死了!…别活了…都别活了,咱们今天就死这儿,一块去陪鹏鹏吧…”
女人突然收了势,不再去捶挠男人,而是一个猛子,把自己的脑袋撞向了会议室的桌角。
因为用力太猛,她双脚离地,整个身体都腾空了。
吴端十分惊诧,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女人,竟有着这般强悍的爆发力。
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吴端一个箭步窜起,一把推在女人的肩膀上,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同时对男人喊道:“拉住她!”
男人如梦方醒,这才上前来,和吴端一起按住了自己的妻子。
吴端知道,只要这女人在屋里,谈话便没法进行。
他权衡一番,叫来两名女警,让她们将女人架到隔壁的会议室,好好照顾看护。
“说说吧,怎么回事。”吴端对男人道。
男人情绪也崩溃了,只是哭,抱头痛哭。
不一会儿,滴落的眼泪竟然在他脸下方的地板上连成了一小滩水渍。吴端从不知道一个人竟可以有这么多眼泪。
他只好等着,等男人哭过这场。
想要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觉得不会有什么用,终于作罢。
好在,男人的哭,来得汹涌,去得也快。
很快他便精疲力尽,只能靠在椅背上抽噎了。
吴端递给他纸巾,他便擦擦鼻涕眼泪。吴端递给他一根烟,他点着,三口两口便将烟抽完了。
“你老婆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吴端问道。
男人伸手去够桌上的烟盒,吴端便将烟盒向他推一推。
又抽上一根烟,男人终于道:“我说了几句重话,在电话里…我说跟他断绝关系。”
“为什么?”
男人又是一声长长的抽噎。
他想用手背去擦擦眼泪,却忘了手上还夹着香烟,差点烫到自己的额头。
等他手忙脚乱地将掉在裤腿上的香烟抖到地上,吴端看不下去,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为什么跟他断绝关系?”吴端问道。
“因为钱,我…”解释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人没了,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了。
男人使劲吸了吸鼻涕,继续道:“我们家…我老婆身体不好,需要常年透析——之前透析仪器和药品质量不过关的事儿,弄得我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我天天去医院等消息,看我老婆用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那段时间心情本来就不好,孩子又不往家寄钱了。
鹏鹏很懂事的,上大学以后,再没问家里要过钱,他的学杂费都是自己赚的,每个月还往家里寄钱。
这不是毕业了吗,他说找着正式工作了,又干点兼职,每月能往家寄两千块钱。
好孩子啊,从小就让人省心。
可这俩月,他没往家寄钱,我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有事,他不说就算了,还问家里要钱。
我知道家里一直亏钱他,我不该骂他的…可…哎!事儿赶事儿啊…
那天我们在医院等说法,被几个小混混打了…跟我儿子一样大的小孩儿啊,上来就骂我祖宗,对我动手,我们老的老弱的弱,哪儿是人家的对手…
我就是…心里有气,就跟鹏鹏说了几句重话。
我以为骂他两句不要紧的,他以前也从来不顶嘴的…可这次…哎!我真的不知道咋回事,他顶嘴,话越说越难听,什么家里天天压榨他,他生在我们这个家,就是个错…反正就吵起来了。
等说出来’断绝关系’的话…我忘了是我们俩谁说的,可能是我?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说出来那话的啊。
等挂了电话…我后悔得不行,可…可我是长辈啊,总不能我去给他认错吧,我就想着…”男人又开始抽泣。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想着…过两天就好…谁知道…谁知道鹏鹏就这么死…”
他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剩下哭。
吴端又给男人递了烟,他问道:“李伟鹏没说为什么要钱?”
男人强忍住哭,忍得脖子都憋红了。
“我问了,这孩子不说啊…我好几天没睡好了,就怕他摊上什么事儿…”
吴端决定直接点。
“他整容的事,您知道吗?”
“啥?”
男人猛然抬头,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一缕鼻涕淌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抹在自己手背上。
“你说啥?”
看来是真不知道。
吴端的心渐渐下沉,他隐约勾勒出了死者李伟鹏的内心世界:
长时间处于经济压力下,虽然有着不错的外表和才华,但在内心深处,他是自卑的吧?
当何流以强势的姿态接近他,给予他温情,甚至戳破他的家庭环境给予他所谓的“人生建议”,李伟鹏便沦陷了。
就像那些儿女不在身边,花光存款疯狂购买保健品的老人。
他们想买的,或许只是推销员廉价的关怀,是推销员一句“你就把我当成儿子/闺女”的情感承诺。
对李伟鹏父亲的做法,吴端无法给出任何评价,这大概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将孩子视为自己的附属品。
吴端知道已问不出什么了,安慰两句,结束了谈话。
临下班时,闫思弦回来了。
一进办公室,吴端便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
“今天的询问,我都录音了,你自己听吧。”
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闭目,伸出一只手按压着鼻梁。间或挠一挠腿上的伤口——伤口痊愈得很快,正因为在迅速痊愈,所以很痒。
吴端知道,闫思弦这是遇着难题了,他便不再多问,给对方留足思考的空间。
第297章 冒牌男人(4)
天太热,闫思弦上车后先松了松领带。
他有点后悔了,应该像吴端似的大T恤大裤衩上阵,那多爽啊。
他一边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一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想要去走访的关键人物。
李伟鹏的三名室友——包括考研的男生,以及那对刚刚参加工作的小情侣;
李伟鹏打工的酒吧——酒吧老板,条件允许得话,最好调取监控,找一找送李伟鹏昂贵洋酒的女孩;
以及李伟鹏的其他好友。
闫思弦决定从最后一类人入手。
他给冯笑香去了个电话,拜托对方查一查李伟鹏的通话记录以及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以期从中找到与李伟鹏关系要好的人。
冯笑香却道:“别指望了,接到报案当天我就查过了,他没什么朋友。
准确地说,整容以前兴许还有几个朋友,整容失败以后,为了避免被人问起,李伟鹏辞了工作,拒绝任何社交,只保留了一份在酒吧兼职驻唱的工作。
保留这个工作,一来因为他得挣钱吃饭,二来他工作的酒吧灯光昏暗,老板人也不错。
李伟鹏要求在他唱歌的时候,把舞台上的灯光也调到最暗,老板可怜他整容失败,答应了。
所以,吴队应该跟你说过李伟鹏的情况吧?他提起过的那几个人,就是仅剩下的跟李伟鹏有联系的人。”
“明白了。”
道过谢,闫思弦挂了电话,看来能走访的人十分有限。
他想先从最神秘的送酒女客人着手。
闫思弦联络了酒吧老板,并约定好半小时后在酒吧碰面。
酒吧老板名叫赖咏暄,很年轻,看样子还不到30岁,一条手臂上纹满了纹身。
那纹身十分精致,无论是鬼脸、曼陀罗花,亦或者代表某种含义的英文缩写,都栩栩如生,十分立体,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
一见面,闫思弦便忍不住夸赞道:“纹身真好看。”
赖咏暄笑笑,“喜欢得话我可以介绍纹身师给你,不过,警察是不是有规定,不能纹身?”
“嗯,纹了不好升官。”
闲聊两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尚未到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赖咏暄为了招待闫思弦专门开了门,偌大的酒吧内空无一人。
两人落座,闫思弦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赖咏暄指了指吧台,意思是询问闫思弦想喝什么。
“开门见山最好,我不喜欢藏着掖着。”
闫思弦的确渴了,也不客气,只道:“能来杯水吗?”
赖咏暄给他倒了水,闫思弦喝了一口道:“李伟鹏在你这儿兼职有多久了?”
“从他大二开始的吧,有几年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大一的时候抽空学了吉他,也练了几首歌,大二就想来试试做酒吧驻唱。
他刚来那会儿唱得挺一般,好在长得挺讨喜,客人对他容忍度高,我就把他留下了,这两年是唱得真不错。”
“那你知道他整容吗?”
“知道啊…嗨,后来才知道的,我要是早知道他有这心思,就是把人捆了也不能让他去啊,好好的整个什么劲儿的,那不是作死吗?”
“捆…听你的意思,你们关系不错?”
“当然了…嗨,也毁在关系不错上了。”赖咏暄叹气道。
“怎么说?”
赖咏暄指了指自己的酒吧,“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主儿都有,整容的姑娘我见得多了,有啥好看的啊。
没事聊天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指着整容的妹子跟员工说:假脸真蠢死了,白送我都不要。
他知道我对整容是什么态度,怕我鄙视他,才不敢跟说的吧。
不说有什么用?整失败了不还是来求我给他打暗光?
我这暴脾气,当时就把他骂了,好好的一张脸,折腾什么劲儿呢?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长成他那样呢?
要不是看他那弱不禁风,我真想揍他了,说了就来气。
都怪那什么经纪人,撺掇他整容…”
“经纪人?”闫思弦拿出何流的照片问道:“是他吗?”
赖咏暄道:“就是这个人!”
闫思弦看过何流和李伟鹏的聊天记录,何流的确谎称自己是某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并且是以跟李伟鹏签约为条件,要求他整容。
赖咏暄解释道:“二鹏——哦,就是李伟鹏,我们都喊他二鹏,跟二哈一个道理——他一直想签个正儿八经的经纪公司,能帮他出唱片那种。
我跟他说了八百回,年轻人有梦想固然好,可咱中国那么多人,会唱歌的海了去了,有个能挣外快的爱好不就挺好吗?非要削尖了脑袋往贵圈里挤,累不累啊?
这可好,上那什么经纪人的当了吧…不是我说他啊,就那经纪人的脸,整得跟鬼似的,跟着他混能学什么好。
好好的一个小孩,哎!”
赖咏暄的讲话以一声叹息收场。
闫思弦对这个心直口快的酒吧老板有了大致的心理画像。
热情,控制欲强,喜欢替人做决定,是个个性很强的人。
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因为他从这人身上嗅到了富二代圈子里特有的不怕事的味道。
他或许对李伟鹏不错,但李伟鹏跟这位老板究竟算不算得上朋友——闫思弦想到了李伟鹏的家庭情况,以及因为条件不太好的家庭而带来的自卑心理。
他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赖咏暄表现出的那么好。
闫思弦开始询问别人。
“前天晚上,李伟鹏的三名室友来酒吧玩,你亲自招待了他们,对吗?”
“没错。”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显然,赖咏暄已经跟警方说过一次了,但他似乎乐此不疲,并没有受到打扰的不满,而是认真道:“他们大概10点来的,因为他们一来,就拿了一张酒水寄存小票——就是李伟鹏的那瓶酒。
再加上李伟鹏提前打过招呼,我知道他的室友来了,就去他们那桌聊了会儿天。”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整容,都在吐糟李伟鹏整容失败的事儿。”
“等等!”闫思弦抓住了一处疑点,他追问道:“你是说,你们在一起吐槽?李伟鹏的室友知道他整容失败?”
“知道啊…很明显好吧?”
闫思弦思忖片刻,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在那桌待多长时间,也就…十来分钟?不熟嘛,意思一下就得了,老在人家跟前坐着,人家要聊点秘密也不方面是吧?”
闫思弦又道:“我看李伟鹏的住处离你这酒吧很近,步行顶多10分钟就能到。”
“是啊,他那住处选得挺好,离他上班的地方也近,离酒吧也近,平时上班、兼职都是出门就到。”
“那前天晚上,李伟鹏的三个室友有没有离开过酒吧…比如,回家一趟再回来。”
“应该不会吧,反正我看见的时候三个人都在这儿呢…警官,不是那个经纪人杀的人吗?我可是听李伟鹏说过,他那天晚上请假不来,就是因为要在家见经纪人。”
闫思弦问道:“他跟你说了那天晚上要见谁?”
“说了啊,请假总要有个理由,而且我也知道他在跟经纪人接触,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那你知不知道李伟鹏的取向?”
赖咏暄一愣,摆出八卦的样子,问道:“他喜欢男的啊?”
闫思弦道:“很新奇吗?你这儿不是鱼龙混杂,你不是啥都见过吗?”
“是是是,”赖咏暄道:“可我没往那方面想过啊…以前倒是有男顾客喜欢他,我看他好像没什么兴趣。”
闫思弦点点头,只当是李伟鹏有所顾虑,不愿被人窥探隐私。
他又问道:“李伟鹏最后在酒吧工作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反常的?”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那有没有跟他关系好的店员?麻烦您提供一下联系方式?”
“这小孩儿蔫着呢,跟他关系最好的也就我了,我要是不知道,你问别人也没用。”赖咏暄似乎有点着急了。
“行吧。”闫思弦也没坚持,换了个话题道:“那给李伟鹏送过酒水的女孩呢?据你说他们关系好像不错。”
赖咏暄更急了,他没回答闫思弦的问题,反倒问了一句:“不是…警察同志,你们搞什么啊?那不明摆着的事儿吗,就是经纪人杀人。
你们不去抓犯人,在我这儿问东问西的,算怎么回事儿啊?”
闫思弦眯了一下眼睛,坚持道:“我要看一下监控,给李伟鹏送酒的女孩,究竟长什么样子。”
似乎是为了跟闫思弦僵持,赖咏暄身上那股不怕事儿的痞子气息更浓了些。
“查监控也没用,我们这儿只能保留七天的监控。”
闫思弦看着赖咏暄,赖咏暄回视。
“好吧,”想八卦吗?闫思弦决定给对方一点甜头,“我们找到一些间接证据,证明李伟鹏可能是自杀。”
“不可能!”赖咏暄猛然坐直了身子。
闫思弦没想到他的反应有这么大,这让他对眼前的人更有兴趣了。
“所以我刚才问你,李伟鹏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其实我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什么轻生的前兆?”
赖咏暄沉默良久,问了一句:“什么证据?”
“抱歉,无可奉告。”
赖咏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诈我?”
露馅了!
闫思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怕警察诈他,因为他真的有消息可供警察“诈”。
赖咏暄究竟在隐瞒什么?
闫思弦已经猜到了,所以他不需要对方告诉他。
闫思弦起身,高深莫测地倒了一声“我知道了”,便要离开。
“喂!”赖咏暄紧跟着他起身,脱口而出道:“自杀又怎么样?他难道不是那个骗子害死的吗?你们难道要放人?”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点?”
闫思弦发誓,看在纹身好看的份儿上,他已经给了赖咏暄太多耐心,这样下去,对方可能像个女人一样胡搅蛮缠。
闫思弦平易近人起来,会让与他相处的人如沐春风,可一旦严肃起来,自动竖起五米的气场,不容质疑。
赖相衡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刑警不好糊弄。
他又犹豫片刻,终于摊牌道:“好吧,我知道李伟鹏是自杀…”
——————————
录音听到这里,吴端几乎一跃而起。
“他承认了!有人知道李伟鹏自杀的真相!”
“你先别激动,”一旁的闫思弦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道:“即便他不说,我们不也有这种怀疑吗?问题是,他一开始为什么要隐瞒?”
吴端想了想道:“的确没道理,如果他跟这件事没有利益关系,那一开始就应该有啥说啥,就像…就像通常接受询问的围观群众那样。或许提供的信息不那么准确,但那是因为记忆偏差,绝不会故意隐瞒或歪曲事实…
李伟鹏的取向…不会吧?”
吴端强调了一遍他的问题:“这俩人…不会吧?”
闫思弦叹了口气,“可惜他不承认,可能也是有顾虑吧,不过之后的走访,我倒是从李伟鹏的室友那儿得到了一些信息,似乎能印证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什么信息?”吴端又戴上了耳机,准备继续听闫思弦的走访内容。
闫思弦起身,吊儿郎当地往吴端办公桌上一坐,伸手拽掉了他的耳机。
“听我给你讲吧,那个太慢了。”
吴端洗耳恭听。
“李伟鹏的舍友表示,案发当晚他们去酒吧,一分钱都没花,除了李伟鹏的那瓶酒,酒吧老板又送了他们一瓶一样的酒,还有很多小吃果盘之类。”
“这说明什么?”
“我了解这些生意人,招待员工的朋友,不赚钱就不错了,哪儿有自个儿往里贴钱的道理,倒不是赖咏暄小气,而是有些事不能开先例,他那酒吧少说十几号员工,都带人来白吃白喝谁受得了?
他那么大方,不像招待员工的朋友,倒像是招待男友的朋友。只不过两人都不愿意公开罢了…”
“对了,”吴端想起了之前的一处漏洞,问道:“李伟鹏的舍友都说不知道他整容失败的事儿,这怎么说?”
“他们解释说,是听酒吧老板说了才知道那是整容失败——当然了,酒吧老板的话,他们也并不全信。
李伟鹏活着的时候,他们也表示过关心,但李伟鹏一直搪塞,说鼻子上的溃烂是正常现象,所以这些人…毕竟只是普通朋友么,就没再关注了…”
“所以…自杀?”
吴端叹了口气,显然并不想接受这一结果。
这时,貂芳敲了下门,一边往两人跟前走,一边道:“桌布角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上面有李伟鹏的指纹,笑笑帮忙做了3D建模,推论是:李伟鹏的确隔着桌布角握过一把形似匕首手柄的东西。”
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
自杀,这是板上钉钉了吧?
第298章 冒牌男人(5)
“我那儿还有一堆伤情鉴定没搞呢,先闪了。”
貂芳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吴端低头不语,闫思弦伸手推推他,“哎,你不会跟貂儿一个想法吧?”
“什么?”吴端回过神来。
“我是说,你也盼着给何流定杀人罪呢?”
“当然,即便他没真的动手杀人,可他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李伟鹏的死,跟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倒不觉得,”闫思弦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我看,各打五十大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