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没有说话,他不想在这时候说任何谎言。
闫思弦便自顾自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吴端又道:“你自己也说过…”
闫思弦接过话头,“我知道,不纠结过去的事。”
可人命关天,怎么可能说过就让它过去?
这后半句闫思弦没说,而是改口道:“我就是问问,知道你的想法,我踏实。”
成年人不撒谎,他们只是说一部分实话而已。
闫思弦看着吴端,也不知他猜到自己的全部想法没有。
“行吧。”吴端只是道。
闫思弦突然发觉,这个自己印象中的傻白甜、老黄牛,竟然有了那么点高深莫测的意思。
倦意袭来,吴端将枕头放平,又躺了下去。
“我再睡会儿,”吴端道,“我自个儿的身体心里有数…”
闫思弦立马道:“你这说得什么话…感觉下一句就要接’我走以后你们不必难过…’握草你刚才…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吴端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别翻白眼了吧,省点力气,只道:“抽空去见见楚梅吧。”
——楚梅。
和张雅兰一同在亚圣书院受到虐待和性侵的女孩,因此两人的友谊非同一般,根据张雅兰的描述,那更像是某种战友情谊。
之后张雅兰遭遇种种不幸,而楚梅也精神失常。
吴端进亚圣书院卧底后,警方将一举打掉了这所黑学校,并将楚梅解救出来。
楚梅被家人送往精神病院治疗,吴端还曾去探望过这小姑娘几次,后来逐渐没了交集。
最近一次听说楚梅的消息,是据说她在一家疗养院。
楚梅跟张雅兰有没有联络,跟疯子团伙有没有关系,不得而知。
闫思弦问道:“我先去探探情况?还是等你好了一块去?”
“一块去吧。”
“那你可得赶紧好起来。”闫思弦起身,“你睡吧,我回了。”
吴端没答话,紧了紧脖子处的被子,几乎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
闫思弦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公司。
他的游戏公司在墨城中央的某处高档CBD,占据了三层楼。
此刻天已经黑了,几个加班的技术男见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这个时候来公司,有些不淡定。
闫思弦倒是很亲民地问了一句:“夜宵有着落吗?”
说着就掏出手机要帮几人点餐。
几人连连点头,说已经吃过了。
闫思弦又嘱咐几人夜宵钱回头找主管报销,又让大家早点回家。
聊了几句,他便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是见了老板不太自在,没过多久大家就陆续离开了,只剩闫思弦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桌上摊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
那是一份持股合同。
关于北极星海上娱乐项目。
闫思弦给冯笑香去了个电话。
“笑笑,我请你帮忙查的东西,有什么进展吗?”
“没,我专门找了一个暗网方面的专家,多方打听,有个人知道北极星。”
闫思弦眼睛一亮,道:“哦?具体说说。”
冯笑香在电话另一边摇了摇头,“对方只说那是个非常…刺激的地方,而且是有钱人——特别有钱的人,怎么着也得是你这个级别的吧——才可以去玩的。”
“还有吗?”
“没了,对方不愿多说,而且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闫思弦问道:“那你觉得,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如果继续查下去,还能找到了解北极星的人吗?”
冯笑香:“不好说,在暗网买消息,要看运气的。”
闫思弦思忖片刻道:“我知道这件事麻烦,已经超出帮个小忙的范畴了,所以我付钱,让你的朋友继续帮我查,可以吗?”
冯笑香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太放心。”
闫思弦等着她的下文。
冯笑香道:“暗网上的东西,有相当一部分跟犯罪沾边,什么贩毒、倒卖枪支、洗钱、出售赃物、买卖器官…”
闫思弦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关于这个北极星,不跟局里报备一下吗?”
“不用,是我的私事。”
冯笑香似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我会拜托朋友继续帮你查,我把你手机号给他,他过两天直接跟你报价吧。”
“成啊,多谢了。”
挂了电话,闫思弦又愣愣地看着桌上的合同,出了一会儿神。
在闫思弦正式接管家里的生意之前,闫氏曾经签署过这份投资合约。
投资金额总共5600万,使得闫氏对这一项目持股15%。
做为一家航母级的综合企业,无论闫氏曾经做过什么样的投资,闫思弦都不会觉得奇怪,哪怕现在还有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投资项目,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这张投资合同出现的方式。
那是难得休息的一天,闫思弦自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想用它打发时间。
刚翻开书,便掉出了这张被对折的A4纸。
闫思弦立即发觉不对劲了。
首先,他有着良好的整理习惯,绝不会将投资合同之类需要保密的商业文书随便夹在一本书里。
再者,闫思弦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非常确定,自己从未看过这份合同。
那么问题来了。
这份合同是什么时候,谁,夹进书里的。
他很快便想到,自己上一次翻这本书时,张雅兰正借住在家里,她还问他读的是什么书。
闫思弦虽然不喜,但出于绅士风度,当时还是给张雅兰大致概括了一部分书中的故事。
之后,因为疯子团伙的案子,闫思弦便没空翻书了。
再次翻开这本书,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后。
闫思弦曾反复研究家中的监控内容,也的确发现张雅兰曾从书架上拿出这本书。可是因为角度问题,无法弄清她有没有将合同夹进书里。
但闫思弦知道,是她。
问题是,她为何要留下这么一张合同?
闫思弦也曾查过公司账目和存档文书,知道诺氏的确投资过这个北极星项目,但却并没有查出这笔资金的支出记录。
看着合同签署人这一项里,赫然是父亲的名字,闫思弦有些不知所措。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了一会儿步,看了看表。
父亲此刻正在地球另一边,时间应该是临近正午,这个时候打电话,想来不会影响到老爷子诸如雕刻、钓鱼之类的正事。
电话接通,另一边的人兴致似乎很好,张口就跟儿子炫耀道:“刚刚有个老外跟你妈搭讪呢。”
果然老小孩吗?
闫思弦一头黑线道:“那您也不着急?”
“急什么,”老爷子十分淡定,“他们又没我有钱。”
闫思弦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霸道总裁式的狗粮,只觉得有点消化不良,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揉了几下胃部。
老爷子又道:“有话快说,免得你妈等会儿知道是你,又要跟你叨叨代孕的事,烦死了,我最近被她抓着看了好几个代孕公司…”
闫思弦头上的黑线更加密集,赶紧进入正题道:“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您,北极星您还记得吗?”
“北极星…那个啊…你是说那个投资啊…”
“嗯。”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突然对那个感兴趣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北极星海上娱乐项目究竟是什么,以及是谁找您投资的?”
老爷子突然问道:“你爸平生是不是叱咤江湖?”
出于某种求生欲,闫思弦乖乖答道:“是。”
“是不是很有眼光,好几次投资和转型都正好选对了时机?”
“是。”
老爷子拿出教训人的架势来,“那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问这个北极星。”
闫思弦一愣,问道:“您的意思是,这项投资是个败笔。”
“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闫思弦斟酌了一下用词,谄媚道:“那…您不介意亲儿子从您的失误里吸取一点教训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这样严肃地一开口,闫思弦便立即想到了小时候父亲留给他的印象。
印象中,父亲永远穿着得体的深色西装,身材挺拔,不苟言笑,他周围的人永远都是微微弓着背的。
只是在选择退休的这两年,父亲身上那种疏离感才有所缓解。
此刻,疏离感重又回到了父亲身上。
“那件事你不要再问,你只要知道,麻烦我已经都处理干净了…”
“可是…”
闫思弦一个紧急刹车,他是不敢打断父亲的,此刻是真的情急。
好在,父亲已不是那个小时候对他严格要求的人,并未在意闫思弦的突然插话,只是继续道:“总之,那件事你别管,干好你自己的事儿。”
闫思弦还想追问的,父亲却急匆匆道:“先不说了你妈来了你不想跟她讨论代孕吧…”
“哎那个…”
老爷子已经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闫思弦犹豫了一下,没再打过去,他知道父亲的脾气。
别看现在是挺好说话一老头儿,其实倔着呢。
做了一辈子决策,闫父最清楚大事从权,他做决定时从不个人商量,而是直接告诉你结果。
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闫思弦正好能看到城市高架桥。
车流穿梭,车灯犹如星河,算是不错的夜景。
闫思弦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终于回身,将合同收进了保险箱。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疯子团伙的事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斩断与张雅兰的瓜葛,做为旁观者审视这桩案件。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深处旋涡之中,旁观这一说甚至有点可笑。
如果闫氏跟这件事有关,无论是怎样的关系,闫思弦都很为难,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今夜没有星星,乌云很沉,窗外有风。
就在闫思弦关闭办公室的灯的瞬间,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
闪电狰狞曲折,一闪既逝。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来了。

两天后。
吴端的风寒终于基本痊愈。
基本痊愈的意思是,烧已经退了,但他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嘴角起了一片火泡,说话吃饭都很受罪。
闫思弦是想让吴端多休息两天的,但老黄牛不干,一退烧就招呼着闫思弦往楚梅所在的疗养院去,好在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已经转凉,纵然吴端穿得厚些,也并不觉得突兀。
闫思弦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两人驾车,一个半小时后,赶到了楚梅所在的疗养院。
第318章 有朋自远方来(3)
西山疗养院。
说它是个养老院也可以,因为很多退休干部都在这里养老。
西山疗养院依山傍水,在墨城唯一的一处5A级风景区内,其内的中式陈设布局也颇为讲究,与周围风景相得益彰。
看到这么一座疗养院,你就会明白:我国养老问题解决了没有不知道,但干部养老是肯定已经解决了。
让一部分人先老得起,全世界通用的规则。
其实最开始建成的时候,西山疗养院并不像如今这么气派,但在当年也绝对算是高档了。
后来市里为了评这个5A级景区,还曾经专门就疗养院问题开过会。
留着吧,影响景区评级,拆了,小半个前市领导班子都在里头住着,拆个院子事儿小,安置这帮人麻烦可大了。
谁都不愿意麻烦,大伙一商量,干脆翻新扩建一下,搞个配得上5A景区的养老院不就得了。
这本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又赶上上头政策紧缩,不许政府单位大搞面子工程。
好在墨城不同别处,毕竟就在帝都边上,消息灵通,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总能提前得到消息,因此当初建疗养院时,政府颇有先见之明,背地里是政府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明面上却是个正规的市政规划项目。
闫家不是没打过建设疗养院的主意,可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多,野狗环伺,任谁都有分肉的心思。
闫父一看情况太复杂,不可控风险太多,便没了念想。
果不其然,疗养院是翻新重建得不错,可当年包下工程的地产公司硬是被拖欠工钱拖垮了。
如今走进这家设施先进的疗养院,闫思弦只觉得是一个巨大的前车之鉴。
疗养院内的工作人员已经通知了楚梅有人来探访,两人穿过疗养院的第一栋楼,便看到楚梅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她穿着病号服,人很白,看不出是女孩子纯粹的肤白,还是带着点病态的白。
天转凉,所以她披了一条鲜红的毛线披肩,这更加显得她白,整张脸都没有血色,像个瓷娃娃。
不过,除了白,楚梅的长相实在不能用好看来形容,甚至,要不是一白遮百丑,她可就真要被归到丑的那一类里面了。
楚梅一直在朝着两人出现的方向张望,显然是专门在等他们。
看到吴端,她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那神情竟有种妹妹期盼外地读大学的哥哥假期回家的感觉。
这份情谊闫思弦就无福消受了,自打见到楚梅,闫思弦便深深感觉到,这妹子眼里只有吴端一个人,自个儿完全就是空气。
吴端也没觉得别扭,大大方方地冲楚梅笑,又打招呼道:“听说你病情好转了许多。”
楚梅点头,拿起石凳上的坐垫道:“这儿凉,走吧,咱们去屋里说话。”
看起来,她与刚从亚圣书院出来那会儿的精神状态相比,的确好转了许多。
吴端慢了半步跟着楚梅,悄悄打量着她。
闫思弦则落后吴端一步半,打量着两人。
楚梅感慨道:“那会儿只有你来看我。”
这让吴端十分不好意思,他赶紧道:“应该多去看看你的。”
楚梅摇头,“我知道,你肯定特忙吧。”
吴端赶紧顺着台阶下来,换话题道:“你后来出院,我去四医院打听过,可医院方面也不知道你搬哪儿去了。”
楚梅笑的十分善解人意,“你现在不是又来了吗,我很开心。”
她开心,吴端便跟着傻乐。
楚梅又道:“你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大夫说我情况特别稳定,我都一年多没犯过病了。”
“好事。”吴端由衷为她高兴。
楚梅却露出了担忧之色,“我还总是害怕呢,怕你是被我吓着了,不敢来看我了,我那会儿病了,发疯什么的,吓着你了吧?”
自此,闫思弦算是看出来了,这楚梅对吴端好像有那么点…念念不忘的意思。
吴端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故意装傻,连连摇头接话道:“哪儿能呢,你想多了,我们刑警啥没见过。”
很好,这个回答很直男,简直注孤生,闫思弦差点忍不住吐槽。
楚梅却并不在意,反而还开心道:“那可太好了!”
接着,她又絮絮叨叨道:“以前的事,好多我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你来看过我。
我妈也叨念,说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你还给过我们钱,还说…”
楚梅像是被触及了伤心事,停顿一下咬了咬嘴唇,继续道:“还说当时想打官司,所有人都劝我们省省吧,别把事儿闹大,只有你真心帮我们。”
吴端心知自己有心无力,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尴尬地摸摸了摸鼻子,又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妈呢?她身体怎么样?”
“我妈还是在这儿当护工,一切都好。”
吴端觉得凭护工的经济收入,不足以支付这家疗养院的费用,便又问道:“经济上有困难吗?”
楚梅摇头。
吴端怕她是难以启齿,补充道:“有什么困难你就说,能帮忙的我肯定尽量。”
“真的还好,”楚梅道:“我能住这儿,还是托了我妈的福。
我妈以前在四医院做护工,护理过一个重度抑郁症的人,大概…比你还大几岁吧,那人的爸爸是个挺大的领导呢。
他看我妈把他儿子照顾得不错,把儿子转到这个疗养院的时候,给我妈开了挺高的工资,问我妈愿不愿意一块过来,继续照顾他儿子。
我妈就说了我的情况,说是工资低点也无所谓,能把我带在身边就行。
那个大领导就把我也安排到这儿来了,不花钱的,这一来都好几年了。”
没想到楚梅母女还有这样一番际遇,也算是得了好人帮衬,有了个相对稳定的安身之处,吴端觉得很好。
三人进了楚梅的病房。
疗养院里的病房均是单人间,房间内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与其说是病房,倒更像是酒店房间。
楚梅的房间里,除了她的病床,还有一个简易行军床,看来母女俩有时候都住在这里。
楚梅自己坐在病床床沿上,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床沿,又指了一下屋里仅有的一把椅子,示意两人也坐。
闫思弦抢先坐在了椅子上,吴端便挨着楚梅坐在了床沿上。
落座后,一直沉默的闫思弦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他用尽量舒缓轻柔的语气道:“想过回归社会吗?——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啊,你要是喜欢当然也没有问题,不过就是…不太容易交到朋友。”
楚梅歪着头想了想,“为什么交朋友呢?”
这还真是个哲学问题,闫思弦看了吴端一眼,那意思还是你问吧。
吴端指着闫思弦道:“你还记得他吗?”
其实楚梅的目光一直在吴端脸上,即便闫思弦刚刚开口说话,也并未受到眷顾。吴端问了,楚梅才看向闫思弦。
一看向闫思弦,她便有点怯怯的——那种面对陌生人时的胆怯。
不由自主的,楚梅的身子向着吴端那边挪了挪。
吴端便柔声安慰道:“他是和我一起去亚圣书院救你的人啊。”
楚梅的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吴端一开始还担心,听到亚圣书院几个字,她会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并没有。
楚梅只是在思索有没有见过闫思弦。
最终,她摇了摇头。
这也正常,毕竟只是亚圣书院的一面之缘,而那时候楚梅疯得相当严重。
吴端又道:“那张雅兰你还记得吗?——你好好想想,她也在亚圣书院,和你一块吃过苦,好多人都说你们俩关系最好。”
楚梅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吴端只好又道:“你在四医院的时候,有病友看见过张雅兰去看望你。”
这回,似乎是为了让吴端满意,楚梅便改口道:“那…好像有吧?…我…我真的记不清了。
他们跟我说…那段过去不好,忘了对我有好处,让我不要去想…”
这一点闫思弦是懂的,为了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时候会采用一些比较极端的措施,比如在药物控制得当的情况下,逐渐影响患者的记忆力,使得患者忘记或者尽量模糊受伤的情景。
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记性太好,总记着那些令他们痛苦的事儿。这种忘却治疗法,倒是能从根源上解决一些问题。
当然,因为副作用显著,这种治疗方法也存在争议。
忘却治疗法虽然能够淡化痛苦,减轻躁狂、抑郁现象,但患者的记忆力也会大幅度衰退,轻则经常忘事,重则呆呆傻傻浑浑噩噩,行为能力大幅度减弱。
像楚梅这样,算是副作用控制得相对比较好的。
两人一时无从判断楚梅是否撒谎了,正想再问点什么,她的母亲回来了。
7年前她便已经受了太大打击,人一下子衰老下来,反倒这几年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让她没有太大变化。
她一眼便认出了吴端,瞬间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好久不见了。”
吴端也回应道:“好久不见。”
女人又招呼两人重新坐下,并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次性杯子来,招呼两人喝水。
与妈妈相比,楚梅倒真的十分缺乏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女人又问吴端道:“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是不是当年的案子…”
她没有说完,似乎害怕吴端的答案会再让她失望。她已失望了太多次。
没想到,这次吴端却正面回答道:“的确跟当年的案子有关。”
“哦?”
吴端拿出张雅兰的照片,递给女人,“麻烦您看一下,这个姑娘您有印象吗?”
女人接过来看了两眼,便点头道:“我记得她来看过我们梅梅。”
“您能详细说说吗?”
“详细啊…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啊,我那会儿在四医院当护工,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顾不上啊…
这姑娘大概来过两三次吧,我发现她在梅梅的病房里,她说自个儿是梅梅的同学——反正我是不记得梅梅有这号儿同学。
你不知道啊,那阵子正好是我们梅梅治疗的关键时刻,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再提亚圣书院的事儿了,我就怕啊…怕这个姑娘跟亚圣书院有什么关系。
我是个急性子,没问清楚就跟她说了几句重话,让她以后千万别来找我们梅梅了,再让我看见她来,就不客气了。
那以后,她就再没来过。”
“那…”吴端问道:“照片上这姑娘都跟楚梅说过些什么,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