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去了,他直接摆驾翰林院藏书阁。

他以为她在跟他玩不想见面的小伎俩,却在窗棱边看见一个真的伏案写奏疏的身影。

灯影摇动,烛心跳点,她多点了几只蜡烛,照得她的案台透亮,连脸上的肌肤都透着几分红韵,咬唇思量什么期间,她拿着毛笔末端刮了刮鼻头,手背沾的墨迹抹上了鼻尖,她却浑然未觉,一边思索一边抓过案台上摊了一堆的书,翻上几页,再继续下笔书写。

赵凰璞挥挥手屏退了身边掌灯的太监,倚在窗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她出神,他不知道她在写什么,他应该很久没有给她布置功课了,也没有要她为自己再做什么,他是想让她明白,哪怕她什么都不会,也可以留在他身边。她跟御前太监说她要写奏疏,就是说,是要写给他看的东西,策论?还是谋略?还是抱怨她最近没有得到重用?他是不指望她会写什么相思情长的诗词给他看。

好多日没看见她了,原来人真的是贪心的,以前她在宫外,他在宫里,几日不见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朝夕相对过数日后,连数日不在一起吃饭都会觉得不对劲。

他对她的感觉,她到底是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待在一起,一起吃饭,睡前聊上几句,这样他就满足了,这念头单纯地连他自己都觉得吓人。

叹了口气,他在心里默默认输。不如就这样和好吧?

“喵——”

怀里的爱妃突然喵呜出声,窗内的身影抬了头,一张黑墨花猫脸让他勾唇淡笑,叹了口气,他在心里默默认输,推门而入,他在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场景,他咳一声,提醒她脸上的黑墨,只要她抬头朝他尴尬地笑一下,他真的可以回到那个和风微笑,不再阴阳怪气的陛下,打趣她,跟她说那个晚上他在跟她开玩笑,当真她就输了。

“下官参见陛下。”她搁笔起身,撩开官袍前摆,跪下叩首,再直起身子,袍袖高举过眼帘,低首不视天颜,规矩的男子礼一板一眼。

“……”

没有打趣,没有微笑,没有他想要的关系。

他僵立,看着她公式化的模样,声音不自觉地绷紧调高,免得泄露他方才没出息的情绪,“在写什么?”

“还未写完。等下官写完,会由文书房呈给陛下。”

文书房,由内廷执笔宦官胜任,可不过内阁受理直接递交皇帝的紧急奏本。可自从相父任首辅后,他已许久没有从文书房收到过奏本了。所以,她要奏什么?挑衅丞相?还是当真有不能直接对他说的话,通过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给他?

“何必这么麻烦。拿来与朕先看看。”

他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见她起身双手呈上还未完成的奏疏,再有礼地退回该有的距离。

他展开奏疏,细细看起,越看越眯起眼,越看呼吸越重,越看越捏紧了手里的纸,最后,奏疏一拍压在案上,他站起,她赶紧双腿跪下,然后听见他冷笑出声,“这就是你找到的对付朕的办法?朱大人,好手段。”

辩礼疏。出自朱福如亲爹朱骢手笔,辩的是他这位皇帝的亲爹到底是谁,该如何称谓。

他非先帝亲生子,过继后以皇太子之名继承大统,按照内阁决议的礼制,他就该称先帝为父,然而他的亲生父亲该如何称谓,相父显然并不关心。所以当他看到文书房递来的朱骢的辨礼疏时,他甚是欣喜,他想提不敢提的话跃然纸上。

他不想称亲父为叔父,他想追尊亲父,他想迎父亲牌位进太庙接受供奉。然而相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甚至险些与他情分尽断。他以为只是他的小小家务事,最后牵扯出来的朝堂争议,变成党争。相父让他看到,朱骢只不过是前头小小的执笔官员,来探他这位皇帝的意图,而后头涉事的所有官员才是真正幕后之臣。原来,他们在投他所好,投他这个还不知脾性的小皇帝所好,换取日后的朝堂支持。

上位者有所好,非仁主。相父当时这般教育他。

于是,那场以孝为名的礼辩,他与相父各退半步,虽然他不用称亲父为叔父,谥号去王称帝,从藩地迎来,但不能入太庙,安置在京中皇家外庙。

本生昌献帝,奇怪的称谓证明他是皇帝的亲父,但不可考。

第一轮较量,非他所起,却是他惨败。相父疑他亲政对先帝不敬,因此对朝政大包大揽,他韬光养晦,只学不问。第二轮较量,他做了充足准备,不管是东序府的统府,还是朝堂的支持,最后他需要有一个像朱骢那样挑头起事的人,得丢得开君君臣臣那些虚礼,不怕被酸儒口水淹死,说他不要脸拍马屁的家伙。

他承认他就是因此瞄上了朱八福。

她的确不负所望,一路搅得相父不得安睡,从修改反诗到秋试站队,他应该高兴的,高兴有个人为他做了他不方便做的事,可是他却没法像对其他棋子一样对她了,不能将她随手弃在棋盘里,他想将她这颗棋子从棋盘里捡起来,揣进口袋里,随时带在身边……只要藏起来就好,她没有杀伤力了,就不会有危险。

他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是。

一篇大礼或问,延用她父亲笔杆的妙处,更点出他心中的意图,去“本生”二字,改为“皇考”,入太庙受天子供奉。

“当年丞相以汉哀帝考成帝,宋英宗考仁宗为先例,让陛下考先帝,然则汉哀帝与宋英宗都是在成帝与仁宗在位时就收养为皇子,甚至立为太子的,是以有教养之恩。而陛下的情况完全不同,陛下虽以‘皇太子’身份继位,但先帝留言以‘兄终弟及’为承继大统的原则,是因您父亲过世才得以继位,所以您的皇太子身份自然是来源与亲父。既如此,皇考身份……”

“这就是你这么多天辛苦得来的结论?”他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凝眸望她,双瞳有些涣散无神,仿佛看不真切她,“真厉害呢。不愧是朱骢大人的女儿。”在她父亲的好文笔基础上举一反三,钻相父的空子。他夸她,真心诚意。

“朕该为你鼓掌叫好吗?”他该欣喜若狂吧。如此时刻,他正需要有个人重提旧事,他还没有跟提她,也不想跟他提,私心希望她就这般躲在他身后任他护着,而她就分寸刚好地拿捏住他的心思,知道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抱她起来,搂她,吻她,赏她,质问她为何如此称他的心,如他的意。是不是想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陛下,下官还没完全写完,好在爹爹的辨礼疏下官一直记着,半抄半摘的,不然以下官的资质还真写不出像样的奏疏。如果陛下觉得此篇有用,下官就……”

“说吧。你想要什么?”他垂下手,奏疏搁在膝上,要拿不稳的样子,快要从他膝上滑落,他盯着她的成果,眼里透着他紧压住的情绪,“这般努力为了朕的朱爱卿要换什么?”这般努力,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摆脱他?

“陛下觉得有用是吗?”

“朕能说没有吗?简直就是踩在朕的心坎上了。”他涩涩地一笑,为她又不争气地动心一次。

“那下官就斗胆提要求了。”她跪下行礼,正视他,“请陛下允准,忘掉陛下那晚对下官说过的话,让下官能像以前一样为陛下所用。”

哈,果然——这就是她要换的东西,要他把付出去的感情拿回来,自己吃掉,自己消化,不要烦她。

在政事上离不开她就会觉得把她当个女人放在后宫藏着太可惜了,在政事上离不开她就不会因为得不到而宰了她,或者迁怒的家人。她在防他的男女之情,又怕因此开罪了他,于是努力证明她对他是有用的,离不了的。

他揪紧了手里的奏疏,几乎想要不理智地撕了它,告诉她,既然不是单纯对他好,就不要摆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这些破玩意统统没用,她找不到东西来跟他做等价交换,在她眼里,他对她的感觉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几乎被气笑了,“小如,你也太过分了……”

“效忠君主为的是兑换承诺,这是陛下告诉下官的。虽然互相欣赏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归根结底,的确是这么回事。下官想让君臣关系简单点。”

“可你也问过,朕兑现那么多东西会不会累。朕现在告诉你,你要换的东西让朕很累。”

“可陛下方才答应了。君无戏言,一诺千金。”

“给你千金不兑现行不行?”

“……下官的俸禄够用了。”

连拒绝他都拐弯抹角,怕他怕到无法拿一点真心对他吗?即便像对小景子那般厌恶也好,至少是发自心底的……

“知道了。你想忘就忘了吧。朕允了。”他起身,任由膝上的奏疏掉落砸在地上,抬腿走向门边,回头看见她叩首谢恩的身影,一咬唇,双手猛地捏紧,“那晚朕说过的话,你不相信也好,否定掉也好,忘掉也好,随便你。但,别来干涉朕的感受。”

“……”

“你认为是假的,不值钱的,可能是朕真正在乎的。”

“下官没认为是假的,就是因为知道陛下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回报陛下。”不是打趣闪躲,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字字分明地咬在嘴里,连点念想也不准备给他留,“旁的,下官还不起陛下。”

“旁的?你就打算把那些旁的都放在小景子那儿永远不拿回来,彻底烂透了才好吗?”

赵凰璞没等答案,匆匆地甩袖走了,看着那家伙破釜沉舟的凝重表情,他怕了,怕真的听见她说——“嗯。我心里只有少公子一个。您挤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小八这个隔空告白如何?咩哈哈~

 

第108章 卷三第二十章

 

他怕自己听完,再也顾不得什么从长计议,什么好风度,什么要她的心,当场会拖她上龙床把她给办了。

明明睡一个女人,和要一个女人的心本该是同一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在她身上就变成了无法交集的两件事。

“因为认真您就输了嘛。”龙昂看好戏似的表情让赵凰璞狠白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看案上的折子。

朝堂之上半职空着,他和相父互相冷着对方已有大半月,堆积起来的奏本急件压得朝内在职各部官员喘不过气,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龙阳在此时送回的江南急件算是好消息。

“圣上特意撇开我,吩咐小阳去江南。不就是怕我也因为认真把局面玩输了么?谁给您出的主意?”龙昂眼眸低垂,轻声问道。

赵凰璞没有接话,回给他一个“你心里清楚”的眼神,龙昂也不再多问,继续开口道,“看来吴将军是答应圣上了。可……番邦草原那边怎么办?”

“有卫晨暮这个番邦质子在,问题不大。朕给他的条件,他必定满意。”

“那只欠东风了。我已经催过很多次了。圣上打算什么时候跟朱大人开口?”

“……”赵凰璞沉默,抚着怀里的爱妃。

“陛下的爱妃,跟当年您父亲养得那只很像吧。”龙昂若有所指地说着,“柳大人已死,那么,用朱骢大人长子的辨礼奏疏才能让当年朝堂里支持圣上的人再度想起当年旧事。这事儿,由她起头再合适不过。”这也是丞相如此紧咬她一个小院生不放的原因。

“……”

“既然是被你视为可以放在后位上的女人,总得拿出点不一样的气魄吧?难道你还打算护着她到最后?”

“朕倒是想,可人家不领情。”他苦笑一声,“还没跟她提,她自己就已经把棋子的工作做好了,准备跳进棋盘里了。”还用这个跟他做了个交易,换了个大礼。这气魄够不够足?足够把他活活气死了。

龙昂挑高了眉,莞尔轻笑,“……这女人,很行嘛。”

“行嘛?爱卿确定这还像个女人?”赵凰璞还以一笑,埋汰的话语里却透着几分赞赏几分回味的语气,“朕可是讨厌透了她这副识大体的模样。”

“麻烦您别用一副数落自家女人的口气说着炫耀的话,这人您不是还没吃到嘴里嘛?”

“……回头让你弟弟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朕看着甚是碍眼。”他嘴上没说,不代表心里没膈应,看到龙阳的红玉印章的那一瞬间,他就想骂人了。龙阳给她,她还就接了,带了?大喇喇地在他眼前晃,这算个什么意思?他们俩心里怎么想他的?睡不到女人就会当场发狂,把女人脑袋给砍了的大暴君嘛?

“小阳没什么威胁,圣上别把他看在眼里就好了。”龙昂应得理所当然,丝毫不管赵凰璞朝他飞来的大白眼,“不过话说回来,这么让女人和臣下都没有安全感,圣上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你自己素日的口碑了?嗯?”

安全感——这种玄妙的东西,圣上是给不了的,但是他倒也不觉得小景给了这只小凤凰什么安全感。

天边的夕阳快要下沉,再向西北越近风宵寒露,口中白气轻飘,李宸景一勒马缰绳停住,回头看向紧随其后的卫晨暮,抬袖一抛将手中的东西丢向他。

卫晨暮抬手接住,低头一看正是当初陛下故意试探赐下的六枚印章,他对这些朝堂站队一直很简单直接,所以一早就将印章交给了少公子,部落族性使然,他当日作为汗父唯一的儿子,以质子身份进京,交由丞相府看管,若非少公子从小贴身照拂,依照相党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早就打算将他阉割禁锢宫中永绝后患了。此番被少公子带出京城,他虽不曾过问少公子的打算,但一路西去,分明是回他部族的方向,“少公子,你当真要放我回去?”

“怎么?晨暮不想回去?”

“……”想,怎会不想。在京十年,但草原的风朝朝暮暮在他脑子里刮,因此少公子才为他取名“晨暮”,为了保护他,为了不让人时时盯着他这个外族质子,为了让所有人觉得他臣服得安分守己,他用起了少公子赐于的汉名,一用便是十余年。相党把持朝政,对外邦部族一向严苛,他本以为最早也要等到丞相退政,少公子任新相辅佐陛下才有机会,“我回去了,少公子会如何?”

“放心,我不会有事。”

“怎不会?少公子连印章都还给我。即是说,这并非是陛下光明正大的旨意,会有性命之忧。若日后有人来问责降罪,我可以用印章抵罪。既非诏,擅放质子,还要用那样的名义施压朝廷……到时万一陛下见势不好,又一次弃车保帅,翻脸不认人,少公子会是担上什么样的罪名,怎不会有事?”为国政,斩杀亲子这种事绝对是丞相大人的风格,卫晨暮捏紧了手里的印章,蹙眉道。

闻言,李宸景抿起了唇,微叹轻启,“晨暮,怎么连你都把我当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公子了?放心去吧,回到部族照我交代的话做,没有把握的棋,我是不会走的。”

“少公子对陛下如此有把握?”

“……嗯。”除了在女人方面阴晴不定外,他对陛下,比对任何人都有把握。

“那对朱大人有把握吗?”

“……”一瞬间,李宸景有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他扬袖调转马头向南,斜阳将他敛下的眼睫拉长,丝缕轻颤后,抬睫望向前路,“不知道。只希望她能再给我些时日。时间不多,启程吧。晨暮。”

希望她莫要轻举妄动,希望再给他点时间,希望他还有机会可以努力试试。

“你知道当皇后有什么好处吗?”龙昂似笑非笑的声音从朱八福身侧飘来。

皇极殿前的玉阶两侧,百官等候陛下驾临,丞相依旧称病未在,可皇相两党的官员分明自行站在属于自己的一侧,玉阶中间拉出一道无言的距离。朱八福低头站在的角落里,手持着今日欲呈上的奏疏,听到龙昂若有所指的凉话,抬头瞥了眸中含笑的龙昂一眼,低头的一瞬,对面相党的官员指指点点交投侧耳的样子落进她眼里。自从陛下钦点她入朝以来,她都被瞪成习惯了。

“活着可以执掌凤印,统领后宫,挂了还能同葬墓室,□□皇陵,何等殊荣,对吧,朱大人?”

“……龙大人羡慕□□皇陵,可以重新穿回女装,以龙大人凤表之姿,宠冠六宫不在话下。”朱八福反唇讥道。

龙昂耸耸肩,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她捧在手里的橙黄奏疏,故作调笑道,“你当真不怕吗?”

朱八福当然心知他所指何事,手里的奏疏一旦交上去,她将面对的是可是比秋试时的垃圾小破诗更可怕的一面,一首半遮半掩的小破诗都能触了丞相的逆鳞,她这手里的奏疏岂不犹如孜然盐水辣椒面搅和在一起喷进丞相大人的眼睛里。

“不然龙大人替下官呈交?如果不幸被丞相弄挂了,下官一定上书陛下推荐您□□皇陵。”

“这等好差事我怎好和朱大人抢。”龙昂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官袍袖口,“再说,朱大人有小阳的印章傍身,不做点什么容易掉脑袋的事,岂不是可惜了。”说罢,他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朱八福先行进入大殿。

掌事太监手执拂尘宣告早朝议事开始,朱八福手捧着□□包上殿了。

皇极朝殿上所有官员按品级大小数排而立,众官员叩首行礼,无不侧目看向自己身侧空缺没人的位置,大殿里人数稀疏,尤其是离皇帝陛下最近的位置更是个空出一大块,那正是李丞相的位置,无人可替,亦无人敢替。

陛下端坐于高殿龙椅上,翟纹十二章升龙纹袍,抬了抬袖团龙袖,示意众卿平身,下一句便没好气地开口,“今日缺了几人?”

“回皇上的话,今日缺席三十四人,分别是吏部秦大人,钟大人,户部徐大人,礼部……”

“免了。”陛下大手一挥打断掌事太监一一报缺,“朕小心眼惯了,真让朕一个个把这些名字记下来了,来日只怕委屈了肱骨社稷之臣。让他们在家好好吃朕赐的药就是。”

夹枪带棒的话听在一众官员耳里,只把腰弯得更深了。见众人畏他却无人应他,赵凰璞将目光轻移,在人群之中朱八福那道小身板上略微停留,拉回目光看向离他最近的潘大人,“潘大人。相父身体可有好转?”

“回圣上的话,不太好。”

“哦?怎么个不好法?”

“少公子突然不告而别,离开京城,丞相忧心,因而……”

“哦。小景也真是顽皮。在朕这儿小住了片刻,这会子又不知道跑到哪儿撒野去了。”他轻轻喟叹一记,忽又正色道,“既然相父抱恙,其他公文可等相父回来再做计较,可眼下有件朕的家事着急,就先办了吧。朱爱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千呼万唤的少公子终于出来了……虽然我觉得他并没有消失几天啊

第109章 卷三第二十一章

 

朱八福闻声出列走至最前,撩袍跪下,双手呈上早就准备好的奏疏。

潘大人一见是她,即刻侧目瞪向她手里的东西,周遭官员也纷纷侧目看向她手里的奏疏名字——《大礼或问》,一见这几个字,众官员纷纷抽气不已,潘大人身边的几个大人更是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在身后扯了扯潘大人的官袍,小声咋起舌来。

“潘大人,这是,这莫非是……”

“这位朱大人莫非是跟那位朱骢大人有关系?”

“皇上说要处理的家事,难道是先帝和皇上生父尊好的事?”

“潘大人,得赶紧通知丞相大人!”

一阵交头接耳听在朱八福的耳里,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潘大人的方向,果然一群人正脸色煞白地死盯着自己。

她双手举得更高,额头却低垂深叩在冰凉的大殿地板上,“臣翰林院学士朱八福,恭请陛下以仁孝为天下之表率,恭迎皇考牌位入太庙。”

“大胆朱八福!!你这院生好生轻狂,才上几□□就敢如此口无遮拦,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污蔑圣上与先皇。先皇牌位早已在太庙供奉,何来皇考牌位流落在外!”还未等陛下开口说什么,潘大人率先张口喷道。

朱八福抬头直腰,“先皇牌位陛下自然供之奉之,臣说的皇考的牌位乃陛下生身父亲昌献帝的牌位。陛下生父牌位未进太庙,供奉在承寿寺中,且未追考。”

“这……这岂是你这小小院生该多嘴的事。此事圣上已与丞相有所定夺。陛下生父不称皇考,称本生。此乃朝堂公议过的事!”

“敢问大人,身为人子,不追考生父,不供其牌位是何道理?”

“你没听到我方才说的话吗?此事朝堂已有所公议,不需要你再议?”

“莫非潘大人府上就是这般教导令公子的?有招一日,不必考您,不必供您?”

“你!”身边几位大人拉住气急败坏的潘大人,指了指端坐高位一直眯眸看向这边,却没有出声阻止这小院生挑衅的皇帝陛下。他的眼神明显不快,而这份不快显然不是对这不知天高地厚旧事重提的小院生,而是对着他这两朝元老的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