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她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满脑子都是皇甫敬轩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只害怕,这一回她再也见不着他。
“紫莞,他会没事的,是吗?”她喃喃地问,只觉得耀眼的阳光,竟也不能为她带来一丝温暖。像是整个人都在冰窖子里似的,忍不住发颤发抖。
“主子,他是三皇子。”紫莞叹息着提醒,却仍是不忍心地接了她的话头,“三皇子…是不败的战神,不会有事的。”
秦可儿看着她无奈的表情,忍不住苦涩地笑了起来:“我真是傻子,是不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可还是希望他好好儿的。”
紫莞指了指海棠花:“主子还是在那里略站一站罢,回头碰见了人,难免会被瞧出些什么破绽来。”
秦可儿扶住树干,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这时候还觉得奇怪,自己怎么还能在皇帝面前应付得滴水不露。
双手捂住了脸,滚烫的泪从指缝中汩汩而下。如果他真的万一有了什么,她在宫里苦苦的熬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尽管总是在自己意乱情迷的时候,冷酷地提醒自己,她和三皇子之间也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相聚,一旦三皇子心愿达成,也许她和他才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看到他宽阔的额头,明亮的眼睛,她却仍然忍不住想要竭尽全力,为他达成目的。只要他的笑容还在,她就觉得自己的煎熬,也有了意义。
连随行的军医,都对他的伤热毫无办法吗?秦可儿背靠着大树,整个人都往下溜。
紫莞不忍地扶住她:“主子,事情也没到那个地步。既然飞鸽传书要派太医,想必军医心里多少有着些把握的。三皇子不会有事的,主子放宽些心罢。若是被有心人瞧出了什么,主子可就险了。宫里的人,能量大着呢,何况还有皇后,始终不会真的肯放手。”
秦可儿满脸是泪地抬起头:“可是,若他真有个好歹,我…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是三皇子啊!不管有他没他,主子的日子都还得过下去。”紫莞简直忍无可忍,“主子在这里念着他,可人家早就有了王妃,一双两好,又置主子于何地呢?主子的糊涂想头,简直是蠢透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两个人之间并无什么不妥,不过是目光相交,也会立刻移开彼此的目光,感情竟会这样的炽烈!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一旦知道这份感情可能会没有了维系的对象,秦可儿的精神,差点就崩溃下来。无助地看着紫莞的嘴唇一张一合,明明是听见了,却又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第115章 不该由我关心

紫莞看着她怔怔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却酸酸涩涩得难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才晋位淑妃。可是看秦可儿的样子,仿佛这个位分,根本不值一提。
主仆两个,就躲在海棠花架下,怔怔相对。好半天,秦可儿才回过神来:“紫莞,我们回去罢,在这里瞎想也没用什么用。”
她用帕子细细地拭净了泪,幸好天生丽质,干脆把脂粉擦个干干净净,雪肤花容,仍然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是。”紫莞小心翼翼地回答,看着秦可儿平静下来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总觉得秦可儿和三皇子这样扯上关系,总有些不妥。
然而,这样偷眼看去,秦可儿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识趣地保持沉默。
日子还像是在煎熬似的,每一天都过得坐卧不安。只盼着早日传回信息,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半夜里睡着睡着,便会忽然心悸地醒来。
“主子,就算担心三皇子,也不能不顾惜自己呀!”紫莞叹息着提醒,“脸色憔悴着,可就不大好看了。”
“用胭脂遮一下吧。”秦可儿看着铜镜里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又沉吟着问,“皇上那里,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么?”
“是,每日都有急报,三皇子还是昏迷不醒。”紫莞忽地惊叫,“主子!”
秦可儿低头,发现簪子被自己用力之下拗成了两半,一头正戳在掌心里,正冒出血来。
紫莞手忙脚乱地拿着丝帕替她按住了伤口:“奴婢去召太医。”
“不用了。”秦可儿急忙阻止了她,“这一点皮外伤而已。洒一点创伤药就行了。你拿出来洒着,用干净帕子裹一裹也就是了。”
紫莞无奈地应了,也不敢叫绿仪,怕她大惊小怪起来。急匆匆地拿了过来,见一条血痕虽不甚长,却极深。连着洒了两三道的药粉,才止住了血。
“疼吗?”紫莞的心脏,心疼地抽了一抽。
“不,并不觉得疼。”秦可儿微笑,笑容却有点恍惚。分明心思并不在受伤的手上。大约又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三皇子了。
紫莞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
绿仪进来。看到秦可儿手掌上包着的帕子,果然忍不住大惊小怪。秦可儿头疼道:“只浅浅的划了一道痕,紫莞硬是要弄得这么夸张。”
三言两语地胡弄过去,宫女已经来回,有几个宫妃到了。
“不知又有什么事!”秦可儿有些烦乱。“这六宫的事儿可也真够多的,实在让人头疼。”
紫莞无奈:“往常也不见主子嫌烦呢!烦由心生,主子总还是挂念着不该挂念的人。若是被人瞧出什么来,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怕会惹来祸事呢!”
秦可儿心里一凛,神智微清:“嗯。我明白了。”
“还是没醒么?”秦可儿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紫莞,迫切地问。
紫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秦可儿喘了两口气。缓缓地坐了下去。目光有些呆滞,喃喃地自言自语:“已经三天了。”
“兴许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宫里。”紫莞不忍地安慰。
“就这样昏迷下去,还能醒么?”秦可儿哑声问,却并没有指望谁能回答。心里的绝望。一层层地蔓延开来,恨不能立刻抢出宫去。单骑千里,也要见他一见才好。
“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紫莞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嗯,我不担心。”秦可儿呆了半晌,仿佛忽然想通了似的,忽地甩了甩头,“担心又有什么用?我去不了,也帮不到他什么。”
紫莞有点瞠目,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她就突然想通了。看着秦可儿陡然精神过来的脸,干净利落地吩咐着一项接一项待办的事,神情温和,仿佛和前几天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情形,不但没让紫莞公口气,反倒更加忧心忡忡。
“主子这几天怎么了?”绿仪瞅了个空,纳闷地问紫莞,“有些不大对劲儿啊,好好的伤了手,又不肯召太医。有时候精神好,有时候又觉得恹恹的。”
紫莞有些无语,敢情她这么多天才看出来啊?秦可儿这几天根本就神不守舍,除了处理后宫的事务,整个人都跟游魂似的。
“大约是天气的关系罢!这两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阵雨似的。”紫莞决定不告诉绿仪实情,毕竟兹整体大,绿仪又不是个嘴特别紧的,万一被诓出来两句,那可就是泼天的大祸了。
绿仪看了看殿外:“太阳还有着呢,哪里阴了?”
“昨天。”紫莞的目光瞟出去,对自己的信口开河也有点尴尬。
“可今天好了啊!”绿仪还是懵懂。
“今天主子的心情也开始好了嘛…”紫莞对绿仪难得的认真劲儿,感觉十分头疼,几乎应付不下去。
“哦。”好在绿仪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秦可儿脸上的神色,确实开始正常了起来。
这时候,秦可儿心里想的是,若是他真的去了,大不了,她也就跟着去找阎王那里找他便是。反正自己无牵无挂,总不能真的让五皇子即了皇位,再来跟她秋后算账罢?
放开了心怀,反倒真的平静了下来。除了每天依然让紫莞出去打探三皇子的情况,竟是把内务府里的绸缎让人造了清册,按着品级每宫都赏了几匹。这么一慷慨,便落得皆大欢喜。
直到五日后,紫莞一路小跑着回晓清殿,把宫女都打发了出去,才对着秦可儿无限希冀的眸子道:“主子,三皇子醒了。”
“啊?”秦可儿猛地站了起来,因为惊喜,而握住了紫莞的手,“他…他醒了?真的吗?你…你…不会是骗我吧?”
激动之下,连舌头都几乎打起了结。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段。说得辛苦,听着的也一样辛苦万分。
紫莞双眼含泪:“是的,真的醒了,是殷王妃传来的消息,想必不会是假的。”
秦可儿的身子微微一晃,摇摇欲坠地又跌坐了回去,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地落了下来:“他醒了,醒了就好。”
紫莞轻叹一声,婉转劝道:“既已经醒了,主子也不必再担心。”
“太好了。”秦可儿含着泪笑了,“你放心,他既然没事,我也不会瞎想了。对了,别让人把那些绸缎全分了,还要给咱们自己留着一些呢!这时节该换单衫子,让内务府替咱们晓清殿上上下下也各自做上两身罢。”
“主子倒是大方。”
秦可儿心满意足过后,又急忙问道:“可还说什么没有?人醒了,什么时候回京?”
“这倒没有打听着,那鸽子带回来的信息极其有限,也不过短短的两行字,大约也没提什么时候能回京。”
“也是,他伤得那么重,还要再养养才行呢!”秦可儿心满意足,笑靥如花。
紫莞轻叹了一声,深为忧虑。明明有着梅妃的前车之鉴,却仍像飞蛾一般地朝着火堆扑过去,大约聪明人往往喜欢钻牛角尖罢?
“主子如今没了担心,用上一碗燕窝粥罢。”紫莞没好气地让绿仪去炖了粥来,双手递给秦可儿。
担忧既去,秦可儿果然胃口大开,一碗粥三下五除二,就吃得一干二净。脸上的笑意,让紫莞看得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主子越陷越深,可怎么办才好?难道也要像梅妃那样,在冷宫里最后用一条白绫勒了自己?
秦可儿却没有想得这么深远,只觉得皇甫敬轩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心满意足。日后能不能与他真在一起,那倒又是其次的事。原来,爱一个人,满心都只是为了他打算。甚至,她因为殷采幽及时提供消息,而心生感激。那些发了酵的酸味,奇迹般地消散了。
黯淡了数天的双眸,重又精神了起来。眼底不期然间,流转着的那丝娇媚喜悦,如杏花烟雨般润泽,更是动人。
连皇帝都讶异:“前阵儿还担心你春困体乏呢,今天怎么忽地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一早上把内务府里库存的绸缎造了个册,除去每个宫分赏了一些外,还有得剩下的,可以让皇上犒赏三军呢!原来咱们天罡竟是这般富足,历年所积,除了变卖的军饷外,竟还有这么多的富余,可见天罡之强,甲于天下。”
这一番马屁,真正是拍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言语不免便自得其满了起来:“天罡立国百年,又岂是那些弹丸小国可比?此次天威又扬南疆,兵锋过处,五夷皆服。朕的功绩,虽比不上开国先祖,比起守成之君来,还是略有小胜了罢?”
秦可儿自然又是好一番歌功颂德,惹得皇帝心怀大开。
别看皇帝富有四海,坐拥三千后宫,可是他的内心还是寂寞的。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早听得腻了。秦可儿天然去雕饰的小清新话语,倒是深得其心。
或许,皇帝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看着年轻的嫔妃,软语温存,间或调皮地开两句玩笑,那是在其他后妃那里得不到的。

第116章 责难有理

“主子,不好了,皇后一大早的就冲到皇上的御书房,这会子差了了公公来传主子呢!”绿仪一脸惊慌地冲进来,也不及看秦可儿还只着了中衣。
“差人来传我?”秦可儿自己也深觉纳闷,又免不了本能的惊惧,“一大早的会有什么事?”
“李公公悄悄儿地说了,是牡丹钗子的事…”绿仪一脸的狐疑,“那是什么呀!”
秦可儿大吃一惊,急忙返身掀开枕头,却发现那个被她收得极其隐秘的匣子,竟不翼而飞!顿时,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竟是连牙齿都发起颤来。
皇甫敬轩不止一次地说过,认得这个钗子的人很多,难道这枝钗子,其实有着额外的意义不成?
“谁进了我的寝宫?”秦可儿干巴巴地问,一边在脑袋里想着呆会儿的说词。不能承认是三皇子交给自己的,不然的话,他那里好容易经营出来的大好形势,便这么的没了。一边叮嘱了紫莞和绿仪两个,这钗子她们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微妙罢了。
秦可儿主意既定,换了件水绿色的衫子,脸色早已平静了下来。李公公那里,她一向打点得极多,自然少不得要细细地让她小心,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皇后是今天一早拿到那支钗子的,一看就按品大扮了往御书房去。皇帝先还不肯见她,在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皇帝才气恼地传了进去。
至于后来,就见皇帝大发雷霆,让李公公传秦可儿了。
“早上么…”秦可儿沉吟着,转头看向紫莞,“你回去好好儿地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明目张胆地来污陷我!”
紫莞立刻明白,顿时作出义愤填膺状:“是,主子。奴婢一定彻查,也不知道是谁,眼见了主子把首饰全都捐了出去,如今竟还要朝着主子身上泼污水。”
李公公松了口气:“若是冤枉,淑妃娘娘好好分说就是,想必皇上一定会念着淑妃娘娘的好罢!”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着呢?”秦可儿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明知道是污蔑,可皇后也是凤口,份量可比我这个淑妃重多了。”
李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可未必。份量重或者轻,那可得看在皇上的心里怎么样。”
秦可儿缓缓点头,唇角微勾,竟生像真的不为即将面对的诘难担心似的。一张银票,不露声色地递了出去。李公公自然也不露声色地接了过去。
这一套动作,两人都做得十分流畅,甚至没有缓下脚步。
秦可儿举步从容,走到御书房的门口,甚至如往常一样,并没有等在外面。而是直接跨了进去,却在门口站住:“皇上和皇后传臣妾么?”
皇后见她竟是直闯进来,并没有遇到人阻拦。顿时又恨又嫉:“你如今晋了淑妃,倒越发懂事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是皇上的御书房,处理朝政大事的地方,你也能随随便便地闯进来么?”
秦可儿无辜道:“是皇上让人叫臣妾过来的,并非臣妾随便闯进来。皇后这话…这真是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你…”皇后还待再说。皇帝却挥手阻止,只是把小匣子拿在手里,“可儿,你可认识这件东西?”
“这不是首饰匣子么?往常皇上也送给臣妾过的,不过上回都交还给了皇上。”秦可儿处变不惊,甚至还带了三分俏皮的笑意。
“你不是还留着一件顶好的么?”皇帝抿了抿唇,才慢条斯理地反问。
“怎么会呢?”秦可儿好笑道,“臣妾既说了都拿出来,怎会还私自留着一件儿?若是想要留,那也得留着那串东珠手链,臣妾素来是顶喜欢的。这个匣子里装的,难道比那个还贵重不成么?”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秦可儿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不过,这回好象疑到了点子上,自己却再怎么硬着头皮,也不肯承认的。
“你不认识这个么?”皇帝缓缓地打开了匣子,富贵牡丹的金钗,有着她熟悉的纹路。每一缕,都是她在深夜里抚熟了的。
“这个…果然很漂亮!”秦可儿继续扮迷惘,“可是也仅此而已,难道这是臣妾那匣首饰里的么?”
皇帝凝神看她,秦可儿因为早有准备,自进来之初,便没有惊慌失措,脸上的表情,做得极好,甚至连自己都快要相信,绝对没有见过一支钗子了。
“不是三皇子送给你的么?”皇后最终还是沉不住气。
“三皇子?”秦可儿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臣妾进宫来时,各位皇子都曾送过东西。但…三皇子送的是什么,早已经记不清了。上回,反正一股脑儿地把放在那个匣子里,给皇上充作军饷啦!若这真是送给臣妾的,这么精致的东西,也不该会一直没有戴过呀?”
“自然是因为三皇子送的,你怎敢戴出来?这东西,可是裂兰人皇后的象征,历来只有裂兰的皇后才能戴的。上次裂兰正是三皇子攻克的,裂兰皇宫里值钱的东西,自然都落到了三皇子的手里!”
“裂兰?”秦可儿赧然,“皇上,臣妾不知道裂兰国…”
她似乎对自己的孤陋寡闻很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
“嗯,你那里还没有进宫呢,这等军国大事,你自然是不会知道的。”皇帝的口气,渐渐地温和了下来。盯着他的眸子,也不如一开始时候的严厉。
皇后急了:“皇上,这支钗子,可是在秦淑妃的床头搜出来的,若不是三皇子送给她的,还会有谁送给她?”
秦可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我…是臣妾的?怎么臣妾自己却不知道,皇后反倒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明明是你的东西,这时候来矢口否认,你和三皇子…哼,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要不然,这次三皇子重伤昏迷,怎么你处理起宫务来,连连地出错呢?”皇后气急败坏。
秦可儿深吸了一口气:“臣妾年轻识浅,难免会有些错处,所以才常常请示皇后。哪一件大事,不是臣妾请示了皇后才办的呢?难道…竟是皇后对三皇子的伤…别有看法不成?说来也奇,臣妾一直不明白,三皇子受袭伤重,这消息是殷王妃传进宫来的,连皇上的八百里急报,那会儿都没有送进来呢,皇后却似乎比臣妾知道得还早?”
她虽说得委婉,却指出了皇后巴不得三皇子重伤不治的用心。甚至,有可能三皇子这次遇暗杀,跟皇后脱不了关系。
“皇上,臣妾可没有对三皇子怎么样儿,别听这贱人胡说!”皇后脸色发白,急急地对着皇帝辩白。
皇帝脸沉如水:“朕已经让易将军彻查了。你如今越发不像样了,朕的淑妃是贱人,那你自己是什么?”
这位易将军,是皇帝甚为倚重的肱股之臣。司徒家族叛乱,皇帝弃自己的儿子不信,却把易将军布置在了皇家寺院,可见对其的信任。
皇后的脸色仍旧不大好看,咬了咬唇:“易将军会还臣妾一个清白的。”
秦可儿笑道:“皇上可没有说皇后怎么样,难不成皇后自己倒不信了自己么?”
“闭嘴!”皇后怒道,瞪向秦可儿。只觉得她比当年的司徒静还要可恶,竟是得理不饶人地逼过来。
“在朕的御书房,也由得你大呼小叫么?要耍威风,回自己的中宫去。”皇帝恼怒地沉下了脸,皇后立刻噤口。
可是也只沉默了一会儿,皇后便仍然旧事重提:“皇上,关于这件钗子的事,难道就不用彻查了么?”
“淑妃既献出了全部的首饰,怎么可能会单留着一个的?”皇帝看了一眼秦可儿,慢吞吞地开了口,“这件事自然是要彻查的,朕也要还淑妃一个清白。”
秦可儿喜道:“多谢皇上。”
皇后恨得牙齿痒痒,粉涓明明信誓旦旦地说,是从秦可儿的枕头边上拿到的,这话应该不假。可是秦可儿却为什么老神在在,似乎对于所谓的彻查,还求之不得?
一时之间,心里便犹豫了起来。皇帝看在眼里,信任的天平,自然不可避免地偏向了秦可儿,烦恼地对着皇后挥了挥手:“你先回中宫去。朕不是让你别理会六宫的事务了么?既交给了淑妃,你就好生歇着罢。如今年纪也大了,何苦还要上蹿下跳!”
皇后气得脸色胀红,这叫什么话?这样的皇后,与不做有什么区别!
“皇上,既是朝政重地,为什么淑妃却出入无禁?”
皇帝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朕的书房,让谁进让谁出,是否还要请皇后批准?”
秦可儿矮身行礼:“皇后既认为臣妾不能进出,往后臣妾不进来便是了。皇上若有传唤,再让公公召臣妾过来,也免得皇后又提出祖宗的规矩。”
皇帝甚是气恼:“皇后还能大得过朕么?朕让你进就行了,让皇后先回去,朕还有事要问你呢!”

第117章 赃物

秦可儿笑吟吟地应了:“只恐臣妾见识短浅,可帮不了皇上什么呢!”
皇后听闻,便知他们要谈的,竟是军国大事!一张脸,更是气得全没有母仪天下的端庄,倒与当日的司徒贵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怨毒地瞪了一眼秦可儿,终于还是四平八稳地行了礼告退。只是胸中的怒火,几乎烧到了头发梢上。
去了一个司徒,又来了一个秦可儿。而且,秦可儿家族毫无根基,人又年轻,若是不把她收拾了,后宫里自己想要大权独揽,恐怕不可能了。
“这钗子当真不是你那里的?”皇帝看着皇后踉跄地出了御书房,忽地厉声喝问。
秦可儿心里微寒,却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是。”
她目光坦然,神情无伪,皇帝瞪视着她,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那就好。这事让李贵妃彻查,也去了皇后的疑心。”
“是,臣妾听皇上的吩咐。明日便把协理六宫之权,交予李贵妃。”秦可儿只觉得背上的汗蜿蜒而过,竟是连贴身的小衣,都濡湿了。
“只让李贵妃查这钗子的事,谁让你把协理六宫的权交出来了?”皇帝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坐着罢,别矮着身子行礼了,朕看得不舒服。”
秦可儿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只半信半疑。李贵妃多半会把这件事交给冯婕抒,虽有皇后授意,倒也不用怕。一颗心,狂跳了好半天,这时候才终于定了下来。
“这支钗子,你当真不曾见过么?”皇帝沉吟着问。
“这钗子虽是华美,但可儿素来并不爱这个的,怎么会独独地留着它?若真是臣妾的。也当是连同着那匣首饰,一起还给了皇上。”
“嗯…咳咳…咳…”皇帝刚点了点头,忽地咳呛起来。秦可儿见得习惯,熟门熟路地拿了帕子,一边轻轻地替他拍着背。
“皇上的嗽症,似乎愈加地严重了,这些太医竟是什么用都没有!”她越是恼怒,越显得对皇帝的关心,果然让皇帝的脸色,转得更为缓和。只是脸上的潮红。却一时褪不下去,看上去颇有些骇人。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把帕子揉成了一团。秦可儿眼尖地看到一抹殷红。顿时心里暗惊。若是三皇子来不及回京,皇帝不治的话…宫禁恐怕又要落在大皇子和五皇子手里。大皇子倒不必担心,五皇子可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分子。
“皇上,召太医来诊脉罢?”秦可儿软语央求,倒真是替他担心。看在皇帝的眼里。心里忽地一暖,拍了拍她的手背。
“放心吧,总要等到敬轩回来,朕才能躺下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帝显得十分灰心。多年的丹药,终于在肺腑里积下了病根。到这时候。什么长生不老,也觉得虚幻起来,终于认清了事实。
看着皇帝颓唐的身姿。秦可儿纵然还在担心着钗子的事,却也真切地感到悲哀。忍不住心里一软,便握着皇帝的手:“皇上莫要如此想,太医院里有的是国手,慢慢地调养着。总会康复的。”
然而,这话连自己都不大相信。
皇帝的大限。果然要到了。只盼着皇甫敬轩能及时赶回来,又怕他急着赶路加重伤势,当真是患得患失,夜不成寐。
李贵妃果然叫了冯婕抒一同彻查“花开富贵钗”一案,把秦可儿和那叫粉涓的宫女一同叫来对质。皇后竟也随坐一侧,想是怕有人循私。
秦可儿淡淡地看了一眼粉涓:“可也奇了,这人明明是我晓清殿的杂使宫女,从来也进不去我的寝殿,怎么口口声声地说是从枕头下面拿出来的?”
“奴婢…是趁人不备,偷偷儿地进去的。”粉涓看了皇后一眼,才慢慢地回道。
李贵妃看了秦可儿一眼,对着皇后笑道:“依着本宫看,若非确定了这匣子藏在何处,万不可能在偷偷进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就能从枕头下面翻出来。皇后姐姐,你说是么?”
皇后忍不住变了脸色:“贵妃是什么意思?”
秦可儿也甚是意外,她素来与李贵妃既不交好,也不恶交,怎么竟是公然地替她说话起来了?这番话,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来,分明是要替秦可儿开脱了。
李贵妃笑道:“本宫不过是依着自个儿宫里的规矩,所以才这么想罢了。既然这小宫女只是在外间打杂,就算偷偷地潜入寝宫,怕也没多少时间停留。若这匣子真是淑妃的,那必是藏得十分妥帖,急切间哪里会被人轻易找着?”
皇后一时哑口无言,粉涓急急地分辩:“那日淑妃带着紫莞和绿仪两个出去,奴婢才支开了旁人,在里面细细地搜索了很久。这匣子放得也不隐秘,只把枕头移开,便瞧见了。”
冯婕抒低叹一声:“哦,原来是淑妃并不曾好好收妥。”
皇后刚想点头,忽然觉得这话的味道不大对,忍不住僵住了头颈,看向冯婕抒。却见她微微低眉,只看着手里的杯子,心里不由得大恨。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人,见了自己势力不再,竟是立刻倒向了秦可儿么?
“冯怜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婕抒笑道:“臣妾是觉得,淑妃到底年轻,这样重要的东西,竟不收在隐秘之处,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
李贵妃“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转眼对着秦可儿道:“妹妹,往后可得注意了,像这种贵重的东西,可不能随手乱扔。”
秦可儿故作无奈:“若是这样的贵重物事儿,妹妹自然会极妥帖地收起来的。只是妹妹的枕头边,素来只有两册线装书,就算有偷儿光顾,也要是雅贼才会顺手牵羊地拿去罢?”
皇后大怒:“李贵妃,皇上让你彻查,可并不是让你包庇秦可儿的!”
李贵妃温和一笑:“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难道本宫宁可相信一个说话说得处处破绽的宫女,反倒不信淑妃的据理力争么?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本宫是素不管事的,与淑妃平常也没有什么私交。只是这案子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还要怎么过问?就算冯婕抒想要帮着皇后娘娘一把,那也要有办法可帮不是?”
皇后的脸阵青阵白,透着极度的不甘。可是对着眼前仿佛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三人,只得以手指人:“好,你们竟是连着一气儿了?秦可儿,你倒真是好手段!”
秦可儿叹息:“臣妾哪里会用什么手段呢?皇后耍的,可比臣妾强多了。不过,皇后娘娘怕是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指教臣妾,皇上已经让易将军去了中宫…”
皇后顿时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只可惜皇后嫉心太重,竟是诸事不管,来为难臣妾。岂不知…”
“秦可儿,你不得好死!”皇后嘶声地骂了一句,扑上来甩手就打。秦可儿只是轻盈地转了半个圈,便脱出了她手掌的范围,唇角微勾,一个嘲讽的微笑,已经渐渐地成了形。
皇后收脚不住,一个扑跌,便摔在地上。秦可儿冷眼旁观,愈加肯定三皇子的受伤,与皇后脱不了干系。真想不到她竟是丧心病狂,铤而走险。若是此事查实,不单皇后之位被夺,就是大皇子…怕也被连累得想做个太平闲王,也不可得了。
看着皇后跌跌撞撞地回了中宫,李贵妃喟然一叹:“皇后精明了半辈子,临到这种时候,竟是犯了糊涂。如今的三皇子,也是他能动得的么?只想着三皇子去后,大皇子可以得利。也不想想,皇帝就算天性再凉薄,也不能饶了杀子的凶手。她又没有司徒家族这样雄厚的实力!”
秦可儿回过头,看着李贵妃慈和的笑容,不觉行了半礼:“今日之事,多谢贵妃成全。”
李贵妃却偏头看向冯婕抒:“这可要好好谢谢婕抒,若非她向本宫分说厉害,本宫也不过是两不相帮。”
冯婕抒婉然一笑:“良禽总要择木而栖的。”
秦可儿这才明白,竟是冯怜香说服了李贵妃,这场所谓的“对质”,竟是连过门都没有。想必李贵妃已经猜到,自己攀上的三皇子,才是最终的赢家。
“可儿绝不会亏待了两位姐姐的。”秦可儿嫣然一笑。心里却不由得感慨,梅妃为她留下的这颗棋子,每每在关键处帮了她的大忙。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心里发酸,目光微瞥,却正撞上了冯婕抒微微哀伤的眉眼。
“这一点,姐姐自然是信的。”李贵妃诚恳道,“只看妹妹往日的手段,也知道妹妹是最懂感恩的人。如今姐姐我赶着投了一只桃,那只李自然是逃不了的。”
秦可儿不由得和她相视一笑,胸中自信满满。皇甫敬轩,后宫,我已经替你打点得固若金汤,只等你及时赶回京城了。
冯婕抒也有此忧虑:“听说三皇子重伤难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兵。”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秦可儿喃喃自语。只怕他既然遇刺,已经想到皇帝将撑不下去,哪怕丢了半条命,也要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的。

第118章 大结局

在万众瞩目中,皇甫敬轩终于在三天后启程,因为重伤的关系,这一路上走得极慢,秦可儿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吊在半空中。既怕他赶不及,又怕他伤势重又转重。
“这下好了,总算是在最后的关头能赶回来,大事抵定。若不然,事情可真要一发不可收拾,祖宗的基业几乎要…”冯婕抒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然后狠狠地松了口气,“皇后既被收了中宫签表,这废后的诏书怕不日就要下。恭喜可儿妹妹,总算是苦尽甘来,这番谋划,没有白费功夫。”
秦可儿亲执玉壶,替她倒了半杯茶。司徒和皇后既去,两人也不再避着嫌疑,言笑晏晏,竟是如姐妹一般。这时听得冯婕抒的话,欢喜之余,又觉得怅然,一时竟不及答话,只是微微地出神。冯婕抒只是低头抿茶,并不追问。
“花开富贵钗”一案,虽已尘埃落定。李贵妃和她两个,办得漂漂亮亮、干净利落,谁也说不上话来。不过几个当事人,却是心知肚明的。秦可儿与三皇子,显然早就交好,恐怕这支钗子,也是许了日后富贵的意思。
而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富贵莫如母仪天下。只是秦可儿既然是皇帝的妃子,而且名列四妃之一,皇后之位是不敢想的了。
在后宫之中,还有一个女人,比皇后更富贵,连皇帝见了亦需请安问好,大事未必苟同,但小事却不会拂了她的意。
那就是虽非六宫之主,却是六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
只是秦可儿自己也觉得好笑,她像当太后的人吗?
“我出身贫寒,哪里能尊贵得到那个份上?冯姐姐又来打趣我了。”她轻笑,“倒是姐姐的位份。该晋一晋了,三皇子想必心里有数。”
有些话,其实不必说得这么白。秦可儿把话说完,便有些后悔,只得端了一盏茶到嘴边以作掩饰。
冯婕抒摇头哂笑:“咱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便是太妃又如何?后宫的女人,外人看着多么光鲜,其实只有咱们自己,才知道含了多少辛酸泪。便是你,稚龄进宫。吃了多少苦楚,方才在后宫里站住脚跟?说句不怕诛心的话,也是皇上对妹妹另眼相看。不然,以妹妹这性格,怕是在冷宫里出不来了。”
秦可儿吐了吐笑头:“其实在冷宫里也不错,不必去计算什么,过得还轻松些。只是那些公公个个势利。吃穿用度万事克扣。”
回想往事,她竟有些怀念那段旧时光。若是皇甫敬轩有意,在冷宫里雪藏的自己,恐怕能像前朝的武媚娘那样,出宫去打个转,又能进宫里长伴他身边了吧?
反倒是现在。一路晋妃,协理六宫,却让皇甫敬轩怎么操作?道德礼仪。即使他心里还有自个儿,那些文臣们的口诛笔伐,唾沫星子也能把她给淹了。
冯婕抒走后,后宫诸妃,无不殷勤上门。哪怕往日里形同陌路的。也都个个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把压箱底的宝贝。都送到晓清殿来。小小的晓清殿,竟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应付了两日,秦可儿烦不胜烦,又无从托病。这日又是例行问候,秦可儿好不容易打发了诸人,独留冯婕抒说话。
“皇上怕是要赶在三皇子进宫之前就下诏书的,这时候怕不是已到了中宫罢?”秦可儿回过神来,笑着接口。
废后诏书,自然是由李贵妃去宣。秦可儿乐得不做恶人,与冯婕抒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几日被骚扰得脑门子都发昏,痛苦不堪。
“只是不知道,大皇子那里,倒是怎么处置呢…”冯婕抒的眉心,有些不散的郁结,“想到梅妃主子为了他,断送了一生幸福不说,到最后还被发配至了冷宫,落得那样的凄惨,便恨得什么似的。可他…毕竟梅妃主子…唉,也不知道,梅妃主子在九泉之下,究竟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或许,她是厌了倦了,也失望了罢?”
“或许…”秦可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梅妃自求死路,那时候怕是为太子殿下伤透了心。秦可儿心中锐痛,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梅妃还能在冷宫里迁延度日。
“梅妃主子去得安详。”冯婕抒看着她凄楚的神色,细语安慰,“她这辈子最大的不该,便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在皇家,不该有真正的感情。谁付出了,谁便得受苦。”
秦可儿叹息:“三皇子并非小气之人,大皇子既无意皇位,想必也不会太为己甚。他既想校注前朝诗文集,倒不如就让他做个闲散亲王罢。这样,倒也不埋没了他一身的才学。”
“那可是便宜他了!”冯婕抒愤然,“不如夺了他的亲王爵,把他贬为庶人!若非为了着他,以梅妃主子的才情,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可怜红颜枯骨,却换得这样的负心人。”
“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遇上了那个她罢了。皇室骨血,几曾有人做到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在他纳妃之时,便已注定他与梅妃姐姐无缘了。”秦可儿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
一语既了,绿仪已是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色,连行礼都匆匆忙忙、马马虎虎。
“主子,婕抒主子,方才探听了消息,皇后欲图谋反篡位,已被废去了冷宫,等候发落。大皇子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真是流放了?”冯婕抒不觉失色,竟是真被她一语成谶,倒有些不落忍了。
“皇后利令智昏,却带累了大皇子,真正可惜。” 秦可儿叹息,抬头看到冯婕抒茫然的面色,忍不住笑道,“姐姐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其实大皇子也只是犹豫懦弱,并非罪大恶极。想必梅妃姐姐九泉之下,也不忍他得了这么个结局。好在新皇登基,总会大赦天下,大皇子倒未必真会受这流放之苦。若是…求求皇上,再还他亲王爵,倒也未始就不可能。”
冯婕抒叹息:“梅妃主子若能早一些看明白了他,兴许也不会受这些苦楚。唉…”
秦可儿明白她未竟的话,也是婉转相劝的意思,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皇子入宫那天,秦可儿遥遥地看到。一身九章亲王服色,华丽异常,更衬得他冠玉般的侧脸,天神似的俊美尊贵。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怕是伤势尚未痊愈,便急急地赶来。目光与秦可儿相触的一刹那,便炽热了起来。
只是他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便被宣召进了皇帝的寝宫。当日便传出册三皇子皇甫敬轩为太子的诏书,倒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太子被废、五皇子被责,唯有三皇子位高权重,这样的结果已经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当晚,皇帝在病榻上召见诸妃,把秦可儿叫到了跟前。
“淑太妃…”他只说了三个字,已显得十分艰难。秦可儿猛地落了两行泪,趴在御榻前轻泣。太妃…这个封号,把她和皇甫敬轩隔开了海一般阔的距离。朦胧里,看着皇帝浑浊里带着眷恋的目光,跪下行了大礼:“谢皇上!”
走至宫门,却见三皇子领了皇子和公主,正跪在门外。他与她目光微触,便即闪开。这里并不是诉衷肠的地方,更何况,如今的他今非昔比。一言一行,俱为万众瞩。哪怕目光相接,也怕会生出无数风波。
秦可儿微微低头,努力不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思念已把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盛得满满当当,竟有些发胀的疼痛。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表示,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经过他身畔的时候,却听到了他耳语般的叫声:“可儿…”
一时间,前尘往事,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那点与他私见时偷来的快乐,还如烟花般绚烂地盛放在心头。她脚步不顿,依然轻缓地向前行去,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回到寝宫,把宫女连同绿仪和紫莞一同打发了出去,看着镜中的如花娇颜怔怔发呆。淑太妃…多么讽刺的称号!
当晚,便传来皇帝陷入弥留的消息。
皇帝驾崩,享年五十二岁。
紧接着,便是新帝即位,又是好大的排场。七月的阳光,如火球一般,十分耀眼。但还是比不上那个高高坐在御座上的新皇,秦可儿只觉得所有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就是她的皇!
胸腔里满满地都是骄傲和自豪,秦可儿觉得这一生,其实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新皇俯视着跪了满地的大臣和后妃,目光在秦可儿的脸上顿住。尽管只是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却依然在四目相对中,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秦可儿嫣然一笑,肌肤胜雪,一双似嗔非嗔的眼眸,顾盼生辉,竟让皇甫敬轩在御座上有刹那的失神。
只是他们的距离,隔得太遥远。仿佛是两座冰山,棱角相对,却千年不化。无边的夏日辉煌里,葱茏的树叶,吹响了夏的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