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柳岑枫那样的绝美,也不是韩绝那样的清俊,他是属于英俊的类型,身体有着阳刚的气息和修长的线条,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微微内陷的眼窝使整个人显得稍稍忧郁,看着你时,即便他没有什么意思,你也能在他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就算表面上冷淡,却也会让人有他对你是与众不同的错觉。
如果非得找句话来形容,他就是那种很容易招女人暗恋和喜欢的男人。本质上有点类似于倚天屠龙记中说出最爱赵敏,却非是只爱赵敏的张无忌。
“会着凉的。”徐冽把我的手抽回来,关上窗户,然后用他温热的掌心捂我的手。
我力道不大却很坚决地抽回来:“你还不回上怀吗?风雪明天就会停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没有的事。”我微挑了挑眉,“只能说是随你的便。”
“伽蓝!”他的双手扳在我的肩上,力道有些大,我微微皱眉,“伽蓝!为什么你对我一天比一天冷淡?哪怕是像几天前冷言冷语也好,你…”
“因为我在成长,一天一天…”残酷地…“成长。”我叹了口气,听到厨房里的响动,站起身来,“徐冽,你别傻了。现在的我,早就不是你当初爱的那个林伽蓝。现在的我,每过一天,就会多冷血一分,曾经对你的爱恨也就多磨灭一分。”
“我不会放弃的!”身上忽然被灼热包围,徐冽紧紧抱着我,哑着声说,“我绝不放弃!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喂!你这小子,叫你别占我妹妹便宜了。欠扁啊!”哥哥怒斥的声音传来。我挣了挣,徐冽却越抱越紧,我只能讲冷血的话,但却是实话:“随便吧!反正你放不放弃,都和我没有半点关…”
灼热的柔软封住了我所有的声音,这是什么?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我震惊地僵在了原地,徐冽在吻我,徐冽他居然在吻我?!我使劲地推拒他的胸膛,却被紧紧扣住腰,手贴在自己只着毛线衣的胸前和他单薄的线衫上,隔着手掌的暧昧接触,让身体如被点了场火。
“你干什么?!”哥哥愤怒的声音朝这边冲过来。我感觉掌控在他手中的身体被挪移了一个位置,刚刚分离一寸的唇,紧接着被更炽热的气息攫住。徐冽一手箍着我的腰,一手紧紧扣住我欲后退的头,手指插进我披散的发间游移。在我气尽时窜进来的舌,席卷我每一寸唇齿,仿佛火焰般燃烧,又仿佛清水般温柔。舌尖被吮得发痛,冬天本就微肿的唇如火烧般灼麻,曾经无比熟悉的男性气息,随着那样的纠缠包裹,一点点渗进我的体内,勾起最原始的欲望和记忆…
“啪——”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声音是连我自己也想象不到的颤抖,“徐冽,你凭什么?!”
“伽蓝…”徐冽的声音中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和欣喜,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靠近,“伽蓝…我们可以回去的,可以的,你刚刚明明…”
“闭嘴!”我低吼着打断他,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你刚刚明明也有感觉。”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激动地在我耳边喊,“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肯面对?你明明还爱我的!”
我牙关狠狠一紧,举起手,就想再给他一巴掌。可是,抡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想甩下去,却又甩不下去。心里烦躁的抑郁几乎要把我彻底淹没了,我狠狠一把推开他欲将我抱紧的手,后退一步,冷冷站在原地。
吞噬人般的黑暗中,我冷笑道:“徐冽,我承认,这具身体对你确实还有感觉。可是,也仅仅是躯体而已了!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颤抖的手指微微下移,又指了指急促跳动的心脏,声音里有种悲呛的痛,“还有这里,他们早因为曾经的绝望和伤痛把你忘了。我的灵魂,再也不会重新爱上你!”
“这世间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重来,不是什么伤害都可以抹杀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平静,“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幸福有多短暂,折磨就有多漫长。就算有一天我能忘掉所有的伤痛,那也是在我彻底忘了对你的爱的时候。”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种悲凉绝望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往楼梯走,哑着声道:“哥,可以替我把饭菜端上来吗?我想在房里吃。”
“哦…好!好!”
我单手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每走一步脚就如灌铅般沉重,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为什么面对他还是冷静不下来?明明是已经不爱的男子!明明是将我伤得遍体鳞伤的男子!
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没带手机,那里有刚刚下载来的MP3版《资治通鉴》。我只得慢慢摸索着下去拿,走到一半楼梯的时候,听到哥哥和徐冽交谈的声音。
“…我是恨不得你遭天谴!你知道蓝蓝当初有多惨吗?一日之间,你抛弃了她,孩子没了,眼睛也瞎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当时真恨不得杀了你!”
徐冽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
哥哥哼了一声,不过显然还是受用了徐冽难得的道歉:“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不过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的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什…么?”
哥哥叹了一口气才道:“蓝蓝在瑞士这半年几乎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看不见,她不急不躁;每天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抱怨;很多时候说出的话,连阿姨都不得不动容,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说的。蓝蓝变得成熟稳重了,蓝蓝长大了。可是,她也越来越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很多时候,我甚至完全不知道她在黑暗中想些什么。”
哥哥好象拍了拍徐冽的肩膀:“明白了吗?所以说,蓝蓝刚刚会有那么大反应,激动的情绪任谁都看得出来,说明她其实还是在乎你的。”
顿了顿,哥哥才又道,声音中既是不甘又是无奈:“只有你才能让她有…蓝…蓝蓝!”
哥哥显然发现我在楼梯上了,语音顿时虚了几分:“你…你不是说上去了吗?”
“我来拿手机。”我漫不经心地往下走。还没走几步,已经有人扶住了我,温热的手掌,修长的手指,就算不猜也知道是谁。
我想抽回手,他猛地加了手劲,痴痴地叫我地名字:“伽蓝…伽蓝…”他轻轻揽住我的肩,声音嘶哑,“你受了那么多苦,该死的我…竟然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可是,我不想放手!”徐冽猛地收紧手,我又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力道不大却极坚决,是无论我怎样挣扎也不放的坚决,“明知道没有资格爱你,明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却还是不想放手…放不了手…伽蓝!伽蓝!”
爱,是一把没有刃的刀,划在皮肤上,隐隐的痛却不会留痕。然而,一旦超过了某种底线,哪怕是无刃之刀,也一样能伤得人鲜血淋漓。那是一种比利刃造成的伤口更大,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愈合的伤。
这样的伤,我已经有了,刻骨铭心地印在身上。因为品尝过了它的痛不欲生和撕心裂肺,所以才绝不容许自己将同样的痛加诸在另一个我爱的人身上。
我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脱离他的怀抱,仿佛自语般地说:“有一个人,他天生不喜欢亲近女人;有一个人,他不懂浪漫只会默默地守护;有一个人,对我承诺永远,然后用比他生命更珍贵的爱情来实践这个诺言。相守却不能相爱,咫尺却犹似天涯…”
“伽蓝,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笑了,笑得很温柔,只有想到那个人时,我才会有那么酸楚却温柔的感觉,“我在说,我爱上了一个注定不能爱的人,可是,我甘之如饴,而且绝不后悔。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徐冽,我们都放手吧,放掉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不放!!”徐冽低吼了一声拽住我的手臂,“那些支撑我走到现在,支撑我找到你的回忆,那些已经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回忆,我怎么放手?!伽蓝你告诉我怎么放手?!”
我眉头一皱,推开他,正待说话,二楼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地喊声:“蓝蓝…伽齐…蓝蓝…蓝蓝…!!”
是阿姨的声音,饱含了喜悦和难以置信。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蓝蓝,醒了…醒了…呜呜…”阿姨跑到我身边激动地抱住我,声音里又是哭又是笑,“宇飞醒了!飞儿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菩萨终于显灵了!上帝保佑我们了!呜呜…”
“真的?!”哥哥大叫了一声,“宇飞醒了?!天哪!他居然醒了!我…我去叫医生!我这就打电话去叫医生,哈哈哈哈…”
房间里乱成了一团,到处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和喜极而泣的感动。我呆呆地站在楼梯上,脑中空荡荡地一片盲白,宇飞醒了!宇飞…终于醒了!
可是,醒来的究竟是宇飞,柳岑枫,还是其他人呢?
小佚
2008.3.2 11:54
第16章 强吻完。
下次更新:3月5日,周三
论坛因为更换空间,原来的空间到期了,刚备份了资料,所以现在不能留言,否则又得重新备份。让大家久等真的很过意不去。不过晋江我已经尽量快更新了。谢谢各位支持!
话说终于要等到后面万众瞩目的一章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猜中了。看过的人请千万不要泄漏…SO,5号的时候偶一定会让宇飞开口滴。然后下下章开始就是临宇和亦寒的感情了。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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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归根
第17章 归根
一片漆黑中,我站在门外,听着进进出出凌乱的脚步声,有个医生在屋里激动地用法语说着,我只能大致听懂:…奇迹…肌肉…这么快等等。
徐冽一直站在我身边扶着我,防止我被来来去去的人撞倒。我忽然开口问道:“你学过法语吗?”
徐冽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高中时学过两年。”
我点了点头,又问:“刚刚那个声音有些粗的医生在很激动地吼什么?”
“他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迹。病人在苏醒前竟然自行修复了僵化的肌肉,从没有一个昏迷一年以上的植物人是不需要任何复健就可以正常生活的。”徐冽顿了顿,“就像伽蓝你当初醒来一样。”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喜是惧!如今的我看不见,如果醒来的人真是柳岑枫,如果他带着扭曲的仇恨回到这个世界,可是我又真的很希望他能苏醒,回到阿姨身边。
无意识地,我往徐冽身边靠了靠,他连忙揽住我,低声问:“伽蓝,你在怕什么?”
我的手抽搐了一下,他还在问:“宇飞能醒来不是你最希望的事吗?”
“恩…”我心不在焉地点头,眉头却皱得更紧。现在的我不惧怕任何人,唯有宇飞,唯有不能伤害,却必须防备他伤害的宇飞。
“放心吧。”他握住我冰凉的手,温暖霎时冲淡了心中的恐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我颤了颤,心底有种涩涩的痛,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然后默默等待着结果的来临。
医生陆续地走了,似乎过了很多时间,我脚站麻了,换成坐,连屁股也坐麻的时候,最后一个我认识的CLS医院脑科名医,我和哥哥的主治医师JOY向阿姨告辞离去。
阿姨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这从她不断向宇飞唠叨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要不要起来走走什么的就听得出来。
“诶?蓝蓝!”阿姨似是这时才发现了我,“你怎么还等在这,来,快去跟宇飞说说话。宇飞能醒来,最该感谢的就是你啊!”
最该感谢的…是我?让他被车撞到的我,让他流落异世界的我,让他…受尽折辱扭曲人性的我?阿姨,他最该恨的才是我啊!
“好了,你们先陪宇飞聊着,我去准备点稀粥,等下一起吃饭。忙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阿姨满怀欣慰地回头,“宇飞,刚醒来先喝点小米粥好吗?”
“…好。”因为睡了两年的关系,所以哪怕只是发一个单音也显得有些艰涩。然而这久违的声音却让我浑身发颤。
阿姨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寂静,徐冽就站在我身边,我没有支走他的理由,也清楚支不走他。我不知道宇飞有没有在看着我,只是那样寂静中又有些灼热的感觉,让我浑身不适。
“宇飞…”我终究还是耐不住,打破了这份寂静,“柳…岑枫?”
我感觉有人一步步向我走进,轻若无声的脚步声,温暖的气息,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双手从后面扶托住了我。我定了定神:“柳岑枫,是你…”
“原来…你是…这般长相的。”宇飞的声音从开始的艰涩然后慢慢流畅,他用我极熟悉的声音说着温暖却让我诧异的话,“伽蓝,原来你是长这样的。”
我一愣,身体无意识地僵直着:“你…不是宇飞?”
“是。”他微微一笑,我看不见,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微笑,“我不是宇飞,不是柳岑枫。”
“你…是谁…”我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里,有什么烫在心脏上,有什么烧在血液中,沸腾,一点一点,直至炽热的沸腾。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连梦里也没有想过的事,就算想过也知道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伽蓝。”微凉的手指轻轻拨开我面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地象在呵护至宝,吐息的速度,说话的语气,熟悉地让我心口一阵阵发颤,“伽蓝,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了。”
“徐…徐冽!”我慌乱地叫了一声,徐冽连忙扶住我。我紧紧拽着他的手,问:“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沉默,我又问了更急促的一遍:“他的眼睛什么颜色的?!”
“咖…咖啡色吧。不…更像…棕色!”徐冽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喘息地站在原地,心如擂鼓的声音越来越重。我踏前一步,感受到温热却真实的呼吸,许久许久没有过的湿热充斥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我用很轻很柔,只怕惊破一个美梦的声音说:“你站着不要动,一下也不许动。让我确定,这是真的。”
“好,伽蓝。”他柔声在我上方说,“我不动。”
我伸出颤抖的手,先摸过柔软的发丝,然后是光滑宽阔的额头,细长的眉毛,微凉的眼睑,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尖削的下颚…
我停了下来,不再触摸了,声音有些沙哑:“没有用的…我以前根本就没有触摸过他…我甚至忘记了他的长相…我甚至忘记了…”
“伽蓝。”他的手指滑过我的眼眶,濡湿的感觉从我的脸上传递到他身上。他以前其实没有那么温柔,总是毫不留情地骂我,指责我,嘲笑我,是什么让他连气息也那么小心翼翼?
“伽蓝。”他说,“不记得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韩非,字子默,金耀国嘉和十三年的状元…”
我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微颤的唇在我掌心微微动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能将全身的血液融化为夹杂着沧桑之痛的喜泪。子默,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名字?韩子默,我怎么忘得了这个孤魂?
楼下传来阿姨播放音乐的声音,唱得不是英文歌曲,也不是日文歌曲,而是我和哥哥前几天放进去的王力宏的落叶归根。
心境忽然变得宁和而悠远,仿佛有什么一直漂流在外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归处。让我连声音也柔软得随时都能融化成水。
“子默。”我放柔了声音说,“你相信吗?我已经攻下风吟了,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我笑了,那是很自豪却又像献宝般很想撒娇的笑容:“子默,我恢复了所有关于临宇的记忆,脱离了金耀,脱离了杨毅的掌控,仅用十万军队取得了风吟的绝对控制权。天下欲要一统,风吟之地必先取之。取风吟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心计主要用于三者,出云岛国、杨毅和木双双…”
我明明是想笑的,我明明是想炫耀的,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子默,你的最后一计,我终于实现了。我没有再随便相信过别人,我是所有将士的精神支柱,虽然有时会很痛很痛,我也撑过来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要你担心,会害你魂飞魄散的…”
“林伽蓝”三个字消失在他紧致的怀抱中,他紧紧地抱着我,就像三年前那样的赤热眷恋,却没有了曾经的绝望:“伽蓝!是我!我是子默!我回来了!”
眼泪汹涌地绵绵落下,沾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我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回抱住他。是上天怎样的仁慈才让他存活,是诸神何等的宽容才让他重生。我没有什么可怨的了!曾经如呼吸般重要却失去的人,终于回来了…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子默…”我发出如猫咪一般的呜咽声,有多久没有这样软弱地哭泣过了,有多久不曾这样汹涌地感动过了。我紧紧抱住他瘦弱的身体,一遍遍说,“子默…我好想你…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
曾经的伤口,你觉得不痛了,不是真的不痛,只是习惯了痛而已;曾经想念的人,你觉得忘记了,不是真的忘记,只是习惯了窒息的思念而已。
我们都不想承受那样无情的习惯,所以,才更要更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
远离家乡,不甚唏嘘,幻化成秋夜。
而我却像落叶归根,坠在你心间。
几分忧郁 几分孤单,都心甘情愿。
我的爱像落叶归根,家…唯独在你身边…
小佚
2008.3.5 19:16
第17章 归根完。
下次更新:3月7日,周五晚。
下章是亦寒角度写的…转换有点快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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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青衫银丝(上)
第18章 青衫银丝(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亦寒就习惯性地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洗漱、出门。
灰暗的天空中还挂着莹白却并不明亮的月,推断时间不过是寅时刚过。脑中忆起这几天药儿不断规劝他的话,手中的青霜剑恍惚变得沉重。
出门左转就是她的房间,亦寒微撇开眼越过去,可是只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走了回来。悄无声息地将门震开,踱步进内。
房中黑漆漆的,门窗都紧闭,虽然温暖,却比他的房间更黑暗。当然亦寒并不介意,武功到了他这种地步,只要还有一点光亮,行动就能如白天一般自然。
他缓慢地,无声地走到床边,却只看到一个大大鼓起的包。亦寒无意识地轻笑,她还是一样怕冷畏热,五月就要开始穿薄衫,六月起绝不肯再晒太阳,刚过九月就开始裹被子,十月中旬后,就如现在,晚上睡觉就会手足发凉。
以前抱着她睡时,总是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亦寒轻轻地将手按在蜷起的包包上,被内力熨烫的掌心,将温暖如丝如缕地传递进被中。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大包动了动,紧紧裹住的被子松开了一些。亦寒手势轻柔地将蒙住她脸的被子掀开来,露出一张鬓发凌乱,却清俊若梨花的面容。
还是那样的苍白,还是那样的瘦弱,还是那样的美丽。亦寒伸出手轻轻拨开她脸上散乱的发,又一根根一簇簇将他们理顺。
指腹抚过她光滑的额,柳叶的眉,紧闭的眼,淡红的双颊,还有温热嫣红的唇瓣…一股如雷击般的酥麻至指尖传来,亦寒呆呆地看着那沉醉于睡梦中无意识地含住自己手指的女子,心底压抑的痛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正要收回手,一只从被窝里伸出来却仍显微凉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低轻喃了两个字:“亦寒…”
从未奢求过的喜悦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席卷他全身,他有多想吻住吐出他名字的唇,他有多想拥住那日思夜想的瘦弱身躯,他有多想占据她的爱永远不容人分享?
亦寒慌乱地抽回手,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匆匆离去。他不可以奢求,不可以妄想,否则必是玉石俱焚的结局,他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人孤独悲伤?
恍惚间忆起两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天,师母坟前如地狱般的三天,他不能违抗亲如父亲的师父,不能让师母所有的心血白费,更不能抛下临宇独自死去…可是,只因为这些,他们,他和临宇就活该这般咫尺天涯地相望着吗?
月前刚完工的赤宇楼门口站着两个执夜的小厮,庭院中也有来回巡逻的侍卫。忽然,每个人觉得眼前一花,仿佛吹过了一阵风。
亦寒施展轻功一刻不停地来到后山,这是乔居新楼后,他每天必来的地方。清晨的山间比夜晚更静寂,甚至有种诡秘的死寂气息。空气中带着沉重的湿粘感,走几步便会有种什么脏东西粘在身上的错觉。
当然,这些与亦寒都没有什么关系。选择这个地方,一是因为与赤宇楼进,什么响动都可以从山上看得一清二楚;二是这里鲜有人来,适合他心无旁骛地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