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与杜大人一年未见了,找我何事?”赵长宁给他倒了酒。
杜少陵把玩着酒杯,笑了一声:“你我家同效忠于太子殿下,如今我家失势,你家却是飞黄腾达。我还在翰林院混资历,而你已经是身居正五品的大理寺丞。”
“杜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赵长宁却道。
杜少陵一叹:“却也不是嫉妒你,就是感叹风水轮流转而已。”他抬头看赵长宁,她的下巴上有一个小窝,显得嘴唇非常的精致,他的顿时语气有些迟疑,“你…这么晚从皇宫里出来,可是与皇上独处?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要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说着就忍不住握住了赵长宁的手,“他又是帝王,若是起了别的念头。你该怎么办?”
赵长宁却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杜大人不是来找我谈这个的吧?”
杜少陵知道她不喜欢听这个,沉默了一下,还是说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如今天下既定,新皇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只是原太子还在宗人府受苦,想来,恐怕赵大人心里也不安宁。太子党虽然已经荡然无存,但我父亲托人传话给我,说务必要将太子殿下救出宗人府,他受不得这个苦。如今来看唯有封藩这一条路,只是皇上决计是不会同意的…”
原来是为了朱明熙而来。杜大人原来做过朱明熙的老师,倒是真有几分情谊,竟然身陷囹圄还为他考虑。
但是让皇帝封藩能有什么办法,几位大臣的提议他都打回了。朱明炽手头有军权,锦衣卫、京卫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朝廷不稳,但是军权在手,别人能拿他怎么办。他这个人又并不好说话,别人不敢轻易忤逆他的意思。
“杜大人来找我,是想让我想办法?”赵长宁抬头问。
杜少陵嘴唇微动,苦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赵长宁的厉害,我可是清楚的。太子殿下将你放在大理寺,不能发挥你所长。若是在户部、刑部,恐怕赵大人的成就不止于此。”
赵长宁一时沉默,靠着椅背,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轻轻地道:“恐怕不是吧,杜大人可打的是我七叔的主意?”
杜少陵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瞒不住你…父亲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着当初太子待周承礼不薄,想请他眷念旧情。”
七叔是不可能帮忙的,赵长宁很明白这点。他心智坚定,绝不会被什么旧情打动的,否则不会把顾严弄下狱了。
朱明熙封藩…倒不失为把他救出来的一个好办法。若朱明熙能成为藩王,在自己的藩地修养生息,对她是有益处的,他也不必在宗人府里受苦了。但是如何才能让朱明炽封藩,倒真的是个问题。
藩王也分为两类,北方防御体系的藩王拥有军队,而别的藩王只有防卫军。还是当年太祖传下来的的规矩,想让宗族兄弟为他安定边疆。前者恐怕是绝无可能的,后者想想办法还能办到。
“七叔是绝不可能帮忙的,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赵长宁缓缓说,“没人能提出封藩而不被皇上驳回,除了一个人,那就是皇上他自己。”
杜少陵嘴唇一动,赵长宁说的是什么主意!
“稍安勿躁。”赵长宁自然晓得他不知所以。喝了口酒,转着酒杯继续说,“皇上最怕的不过是别人说他皇位来的不正统,所以迟迟不放太子,分封了的藩王自然与皇位继承再无关联。等到几日后的大朝会,你请一位言官直谏皇上,说有人意欲谋反,另立他王。告的就是那些反对立藩王的大臣,阻止封藩,就是在给太子等人继承皇位的可能,自然就是意欲谋反了。而且有违太祖遗训,还是对太祖的大不敬…皇上骑虎难下,就是不分藩也要分,不过分封的封地应该不太好,只能将就了。还得记住一点,需得是大朝会,百官都在场。”
赵长宁越说,杜少陵眸光越惊。低声道:“皇上恼羞成怒之下,岂不是会杀了此官!”
赵长宁笑着摇头。他不懂朱明炽,朱明炽又不是昏君,昏君才会杀言官!
更何况言官都不怕死,若你真的赐死他,他还会觉得很光荣,他是直谏被皇上杀死的,是请流派。搞不好他英勇赴死之后,同僚也会被他的精神感动,还会凑钱给他修个千古清流的牌坊。而杀了言官的皇帝也会留下骂名。
所以言官巴不得你杀他,你杀了他,他就能在史书上留名了。
朱明炽最近烦的就是这些言官,什么都敢说。所以他才没空来料理她。
“你找言官应该不是问题,大半都愿意去告。”赵长宁说,“最好的是找现任礼部给事中,他原来就是推崇太子的。只是你若直接去见他,恐怕不好见…最好是去找个大儒的名帖,杜大人这应该找得到吧?”
杜少陵点头,他家怎么说以前也是世家。
赵长宁说完,就叫店主进来结账,余钱收进了钱囊中,要准备告辞了。
杜少陵目光闪烁,叫住她:“长宁,若是此招不成的话…”
“此招若不成,你再来找我就是了。”陈蛮给长宁披了披风,她回头淡淡地道,跨出了门槛。
陈蛮扶他们家大人上了马车,总觉得自皇上继位后,大人为人有了点区别。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区别…大概是更冷漠了,或者是心里想的事情更多了。
长宁回赵家后,派人去东院问,说七叔现不在府里。想了会儿,赵长宁去了正房看祖父。
祖父还气着七叔他们,不过他不气赵长宁。
赵长宁陪老人家下了两盘棋,老人家自己下了会儿,突然道:“长宁,我这般气,你是不是觉得不应该?”
赵长宁一笑:“只是怕您气坏了身子,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赵老太爷轻轻一叹:“当年我刚被擢升为给事中的时候,上的第一道折子里,高祖皇帝的谥号写错了一个字。当时先皇召我过去,告诉我此事。我听了吓得伏跪在地,以为这顶乌纱帽就要丢了。先皇却只是把折子还给我,跟我说‘他幼时也常写错这个字,每次都被罚打手心’,半句没有指责我。后来我倍加效忠于先皇,在给事中这个位置上一直做到致仕。”
“你七叔和二叔的做法,我当真理解,却总是忘不了先皇跟我说那句话的样子。”祖父微微一叹。“他们此事,可告诉了你?”
七叔和二叔是二皇子党,他们一直没有告诉赵长宁。七叔跟她说过,怕她是年轻沉不住气,走漏了风声。而且他也绝对想不到,朱明熙会把弑兄这种事也交给她做,以至于朱明炽对她…
赵长宁把一把棋子洒进棋盅里,说道:“祖父曾告诉我,不知道对错的时候,一切问心无愧就是。别的孙儿都没有办法,只求问心无愧了。”
赵老太爷笑了笑:“明珠蒙尘也有重现光辉的一天,忍得就是了。”
两祖孙正说着,赵长淮这时候也刚从户部衙门回来,给赵老太爷请安。他似乎更俊朗了,有赵承义年轻时候的风采,烛光落在他的鬓间。
看到赵长宁,也叫了他一声哥哥。
自他做官之后倒比原来成熟,把赵长宁当成哥哥对待了,只是日常交往不深罢了,赵长淮这个人淡淡的,时常说话嘴又毒,赵长宁跟他相聚不多。两人无论再怎么说也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赵长宁见自己这弟弟,也觉得是比以前出息了的。
赵老太爷让长淮也坐下来,问他在户部如何。
赵长淮喝着茶说:“新税制定实在不容易,去年和前年都有旱灾,饥荒不少,朝廷税收本来就亏空。此时再减税并不是良机。但皇上提出的法子我不能反驳。所以就提了十年税收的法子,以十年为期慢慢减免税收,想来就两头都不耽搁,倒是被圣上夸赞了几句。”
赵老太爷听了赞他此法精妙。
这货的确很适合官场,擢升是迟早的事。
赵长宁喝着茶,赵长淮看了一眼两人的棋局,长兄这边执黑子,被大片白子包着失了江山。就淡淡问道:“哥哥这盘棋输了?”
赵老太爷笑就道:“你哥哥下棋不怎么样,总让我赢了他。我都跟他下得没什么趣了!”
长宁被茶水呛得一咳,心道她实力超群,不过是让着老爷子罢了,他倒好,竟然还开始炫耀了。
赵长淮看了长宁一眼,他双颊泛上一丝红,一向文雅的人有些狼狈。他道:“哥哥可要我帮你赢回来?”
赵长宁没说话,赵老太爷就说:“正好,你与他一起下,来来来,把棋盘摆起来。”
赵长淮就站到了赵长宁身后:“哥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二弟请。”赵长宁恢复了淡定。看到他的手越过自己的肩头,然后从棋盅里捡起一枚子。
第62章
棋过几招后, 赵长淮稳占上风。
赵老太爷开始抓耳挠腮地想对策。终于下定了个棋后, 赵长淮嘴角一扯道:“祖父确定下在这儿?”
“不对不对,我再想想!”赵老太爷把棋子捡了回去,盯着棋盘苦思。
赵长淮就转着棋子不说话,目光下落,竟看到长宁温润秀雅, 精致无比。心里又不由想,他是当真是长得极好, 可惜生成个男儿了, 是个女子的话…恐怕应该会有很多人上门来求娶的。
赵老太爷几次悔棋, 赵长淮也看出了些端倪,回头望赵长宁。
于是长宁伸出两根指头, 轻轻地摆了摆。
赵长淮顿时会意,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赵长宁好歹士林出身,棋艺是师从自张世德老先生, 当年学棋的时候也是惊艳过老师的。怎么会连自家的老太爷都下不过。原是让着他玩的。
懂了兄长之意,接下来赵长淮的棋就大失水准, 让赵老太爷赢了去。兄弟二人配合默契, 赵长宁也一句不提有什么不对的。
赵老太爷赢得顺顺当当,心满意足,末了让人赏赐给他们一人一盒槽子糕。
倒是非常的融洽。
——
次日在大理寺,长宁方将杀夫一案的案卷整理出来。
案卷中写道,此妇人宋氏与亲夫成亲十三年,只育有一女。伙同奸夫杀害其亲夫,宋氏趁丈夫熟睡捂死了丈夫,奸夫再为其抛尸。这在男权社会是相当不能被容忍的重罪,两个人都可以判绞刑。喊冤的是此妇的姘头陈二,说从始至终是他看不下去而动手,不关妇人的事,二人也从没有实质性的奸情。
赵长宁传唤证人与案发者后得知,此妇的丈夫原是因她生不出儿子,对她家暴,稍有不顺就拳打脚踢。但是这时候打老婆的男人实在多见,娶了老婆就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别人只会感叹这个女人命不好,但帮忙是帮不了的,大家也习以为常。邻居陈二对女子心生恋慕,二人又眉来眼去许久,才为她痛下杀手,抛尸河中,尸首随河水飘到下游的村庄边,案件才因此暴露了。
此案已经定过罪,定罪的是原真定知府,如今朝中通政使大人。也是不久前擢升的。
赵长宁提审此案,却发现了此案的隐情,那妇人说案发时自己当时并不在场,可无人能证明。但长宁却觉得她所言非虚,案发时左领右舍说曾听他们家狗狂吠不止,倘若妇人真的在场,自家养的狗怎么会对她狂吠呢?可见杀夫的并不是她。也许真如陈二所说,是他一人所为。
当她拿着案卷,去向董大人说此事的时候,董大人的反应却不太热衷。
“定下这桩案子的郭大人,如今已经擢升了通政使。早年与我也有些交际,判错案的情况不大可能,你若有了确凿的人证物证再来说吧。”
然后就叫长宁退下去。
赵长宁却没有退下,而是继续说:“大人,便是没有确凿证据再向您申请让我来重审,若当真冤屈了宋氏,也别白送了她一条性命。若是郭大人的审判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下官也好查漏补缺才是。”
董耘自然不耐烦了,他让赵长宁处理这桩案子,不过是想让他在水牢里吃些苦头,他倒好,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来!本来就已经确凿的案子,有什么好重审的!别的案子就算了,他想审就审吧,偏偏是这桩,要是得罪了通政使大人怎么办。
“行了,重审绝无可能。你给我先下去。”董耘冷淡道。
赵长宁却站着不动。
上司的刁难,官场上的复杂,她都能忍。但她倒真的有个执着的地方,那就是从她手上过的案子不能有冤屈。那宋氏若真的有冤屈,被丈夫家暴已是不幸了,还要因此丧命,才当真是可怜的。
赵长宁拱手道:“大人若不肯重审,我便只能去请审判司定夺了。”
董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好,你若真想重审,那便去吧!但出了岔子,也别怪我不客气。”
赵长宁就笑了一笑,她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不成还怕这个。大不了再将她打回大理寺正、寺副,这有什么。
“下官多谢大人。”
赵长宁得到了重审这桩案子的机会,不过董大人是更不喜欢她了。将最差、最刁难的案子都分给她,赵长宁倒是不在意,倒是又一次水牢审讯之后,被咬得满身红点的陈蛮也忍不住了:“…大人,董大人这是公报私仇!您何必忍,大可让言官参他一本。”
长宁道:“他是皇上才提拔上来的,谁会平白无故为了我参他一本,且忍吧。”
别的都还行,就是有些咬的地方被她抓烂了,留了疤。
不过赵长宁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终于发现了宋氏不在场的证据,邻村一位老大爷曾见她去西边的田里劳作,排除了宋氏作案的嫌疑,这个案子终于能打回去了。宋氏最多是被打十板,不会送命就是了。
出大狱那天,宋氏挎着一碗茶叶蛋,领着个女娃在大理寺门口等她,给她磕了好长的头。
长宁连忙下了马车,叫陈蛮扶她起来,道:“不必客气,实在是没什么好谢的,快带着孩子回乡下去吧!”
往来大理寺的人越来越多,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宋氏却说:“实在是没什么谢大人的,家里还有只母鸡生蛋,便把蛋煮了给大人拿来。还有我这女娃…”宋氏把女娃儿往她面前推,女娃茫然不知所措,可能是因为平时吃得不饱,头发细黄黄的,很瘦,但长了一双大眼睛,竟是个小美人坯子。“让她跟着伺候大人吧!这孩子看着小,倒也已经虚岁十二了,大人若不嫌弃,留她做个使唤的,给她口饭吃就可以了。”
“这如何使得!”赵长宁苦笑拒绝。陈蛮倒是罢了,这么一个半大不小,又是个美人坯子的女孩,宋氏送给她的意思简直昭然若揭。
女孩自己估计也猜到了,紧紧抓着宋氏麻布的衣袖:“娘…”
宋氏抓着女儿的肩,眼眶发红地说:“我一个人也养活不了她,跟着大人,她至少能有口饱饭吃。况大人的为人,必定不会让这孩子吃苦的…否则以后,也得嫁给别人做童养媳。”
赵长宁不肯收这女孩做婢女,宋氏便给她跪了好久,长宁只得让陈蛮又拿了五两银子送了宋氏,好说好歹将她送出了时雍坊。
这一幕被正要进刑部的纪贤看到了,蹲在旁边看完了全程。摇头叹气:“简直是散财童子…”早知道赵长宁这么好说话,就该去借他的银子,几个月不还想必他就忘了吧。
不过他倒也佩服赵长宁的为人。
赵长宁救宋氏的事也在大理寺传开了,大理寺的人嘛,常年受季大人的熏陶,正义感还是很浓的。对赵长宁的态度不觉又好了许多,更何况现在赵长宁稳稳地坐在大理寺丞这个位置上,就知道他恐怕是真的升职,而不是明升暗降,更没有那些芥蒂了。
听说他因为要平反这个案子,还得罪了董大人被他处处为难之后,竟然经常组团过来看他,给他带些点心薄荷膏之类的东西。
像宋氏这样的事,在坊间却是传得最快的。几天之后各大说书坊就开始有赵长宁的事迹了,将他是如何破案讲得险象环生,怎么反抗新任大理寺卿董耘的命令,为无故的宋氏翻案,还送了五两银子给这对母女作为返乡的盘缠,将赵长宁描述成了一个不畏权势、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青天大老爷。长宁有时候走在路上,还能接到卖油条的给她塞的油条,卖橘子的送她的橘子。青天大老爷的名号随处可听。
而董大人在上大理寺的时候,轿子竟不知被哪里飞出来的臭鸡蛋给砸了。
他阴着脸到了大理寺,路上指指点点都是说他在‘残害忠良’。大理寺的人畏惧他的权威不敢说什么,百姓那张嘴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董耘坐在屋内,手里拿着一本戏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戏文里的他不仅跟通政使大人勾结,贪赃枉法,还虐打犯人,罚赵长宁的俸禄,派人暗杀他…这都是谁写的!这些事他哪里做过了!
三人成虎,舆论的力量大于天,他也不得不屈服了。
董耘叫了一声来人,立刻就有人跨进来,对他拱手:“董大人有何事吩咐?”
董耘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道:“传话赵长宁赵大人,水牢那边他不用再去了,恢复日常做事即可。”
那人竟是一喜:“下官知道了,这就去告诉赵大人!”
董耘见了更是气极。
这件事朱明炽很快就知道了。
不用徐恭来禀报,这件事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刘胡也听了遍评书,绘声绘色地讲给朱明炽听。
朱明炽的嘴角浮出一抹笑容,靠着椅背,似乎看得到长宁那个淡漠的样子:“百姓都爱戴她?”
“爱戴得很,还有姑娘给赵大人送手绢,想嫁给他呢!”刘胡笑着说。
朱明炽一时神情难明。嫁给赵长宁?怎么嫁?
“董耘今晚要过来请安吧。”朱明炽道,刘胡应喏。一会儿后见陛下又去批阅奏折了,不知道陛下心里究竟在打算什么。
等到晚上董耘过来请安的时候,他跪了好久朱明炽也没叫他起来。
夏天开始热起来了,外头的砖地被晒了一天,滚烫炽热。董耘被热风熏得满身冒汗,不时抬胳膊拭擦,倒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怒了帝王。竟跪了半天也没见他,随后是一身汗地回去了。第二天就中了暑气,接连几天都没有去大理寺。
——
次日的大朝会,赵长宁一早就起来穿戴了,朝服繁复,穿戴麻烦。穿戴完毕后再同二叔、赵长淮一同入宫中。
七叔被外遣处理荆州的事,应该没几天就会回来了。
马车进入夹道的时候,长宁倒是看到一辆辆精致的马车从他们的车旁边滑过,挑帘看了看,不像是大人的车制,便问二叔:“…怎的有这么多车出入?”
赵承廉道:“新皇后宫空虚,又因为朝务繁忙,一直不肯选秀,这次是太后娘娘开了懿旨要选秀的,否则新皇还不见动静。这些都是各地选出来的秀女吧,太后娘娘同几位太妃要亲自挑选。”
二叔比较关注这些宫闱的事,因为他的身份还是东宫辅臣,脱离不了皇宫。
原来是要选秀了…
赵承廉继续跟她道:“秀女中倒有几人比较特殊,一个是原宋阁老的嫡女宋应莲,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曾被指婚给皇上,现在又选入了秀女中。还有个周学士的女儿周雅玉,自幼通晓诗书,温顺雅致,在京城世家女子中极有才气。”
赵长宁眸中微亮,却是想起了一人:“二叔可知道…有位章家的小姐,章若瑾是否入选了?”
赵承廉听到这里,看了赵长宁一眼。“似乎没听到章家有人入选的消息。”
长宁是梦到过章若瑾,所以对这个人有点好奇。怕与她有莫大的干系才会梦到,只是现在还猜不透而已。既然没有入选,可能是不会做妃子吧,既然如此,那个梦就无从谈起了。
赵长宁无故提起一个女子,赵承廉却留了个心眼。
极少听到他提起别的女子,难不成是有点什么意思?他得回去打探打探,如果他有意就娶回去,长宁也该成亲了。老家那门什么窦家的表妹,怎么配得起他们赵家嫡长孙的身份,更何况如今赵家崛起,长宁虽然曾支持过太子,但现在在大理寺做得极好,短短两年就升任了大理寺丞,而且为官清廉的作风,深得百姓爱戴,日后前途无量。需得正经的世家嫡女才配得上他吧。
那门乡下的亲事,还是迟早退了的好。赵承廉已经在心里为侄儿做好了打算。
等二人到皇极殿外的时候,队列已经差不多站好了。赵长宁归入五品官的队伍中,明显感觉到自己站定之后,前方有几道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她抬头一看,竟是几位朝中大臣,不是别人,当年淮扬案中曾落在她手里的另一位户部侍郎,还有原来盐运司使,如今朱明炽得势后,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跟着高升了。赵长宁这个曾折磨过他们的太子党,自然是记得分明了。
不过赵长宁有赵承廉、周承礼护着,还升了官职,甚至在民间还有了点名气。他们也懒得跟赵长宁计较。
但是在朝中遇到了他,难免还是要甩几记冷刀子的。
鸿胪寺官员唱礼,百官归位。
自朱明炽继位之后,大朝会就搬到了外面的大广场上,朱明炽高坐于重重金龙雀替的庑廊之下,群臣跪于他之下。
几位大臣禀了给先皇立谥号,还有湖广长江泛滥的问题。没有人再说话后,鸿胪寺官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