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风营帐中,打了胜仗,大家自然都无比高兴。
其实保定本来就易守,打胜仗并不是因为攻克难关。其实这场胜仗的意义,是在于给大家以鼓舞。靖王不是不可以战胜的,在此之前,知道要跟靖王打仗,很多将士一听到就腿软了,更遑论迎战了。
萧风将手臂上的一道浅伤包扎好,神采奕奕地同元瑾道:“阿瑾,你便是太过疑神疑鬼。你看,并未发生什么别的事。说不定明日,我们都可以打道回京了。”
元瑾也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她心中总还是沉沉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朱槙的大军撤退回山西,保定得以保全。庆都的老百姓得知消息,近些的都已经赶回来了,而这夜军队中是彻夜狂欢,酒肉都随意吃,犒赏经过了厮杀的将士。
元瑾吸取教训,只吃了些羊肉就走出了营帐。
这夜天空深蓝明澈,星河深邃。在这远离人烟之处,隐隐能看到巨大浩瀚的星河从头顶铺开,人立于星河之下,只觉得自己渺小。元瑾静静地立着,立在星辰之下,觉得自己披星戴月,竟有种超脱尘世之感。可惜这种感觉并不长久,宝结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二小姐,有人求见您。您快些来看看吧!”
元瑾同宝结到了营帐,只见一个人等在营帐外,似乎有些焦躁,不停地在踱步。
待走近了,元瑾才发现,这是惯跟在顾珩身边的下属,她也曾见到过几次。他一见元瑾立刻抱拳,道:“二小姐,可算见着您了,我有急事要禀!一定要快!您叫上萧风一起听吧!”
元瑾觉得有些奇怪。
顾珩不是说过么,他传消息会通过京城的一个酒楼,怎么会直接派人过来,而且还是他最亲近的属下。
那势必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顾珩才会不顾自己被发现的风险,直接给她传消息。
元瑾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都顾不上让顾七直接跟她说话,直接带着他立刻前去主帅营帐。
营帐内正热闹,元瑾却都叫他们退下,并让宝结清了场。
萧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元瑾这是这么了?大家这不是才打了胜仗么。
帐内只剩他们三人,元瑾也不多说了,径直对顾七说:“行了,你快讲吧,你家主人究竟交代了你什么急事。”
顾七就将顾珩交代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侯爷说,朱槙早有计划,这次保定之役不过是假败。其实早已调兵怀庆,准备从怀庆攻破。他说让你们早日做好准备,不要到时候被他牵制住了,那便回天乏术了。”
元瑾和萧风的脸色很快黑起来。她们的确完全被保定牵制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朱槙的动作。朱槙这才是个彻底的声东击西的做法,倘若他真的将怀庆占领,那他们岂不是被瓮中捉鳖!
朱槙,果然不可小觑!
元瑾让宝结先带顾七下去安顿后,萧风才问元瑾:“这人…可靠的住?”
“五叔放心,靠不住的,我绝不会带到你面前来。”元瑾道,“再者这次的事的确有些蹊跷,朱槙败得有些…轻易,不像他的作风,肯定有后招。我们之前以为他是要反杀,如今想想根本不是,他是压根就对保定不感兴趣,因为保定的确难攻,他不会这么做。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怀庆。所以我们现在要立刻调兵怀庆,不可耽搁。”
如此说来一切就都合理了,朱槙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保定,才能解释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而元瑾之前一直预感的不安也得到了证实。
萧风也不再托大,立刻上书朝廷,直接从临近的开封等地先调兵过去。
而他与元瑾,也都来不及回京城。准备直接便从保定赶往怀庆,同时萧风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跟元瑾商议说:“阿瑾,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朱槙的厉害,其实有半是在于他身边的那个人。”
元瑾看向他,朱槙身边有这么多人,他说的哪个?
“清虚。”萧风说,“你在靖王府应该看到过他,此人高深莫测,不是旁人能及。靖王有他相助,就是如虎添翼。”
元瑾自然也知道清虚的厉害,只是此人忠心于靖王,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她问道:“…难道五叔有什么办法除去他?”
这不太可能吧,清虚现在随身跟着靖王,杀他不比杀靖王容易。
“倒也不是。”萧风沉吟后说,“我可能…有个别的办法可以对付他。就是吧…”他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说的感觉,含糊地说:“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这说得越来越玄乎了,这让元瑾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叔究竟要干什么?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他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不过事态紧急,他要是能出奇制胜,用什么法子她倒是真的不在意。
“对了,今日朱槙似乎也受伤了。”萧风突然说,“伤的比我重些,似乎在腰部,我看都溢血了。”
他说着,一边注意元瑾的表情。
烛火幽微,帐中沉寂了片刻。
元瑾只是眼神略微有些波动,却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朱槙的伤并不是新伤,恐怕是他的旧伤口又裂开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不是常有的么。”元瑾道,随之说,“我先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五叔也赶快休息吧。”
她说完之后就退了出去,离开了他的营帐。
萧风一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朔风之夜已过,朱槙的军队自保定撤退后,一直向南行进,在第三日才停下来驻扎,此时已经到了山西宁山卫。
军队驻扎后稍作整顿。毕竟才经过了一场大战,也不能总是马不停蹄。山西是朱槙的地盘,很安全。
而且朱槙新裂开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
清虚习得一些医术,正在帮朱槙看伤口。
“你这伤口有些不寻常。”清虚看了看他的伤口,正好在腰侧,伤口虽浅,却有些红肿,仍然有一丝血丝浸出来。
清虚说,“怎的老是好不透,这裂了三次,恐已伤及根本。你得好生修养几日才行。”他说着伸出手,示意下属将金疮药递给他,他来包扎。
“无碍。”朱槙却说,“本来一开始遇刺就没有好透,后来不久宫变时再度裂开。索性伤口浅,倒也无事。”他将衣物掩盖,让清虚等人退了下去,他自己想好生休息。
但是他闭上眼睛,纷乱人事却又饶不了他。
这伤口是怎么形成的,实在是不想再提,皆是他亲近之人一一加重的。唯一一个治愈过他的,远隔千里,对他宛如陌生人。
杀父之仇…
那日之后,朱槙就总是呢喃这四个字。
他是个极其善于联系何解决问题的人,很多问题其实靠联系彼此都能融会贯通的解决。唯有元瑾的问题,他怎么也想不透,只是隔了一层关键,但是这层关键却是打不通的穴道,堵塞了所有的思绪。
如果他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针锋相对了。
朱槙静静地睁开眼,看着自己放在红木架上的长刀。
他戎马一生了,作战不会有人胜得过他,他心里很清楚。薛元瑾若跟他作对…永远都不会赢。
第71章
九月末,朱槙十万大军集结,突然对怀庆发起进攻。朝廷仓促应对,调集辽东兵力、开封驻兵十数万抵御。辽东兵力以崔胜为首,有多年抗倭经验,一时间勉强与朱槙的军队一战。
大家被一开始保定的胜利所鼓舞,以为接下来的战争必定十分顺利,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反贼朱槙一网打尽。但紧接着,朱槙的兵力变得势不可挡,并又加入西北五万兵力。他攻势如龙,用兵凌厉,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冲破了怀庆的防线,只差两个县就能完全占领怀庆,朝廷节节败退,在最后两个县城死守,一旦被攻破,恐怕接下来就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军队被朱槙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几乎可以说是疲于应对。一时间转胜为败,许多人都措手不及,士气低迷。
营帐中一片沉默,萧风盯着沙盘,面色极为不好看。
他有四、五日没有睡好了,眼中血丝密布,免不了的一副疲态。
元瑾倒是料到了今天,从她知道朱槙是佯败开始,她就明白她始终不是朱槙的对手。她是丹阳县主的时候就不能,如今也不能同他相比。若不是有顾珩的情报,她们还迅速做出了反应,恐怕现在,怀庆已经被占领了。
眼下,只是给他们争取了两个县的时间。
良久,萧风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怕是只有大哥在世,才能与他一战…”
一个将领的自信心是多么重要。萧风善战,若遇到的不是朱槙,那他将会是一名优秀的将领,但跟朱槙比,他的实战经验、敏锐直觉的确还不够。
元瑾却觉得,现在即便父亲在世,恐也胜不得朱槙。父亲已在渐渐老去,朱槙却正当壮年,又有旁人不可匹敌的强大天赋。
她道:“五叔不要多想,待我再与徐先生合计合计。从两湖等地调兵,看能不能对朱槙形成围攻之势。”
萧风没说什么,如果天下稳固,那自然未尝不可。但两湖等地本来兵力就不如西北,且闻玉天下未稳,就遇到朱槙的强势进攻,恐怕两湖未必能完全听令于朝廷。
“看来,不得不用他了。”萧风喃喃了一句,让元瑾觉得奇怪,“五叔,你在说谁?”
他之前也说,或许有个手段可以对付清虚,却没有向她说明白究竟是什么。
萧风才告诉她说:“之前我在西北认识了个人,为人神秘,但是实力超群。三日前,我传信回朝,请此人过来。”
元瑾听了皱眉:“若有这样的人,为何早些不请!”
萧风苦笑道:“你看到他就明白了。”
三日后,一辆马车护送着一人,慢悠悠地来到了营地。
元瑾听说此人来了,立刻去萧风的营帐看。却见一白衣青年站在沙盘前。
他的衣裳白得纤尘不染,手上还戴着个羊脂玉扳指,听到声音时转过头来,元瑾便看到一张如美玉般精雕细琢的脸,眉毛略弯,唇形温润丰厚,体现出一种,如同菩萨慈悲一般的俊美。
元瑾这辈子,见到过很多风姿出众的人物,朱槙、顾珩、闻玉,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是这个人的气质超然出尘,隐含着一种‘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超脱,这是在一般人身上,绝对看不到的。
萧风才跟她说:“这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个人,是清虚的同门师兄白楚,我们称他白先生。”也对青年介绍了一下元瑾的身份,但青年对于元瑾皇帝姐姐的身份,并不在意,只是微勾了一下嘴角,表示打招呼。
同时元瑾也很惊讶,他看起来,比清虚年轻三十岁不止,竟然还是清虚的…师兄?
而且他跟清虚,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这是哪家师父,能教得出这么两个弟子。
萧风略微介绍了一下,就继续道:“这场战事旷日持久,我们对阵朱槙已处于下风。所以想请白先生来帮忙,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条件?”
青年开口说话了。
“我那傻蛋师弟,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最大的一个,就是懒惰。”青年嘴唇一张,吐出来的话就有非常刻薄的力量,“懒得一年不洗澡,隔着他十米都能闻得着味儿。吃得多干得少,道观都让他整垮了,又不会干活。若不是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朱槙也请不到他。”说到这里,青年弹了弹指甲,“我不一样,我品行高洁,为人认真负责,一分钱一分货,我不像我的傻蛋师弟,给点吃的就能打发。我按时辰收费,一个时辰三百两银子起步,从你们雇我那刻起算,一直到结束。并且,价高者得。”说着他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元瑾嘴角微动。这人一开口,就破坏他周身所有的气质。
她问道:“白先生,什么叫价高者得?莫不成是当敌人给你的价格,超过我们给的,你便会反叛不成?”
青年又看向她,似乎才把她看进了眼里,没觉得任何不对地一笑:“是啊。”
元瑾看向萧风,这怎么这么像江湖骗子。当真是清虚的师兄?
听上去他简直就是满嘴的瞎话啊。
萧风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明白,正常人一开始看到清虚和白楚,第一反应觉得是白楚靠谱,但等到两个人开口说话了,那又绝对会颠倒过来,对白楚的印象降至最低。
清虚虽然很难请,但一旦你请到了他,那就必然是随你招呼,他倾心尽力为你做事。但是白楚就不一样了,这人是面如菩萨心如鬼,性格叵测,不确定性非常强。萧风自己都不知道,找他是对是错,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先生,若真是如此,恐怕无人敢请你吧?”萧风笑了笑。
白楚也点头:“自然,我有自己的原则。”
元瑾心中默默吐槽,掉钱眼儿就掉了吧,还原则!
白楚却继续道:“那就是,你们可以出一个很高的价格,高到对方不会想到那里为止。我也不会主动告诉对方这个价格是多少,只要对方给不到那个价格,你们就是安全的。”
听上去仍然极度不安全。
元瑾跟萧风对视一眼,然后凑到一起低声商量。
白楚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围观,一边提醒:“不要太抠门,基本上我还是没有叛变过的。”“但是我的食宿也一定要好。”“伺候我的必须要丫头,还要貌美的那种,我看到丑人会吃不下饭。”
听得元瑾想把他打死。
最后商量了一番,元瑾才直起身道:“白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平日接触的人事,准许你转换阵营,但这次不同。我希望给到你一个价格,无论对方再出多少,你都不能转换阵营。”
白楚却道:“这不是我的原则。”
元瑾笑了笑,招了招手,外面瞬间进来十个侍卫,皆以长矛对准了白楚。
白楚表情仍然不变,嘴角却翘了起来:“怎么,二小姐该不会以为,我平日做了这么多生意,都只靠一张嘴皮子混吧?”
当然不了,这么欠揍的人能活到今天,肯定有他的本事。
元瑾走到白楚面前,道:“我们对先生,自然是愿意以礼相待的,方才先生说的那些条件,我们也都能满足。唯有这小小的一点,希望先生答应。这也不算对先生不敬。否则…即便这军队你出得出,恐怕这辈子,也得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白楚听了有些意外,他想了一会儿,又问:“我听说,二小姐之前是靖王妃?”
元瑾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不过仍然应了是。
白楚就笑起来:“那我便破例一次吧,八百两银子一个时辰,我这次不会转换阵营。”
这可真是花钱如流水了,他一个人顶得上一万人的军饷,随着时间的增长,可能还会不止。
希望他能物有所值。
元瑾有些肉痛。
“既然白先生答应了,那现在就开始吧。”元瑾笑道,“我会请专人为白先生记着时辰的。”
已经付了银子,又如此让人肉痛的,瞠目结舌的高价。元瑾也没有客气,安排了他的住处之后,立刻开始拉着他一起熟悉沙盘,研究战术。
两日后,元瑾收到了顾珩传的第二次暗信。
朱槙将于今晚子时突袭孟县。
她将暗信放在烛火上烧了,通知了其余人。
这件事非常紧急,几人齐聚沙盘前,商议对策。
徐先生道:“朱槙既然准备趁夜攻击,那就是想一击必胜,我看我们应当整顿兵力,趁着朱槙来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萧风道:“如此先传令下去,今夜都不许睡了。做足精神。”
白楚却霍地睁开眼睛,清冷道:“愚蠢。”
徐先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大家本来就是商议,谁也没拿出个定数。早做好准备有何不可,他非要如此做作。
他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白先生有何高见?”萧风忍气吞声问道。
白楚道:“士兵若不能歇,必没有精神迎战。倒不如现在就在朱槙来的路上,布下陷阱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我军再迎上,事半功倍。”
“白先生这话说得简单。”徐先生道,“如今离子时不足两个时辰了,如何来得及设陷阱埋伏,便是来得及,你可知道朱槙会从哪条路上攻击来?”
他与萧风,也是行军多年,这些他们自然会考虑到。
白楚露出笑容,拍了拍徐先生的肩膀:“我要是不知道,敢说刚才那些话吗?徐先生,做事要动脑子。”
徐先生非常有种,想把他的爪子拿下来,捏成肉泥的冲动。在场哪个不是聪明人,他这是侮辱谁呢!
元瑾则没有说话,她有意看看,自己这八百两银子一个时辰花的值不值。
她先回了营帐,一个时辰后,宝结小跑着回来传话。
元瑾一边写字一边问:“白先生做了什么?”
宝结喘了口气说:“这白先生带了二十个人,在城外洒了种十分难闻的药粉,是他所制,这种药粉对人没有影响,马闻了却会狂乱不已,不肯听令。同时在暗处埋伏几千弓箭手,等着马陷入狂乱时便能伏击。”朱槙的军营驻地离此处有些路程,自然是骑马来。他与清虚都属奇人异士,会这些花招子很正常。若这时候去挖陷阱做什么埋伏,是绝对来不及的。
元瑾直起身来:“那他是怎么知道,朱槙会从哪里进攻的?”
宝结却是一笑道:“二小姐,徐先生也当场问了白先生,白先生回答说,你看我这周围一圈,有哪里遗漏的吗?他走哪里不重要,在我设定好的路上就行。”
元瑾也一笑,看着幽幽烛火道:“等着看吧。”
她半夜没有睡,将灯花剪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外面响起求见声。
自上次朱槙夜访之事后,元瑾的帐篷门口,无论何时都会有六个护卫守着。
元瑾立刻坐起来,赶紧叫了人进来,那人应该是快马加鞭跑回来的,喘息着跪在地上道:“二小姐,他们果然夜袭了我们的营地!”还没等元瑾问结果,他就兴奋道,“咱们赢了!朱槙派了两万人偷袭,只回去了一半多点。咱们守住了孟县!”
元瑾一时也没坐住,惊喜地从圆凳上站起来:“当真赢了?”
那卫兵立刻点头:“萧大人已经带人回来了,您快去看吧!”
元瑾走出营帐,果然看到不远处亮着火把光芒,是萧风他们回来了。
元瑾心中激动,这次可是真的打败了朱槙。虽然是好几重因素,首先若没有顾珩的消息,他们知不知道还是一说,当然白楚的确也厉害,这八百两银子一个时辰,倒也值得。
待人走近了,却看到萧风、徐先生等很是放松,正在讨论这次胜利的成果,抓了多少战俘。白楚却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元瑾有些不解。他这是什么表情,胜了还不高兴,难道谁惹到他了不成?
白楚却抬头,看向她说:“二小姐,借一步说话吧。”
元瑾与他到了一旁,只听他说:“今日我准备得如此充分,却还是让朱槙毫发无损地逃了。”
元瑾安慰他:“胜他已经不容易了。”
他难道想抓朱槙?怎么可能。
“嗯。”白楚没有丝毫被安慰到的感觉,而是说,“但是这次,是因为有消息在前。二小姐能否保证,每一次都有消息?”
元瑾摇头,这个自然不能了。顾珩还要保证自身安全,不是每一次都能传出消息。
“那不能是现在这样了。”白楚道,“我需要闭门思索一段时间,否则…”他也难得如此严肃地说话,看向元瑾,“否则我们真的会败。”
白楚竟然如此慎重。
其实元瑾希望看到如此,他之前肯定是轻敌了的。这种人多半是这个臭脾气,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估计对自己的师弟清虚都是看不上的。毕竟他总是强调一分钱一分货,而他的师弟跟着朱槙是不要钱的。
不过也多亏他是个聪明人,今天跟朱槙一照面交手,就立刻知道自己轻敌了。同时也知道…薛元瑾这群人的确不是这么无能,敌人太过强大,稍微没这么优秀的都会被比下去。
他现在需要思索了。
元瑾笑了笑:“好,先生需要什么尽可以告诉我。”
等白楚走了,她看了看天际的明月。
朱槙,朱槙,她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有什么是好的结局,感觉这个结无法解开。但其实,她是多么的想,多么的想…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楚河汉界,隔着家仇恩怨,隔着亡灵战歌,隔着层层浓重的寒雾,她想找寻细微的灯火,都没有办法。
同时在朱槙的营帐之中,朱槙正在把玩着从孟县捡来的,一块残破的箭头,那箭头上沾着些许麻灰色的粉末。
清虚闻了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朱槙本是面无表情的,一看到清虚脸色不对,就问道:“究竟有何不妥?”
清虚散漫无状,时常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色,怎么会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