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父亲,她需要他告诉自己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去继续向前还是永远止步。要是一“要是我能停下。”透过指缝传来她喃喃的自语。
这是最可怖的事情——不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停下来。如果她已不能,这意味着什么?噢,这将意味着什么?
她再次大哭起来。她从未感觉到过这么可怕的孤独。
葬礼是一幅悲惨景象。
安迪本来以为自己会没什么事;他的头疼已经消失,而且毕竟参加葬礼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单独和卡普在一起。他从来没喜欢过品彻特,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品彻特为人卑琐,根本就不值得恨。他对能够欺压一个人类同胞而表现出来的难以掩饰的傲慢和毫不掩饰的快乐——所有这些原因,还有他对恰莉表现出来的傲慢的关心,使安迪对自己无意在品彻特脑中引发的反弹效应并不感到内疚——而正是那反弹效应最终毁灭了这个人。
以前曾出现过回波效应,但他一直都有机会使事情重新纳入正轨。当他和恰莉不得不逃离纽约市时,他在这方面已相当者练了。在所有人类大脑中似乎都深埋着各式各样的地雷,恐惧,内疚以及自杀型。精神分裂型和妄想型的各种冲动——甚至有谋杀型的。安迪的发功可以引起一种极度暗示性状态,而假如一个暗示沿着某条黑暗小径继续发展,它便可以带来毁灭,在他减肥训练班里曾有一个家庭妇女开始陷入一种极度紧张状态;他的信心俱乐部中的一个成员曾承认自己有一种从壁橱中拿出手枪玩俄国轮盘赌的冲动,而这是受他中学时看过的一本爱德加·爱伦。坡的小说影响。在这两件事中,安迪都在回波效应转变为致命的反弹效应前及时地制止了它。对那个俱乐部成员一——个内向的三等银行官员——安迪所做的只是又发了一次功告诉他他根本就没看过那本坡的小说。这种联想——不管它以前是怎样的——就被打断了。然而这种中止回波效应的机会从未降临在品彻特身上。
当他们驱车在冷嗖嗖的秋雨中前往墓地时,卡普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此人的自杀。他似乎是在努力接受这现实。他说他以前从未想到当那些刀锋开始搅动时,一个人竟仍能把……把自己的胳膊放在里边。但品彻特这样做了,不知为何他这样做了。就是在这时,葬礼在安迪眼里显得悲惨起来。
他们两个只参加了下葬形式。死者亲属和朋友紧紧挤在一堆黑色伞花下,安迪和卡普远远站在他们身后。安迪发现记着品彻特的傲慢和他的装模作样;记着他没完没了。令人不快的神经抽搐似的笑是一回事;而看着他身穿丧服,头戴面纱的妻子紧紧抓着两个儿子(小儿子大约和恰莉一样大,两个人看上去震惊而又茫然,就像受了药物麻醉)的手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面色苍白。憔悴的她肯定知道那些亲戚,朋友全都明白她丈夫被发现时的样子:穿着她的内衣,右臂已被削到了肘部,洗涤槽中。壁橱上都溅满了他的鲜血,他的肉块——
安迪抑制不住地想要呕吐。他在瑟瑟冷雨中俯下身,拼命克制着,前方传来牧师抑扬顿挫的声音。
“我想离开。”安迪说,“我们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卡普说道。他本人看上去也很苍白,显得衰老。身体状况不佳,“我今年已参加了太多的葬礼,所以也就挺得住了。”
他们悄悄从人群中走开,并肩朝婉蜒的铺满沙砾的车道走去。卡普的小型雪佛莱轿车停在送葬队伍的尾部。路边的柳枝向下滴着雨水,神秘地沙沙作响。三。四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他们周围晃动。安迪想他现在肯定知道美国总统的感受如何了。
“你知道,那谣言对遗孀和两个孩子都很不利。”卡普说。
“她会……嗯,得到很好的照顾吗?”
“从钱上讲,非常不错。”卡普平淡地说。车道就在眼前了。
安迪已经能看见卡普黄色的维加就停在路边上。两个特工悄无声息地坐进它前面的那辆比斯开湾,另外两个钻进了它后面的一辆普次茅斯。“但没人能补偿那两个孩子。你看见他们的脸了吗?”
安迪默然。现在他感到了内疚,就像腹部有一把锋利的锯片在搅动。他宽慰自己说他当时的处境岌岌可危,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内疚感,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恰莉的脸紧紧捧在手里……恰莉和她身后一个险恶的人影,一个叫约翰·雨鸟的独眼海盗。这人骗取了她的信任以便能够早日——
他们上车后卡普发动了引擎。·前面那辆比斯开湾启动了,卡普紧随其后。那辆普次茅斯也相继跟上。
安迪突然奇怪地感觉到自己肯定再次丧失了特异功能——如果他试一下的话,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这是那两个孩子脸上的神情所带来的报应吗?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试一试。
“我们要随便聊聊。”他对卡普说着,在脑中“推”了一下。
这功能仍在,而且头疼几乎马上就开始了——这是他使用功力过于频繁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这不会影响你开车。”
卡普似乎在椅子中坐得很舒服。他伸向方向灯的左手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维加车平稳地跟在引道车后面,穿过巨大的石往来到大街上。
“当然,我想我们的谈话不会影响我开车。”卡普说。
他们离伊塔总部有二十英里远;安迪在汽车离开基地和到达墓地的时候都注意过里程表。大部分路程是在品彻特告诉过他的301号公路上。这是条高速路。他估计自己只有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安排一切。过去的两天中,他基本都是在考虑这件事,而且认为自己已周密地计划好了每个细节……但他非常急切地需要了解一件事。
“你和约翰·雨鸟能保证恰莉会合作多长时间,卡普顿·霍林斯特?”
“不会大长了。”卡普说,“雨鸟将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巧妙,所以你不在时,他是惟一真正能控制她的人。替身父亲。”他接着用一种低沉、几乎像在唱歌的声音说,“当她父亲不在时雨鸟就是她的父亲。”
“而当她不再合作时,她就会被杀死?”
“不会马上。雨鸟能让她做得再久些。”卡普打开指示灯开上了301公路,“他会假装我们发现了他们在聊天;发现了他在教她如何应付她的……她的问题;发现了他给你递条子。”
他不作声了,但安迪已无需再问。他感到恶心。这些人在孤寂的环境中赢得了她的好感,而一旦骗取她的信任后便误导她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因为如此容易就愚弄了一个孩子而沾沾自喜。在无他技可施的时候,只要告诉她她惟一的朋友、勤杂工约翰将失去工作而且可能还会根据(官方机密法案)的规定被起诉——只因为他是她的朋友,就能使她屈服,恰莉会自愿完成余下实验的。恰莉会同意的。她将继续合作。
我希望很快就能见到这个家伙。我真的希望。
但现在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而且如果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他根本就不必见到这个雨鸟。
“已经决定让我一个星期后去夏威夷。”安迪说。
“是的,不错。……
“怎么去?”
“坐军队运输机。”
“你和谁联系安排这一切?”
“帕克。”卡普迅速答道。
“帕克是谁,卡普顿·霍林斯特?”
“维克多·帕克里治。”卡普说,“他在安德鲁斯。”
“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当然”“他是你朋友?”
“我们一起打高尔夫球。”卡普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他爱打斜线球。”
安迪想:好消息。他的头像一颗至牙似的阵阵作痛。
“你能不能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说你想把航班提前三天?”
“嗯?”
“这会有麻烦吗?许多书面报告?”
“哦不会。帕克会把书面报告砍掉。”刚才那个有点奇怪,并不真正高兴的微笑又出现“他爱打斜线球。我跟你说过吗?”
“是的,是的,你说过。”
“噢。那就好。”
汽车以限速五十五英里的速度前行。雨已经变成了牛毛细雨。刮雨器来回摆动着。
“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卡普。一回去就打。”
“给帕克打电话,好的。我也正在想是不是该给他打电话了。”
“告诉他我必须在星期三被运走,而不是星期六。”
四天并不足以让他身体恢复原气,三个星期还差不多——
但现在事情马上就要进入一个关键时刻。终局已经开始。安迪必须面对摆在面前的事实。他不愿——也不能——再把恰莉留在这个雨鸟的掌握之下。
“星期三而不是星期六。”
“是的。然后你告诉帕克你将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我不能——”
安迪再次发功。这给他带来极大痛苦,但他还是‘推得很用力。卡普在椅中猛地一惊,汽车在路上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
安迪不禁再次想他简直就是要在这人的大脑中引起回波效应。
“一起去,好的。一起去。”
“这就对了。”安迪厉声说,“现在——你在安全方面做了哪些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安全措施。”卡普说,“你已被氯丙嗓弄成了一个废人。况且,你已跟死人差不多,无法再使用你的意念控制力,它已经休眠了。”
“啊;不错。”安迪说着用一只颤抖的手扶着额头,‘你是说我将一个人坐飞机走?”
“不。”卡普马上答道,“我想我会同你一起去。”
“我知道。但除了我们俩以外呢?”
“还会有两个伊塔的人,一方面做乘务员,另一方面对你进行监视。你知道这是标准操作规程。保护投资。”
“只有两个人和我们一起走?你肯定?”
“是的。”
“当然再加上机组人员。”
“是的。”
安迪朝车窗外望去。他们已走了一半路程,下面是最关键的部分;但他现在已经头痛难忍,他担心自己可能会忘了什么事。
如果真是那样,他精心建构的小屋将会毁于一旦。
恰莉,他想着她,努力坚持着。
“从弗吉尼亚到夏威夷路很长,卡普顿·霍林斯特。飞机会中途降落加油吗?”
“会的”“你知道在哪儿吗?”
“不知道。”卡普安详地说,安迪真想给他脸上一拳。
“你把电话给……”那人叫什么?他在自己疲惫,受伤的大脑中拼命寻找,终于找到了,“你打电话给帕克时,问问他飞机将在哪里中途着陆加油。”
“行,可以。
“要在谈话中很自然地提到这件事。”
“好的。我会在谈话中自然地打听出飞机将在哪里着陆加油。”他那双迷茫。若有所思的眼睛瞟了一眼安迪.有一刹那,安迪忽然想到难道就是这人下令杀死了维奇吗?他心中猛地涌起一阵冲动,想把离合器一踩到底冲进迎面而来的桥台。但是恰莉,恰莉!他心中呼喊着。为了恰莉坚持住。
“我跟你说过帕克爱打斜线球吗?”卡普对这话题爱不释口。
“是的,你说过!”快想!想啊,他妈的,最可能的地方大概是芝加哥或洛杉矾附近。但不会是在奥海尔或洛杉矾国际机场这样的民用机场,飞机应该是在某个空军基地加油:不过只要他事先能了解到确切地点,这方面对他可怜的计划不会造成什么麻烦——可惜这样的方面并不多。
“我们将在下午三点钟起飞。”他告诉卡普。
“三点钟。”
“你一定要保证这个约翰。雨鸟那时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把他派走?”卡普满怀期望地问。安迪的心一冷:他意识到卡普害怕雨鸟——非常害怕。
“是的。派到什么地方去并不重要,但一定要派走。”
“圣地亚哥?”
“可以。”
现在他要开始最后一道工序了;前方一盏绿灯指示着通往隆芒特的高速路出口。安迪伸手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有一阵子,他只是用拇指和食措拿着它放在膝上。
“你要告诉那两个将和我们一起去夏威夷的伊塔特工在空军基地等我们。”他说,“他们将在安德鲁斯机场等我们。你和我要单独去机场,就像现在这样。”
“好的。”
安迪深深吸了口气:“但是我女儿将和我们一起走。
“她?”普第一次表现出真正的忐忑不安,“她?她很危险!
她不能——我们不能——”
“如果不是你们搞的这些名堂,她怎么会变得危险?安迪厉声责问,“她一定要跟我们走,而你不许再反对我。你明白吗?”
这次,汽车的摇摆更加明显;卡普呻吟着:“她会和我们一起走。我再也不反对你了。”他说,“真疼,真疼啊。”
但我更疼。
现在头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把这个交给她。”安迪说着将那张叠着的纸递给卡普,“今天给她,但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怀疑。,”卡普将纸条塞进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这时伊塔的基地已在眼前。在他们的左边是那两道电网,每隔大约五十码就挂着一张警告牌。
“把要点重复一遍。”安迪命令道。
卡普迅速,准确地复述着——不愧是一个从少年起就在军队院校中接受强记训练的人。
“我将安排你在星期三,而不是在星期六乘坐一架军队运输机前往夏威夷。我会和你一起去;你女儿也将同行。那两个要和我们同去的伊塔特工将在安德鲁斯机场等我们。我会打电话通知帕克改变飞行日期,同时从他那里打听到飞机中途加油的地点。
我有一张纸条要交给你女儿。给帕克打完电话后我就交给她,而且我会尽力避免引起任何怀疑。另外,我还将安排雨鸟下个星期三时呆在圣地亚哥。我想这可以避免麻烦。”
“是的。”安迪说,“我想是的。”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过去和现在许多事情的片断在他脑海里蜂拥而至,似被狂风吹起的麦秸秆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这一切真的有希望成功吗?或者他只不过是在送死?现在他们知道恰莉能做什么;他们已有第一手的材料。如果计划失败,他们会在那架运输机的三等货舱里结束两人的旅行。在两只箱子里。
卡普在岗亭前停下车,摇下车窗,将一张塑料卡片递给值班警卫。那警卫将卡片送入一个计算机终端。
“可以走了,先生。”他说。
卡普驱车前行。
“最后一件事,卡普顿·霍林斯特。你要忘掉所有这一切。你将自然而然地一件件完成我们所讨论的事情,并且不要跟任何人谈起。”
“好极了。”
安迪点点头。并不是好极了,但他已别无他法。在此人脑中导致回波效应的可能性极高,一方面因为安迪不得不多次对他发功且力度很大,另一方面因为安迪给他的指令完全与他的利益背道而驰。凭他在这里的地位,卡普也许能做到这些事,也许不能。但现在安迪的疲惫和头疼已使他顾不得那许多了。
他极其困难地下了车;卡普不得不扶着他的胳膊以防他摔倒。冷冷的秋雨嗖嗖打在脸上,他隐隐感觉好了些。
从比斯开湾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带着冷冷的厌恶看着他。其中一个人穿着一件蓝色毛背心,上面写着“美国奥林匹克饮料队”。
他就是唐·朱尔斯。
好好看看这个蠢笨的胖子吧,安迪昏沉沉地想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头开始哽咽。现在好好看吧,因为如果这胖子这次真的逃走了,他会把这整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炸上天。
“好了,好了。”卡普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屈尊俯就。敷衍了事的同情拍着他的肩膀。
把你的事干好,安迪想着,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他再也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掉泪了,永不。把你的事干好,你这畜生
回到住处,安迪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跌跌撞撞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动不动地躺了六个小时。在他大脑中,血液主从一个极细微的裂缝中渗出,许多脑细胞开始转白。死亡。
当他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钟。头痛仍旧难忍。他摸了摸脸,脸上那些麻木的地方——左眼下一处。左颊上一处,太阳穴上一处——重新出现了,而且这次面积更大。
再这佯做几次我会把自己的命送掉的,他想着,并且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但他必须坚持到底,给恰莉一线希望;如果可能的话,他要救恰莉。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坚持到那时。
他走进浴室接了杯水,之后又上了床。很长时间后,他终于睡着了。睡着前的一刹那,他仍在想:恰莉现在肯定已经收到了他的纸条。
从赫尔曼。品彻特的葬礼回来后,卡普顿·霍林斯特异常繁忙。他刚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就拿来一份写有“紧急”字样的部门间备忘录。这是帕特·豪克斯但勒写来的。卡普告诉秘书为他接通维克。帕克里治的电话后,便坐下来开始读这份文件。我应该多出去走走,他想着;这好像可以给脑细胞增加供氧。在他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忽然觉得没必要再等一星期才把麦克吉弄到默依去;这个星期三就够晚的了。
紧接着,这份报告忽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它同豪克斯但勒以往冷静,庄重的风格大不相同;事实上,报告非常张扬,几近歇斯底里。卡普饶有兴味地想一定是那小姑娘用赶鸡的棍子揍了豪克斯但勒一顿,狠狠地揍了一顿。
报告的中心意思是说恰莉己决意不再合作。这比他们预料的要早。不仅如此,也许比雨鸟预料的都要早。不过,他们可以先停顿一段时间,然后……然后……
他的思路中断了;两眼有些迟疑地向远处望去。在脑海里,他看见一根高尔夫球杆呼啸而下,重重击在一只球上;接着,白色的小球呼地一声高高飞起消失在蓝天中;但它是个斜线球……
斜线球……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在想些什么?这样走神可不是他的一贯风格。恰莉已决意不再合作一这就是他在考虑的事情。不过,这不要紧,没必要着急。他们可以先让她清静一阵子,也许一直到周未,然后他们就可以用雨鸟要挟她。为保护雨鸟,她会痛痛快快继续合作的。
他的手滑到胸前口袋里,摸到了那张叠着的小纸条。高尔夫球杆的呼啸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回荡在整个办公室中。但现在已不再是呼呼声,而是一种轻微的丝丝声,几乎像是一条……一条蛇在叫。这令人很不舒服。打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发现蛇让人非常不舒服——他有些费力地把这些关于高尔夫球杆和蛇的胡思乱想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也许葬礼对他的影响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
对讲机响了,秘书告诉他帕克在一号线上。卡普拿起电话,闲聊几句后,他问帕克如果把运送麦克吉到默依去的日期提前到星期三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帕克查了一下安排说没什么问题。
“比方说下午三点钟?”
“没问题。”帕克再次说道,“只是不要再提前了,否则我们就忙不过来了。这地方在高峰期比高速公路还忙。”
“不会了,就这么定了。”卡普说,“不过还有件事:我也一起去。不过你不要对别人说,OK?”
帕克爆发出一阵畅炔的大笑:“晒晒太阳,看看草裙舞,好好乐一乐?”
“为什么不可以?”卡普承认,“我是在护送一宗价值连城的货物。就是站在参议院委员会面前,我想我也有充足的理由。而且从1973年到现在我还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真正的假期。那些该死的阿拉伯人和他们的石油把我最后一个假期给毁了。”
“好的,我不会对别人提起这事。”帕克答应道,“在那儿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打打高尔夫球?我听说默依至少有两个一流的球场。”
卡普没有回答。他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桌面,又似乎看穿了它。话筒微微从他耳边垂了下来。
“卡普?你在听吗?”
在这小巧。舒适的房间里响起轻微。不吉的丝丝声。
“妈的,我想线断了。”帕克嘟味着,“卡普?卡普——”
“你还在打斜线球,老伙计?”卡普问。
帕克笑了,“你开玩笑?我死后,他们会把我埋在深草区的。
我以为刚才线断了呢。”
“没断。”卡普说,“帕克,夏威夷有蛇吗?”
这回轮到帕克迟疑了:“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