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塔喇氏听她这么说长叹口气,“真的顺风顺水就好了!那位大师可说了,妮莽衣命中带了火煞,一生免不了“争、保”二字,稍有不慎,转眼成空。”
“有太后在,有太太在,娴妃娘娘定能心想事成。”
“也是。”他塔喇氏思及自己秘密派人去寻找和准备的东西,心中一定。有心算无心,娴妃娘娘现在万事具备…一定能成功的!
两人都没发现门外有人偷偷离开。
229、谋犹回遹(下)
“皇上,该起了。”
吴书来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弘历睁开眼,头微微侧向里边,只见云珠安稳地偎着自己,睡得香甜。乌黑的头发云一样地堆在湖蓝色绣银色缠枝花草的细绵枕上,煦暖的阳光透过支窗烟罗照在她细白莹嫩的脸上,因熟睡,颊上浮着淡淡的红光,像羊脂玉染了霞光,美到了极点。
天气热,她又怀着孩子,难得睡这么香。
帮她把薄薄的蚕丝被拉好,他轻轻起了身。
从长春宫到养心殿距离不算远,可弘历已觉得额角有些出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长春有云珠身边他不觉得太阳炙热,可出了长春宫离了云珠,他便觉得浑身躁热不耐。
反正大选已经过了,过两天就搬到圆明园去住。
他想着,进了养心殿东暖阁。书案上御笔的摆放有些变化,他挥了下手,吴书来有眼色地带着当值太监退了下去。
库魁闪身进来,行礼后,将自己调查到的资料上呈。
弘历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确定没有遗漏?”
“是。”库魁躬身回道,“奴才亲自找到了当初在福源寺挂单的那位大师,他说在福源寺挂单时确实有给一位到福源寺上香祈福的夫人测过一张八字,也确实向那位夫人透露那张八字出生的主人贵不可言,是中道勃昌,吉凶难断,盘凤受困命格。”
贵不可言?弘历?孔微缩,他可不管娴妃乌喇那拉氏是什么“盘凤受困”的命格,他只知道,即便娴妃只有一刻的“贵不可言”,也代表着他的元后已经不在…
念头一起,心中仿佛被扎入一针,丝丝绞痛如蛛网迅速漫开。
若自己与云珠夫妻中道分离,谁当皇后对自己有何区别?便是大好的江山摆在自己眼前,又有何欢?如果继承这江山大统的不是自己和云珠的孩子,自己恐怕也是…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了。
只是想象,已经难以接受。
定了定神,他将注意力转到方才库魁呈上的报告。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给人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娴妃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一个命格,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嫉恨…还有斗志,都将死灰复燃,熊熊燃起。
“奴才还有一事要禀。”库魁目前还在将功赎罪的阶段,他决定宁杀错不放过,什么蛛丝马迹都向皇上报告,免得又出意外,自己又多个疏忽漏察之罪。
“什么事?”
“奴才在查乌喇那拉佐领府的时候发现有另一拨人也在调查,奴才注意了一下,发现是高大人。”
弘历淡道:“高斌不可能对慧妃被禁无动于衷,会私底下调查是正常的,他会查到佐领府头上想必也怀疑慧妃是背了黑锅。”这是不是也证明了他并不清楚慧妃利用他昔年的关系收买他身边暗卫的事?
“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应该没有。”库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让奴才意外的是,他们调查的重点不在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而是在乌喇那拉佐领夫人身上。佐领夫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秘药…”
“嗯?”所以这才是高斌怀疑娴妃的原因?“派人盯紧他塔喇氏,密切注意娴妃身边的动静,有一丝异动便立即来报。”
想到太后以及亲近太后的愉嫔纯嫔金嫔,想到极受太后抬举的娴妃背后的乌喇那拉一族,他瞿然一惊,云珠的后位看似稳当,实则四面受敌!
什么慧妃哲妃,若真有凤命,娴妃真正要除的还是云珠这个皇后。想到这里,弘历顿觉杀机四伏,屋里冰盆透出丝丝的凉气,窗外耀眼的炽阳不断散发的热浪,一阵一阵地,教他背心麻麻地沁出了一片冷汗。
“是。”库魁退了下去。
“吴书来!”皇父是否也知道乌喇那拉氏的命格?不然就算当初有皇额娘的意思,凭乌喇那拉氏第一次选秀时的表现皇父也不会再将她指给自己做侧福晋,自己是皇父心属的皇储人选,在挑选嫡侧福晋这一方面要比一般的皇阿哥要求更严格一些。
“奴才在。”
“你现在就走一趟钦天监,宣索监正入宫觐见。悄悄去,不要惊动别人。”
“?。”吴书来看也不看一旁隐入角落的库魁,匆匆又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已年近六十的索监正惊疑不定地跟着吴书来进了养心殿。难怪是大阿哥的婚期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也不用这么一路掩藏形迹地进宫吧?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不管多少疑问,进了东暖阁,索监正都将之抛诸脑后,凝神肃身行礼。
“索监正请起。”
“谢皇上。”
“朕今日宣索卿是想问一些事,卿可还记得娴妃乌喇那拉氏的生辰八字?”经由选秀所指的皇子侧福晋跟嫡福晋一样有婚礼嫁妆,男女双方生辰八字自然也是监天钦批算过的。
索监正躬身回道:“奴才记得。”
“娴妃的八字如何?”
“娴妃娘娘是‘盘凤受困’命格,虽然命中带煞福运不厚,却也是身属凤命。”
“命中带煞?那岂不是不好?太上皇可知?”
“皇上八字贵重,福禄深厚,娴妃娘娘的命格对皇上影响并不大,相反,皇上的福气还可助娴妃娘娘摆脱受困命格。”索监正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点太上皇也知道,当年还命奴才等人合算过皇后、娴妃、慧妃几人的命格。”
哦?弘历心下稍定,以皇父对云珠的喜欢,定然是影响不大才会做这样的决定。面上却长眉一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雍正一生经过不少风浪,心思深沉,意志坚强,单单一个命格之说并不能让他信服,只是当年将云珠拴给弘历做嫡福晋后所经历的祥瑞天象以及自己无论是施政还是在宗室间的处境都无比顺利起来,才让他有些信服。再者,索监正也曾为他讲解过,所谓的“命格”并不是百分之百地准确,因为还有“相由心生、福自天然”一说,命也是可以通过积德行善而发生改变的。
做为帝王,面对一个身具凤命的秀女,除了收进皇家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皇宫并不多她这一个,何必放出去横生枝节。
换做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是个女人。弘历想着,可惜乌喇那拉氏并没有想到惜福积德,以增气运,反而行事阴险毒辣,以致手下帮凶遭了天罚。
从命格上看,在她打着进宫的主意后,便事事受挫,陷入困境,果然是有翼难飞,有志难伸。
“娴妃娘娘与慧妃娘娘的命格都很贵重,只是好坏不同,却都不如皇后娘娘命格神奇。不过单从八字上推,几位娘娘命格相互影响牵制,此起彼落。
娴妃娘娘是‘困凤’之命,其命有如凤凰涅?,不在烈火中重生便在烈火中湮灭,每一次摆脱困局都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同地飞跃,杀伐争斗之气很重,若最终突破便是贵不可言之命,若中途失败,不但打回原形,还有性命之忧。
慧妃娘娘的命格虽然贵重,却福禄单薄,更无子息之喜。
当然,这只是八字上的推算,所谓‘福若水德为器’,两位娘娘的命格也并非没有改变的可能。”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弘历担心的是,“如果娴妃命格得到突破,是否会影响到皇后?”
“从命格上看,确实会有影响。只是当年奴才等人在观星楼推算皇后娘娘生辰八字时发现了娘娘是双星命格,受天道眷顾,这些年来奴才和赵监副等几人大胆推研,发现围绕在皇后娘娘身边之人的命格皆被影响,例如太上皇、怡亲王…李荣保大人等,寿命不仅延长,面相上的福禄之气也愈发浓厚…从这一点上看,娴妃娘娘即便有破‘困’的冲天之势,只怕也动摇不了皇后娘娘本身极为旺盛的气运。”
说到钦天监几位堂官暗地里偷偷地推研,索监正有些忐忑地又跪回地上,只是面上的惊叹之色仍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奴才与赵监副等人自入术门,或专寻龙点脉、或擅推四柱、观面相、或长于占星术…几十年来还未曾遇过像皇后娘娘福运这般旺盛的,不仅凶邪不临身,还能福荫他人,对这样的人怀恶意行恶事,只会加倍折损自身气运。”
“起来吧,朕赐恕你们无罪。” 弘历听了他的话总算安了心,只对索天监几人行事有些哭笑不得。皇室成员的生辰八字钦天监自有秘档,再者大到国家祭祀典礼,下到宗室成员婚嫁丧葬,就连一些达官贵人有时也会将家人的八字请钦天监帮忙测算,追究他们是不是拿这些去推研其实没有意义。
“只是什么可以讲,哪些不可透露出,尔等须心中有数。”
“?。”索监正叩了个头,重新起身。每一个进入钦天监工作的官员都清楚不可将皇室的事说出,特别是关于生辰八字之类更是严禁,大清建国至今也并不是没有钦天监的官员因此获罪被诛。
“跪安吧。”
“奴才告退。”索监正恭敬地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心中琢磨着方才的对话,想着皇上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娴妃的命格,只怕是乌喇那拉家做了什么事被皇上发现,回去得通知几位老友以后避着乌喇那拉家一些…
230、袖手(上)[已修]
“臣妾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瞅着底下摆出同样笑颜行礼问安的嫔妃,云珠唇角微弯:“平身,坐。”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按品级在宝座左右两边坐下。
“天气炎热,皇上已定了明日搬往圆明园,这次除了本宫和几位阿哥公主,还有纯嫔和庆贵人敏贵人一同前往伴驾。”待众人坐定,云珠淡淡地开口说道。
听到可以到圆明园伴驾,苏宝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也绽开不失端雅的微笑,心中猜测是自己在协理选秀事务时尽心尽力,皇后才给了这样的恩典,心中很是感激。
叶赫那拉.柔贞则狠狠地瞪了陆婉秋一眼。她和舒穆禄.沙达丽、陆婉秋三人一同进宫一同受封贵人,私底下谁也不服谁,早提着一口气想争个高低,只是受封五天,新人侍寝各一天,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谁更得意些,没想到这次伴驾圆明园却独漏了她一个,真是让她分外难堪。
一腔的怨恨全往陆婉秋身上去了。
三个人只有她是汉军旗出身,模样儿最美,又是太后特别垂注早早就想着指给皇上的…不嫉恨她嫉恨谁?!
没有她这次伴驾的就是她叶赫那拉.柔贞了。
越想越觉得是陆婉秋在背地里狐媚使坏,三个人就她出身门第最低,保不准她就是想分化自己和敏贵人好达成自己专宠的目的…不行,等会儿出了长春宫自己定要找机会提醒一下敏贵人…
“后宫不可无人打理,哲妃身子不好又要盯着内务府筹办大阿哥迎娶侧福晋,这次便由愉嫔金嫔襄理宫务,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办不来的可向哲妃请示,实在不行使人到园子里示下。再有,娴妃腹中龙胎太后格外看重,你们须小心帮衬,等诞下阿哥公主,本宫这里也记你们一功。”
“谨遵娘娘懿旨。”珂里叶特.果新和金篱上前行礼应命。
珂里叶特.果新从头到尾脸上一派地矜持浅笑,金篱回座后却笑得更加地亲切,“主子娘娘去了园里,娴妃姐姐在宫中便算是头一份的矜贵,嫔妾怎敢不尽心意,等闲也不敢让琐事惊扰了娴妃姐姐养胎的。”
娴妃如今怀着孕,金嫔说这话也不算得罪哲妃。
富察.芙灵阿含笑,与世无争的娴静表面下正琢磨着皇后如此安排下的其他意图。自皇上将崔佳氏指给永璜做侧福晋她便有些不自在,一方面窃喜于皇上对永璜的看重,一方面又担心引起皇后的戒备、怀疑,对自己母子不利。另外,慧妃被禁承乾宫久久没有一个确切的发落,不免使她心忧,打蛇不死,恐遗患无穷。
要不要趁她病取她命呢?
“臣妾如今怀着身孕,诸多不便,一切便赖两位妹妹照应了。”乌喇那拉.妮莽衣昨天刚回宫,云珠原免了她今日请安的,她却不敢不来,生怕坏了她多年积累起来的谦恭形象。而今天的事也没脱出她的预料太远。
现下她有孕在身,除了防备同样有孕的皇后,她最提防的愉嫔算是头一个。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要是娴妃诞下皇子,永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便要倒退一步,算不上独一份了。
愉嫔微微躬身道:“嫔妾愚钝,一切依照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来办。娴妃姐姐能力高出嫔妾多多,安心在延禧宫静养定能为皇上生下健健康康的子嗣。”
份例什么的她自然会妥妥贴贴地送到她的延禧宫,只再出了什么事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想起昨天前往延禧宫贺喜见到自己孝敬给太后的炕屏,娴妃还眼含得意假惺惺地反过来安慰自己…也不怕东西烫手!
心中止不住冷笑。
她珂里叶特.果新也许不如在座的这些人聪明,可有一样她比这些人强,那就是记取教训,当年她的永珹不就折在了太后赏赐的长命锁上?!谁也想不到她会用同样的方法撒网捞鱼吧?
怪只怪乌喇那拉氏运气不好!
“好了,都回去准备吧。本宫这里还乱着,就不留你们了。”云珠率先起身,天气闷热,她可不耐烦和她们寒暄。
“妾等告退。”
素问扶着云珠进了东次间,在南面临窗炕榻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温水,“主子怎么不将娴妃安置在眼皮底下?依奴婢看,愉嫔恐怕没那个胆子朝她下手。”
“放眼皮底下?那是膈应你主子我和皇上呢,我也没那工夫去照看她。让她进宫好啊,山中无老虎,她正好伸伸手脚,皇上也可以看看她手中到底攥着多少人手势力。”云珠倚着绣着金色大“禧”字样暗色如意云纹边宝蓝色大迎枕,手里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开水,神色慵懒。
“那奴婢这次留守宫中可要格外注意了。”灵枢微笑着抖开蚕丝薄被盖到她腿上,替她揉搓着小腿,“若娴妃真的闭宫养胎,隐忍不发呢?”
“愉嫔会动手的,女子为母则强。”
灵枢想到愉嫔花费了精力自己一针一线亲自绣成,连丝线也是自己在御花园中采的各种花草染成的那件金丝楠木雕花缂丝绣的文王百子贺寿炕屏,前些日子被太后转手赐给了娴妃,不由笑了笑。
这些人自以为行事缜密,殊不知所有的动作都被收尽眼里。
太后以为愉嫔进上的这件炕屏是愉嫔的孝心,却不知越是与人有害的东西看起来越是鲜艳夺目,寓意喜庆的背后隐藏着无言的杀机。
娴妃既要倚靠太后割据后宫势力,自然要处处表现出她对太后的诚孝,连太后赏下的东西都格外重视,就是防着,也不敢张扬,这才被乘了隙。
愉嫔那个人看着沉默守规矩,实则心中极有计较,当年永珹的夭折恨毒了太后与多嘴的金嫔却生生隐忍了下去,更趁皇上一时的心软怜惜怀上了五阿哥…
“愉嫔确实对五阿哥很上心。”灵枢掌着后宫所有耳目,自然也清楚各宫嫔妃教养自己名下皇子公主的情形,或许是夭折过一个阿哥,比起哲妃和纯嫔,愉嫔对永琪是衣食住行事无矩细都亲自过问,更在永琪小小的时候就给他启蒙,让他认字。
愉嫔的弱点就在五阿哥身上。灵枢脑中转过关于愉嫔的诸多行举,说道:“依奴婢瞧,愉嫔的手段最多也就使娴妃胎位不稳,愉嫔掌了宫务就要为娴妃腹中的龙胎负上照管之责,要避嫌,且娴妃也不是吃素的。”
“能给娴妃添点乱,别教她们抱成团,这就够了。”素问不若灵枢日日琢磨着这些,有时反而看得明白,插嘴道:“前儿郭嬷嬷和叔貂出宫给老太太贺寿时不是说高夫人不请自到么,高家的动静也不小。说不定,慧妃也能出点力呢。”
云珠淡淡一笑,微阖上眼歇息。“高家的动作,本就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次皇上不会动高家,一来,顾着皇家颜面,有些事得掩下,二来,连鄂尔泰也出面了,皇上为了朝堂稳定,也要抓大放小。”
这就是联姻世家大族的好处,关键时刻还是会看在亲戚份上站出来说情。只是鄂尔泰不能看着儿媳娘家有事不伸手,却免不了要被弘历小惩大戒了。
不过,也许这才是鄂尔泰这老狐狸的本意,身为历经两朝的大学士、军机首辅大臣,六个儿子、几个兄弟、十几个侄子…都身居要职,西林觉罗家已无法再进一步。
高家,是一面镜子。
有时后退一步,才能君臣相安。
“…慧妃若有她父亲三分本事,指不定真能盘活了目前的死局。”
除了不顾嬴弱的身体日夜抄经祈福,慧妃还能怎么做?!灵枢和素问对视了一眼,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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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的日子总是比皇宫里的松快,尽管宫里纷纭不休,外朝的事儿也一件连着一件没完没了。
好在如今的弘历正是精力强盛踌躇满志的时候,处理政务的脑袋和手腕比起雍正的决然深沉毫不逊色——这是大半年来看着不少官员被砍下马后朝中百官的想法。
有功社稷的,不吝封赏;是国之蠹虫的,不留情面。这位登基不到两年的皇帝已渐渐展露出独属于自己的治国之术,有了一代明君帝王的风采!或许,在他手上大清真能走向另一个巅峰,开创另一个盛世!
不少有远见有抱负的宗亲以及大臣,在弘历借着贪腐之弊慢慢肃理近十年宽仁政治环境下松散的吏治,以及因大清各种改革发展遗留的种种错漏,还有世家勋贵因利益而形成的党势问题时,皆不由眼睛一亮,看到了值得自己追随、奋斗的更加广阔的前景。
因为关系到后宫,所以高斌一上了请罪折子,弘历下了朝就给了云珠,说道:“你看看,高斌的折子…”
他哂然摇头,面带着对高斌的满意之色,云珠却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忧虑,淡然翻开折子。
高斌在折子提到高家确实有走内务府关系,希望将家下进宫小选的奴才遣送到慧妃身边,但这只是基于对女儿的一片爱护之心并没有强求,所以才出现了珊玲被分派到景仁宫而不是承乾宫的情况。
——由于满蒙汉八旗利益结构关系,宫中嫔妃都玩这一手,连皇帝拨给成年儿子的势力都免不了“门人”“旗属”等连带关系,想杜绝这种可能就得彻底改变满清的权利结构,比改祖宗规矩还难上千百倍。
慧妃被禁承乾宫,哲妃中毒的事传出,高斌便察觉不对。他在折子里坦言,慧妃与哲妃过往确有龉龃,不过是妃嫔间的争风吃醋,不致你生我死的地步,高家更从未生此不忠不义的狠毒主意。
可惜多方查证,却也寻找不到背后黑手,连送进宫小选的奴才也是庄子上的家生子,庄子还是早年他立了功皇上所赐…如果这些奴才有问题,岂不是说问题出在太上皇或已薨的孝敬太后身上?
高斌这是隐晦地表明,哲妃中毒一事极有可能是娴妃搞的鬼,高家和慧妃不过是背了黑锅。
事实怎样弘历云珠自然心中有数,只是高斌这折子写得妙到毫巅,谴词用句,该露的露,该晦的不明说却又无不表露出其中之意,令阅者心中明了,又撇开自己诬谄之罪,实在难得。
“这个庄子是皇阿玛在雍正三年赐下。”云珠指着折子里写明了位于房山南北拒马河夹口位置的庄子说道。
她素有过目不忘之能,平日虽不大管宫务琐事但一些资料及大事却是心中有数的,像这些下赐皇庄,到了一定年限或者所赐之人逝世都是要重新收缴回内务府的。
雍正三年,宫闱朝野反对声音被大量清理整肃,后宫大权以及内务府部份事务俱捏在当时的孝敬皇后手里,下赐庄子的奴才不可能有其他主子。
弘历比她更明白当时的政治环境,半晌不语。这些年他们父子二人多次整顿内务府,早意识到大清统治阶层结构的束缚性和弊端,现在感受更加明显了。
草蛇灰线,伏埋千里…多少年过去,布下的棋子永远不缺执棋人。可他们忘了,他才是他们的主子,是天子!
云珠此时自然也明了他心中忧虑何来。
从来只有帝王天子防着权臣不轨谋逆,哪里轮到臣子算计皇家?!欺君,是为君者最忌讳的,偏偏不少人总以为他们能瞒天过海,一再试探帝王的底线。弘历总道皇家血脉高贵,心里却明白,他能打造一个盛世江山却不能担保以后爱新觉罗家不出平庸之君,到时如果连身边的奴才都不能信,都在算计,这大清江山如何永保太平?!
有些事就算明了也不能宣诸于口,这个男人就算再爱重于她,他也是个帝王。且这个问题也不是三年五载就能解决得了的。她赞叹道:“高大人真乃忠敬诚挚之臣。”
关键时刻没有因女儿的错误而犯上,置家族于险境,也未真的弃女不顾,反而尽力斡旋争取最好的结果,显出了高斌精明冷毅,善于审时度势,借力使力,又有自知之明,存敬畏之心,不逾本份,不失大体,忠诚主上的本性,这样的臣子正是明君所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