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历龙腾记七百九十四年七月十六。辽国兰都联军,大举进犯魔都风城。
史书上简单的一笔。秦倾来到陆川的第六年,翻开了生命中全新的一页。
与夜月唐携着手,登上城楼。秦倾极目远眺。盛夏的风城,异样地在天边卷起乌压压的云。同这厚重的云一道逼来的,还有辽国兰都看不到尽头的大军。
“大雨,就要来了。”秦倾喃喃道。
隐约可见乌云间的闪电。夏日的暴雨,来得极快。就不晓得去的是不是一样的快了。
心头有异样的沉重。看着身畔同样远眺的男子,却意外地瞥见他唇畔清冷的一抹笑意。
她沉默着调转视线。
有这样睥睨天下的男子陪伴在身畔,即便是天大的难题,似乎也因有了分担的人,而轻松了许多。
两军对峙,敌人在大约两里地的地方出现,旋即又整齐划一地退开。不多时,有探子来报,他们在城外十五里处安营扎寨。
“方才的,算是示威?”秦倾轻笑着自言自语,“来人果真不能小觑。十五里,这距离可一点都不远。”
“宋颇,”夜月唐扬声唤道,身着铠甲的一位战士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沉声应诺。
“带本王前去钦点将士。”他的双眸微微眯起,唇畔的笑容自信满满,“准备迎战。”
“末将得令。”宋颇大声应道,声音仿佛打雷一般铿锵。
夜月唐松开秦倾的手,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行。
“夜…”秦倾猛地抬头,声音微弱地开口。
耳力甚好的他微微转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顿了片刻,黑亮的眸子有些黯淡,旋即离开。
秦倾的手用力攀着身畔的柱子,狠狠的握住,半晌,方才轻叹道,“自己小心。”
走下城楼的他,漾出清浅的笑靥。
“宋颇乃是风城大将,守城十五年未破,姐姐不要太过担心了。”秦雨霜看出了她的忧虑,上前一步轻道。
秦倾勉强一笑,挽住她的手,相携走下陡峭的石阶。
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秦雨霜微微一叹,“其实,以他的身份来说,如今已颇为不易。姐姐常说,人要朝前看的,对不对?”
秦倾一怔,转头看她温柔笑靥,有些出神。
因为他身份的问题,如今的低声下气,就可以将以往的错误一笔勾销么?
这样说来,犯错的人岂不是太过轻松?
秦倾默默想着,唇畔不禁勾出一抹冷笑。
不能、不能原谅他呢。心中无法放下,自是无法接纳。——默默念着这些,秦倾恍惚出神。刻意地忽略心底轻弱的那一丝担忧情绪。
恨一个人,其实比爱一个人更加困难。
七月十六日晚。风城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传令下去,所有守城将士严守岗位,不得有误。违者,斩。”傍晚时分,夜月唐下达指令。
因为暴雨的缘故,温度都降了些。明明是盛夏,却嗅到了秋日的气息。
夜月唐负手,站在书房门口,仰头看不知名的天空。屋檐的雨水仿佛是倾盆一般跌落,微微打湿了他的长袍下摆。
秦倾埋首,盯着摊在桌上的地图,出神地思考着。二人均不说话,室内一片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依旧不见小。秦倾抬头,那个背影依旧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一动不动。
咬唇想了片刻,她起身,拿了件披风,走到他身边,踮起脚给他披上,轻道,“晚上风凉。”
夜月唐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亮光,握住她披衣的手,放在心口,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道,“莫要担心。”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听着他安稳的心跳,就这样倚在他怀里,秦倾轻轻“嗯”了一声。
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着,呼吸着她清爽的味道,夜月唐只觉心中一片安然。
暴雨之后,天高气爽。
满眼的湛蓝,仿佛完全忘却昨日的阴霾一般。
晴空之下,敌方的战鼓阵阵,擂鼓的声音与将士的齐声高喝合为一体,惊天动地。
为他颤颤巍巍地系上披风带子,秦倾咬牙,手指依旧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夜月唐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印下轻吻,翻身上马,意气风发地微笑,“等我回来。”
魔都之王亲自挂帅,魔都将士发出暴喝。为了自己的忠诚与信仰。
鼓声阵阵。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不知为何,心中蓦地闪过这句诗。
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秦倾腿软,扶墙咬牙登上城楼。
城门大开,闪出全身黑色铠甲的风城将士。领头的那人一袭黑袍,却并未有护身铠甲,不过简单的披风头盔,骑在马上,却有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看着他的身影,秦倾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魔都之王夜月唐在此。何方宵小,尽管放马过来。”夜月唐银枪横于胸前,一声怒喝,风城大军爆出大声喝采。
敌方阵营突变,从整齐的方阵中裂出一道整齐的缝来,灰衣将军促马出列,横刀笑道,“辽国大将耶律同,多谢指教。”
两位将领不约而同地促马前行,一人冷静,一人桀傲。战鼓如同打雷一般掠过,忽然停住。
两阵之前,二人对峙,静的仿佛能听到银针落地。
秦倾手心沁出冷汗,禁不住将手里的袖子绞了死紧。
你要小心。
千万不要受伤。
千万不要。
耶律同一声暴喝,大刀闪着寒光,向夜月唐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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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文,是一种义务,哈哈

61

昼夜难以息
耶律同促马呼啸而至,夜月唐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待到眼前,娴熟地在马背上一个后仰,坎坎避过。
于此同时,右手中的银枪出手,向耶律同后心猛刺过去。
那耶律同乃是辽国大将,马上功夫也绝非等闲之辈,一劈之后回身就补上一刀,拦住夜月唐的攻势。
“铿”的一声,银枪与大刀在空中激烈碰撞,绽放出明亮的火光。
夜月唐笑赞道,“好刀法。”
左手用力一抵枪身,二人分开。
站在城楼上,秦倾的手,不可遏止地轻轻颤抖。
晴空如洗,两军将士肃穆而立。对垒中央马蹄飞扬,尘土滚滚。
耶律同一声大喝,“接我一招!”
灵活地挥舞大刀杀了过来,几十斤的大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一阵寒光闪过,夜月唐整个人被笼罩在其中。
秦倾的心脏仿佛被提起一般紧紧揪住,耶律同的动作实在太快,完全看不清他手上到底是如何翻转。只听得“铛铛铛铛”一阵乱响,二人已过了数招。
夜月唐的马,出阵以来站在原地还未移过分毫。
耶律同涨红了黝黑的面孔,双目怒瞪,大刀在手中飞舞得更快,滴水不漏。身子起伏,大刀娴熟地在他身上绕过,旋转的力道明显加强。
一身壮硕肌肉,在铠甲下微微隆起。呼啸而过的大刀,虎虎生风。
千万不要受伤。
千万不要受伤…
默念着,秦倾摒住呼吸。
大刀和银枪的光纠结在一起,阳光下溅起刺眼的锋芒。马蹄纷乱细碎地踏着,耶律同不时发出大喝声,气势如虹。
夜月唐一径的沉默。在打斗中,似乎只是勉强打平,而无半分还手余力。
她的心,随着他们的打斗,高高提起,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大刀的柄重重击上了夜月唐的左臂,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默的现场,清晰可闻。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旋即在敌军中迸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喝采。
她不自觉地狠狠咬唇,浑然不觉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马背上的耶律同微微舒了一口气。虽然魔都之王看起来年轻无力,但却出人意料的难缠。听那声音,他的左臂已断。这场胜负,几乎已经定了。
想着这些,他却讶异地发觉夜月唐面色未改,反而冲他微微一笑。
美丽的难辨性别的男子,因这个微笑,漆黑的双眸瞬间绽出璀璨的光芒,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忍不住地,他的心神微微一荡。
下一刻,迟钝的疼痛从他的心脏处传来,身体被巨大的力道击中,从马背上狠狠飞了出去。
重重落地。
耶律同不置信地低头,胸口结实的铠甲已被刺穿。碗大的伤口,宣告着死亡的讯息。
双眼最后的景色,是赤黄的沙地上,汹涌的艳丽的鲜血。
不甘心地,他闭眼,缓缓倒下。
风城将士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开篇一役,风城胜。
夜月唐银枪在手,浑然不顾身上已挂彩,傲然笑道,“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敌方尽管士气低落,大军却未动分毫。
眼神犀利地扫过,他不由得将手中的银枪握得更紧。
静默了半晌,敌军后方传来声讯。鸣金收兵。
风城将士,齐声欢呼。
夜月唐心头一沉,双眉紧锁。
秦倾脚下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扶着墙连连喘息,才发觉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中,她甚至忘了呼吸。
开城门。将士凯旋。
夜月唐一马当先。略有些苍白严肃的面孔,看到高处的秦倾时,微微舒展。
轻轻张口,无声笑道,“我回来了。”
仿佛为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
秦倾本想微笑,张了张口,喉头哽咽,不由得落下眼泪。阳光下,那泪水有微微的蓝色一闪而过。
待到安抚军心鼓舞士气之后,已是入夜时分。往日的平静,此时不翼而飞。过一会就要忍不住去门口张望一番,天气有些微凉,秦倾心中却异常烦躁。
夜月唐手臂的伤…到底怎样了?
在她再一次忍不住要出门张望时,迎面却撞进他的怀抱。
“急匆匆的,要去哪里?”不过一个下午不见,心中已是满满的牵挂,夜月唐情不自禁地将她抱个满怀。
“你的手臂如何了?”秦倾未曾注意他的温柔眼神,只是焦急地将他的手臂轻轻抬起,问道。
自顾自地将他的袖子轻轻挽起,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他左臂上青青紫紫,肿了触目惊心的一大圈。
还未开口,眼眶已有些微微湿润,深吸一口气,她的抱怨脱口而出,“你不是会法术的吗?为什么不用结界保护自己呢?那一刀,你明明闪的过去,为什么要傻傻地撞上去,你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他用右手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夜月唐的声音飘浮在空中,“对不起。”
心,仿佛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秦倾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的焦躁。
只是因为,习惯了他的拥抱吧?没有他,就会不安。
这样想着,她不禁轻轻颤抖。
“别哭,不会有下次了。”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夜月唐郑重保证。
秦倾一怔,才发觉自己脸上一片潮湿。
为什么…哭了?
为什么…为他…哭了?
在秦倾的坚持下,急匆匆地召来了唐蓝。
刚一看到伤口,唐蓝便微微蹙眉,白净的脸上没有半丝笑意,道,“王上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夜月唐看他一眼,方道,“若不是倾坚持,我不会让你过来。”
唐蓝犹豫片刻,轻叹一声,双手张开,默念几句咒语。淡蓝色的水状物包裹了夜月唐的左臂伤口;蠕动了半柱香功夫,轻轻散去。
手臂已复原如初。
秦倾松了口气,唐蓝却依旧严肃,“这不过是表面上复原罢了,伤到的筋骨,不休养半个月,是断断好不了的。”
说罢也不告辞,只是深深瞥了一眼夜月唐,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秦倾便有些怔怔的。
夜月唐摇头轻叹,也不解释。唐蓝的责备,秦倾看在眼中;若让七窍玲珑的她不往心里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但许多事,他不愿开口,也不习惯解释。
忍了许久,见她还是一径出神,夜月唐终于投降,伸手揽过她的身子,轻笑道,“如果今日我不交代,恐怕是挨不过。”
秦倾顺势靠进他怀里,淡淡道,“王上也可以不说的。”
“生气了?”夜月唐轻点她的鼻子,含笑道,“在夫人面前,我哪里敢隐瞒什么。”
他微微叹息,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失望情绪,““今日迎战,我亲自挂帅,不过是想看看对手究竟是谁。兰都辽国向来不算交好,如今我和雅默翀都在风城,竟然就碰巧来大举进攻。从哪方面来看,都太过凑巧了些。耶律同乃辽国大将,领兵数十载,极为有名。今日不过充当个先锋,这背后的情形着实耐人寻味。”
“所以你就当众故意自断一臂,让敌方乘胜追击,以此来了解敌方首脑的身份?”秦倾忍不住接口,语气尖锐。
夜月唐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深深呼吸她的气息,“我会这样做,不过是求稳罢了。”
秦倾垂首,不言不语,只将手中袖子绞了死紧。她当然明白他的苦心,也理解他的做法。但依旧忍不住恼怒。
恼他的不爱惜自己,怒他的险中求胜。
心中如是想,口中却说不出来。只是低头狠狠咬唇,似乎在虐待自己的同时,才能减轻心中那阵挥之不去的烦躁感觉。
“明日,他们必再次来袭。”他引开话题。
“果真?”她抬头,想了片刻然后蹙眉,“今日的后方指挥竟然看透你的意图,也果真了不得。即便他们明日不来,也不会轻易罢手。”
“就算没有今天的一役,他们也不容小觑呢。”夜月唐轻笑,眼神深沉,“无论是雅默翀还是衣拓棋,我向来都是不敢轻忽他们的。在兰都和辽国背后,不晓得站着哪个人。”
一语道出她的隐忧,她蹙眉,忧心忡忡地看他,“你今日已负伤,明日还要出战不成?”
“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他自信满满地微笑,笑容里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情愫,“不过明日,需要仰慕你的陆丰出手了。”
“仰慕…我的?”秦倾失笑,没好气地瞪他,“既然要用人家,自是不必用这样的说法。”
沉默半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她,他忽然莞尔,“不过,若我知道倾如此担心,定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受伤。”
烛光跳了几跳,眼前忽然放大的英俊面孔,让她异样地脸红心跳。不自在地转头,她勉强回答,“谁担心你来着。”
夜月唐轻轻一笑,也不追问,只是轻轻抚过她咬出牙印的唇,沉默一会,霸道地命令,“以后不许再咬唇。”
被他抚着,昏暗的光线下,秦倾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
砰砰、砰砰…心跳声大的他都能听到。
捧起她的面孔,他深深凝视着她。
仿佛被他深邃的双眸蛊惑了一般,秦倾的手不受控制地攀上他的肩头,轻轻闭眼。
他的唇,安静地落下。
月色如洗。
轻吻由温柔变得缠绵,然后狂野。轻轻的喘息声中,夜月唐抵住她的额头,双眼明亮地看着她,“倾…如果…你愿意…”
凝视他片刻,心跳如鼓。此刻的他,让她心中蓦地一动。
低头,脸红地微微颔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秦倾急道,“你的胳膊…”
“不碍事,”夜月唐轻笑,整张面孔因这个笑容而绽放出诱人的光彩来,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吻,“相信你的夫君,嗯?”
话里的双关意思让她变得面红耳赤,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唇畔却掩饰不掉羞涩的笑容。
柔情似水地看她,夜月唐温柔地将她抱入卧房。
烛火熄灭。
“倾…”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抵死缠绵。
“月…”忍不住亲昵地叫他,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肩头,大汗淋漓。
窗外的月亮,微笑着看屋内幸福的人儿,轻轻披上含情脉脉的淡色云纱。
天然居外的一隅,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唐蓝,漾出清浅的微笑。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他好心情地往城中央结界的地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嗯…该去接替小莲,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了…”

62

寸心言不尽
夏末的风城,日日秋高气爽。
第二日,果真如夜月唐所说,敌军再次来犯。
这次风城的将士早已侯在城门外,布阵迎敌。
碧空如洗,夜月唐依旧一袭黑衣,手持银枪。他站在阵前,傲然俯视来人,唇畔挂着轻蔑的微笑,眼中是满满的自信。
陆丰沐浴焚香,素服整理后,郑重地踏上城门外的高楼。
湛蓝的天空下,他能清晰地看到站在城楼上的秦倾的面孔。发觉他的注视,秦倾回他一个信任的微笑。
忽然发觉,哪怕她给他的,只能有一个微笑,其实也亦足矣。
收回眷恋的目光,陆丰深深呼吸,注视着前方如潮水一般蔓延过来的敌人。微微带起的风拂起他的长袍下摆,尘土飞扬的空气中,他依稀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变阵——”陆丰高声大喝,大鼓立于面前,他双手执槌,缓缓地一下下敲响。
沉稳的阵阵鼓声中,秦倾紧张的心情逐渐变得放松。
这一役,风城由陆丰为军师,胜券在握。即便放眼整个陆川,他也能以制敌阵法独步天下。因此当日在收服了这个桀傲的才子的同时,秦倾亦安排他与风城的将士进行了多次的演习。他们之间,早有默契。
原本的打算与今日的情形相去甚远;但如今想来,秦倾也觉有些幸运。只觉世事无常,但或者命运会有它原本的安排,又有谁能知晓?眼前的一切,在冥冥之中隐约着已有注定,只是身在其中的她不能窥探察觉罢了。
想到此,秦倾不由轻轻嘘叹。
凝视着城下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身影,不由得将手抚上耳垂。清晨在他的怀中醒来时,发觉没有耳洞的耳垂上出现了耳钉状的镶嵌物,奇异的没有任何疼痛感。揽镜自照,深紫得发黑的圆珠,有珍珠的圆润光泽,摸上去更像是柔软的水状物质。头发摆动时,亮光一闪而过,并不易察觉。
“这是给倾的,”夜月唐从身后轻柔地吻上她,在她耳畔喃喃,“我们的定情之物,好好保管。”
而她,也一径地放松自己的心情,含笑倚进他的怀中。
大战之际,逃避地不想他们之间的未来如何。她只要眼前这一刻,便也足矣。
不知不觉的,脑海中不时想起的面孔已经渐渐变得模糊。过去之于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印下深刻的烙痕。执着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习惯的坚持,至于其中的真实情绪,她不愿去深究。
听到示意的鼓声,将士们俐落地进行阵形变化。原本的方阵,迅速演变为不规则的四边形,最尖锐的一角,迎向来人。
昨日的耶律同被夜月唐挑于马下,今日挂帅的大将,会是何人?
幕后站着的那人,究竟又是谁?
夜月唐微微眯眼,眼神锐利。
敌军缓缓移动至眼前,步伐整齐。与昨日相比,并不见吃了败仗的颓势。齐刷刷的停步,方阵一劈为二,一人缓缓自队伍最后方驱马前行。
与夜月唐的打扮相仿,来人也是一袭长袍,并未穿戴铠甲。一块蓝布紧紧蒙着面孔,只露出两只眼睛。
夜月唐的眼底划过一丝锐利,旋即笑道,“没料到今日挂帅的,竟然是个连脸都不敢露出的鼠辈!辽国兰都果真无人呐!”
风城将士大笑出声,敌方主将并不还嘴,只是一径沉默。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敌方的士气不知不觉地微微低落了些许。夜月唐不敢大意,紧紧凝视着地方主帅的动作。
气氛凝滞,仿佛连微风在此刻都已静止。那主帅在众目睽睽下却极为悠然自得。闲庭信步地驾马踱了出来,肃立片刻,手中长剑一挥,队伍合为方阵,同时迸出惊天动地的一声齐喝。
敌方士气大涨。
夜月唐不由微微蹙眉,这个挂帅的敌方首领,虽然看不清面孔年纪,他却直觉地感觉比昨日的耶律同要难缠许多。
来人的双眼轻轻弯了弯,有笑意藏于其中。显然他极满意这样的状态。抬手,左右手伸直,左手在上,他冲夜月唐伸手;双手微叠,然后做直角状立起。
夜月唐的右手一紧,用力握住银枪枪身,面色未改地轻笑道,“原来还是法术中人,今日夜某便与你一较高下,又当如何?”
那人微微颔首,旋即收了佩剑,显然自信十足。
敌军后方传来阵阵鼓声,众人齐声大喝,将手中长枪统一向前,寒光森森。
主帅身形微移,一队士兵从他的左侧杀将出来,冲进风城阵中。
右翼迅速变为弧形,形成合围之势包住敌人;其他人暂且不动,等待调遣。陆丰鼓声一变,风城将士迅速做出反应。
厮杀声在耳畔响起,振聋发聩,敌军的来势甚猛,凌厉的杀阵冲散了部分的布阵将士。雷雅鼓声急促了些,所幸空缺位置有人迅速补上,伤者被及时撤到了后方。
两大阵营的主将一动不动,在阵前对峙,静静等待着机会。
一击即毙的机会。在交手中,或者就是那微微闪神的一顺。
包围的弧形渐成圆形,内外三层;最外防守,中间两层渐渐包围紧缩,从上下两方进行夹层攻击。
阵形极为狠毒,双方的厮杀中,风城渐占上风。
见状,敌方后侧的鼓声一变,右侧的敌人迅速散开,成包抄状态,欲将整个风城的部队包围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