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秀秀低低的应了声,抬起头,隔着段距离,她终于放肆的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往日里大家说上一句亲爹亲儿子,多有逗趣的意思,现在看郭豆豆这股执拗劲,可不就是郭志彬的亲儿子!
只有关秀秀知道,郭豆豆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以前他心心念着的亲爹归来,对孩子来说,无异于梦想成真,然后他爹又无声无息的走了。
关秀秀前几日捡起了郭志彬被撕成几片的画像,重新黏好,偷偷的收了起来,往日里人人抱得,张嘴就乐的孩子,现在是除了她谁也不跟。
关秀秀也无法可想,却日益担忧起来。
做了一下午针线活,牵着郭豆豆回到了房里,母子二人沉默的吃完了饭,玲珑打了招呼进来,呈上了一封家书。
关秀秀一阅之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信是关大宝写来的,原来他往顺天府上任,绕路到家中看了看父母,提及吴氏日前扭伤了腰,卧床不起,叫关秀秀寻些跌打损伤的药材,到底京城繁华,药材也多。
关秀秀忧心不已,恨不能身生双翅,立刻回到家中,她呆坐半晌,不知不觉丫鬟掌了灯来,一片明亮中,骤然看到小儿满脸的担忧惊惧,关秀秀心中一动。
郭豆豆现下这般模样,若是再在学士府里住下去,祖父祖母心疼溺爱,伯父伯母亦是满心疼宠,没人舍得说上一句重话,众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孩子怕是难从牛角里钻出来了。
若是回到了乡下——
关秀秀下意识的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思考着这个可行性,郭豆豆原本的性子就是有些野,回到乡下,天宽地广,这孩子应是欢喜的。
176 尚方宝剑(一更)
同时,她也可以在吴氏床前伺疾。
她对父母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出嫁前,吴氏和爹爹腰杆挺直,头发乌黑,却忘记了父母也会老,也会病弱,也会在某一日再也醒不来。
一想到这点,关秀秀的心就是一阵阵的揪紧,上一世,她就为没有给父母送终而深深遗憾,这一辈子,有机会照顾父母,她绝不放过这个机会。
关秀秀无比庆幸郭志彬在郭家行二,上面还有个兄长顶着,同时也庆幸公公位高权重,婆婆养尊处优,身体康健。
除了这两个理由外,关秀秀心中还有一丝期望,若是回到乡下,她可以做的事情,应是比现在多的多吧!
和一出门就要被七八个媳妇婆子围着,坐着车从府里去金银店铺,路上连车帘都不能掀开的郭二奶奶相比,老郭家的二儿媳妇,可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对于乡下人来说,县太爷和内阁大学士没啥子区别,都是很大很大的官,见了就要磕头的。
做官的是她的公爹,这就又差了一层。
关秀秀越想越是心动,看着时辰尚早,干脆的唤过玲珑:“掌灯,我要去主院一趟。”
看到关秀秀出门,郭豆豆一下跳下了椅子,死死的捉住了他娘的衣襟,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关秀秀身边。
关秀秀干脆的握住了他的小手,感受到儿子小心翼翼的回握,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使劲眨了眨眼,轻声道:“豆豆,姆妈带你回家看姥姥,好不好啊?”
郭豆豆没有应声,小嘴张了又闭,最后死死的闭住了嘴巴,只紧紧的捉住了母亲干燥而温暖的手。
母子二人到了李氏的院子里。很快被迎了进去,郭浩儒换了家常的衣服,和李氏一起坐在了上首。
关秀秀进来,先给两个长辈问了好,咬了咬下唇,毅然跪了下去。郭豆豆一下吓住了,小孩子的泪水汹涌的流了出来。
李氏一惊,随即上前,一把拉起关秀秀,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把孩子都吓到了。”
她伸手抱起了郭豆豆,郭豆豆显然被母亲的举动吓坏,没有抗拒李氏的怀抱。李氏大喜,都几天没抱她的小孙孙了!
她抱着孩子向着主位走去,看到郭浩儒伸出的双手,身子一侧,摆明了不肯分享,郭浩儒讪讪的缩回了手。
关秀秀看的分明,心中开始犹豫起来,依照公婆对豆豆的疼爱。也不知道是否会答应她。
只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她垂下眼睛。镇定的开口道:“爹,娘,儿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老答应。”
李氏一怔,府里不缺吃不少穿,秀秀又向来省心,能有什么事情,恰在此时,回过味的郭豆豆挣扎起来,小小的身体却格外的有力气,硬是从李氏怀中挣脱,颠颠的跑回到了关秀秀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死活不肯撒手。
关秀秀摸着他的脑袋,叹气道:“我想回乡下去,在那边,豆豆可以过的快活些。”
李氏和郭浩儒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关秀秀会是这个请求。
关秀秀低着头,继续道:“方才收到哥哥来信,我娘她扭伤了腰,我想回去照看一下。”
原来是这个,李氏松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着孙子,松口道:“姐姐他们还没见过豆豆呢,你带孩子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
关秀秀低声应了,闪烁着眼睛不敢看向李氏。
郭浩儒看的分明,眉头皱起,对着李氏吩咐道:“你带着豆豆去和佳佳玩一会,我有话和秀秀说。”
在小辈面前,李氏向来给足了郭浩儒的面子,她狐疑的看了相公一眼,站起身,连哄带骗的拐着郭豆豆,最后还是关秀秀一句话才叫郭豆豆放了手。
郭浩儒又挥一挥手,下人们尽皆退了出去,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郭浩儒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秀秀,你这次回去,是打算长住的,对不对?”
关秀秀一惊,抬起头,看着郭浩儒,郭浩儒眼中满是慈祥,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娘讲的,其实你娘,过的最快活的那几年,也是在乡下的时候。”
郭浩儒的脸上露出了几许缅怀之色,那时候的李氏会耍小性子,会闹脾气,现在富贵了,却因为这个位置,而收敛许多,重新成了当初他娶的那个大家闺秀。
沉默片刻,郭浩儒再次开口:“你自幼跟在你师父身边,她的脾气学问也学了不少,想来也不是这宅子关的住的女子,只是你既然回去,需得为我做点事情。”
关秀秀一下睁大了眼睛,难得现出了几分好奇:“什么事?”
郭浩儒越过关秀秀,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淡淡的道:“吾皇登基第一年,就把北京立为了陪都,今年开始,更是大兴土木,扩建北京诸司。”
关秀秀听得眼睛也不眨一下,这可是当朝一等一的权臣,郭大学士亲自讲解政治动向,若非她师承李氏,郭浩儒如何会对她一个深宅妇人说这些东西,所谓的爱屋及乌,不过如此。
郭浩儒声音一缓,所说的内容越发的惊心动魄:“今年以来,徐后卧床不起,皇上却令人于北京昌平建造皇陵,依此看来,吾皇百年后,定然要合葬于北京。”
“所以,皇上数年之内,必将迁都北京。”郭浩儒一字一顿,得出了令关秀秀惊诧莫名的结论,他的脸色在烛火中阴暗不定,仿若一个预知未来的天师,带着神鬼莫测的魄力。
依照关秀秀前世记忆,永乐皇帝的确迁都北京,可那是十几年后,而现在,仅仅凭借些许的蛛丝马迹,郭浩儒就得出了这般令人震惊的结论,这不是不让人敬畏的。
关秀秀目光炯炯,直视着自己这位令人敬佩的公爹,单刀直入的问道:“可是要儿媳购买田地?”
郭浩儒眼中闪过激赏,“不错,就是买地,迁都之后,北京地价必然暴涨,不过,你不要在京城之中大肆购买,只要小心的收购京郊的田地就好。”
郭浩儒的这个计划,和关秀秀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秀秀心中甚是欢喜,郭浩儒这一吩咐,和她原先准备私下行动便大不相同,她一人财力到底有限,有了郭浩儒的特许,整个学士府都会是她的后盾。
关秀秀强自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思,痛快的点了头:“儿媳一定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郭浩儒看着关秀秀略显瘦削的脸庞,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事,交给志彬去办最好,只是――”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关秀秀微微低头,心中却莫名的起了两股矛盾的心思,一方面是为郭志彬跑船在外而神伤,一方面则是莫名的有些庆幸,若郭志彬尚在家中,这等事情怎会轮到她来出手。
郭浩儒咳了两声,又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两房可靠的家人与你一起,都是长年给府里打理庄子的,买卖田地的时候,你尽管叫他们出头,只要在后面照看一下就好。”
一个年轻妇人,到底不适合抛头露面,只是有个主子坐镇,下面的人办事会更尽心些。
关秀秀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轻声应了,郭浩儒又嘱咐了她一番,见天色不早了,叫她带了豆豆回房。
关秀秀几年未见父母,现下得了公婆的尚方宝剑,归心似箭,恨不能马上就收拾行李,打包奔回老家。
辗转一个晚上没有安眠,不断的盘算着这次回乡,要带些什么回去,现下是冬天了,赶着回去正好过年,小儿长得快,带足御寒的衣服就好,旁的衣服来年再做新的。
郭豆豆岁数还小,启蒙的事情她就做的来,幼学启蒙的书都要带着,三字经百家姓――
关秀秀思绪一顿,郭志彬这次临走的时候塞给她几本亲手抄录的三字经百家姓,她依稀记得有几天晚上,这人是挑灯夜战来着,当时以为是忙着整理账册,后来明了,怕是给儿子抄录书册。
也好,郭志彬那一手字倒是拿的出手,就叫儿子临摹他的字迹好了。
船队一旦离开大明疆域,传递信息便困难非常,像是上一次,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也只知道了船队的返航时间。
想到郭志彬下次返航,满怀期待的回到家中,却扑了个空,妻儿俱不在家,关秀秀心中便是莫名的快意。
她知晓自己这种心态不对,却又控制不住,又想他出人头地,又不愿他远离,分明是应了诗中所言――悔教夫婿觅封侯!
关秀秀咬着下唇,手伸入了枕头下,慢慢的摩挲着,下面是她黏好的那人的画像!
郭志彬也真奸猾,第一次走的时候留下了画像,第二次走的时候留下了亲笔摘录的书册,分明叫他儿子忘不了他。
关秀秀的手指又往里伸了些,这次碰到的是一摞信纸,因通信不便,郭志彬便提前写好这数封家信,嘱她一个月打开一封。
真是,又爱又恨啊。
迁都是大事,乃们想想把北京迁到南京,就知道多麻烦了,反正朱棣前后准备了十多年,朱元璋也想迁,但是没迁成。
北京郊区有明十三陵,其中就包括明成祖朱棣的陵墓,大家以后旅游的话,有兴趣可以去逛逛,不过里面值钱的陪葬基本都没了。
177 路遇小娘子(500打赏加更)
虽然关秀秀恨不能马上就走,却耐不住人情送往,国公府的老太君待她甚好,得带着儿子去辞行,孙三奶奶,陈五奶奶,几个交好的奶奶也得逐一打过招呼。
还要问下关妞妞,有什么物件要捎回老家。
一拖就过去了小半个月,到了临行之时,国公府的太太奶奶们都送了临别礼来,交好的奶奶们也送了东西,加上李氏为孙子媳妇准备的,林林总总,最后竟然装满了足足三大车。
关秀秀带着儿子,还有玲珑两个大丫鬟乘着一辆马车,还带着两房家人,到出发的时候,真是浩浩荡荡。
陆棋风刚巧接了趟差事,顺路送她们娘俩一程,又从镖局请了几个镖师,关秀秀便带着儿子上了路。
郭豆豆的精神好上许多,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小心谨慎,自幼在学士府里生活的小儿,对着外面的一切都新鲜无比。
只是现下尚是寒冬腊月,关秀秀也不许他打开车窗,只在客栈打尖的时候,允他出来玩玩。
因带了儿子,关秀秀也不急于赶路,一日里走走停停,晚上落脚一定要在城镇之中,又叫下人买了熟肉酒水答谢一干镖师,这些人甚是尽心尽力,一路上倒也平安。
平日里十五六日的路程硬生生的拖成了二十余天,眼见安肃县城就在左右,关秀秀再也按捺不住思乡之情,催促快些赶路。
镖师们这一趟十分轻省,眼见到了地头,也都配合起来,盼着交了这一趟镖,赶紧回家过年。
外面北风呼号,车厢内却是暖意阵阵,车中间烧了个炭盆,又用被子围了腿脚,盆子里还烤着两只红薯。郭豆豆靠在关秀秀怀里,心不在焉的跟读着,一双大眼睛不时的瞄向炭盆。
关秀秀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骂道:“你个馋猫,赶紧背会了,不背会不许你吃!”
郭豆豆撇了撇嘴巴。这一路来,他接触的人事增多,小孩子的心思自然的从亲爹为什么不要他这么深奥的命题上离开了,很快,他发现了。离开了熟悉的地盘,没有了祖父祖母的呵护,伯父伯母的疼爱。他只剩下亲娘这个坏人,每天逼他做功课,再也没人挡刀。
郭豆豆不由盼望起早点到达外祖家中,外祖父和外祖母可千万是和祖父祖母一样的好人才好。
关秀秀自然不知道小儿这番心思,但对他时时提及外祖父外祖母甚是欣慰。
马车突然一顿,关秀秀眉头皱起,片刻之后,跟车的管事郭治的声音传了来:“奶奶。前面有户人家的车辕断了,我们要不要帮一下?”
关秀秀用手指挑起了车帘,一股北风卷着雪花吹入。她连忙捂住了郭豆豆好奇的小脑袋,看向车下的郭治问道:“那车上有什么人?”
郭治恭敬的低着头,应道:“是个小娘子带着两个孩儿。还有两个家人,说是一家人回乡过年,她相公已经求救去了,小的看那家人穿着也甚体面,应是官宦人家。”
关秀秀略一犹豫,想到已经逼近安肃县境,结个善缘也好,便吩咐道:“把那小娘子和孩子挪到我车上来,叫他们留下一个家人报信,我们先往安肃县城去了。”
郭治应了,正要走掉,关秀秀又唤住他:“你只说我们家中行商,莫要多嘴。”
她这次回乡,只想安生度日,并不想打着公爹的幌子到处招摇,若是郭大学士的小儿媳回乡,只怕又要过上和京城中一样的生活。
片刻之后,风雪裹着一大一小两团身影上了车来,关秀秀拉开车门,往里让了让,玲珑自动的上前,拿了帕子给她们掸了掸雪。
关秀秀在一旁看着,这小娘子容貌秀丽,年纪不是很大,手边牵着的孩子约莫四五岁,怀里抱着的,分明还是个吃奶的娃娃。
郭豆豆第一次见到比他还小的娃娃,不由好奇的探出头,软软的小身子在关秀秀怀里一挣,关秀秀心中一软,再看那小娘子,不由起了怜悯之心。
她把手炉递了过去,又叫玲珑沏了热茶,那小娘子才缓过劲来,连声道谢:“这次多亏了姐姐搭救,不然我这小女还不知道怎生熬过去呢。”
听她这么一说,关秀秀才注意到,这小娘子怀里的分明是个小女儿,眉眼清秀,脸蛋冻得红扑扑的,也不怕人,含着根手指,睁大了眼睛看她。
关秀秀顿时生出了几分喜爱,笑道:“妹妹这两个孩子真是生的团团可爱。”
那小娘子早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车内装饰,她出身也是良家,自然看出来这车内装饰非同一般,单单方才递给她的手炉,精雕细琢,上面的松鹤报喜的图案,仙鹤的羽毛,松树的松针,俱都栩栩如生。
便也存了交好之意,看着郭豆豆笑道:“姐姐这孩子一看就聪明伶俐。”
因了孩子的关系,两个妇人的关系迅速拉近,很快熟稔起来,那小娘子对关秀秀颇有好感,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和姐姐甚是亲近,说实话,我夫家姓魏,正是新上任的安肃知县,姐姐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寻我。”
关秀秀倒是诧异了下,没想到随手搭救的小娘子,还是新任知县的夫人,她浅浅一笑:“那可正好,我家相公是跑商的,这次回来,有心做上些买卖,到时候怕是少不得要麻烦妹妹了。”
关秀秀却也并非有心欺瞒,只是出嫁从夫,妇人们交际往来,头一个要提到的,就是自家相公的身份,郭志彬现下跟着郑大人跑到西洋去了,说是跑商也并不为过。
她总不能开口就说,自家公公是内阁大学士,哥哥是七品知县吧!
魏小娘子为人欢脱,本是家中独女,也是书香门第,和自家相公乃是青梅竹马,夫妻恩爱。
关秀秀侧着头,微微听得出神,也是青梅竹马呢。
三个孩子很快熟识起来,只是车厢内转身不便,被各自的母亲拘着,郭志彬和魏家小哥互相做着鬼脸,倒引得魏娘子怀里的小女儿笑个不停。
关秀秀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叫玲珑把红薯挑出来,众人分吃了,魏娘子自己吃的满嘴喷香,无暇顾及小女儿,关秀秀看那小女孩眼巴巴的可怜,忍不住从她怀里抱了过来,用指尖挑起些许红薯肉,细细的喂着。
魏娘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是姐姐细心,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常被婆婆说,还好相公外放了。”
关秀秀愣了下,“你婆婆对你不好么?”
魏娘子怏怏的把红薯放下,叹了口气道:“没嫁入他家前,自然是极好,嫁过来后,就不一样了。”
关秀秀亦是不由想到,自己却是没有受过婆婆的苦,李氏委实是个好婆婆。
魏娘子十分善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她从婆婆说到小姑子,又从小姑子说到几个妯娌,大吐苦水。
关秀秀被她绕的晕乎乎的,只听明白了一件事,这魏小娘子的婆婆当真能生,四儿一女,且还有两个庶子两个庶女,亲生的几个儿子都是官身,两个庶子在家中打理庶务,还剩下一个小姑子没有出嫁,当真难缠的紧。
她相公因是小儿子,最得公婆偏爱,却也引得其他妯娌不满,每每相处时,针锋相对,实在让人心烦。
有了人说话,时间便过的飞快,马车很快驶入了安肃县城,关秀秀看着魏娘子笑道:“我老家其实还在乡下,县城里倒是有几门亲戚,妹妹不妨与我先到亲戚家歇息片刻,等魏大人来接你。”
魏娘子叹了口气,惋惜的捉住了关秀秀的手:“姐姐这般人品,如果是我的嫂嫂该有多好,小姑子也不错。”
关秀秀被她逗乐,看来魏娘子着实被家中的几个妯娌和小姑子欺负的怕了,只是她看魏娘子为人活泼,又有点粗枝大叶,想来这些事情也并不令她困扰许久。
魏娘子实心实意的道:“府衙里早已经派家人打扫干净,现下就可以住进去。”
顿了下,魏娘子小心的看着关秀秀的脸色道:“我看姐姐住亲戚家也着实不便,不如随我去府衙,住上三两日,再回家中。”
关秀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伸手一点魏娘子的眉心:“你啊,还以为亲戚都和你家一般呢,我这边的都是娘舅姨母,多年未见,疼我还来不及呢。”
魏娘子讪讪的松了手:“是娘家人啊,那就好。”
关秀秀叫人把马车停在府衙门口,使人唤了魏家的仆役过来,看着魏娘子粗枝大叶的样子,忍不住把郭豆豆的小披风取出来一副,把她怀里的凝姐儿围得严严实实,才让她下了马车。
魏娘子抱着孩子依依不舍,“姐姐可一定要来寻我玩耍啊。”
把玲珑都逗乐了:“魏奶奶还真是小孩心性,也就孙三奶奶能和她相提并论了。”
关秀秀扶住额头,想着魏娘子和孙三奶奶凑到一起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
178 吴家小郎君(600打赏加更)
关秀秀随后叫车夫驾车去了娘舅家中,自从梁直在京城生根,梁家的买卖逐渐退出了安肃县城,被两个舅舅接手,现在,吴家已经是安肃县境内当之无愧的首富。
而吴家现在的房子,就是许府隔壁,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原本枝繁叶茂的许家打从许老太君过世,就变的分崩离析,各房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原本重檐叠瓦的院子被砌了砖墙,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院子,反倒不如一些中等人家了。
而吴家的人丁也逐渐兴盛起来,大哥早几年成了亲,现在有一儿一女,小舅舅吴东来更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关秀秀的车架刚停在门口,两个舅舅便亲自迎了出来,大开中门,奴仆站了满满一排,左右四邻纷纷探头观望,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让吴家如此隆重的迎接。
关秀秀把郭豆豆包裹的严严实实,在玲珑的搀扶下小心的下了车,一眼看到头发半白的大舅和满脸沧桑的小舅,她的喉头一堵,哽咽着叫了两声:“大舅舅,小舅舅!”
吴家兄弟上得前来,亦是双眼泛红,想起昔日里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每每耍赖不肯走路,都要抱在怀里,嘴巴又甜,大舅舅小舅舅叫的人心肝都疼。
现下却是孩子他娘了!
看着被围的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郭豆豆,吴西顺抽了抽鼻子,笑道:“赶紧进屋吧,你外祖都等的急了!”
两个舅舅把关秀秀夹在中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主屋行去,一进门,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唤道:“秀秀啊,我的秀秀来了么?”
关秀秀看着面前满脸皱纹的老人,空睁着一双眼睛干枯的双手急切的向前摸着,不由紧走两步,握住了吴老太太的手,一叠声的叫道:“外婆我是秀秀,是秀秀啊!”
吴老太太眼睛一定,浑浊的眼中瞬间落下两行老泪,颤抖着手反握住关秀秀,激动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