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能不见太子妃,刚刚从太子府赴宴回来,若称病不见,未免可笑。
只得交柳芽又给她寻了身干净衣服换上了,随后亲自迎了出去。
太子妃在花厅坐了半晌,见了齐王妃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挽住顾盼的手,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在柳芽身上打转。
太子妃坐下后,柳芽乖巧地上了热茶,顾盼捧着茶,笑嘻嘻地看着太子妃,看她要表演什么好戏。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柳芽,笑道:“我今天来是想跟妹妹讨个人情。”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太子妃是什么身份,欠下的人情如果讨要起来,可是相当诱人的,太子妃很有谈判技巧,晓得予取先予的道理。
顾盼抿嘴一笑,把皮球再次踢了回去:“皇嫂说这话可是见外了,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皇嫂尽管开口。”
太子妃感觉顾盼很是上道,也就不兜圈子了,看着柳芽笑道:“妹妹今天带的这个丫鬟却是得了我的眼缘,想要跟妹妹讨要回去,做个贴身的婢子。”
太子妃顿了一下,手一挥,站在她身后的四个窈窕婢女一起上前,动作整齐划一的对着顾盼福了一礼,齐声娇道:“齐王妃万福。”端的是赏心悦目。
太子妃继续笑道:“这四个却是我娘家调教出来的,本打算送进宫伺候母后的,母后偏爱清净,身边不想再添人手,就便宜了我。”
说完这句,太子妃殷切地看着顾盼道:“我就用这四个换妹妹一个婢女,妹妹就答应了吧。”
顾盼一脸为难,看看那四个娇柔动人的美婢,又看看柳芽,委婉地道:“非是我不肯,只是我当初嫁到齐王府时,身边的四个陪嫁丫鬟,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个…”
顾盼奇怪地看着太子妃一脸喜色,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就见太子妃一拍桌子,笑道:“既然齐王已经把那三个婢子都收了房,我这四个婢女,妹妹可一定要收下了。”
太子妃轻咳一声,板着脸对那四个婢女命令道:“还不拜见你们的新主母”
四个少女十分的有眼力价,立刻就在顾盼身前跪了下去,口中齐称主母。
顾盼终于不快起来,这种被强迫的滋味十分不好,太子妃似乎在造成一种既定事实,逼迫她答应这笔看似占尽了便宜的买卖,只是她好不容易把其余三人打发掉,又怎么肯再引这四个祸水进来?
那四个丫鬟跪在顾盼脚下,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起身,顾盼又迟迟不开口,一时间,场上冷了下来。
太子妃的笑脸也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她心里最深处的怨气丝丝地从密不透风的心房里渗了出来。
顾盼抬起头,看着太子妃,平静地道:“这四个婢女,皇嫂还是留着吧,我这边并不缺少人手,至于柳芽,”顾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柳芽,柳芽低着头,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顾盼又看向太子妃,一脸诚恳地道:“她也跟了我一年了,实不瞒皇嫂,我二人私下里实在是情同姐妹的,我也不愿意她受了委屈。这么着吧,若是她愿意,就让她与皇嫂同去好了,若是不愿意,那就怪不得我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顾盼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让太子妃十分受用,又暗暗地点明了柳芽的身份,情同姐妹啊,怎么可能当成一般的婢女随意送人,却是无形中抬高了柳芽的地位,若是柳芽不肯,太子妃也有了台阶下。
太子妃不禁对这个弟媳刮目相看起来,她心里和顾盼想的却是一模一样,二人实际上都不希望柳芽到太子府去。
顾盼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笃定了柳芽一定会拒绝太子妃,依照她对柳芽的了解,柳芽这个丫鬟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却很念旧,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打杀的危险为丽娘求情了。
顾盼和太子妃一起看向了柳芽,只盼着她说个不字,今日这场闹剧就可以落下帷幕,大家各自回家,洗脚上床睡觉,多么美好的夜晚。
柳芽的头依然低着,人却转向了顾盼,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了顾盼面前,低声道:“奴婢愿意随太子妃回府。”
晴天霹雳,顾盼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她单手死死抓住扶手,一张脸已经煞白,难道自己看人这么没有眼光吗?顾盼心中莫名的悲哀,竟然连一个丫鬟也保不住了。
她无意抬头,却见太子妃亦是一脸煞白,显然和她一样难以相信这个结果。
顾盼死死咬住下唇,说什么也不愿意说出放柳芽走的话来,她心中恨意滔天,当场就要反悔留下这个丫鬟,质问她,责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太子妃更有权势吗?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七章 治愈系的相公
第二十七章 治愈系的相公
柳芽的请求就像是在顾盼脸上生生打了一个耳光,她刚说了二人情同姐妹,这个姐妹转眼就抛弃她追寻荣华富贵去了,让她情何以堪
太子妃心中大是失望,转眼却有了新的想法,她和颜悦色地道:“既然柳芽已经答应了,今天收拾下行礼,你们姐妹间有什么话再好好说说,明日我派人来接她。”
太子妃故意提醒顾盼,方才她说的情同姐妹,也是存了私心,看齐王妃脸色铁青的样子,柳芽今日晚上定然不会好过,最好修理她一下,若是打得皮开肉绽见不得人那是最好了,倘若能把那张花容给毁了,简直是天下最棒的事情了,太子妃一念至此,几乎要忍不住拉出顾盼去耳语一番。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若是日后被太子知道了,定然被他唾弃,这个险,太子妃是万万不能冒的,看着齐王妃的样子,这把火已经够旺了,自己的油也添过了,太子妃微笑着告辞,顾盼勉强维持着礼节,面皮抽动一下:“恕不远送了。”
太子妃施施然地出了花厅,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盼和柳芽二人。
顾盼坐着,柳芽跪着,二人俱都一言不发,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罢了,今日这事儿算的了什么,她若是想求一段锦绣前程,就让她去吧,这府里还少一个丫鬟吗?
话虽这样说,顾盼心里依然难受无比,她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话也不说半句,径直向外行去。
身后传来了柳芽的哀泣声:“我家里本是官身,父亲被奸人陷害,一家老小只剩下了姐妹二人,奴婢进了候府,奴婢的姐姐却是进了宫…”
顾盼停下了脚步,这段事情她却是第一次听说,当初只知晓柳芽幼时便进入了候府,从粗使丫鬟一点点的熬成了大丫鬟,又跟在了铭哥儿身边,可以说前途无量,结果她把同屋的小丫鬟的嘴巴生生撕烂了,刚巧赶上顾盼回到候府,就被发配到了顾盼这里来了。
柳芽身子转了半圈,对着顾盼的背影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道:“奴婢自幼和姐姐最是亲近,这世上只剩下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姐姐在宫里也偶尔传递书信与奴婢,说是太子很是宠信她,谁知道没到一年,姐姐竟然去了…”
说到了后来,柳芽已经泣不成声,光听到实心的脑袋磕头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磕在了顾盼的心上,因为被伤害而自动立起来的墙一点点的龟裂,最终轰然倒塌。
顾盼由己及人,年幼时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亲情,只想要顾家娘子的一个微笑,而柳芽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却突然离世,柳芽的心里,只怕最想知道的,就是姐姐的死因了,若是换了顾盼,定然也是不惜一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缘故。
顾盼理解,却不宽恕,她悠然一声长叹,平静地道:“你去收拾行装吧,明日一早,太子府应该就来接你了。”
话罢,顾盼径直出了花厅,心头郁结,也不想再看到柳芽,索性避到了书房,李祈正此时外出未归,这家伙一天到晚不在府里,也不晓得做什么去了,顾盼赌气地抱住被子,扑面而来全是李祈正的气息,她把脸埋入其中,动荡不安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顾盼本就疲乏,一松懈下来人登时就迷糊起来,抱着李祈正的被子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脸上传来了阵阵微痛,顾盼不满地睁开眼睛,却见李祈正单手拍打着她的脸颊,戏谑道:“起来了,小懒猪。”
顾盼一把将他的手拨开,心里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每日都不在府里,跑出去做什么了?又不像是晋王成王一样,有官职在身。”
李祈正见她气鼓鼓的,原本瘦削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个红红的苹果,煞是可爱,忍不住又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半是玩笑的道:“自然是吃喝玩乐了,顺便卖一下父皇的墨宝,填补一下府里的亏空。”
话罢,李祈正可怜兮兮地把头拱到了顾盼身前,一脸委屈地道:“我容易吗,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带了个这么能吃的小拖油瓶。”
顾盼一把将李祈正的大头从胸前推开,气的口吃起来:“你,你乱说什么,我,我哪里,哪里能吃了。”
李祈正一脸愕然地看着她,诧异地问道:“今天早上难道不是你吃了四个花卷,喝了两碗米粥?昨天晚上你吃了一个红烧肘花,又加了一份水煮活鱼,还有一盘鸡蛋灌饼…”
顾盼听着他如数家珍,脑子里开始回忆起来,虽然每碟的分量都很少,自己似乎确实吃了这么多,有这么多吗?顾盼鸵鸟地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屁股却拱了起来,李祈正见她这副样子,忍俊不住,一本正经地道:“娘子果然聪颖过人,虚恭之前晓得先把脸藏起来,这样就只有为夫一个人享受到那等美味了。”
顾盼猛地翻身坐起,看着李祈正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的郁结之气奇迹般的消散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祈正一直含笑看着她,待她笑的眼泪都出来时,长臂一伸,把顾盼抱入怀里,下巴顶着她的额头,轻柔地道:“就算旁人都走了,我也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
顾盼身子一僵,动都不动地伏在李祈正怀里,李祈正爱怜地叹了口气,大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顾盼心里的委屈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把脸伏在李祈正胸前,哇哇大哭起来,李祈正轻轻拥着她,嘴里突然哼起了曲子,这是流传很久的一首曲子,多是慈母用来哄小儿入睡的。
曲调柔和轻缓,像是海风拂过,蚌壳悄悄地打开,顾盼身心俱都放松下来。
李祈正见顾盼情绪稳定下来,放开手,想要站起身子,却被顾盼一把抓住了衣襟,看着顾盼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盯着自己,李祈正心里蓦地柔软起来,他用手扯下顾盼的手,用大手把她的小手密密的包围住,轻声道:“我哪儿也不去,莫要担心。”
话罢,见顾盼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明显在说她不信,李祈正用另外一只手刮了刮她的脸颊,哈哈笑道:“我总的给我们家的小花猫擦擦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艾,天天吃这么多肉,竟然还养不肥,真是亏大发了。”
顾盼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李祈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这屋子里却是下人们的禁地,他只得自己动手伺候起小娘子来,他熟练地投了个帕子,又按住顾盼的脑心,手上微微用力,帕子在顾盼脸上擦了几下。
顾盼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她幼年之时看着顾家娘子对顾惜玉做过无数次,一直又羡又妒,今日里竟然被李祈正达成了久违的心愿,她情不自禁地道:“你好像娘亲啊。”
李祈正握住帕子的手一僵,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看着顾盼,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什么?”
顾盼对着他美美的一笑,甜甜地唤道:“娘亲。”
李祈正一个趔趄,来了月事没多久就做了娘吗?这悲催的人生啊。
顾盼心情好转,撇下闷着头生气的李祈正,自行去寻了本书来看,随手抽到的竟是上次看了一半的游记,她翻阅两页察觉出不对来,这个看着工整有序,却是印刷版。
顾盼举着书凑近了李祈正,笑嘻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抄写完了,竟然还出书了。”
李祈正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这几日每天出去不就忙的这个,陆家的那只母老虎凶的很,天天催着要钱。”
顾盼一怔,想起了陆家三姑的倜傥风流,好奇地问道:“天天要钱?你们怎么联系的?她要钱做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一叠声的问题轰炸着李祈正的耳膜,李祈正正要回答,不经意地看到顾盼眼里亮闪闪地光,这是粉丝对偶像的绝对崇拜。
他心头警钟大鸣,话一出口顿时成了:“哪里有天天联系,我不过做个比喻而已,谁知道她要钱做什么,也许是想施舍穷人,也许是去了赌场,也许是又看着哪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可怜…”
看着顾盼越来越亮的眼睛,李祈正暗道不妙,怎么越是抹黑陆三姑,这小东西越是痴迷了,果然是女人不坏,没人爱啊。
李祈正赶紧咳了一声,把话题就此打住,同时为了加强自己在小东西心目中的地位,暂时不帮陆家那个疯女人跑腿了,让她自己玩去吧,看天下有几个人认得清她那一手潦草的字迹。
李祈正嬉笑道:“以后我就有时间陪你了,你说吧,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顾盼自然不晓得他心里的这些弯弯道道,一脸向往地道:“若是向陆三姑一样最好了,去一下赌场,看看可怜的沦落风尘的女子…”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八章 施恩
第二十八章 施恩
顾盼看着李祈正一脸呆滞,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那些事情我自然不会做,省下银子还不如喂饱自己,谁叫我这么能吃呢?”
看着顾盼眼睛偷偷瞄过来,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李祈正哪里不晓得自己被她嘲笑了,他嘴角一撇,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顺着顾盼的话道:“走罢,也到了晚膳的时候了。”
顾盼一怔,一下被打回了现实,她想起柳芽,看着李祈正恳求道:”咱们不要出去了,就在这书房里摆饭,可好?“
李祈正轻叹一声,伸出大手揉了揉顾盼的头发,她的头发有些发黄,但是十分柔软,揉起来很舒服,李祈正揉了两把,手恋恋不舍地从她头顶挪开,仔细地晓之以利弊:“你们到底主仆一场,若是明日她简简单单就被太子妃接走了,到了那边,只怕处境艰难,若是你扶了她一把,将来太子那边就有能给你说话的人了。”
顾盼垂着头,不肯说话,她心中有心结,却是不愿意如此功利地去卖好。
李祈正见顾盼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分析道:“你自己无所谓和太子关系如何,莫要忘记了,你还有一门血亲。”
顾盼狐疑地抬起头,心中揣测,血亲?说的顾家还是韦家?
李祈正轻轻摸着顾盼的头,有条有理地道:“圣旨已下,威武大将军亲征南蛮,不日启程,先锋部队定于后日出发,你可知道,这次先锋官是何人?”
顾盼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了李祈正,他既然如此问,定然是她所熟悉的人,顾盼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表哥?”
李祈正面色凝重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远南兄,顾家仅余了两个男丁,此次却要一起出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未待他说完,顾盼急急的开口打断他:“不可能,怎么会”
李祈正一双眼睛变的幽深,黑漆漆地犹若一个黑洞,顾盼的声音哑了下去,李祈正仿佛带了魔力的声音低沉地在顾盼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可能?粮草延迟半个月送达,入冬之时,冬衣上做点手脚,随便哪一条,都足够让顾家父子万劫不复。”
顾盼怔怔地发了半晌地呆,她其实很有些洁癖,可以原谅别人的伤害,但是永远回不到从前,若是依了她自己的意思,柳芽去了太子府,祸福自理,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现在牵扯上了顾家,无论她心中怎样矛盾,至少她不希望顾远南有个闪失,这个是肯定的。
顾盼悠悠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道:“那你说如何办?全部依你就是。”
李祈正两眼放光,看着顾盼笑意盈盈:“叫太子府送了聘礼,咱们好生把她嫁过去,一过去就是如夫人。”
顾盼一咬牙:“好,就这么办。”
二人商议妥当,携手出了书房的门,李祈正自然地牵着顾盼的手,仿佛天经地义一般,顾盼也没察觉有何不妥,倒是叫一干伺候的丫鬟们看呆了去。
只是顾盼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柳芽上前伺候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地净了手,又接过柳芽手里的帕子,却是连眼睛都没有抬起。
李祈正看了一眼明显一肚子怨气的顾盼,又看了一眼委委屈屈两眼含泪的柳芽,只得笑着打起了圆场:“柳芽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如此见外,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吧。”
他此话一出,柳芽还没什么,旁边伺候的丫鬟们的眼睛里就带了些暧昧了,这话,是不是王爷要把柳芽收房了?
立刻就有识相的给柳姨娘搬了把椅子来,柳芽看着顾盼,怯怯诺诺地坐了下去,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上,就听得顾盼鼻子里冷哼一声,柳芽登时像是火烧了屁股般,蹭的又站了起来。
这下更坐实了一众丫鬟的猜想,肯定是柳芽和王爷有了什么,然后王爷许诺提她为姨娘,结果王妃不高兴了,看吧,马上就给脸子了。
大大小小的丫鬟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把这大八卦和至交好友好生分说一下。
柳芽的垂下头,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到了桌子上,屋子里静的听得见泪水裂成数瓣的声音。
顾盼单手拿着筷子,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嘴巴里夹进来的一筷子豌豆,怎么也嚼不动,李祈正无声地扫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丫鬟,丫鬟们一个个退了出去,面上是压制不住的兴奋,真是心想事成,马上就可以八卦去了。
屋子里只剩了李祈正,顾盼和柳芽三人,顾盼死死攥住筷子,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极点,被抛弃的明明是她,为什么还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
顾盼粗声粗气地道:“还不坐下来吃饭?王爷的话没听到吗?”
柳芽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她用手背抹了抹泪,连声道:“是,是,小姐。”柳芽一时心慌意乱,竟然用了往日的称呼。
她哪里又敢真的坐下,微微放了半个屁股上去,略微地沾了一点凳子,又怯生生地端起饭碗,筷子挑起少少的一点饭,放到了嘴巴里嚼上半天,菜一点也没有动。
顾盼见她如此拘谨,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做丫鬟时,亦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心里莫名的软了,又想了和涟姐儿分离时,她送自己的镯子,不禁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太孩子气了。
柳芽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吃在嘴巴里味同嚼蜡,不知为何,还是想哭,眼前一片模糊时,一块腊肉被丢到了她的碗里,听得顾盼舒缓地道:“多吃点罢,不用那么拘谨了,以后只怕也不会一起用饭了。”
柳芽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这次却是真的欢喜了,她连连点头应着,大口大口的扒着饭。
吃了饭,李祈正便寻了个借口回书房了,把房间让给顾盼主仆二人。
顾盼拉着柳芽,突然有了一种将要嫁女的心情,拉着柳芽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晚上,二人更是同榻而眠,又说了许多私己话,似乎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顾盼也知晓了当初柳芽为和把那丫鬟的脸给撕烂了,那个丫鬟阴阳怪气地说她姐姐定然是魅惑太子不成,被乱棍打死了,这才激发了柳芽的凶性。
不知不觉地,顾盼倦极而眠,待她睁眼时,天已大亮,柳芽早已经起身,立在了她床前,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对着顾盼轻声道:“就让奴婢再伺候您一次罢。”
顾盼怔怔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柳芽感激地一笑,亲自打了温水来,这以前都是小丫鬟的活计,今日里她却事事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
给顾盼沐浴更衣,又服侍她用了早饭,柳芽似乎完成某种仪式般,脸上隐隐透出了一股轻松。
顾盼唤住她道:“行李可收拾妥当了?”
柳芽半垂着头,一如往昔般平静地道:“奴婢身无长物,只几件换洗的衣物,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盼点了点头,却叫旁的丫鬟开了她的首饰箱,取出了三套头面,对着柳芽轻轻道:“这三套头面里,一套是我当初从外面回到侯府时,义母所赠,款式老旧,胜在分量足够,用来傍身再好不过。另外两套是长乐侯夫人给我打的嫁妆,你平日里戴着也不丢人。”
柳芽愣住了,傻傻地看着顾盼,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盼对着她灿然一笑,继续道:“本来该给你最好的,只是这些是平安公主和娘娘们赏的,却是不好送你了。”
柳芽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顾盼看着她,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与其和人闹翻,还不如施之以恩,叫旁人一直牢记自己的好,她似乎摸到了一些御下之道的边缘。
太子妃果然守信,只是来时的车骑未免正式了点,居然是全副太子龙驾,长长的车队在齐王府门口一眼望不到首尾。
李祈正闻得通报,和顾盼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只怕我那皇兄亲自来了。”
顾盼愕然,问道:“那要出去迎接么?”
李祈正沉吟半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柳芽,轻笑道:“柳芽这丫头也是有福的了,皇兄只怕是做给太子府的人看的,省的她过去了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