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吓了一跳,忙道:“老爷,妾身就这么一说。嫂子们听说咱们府里的动静,也不敢胡闹。但妾身心里想的是,倘若去了唐家,唐家提起檀云,不肯将女儿嫁来咱们家呢?”
何侍郎冷笑道:“富贵险中求,唐家岂是那般没胆量的人家?”说着话,便起了身,“你这是被你嫂子们说昏了头了,自己个好好想想吧。早先你说要靠着檀云帮扶太子妃,如今不靠了?”
何夫人心里不由地有些后悔,原先想着夫妻一体,因此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何侍郎听,不想何侍郎竟是这般不喜人再提这事。
何夫人说道:“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过,并没跟旁人提过。”
何侍郎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再也别提了。”说着,便嗤笑一声,“我也不喜欢循小郎他媳妇,但心里却当真佩服她。他那媳妇若是个小子,我定能跟那小子成了忘年交。”说着,瞧着何夫人纳闷,便将自己跟柳檀云下棋等事提起,叹道:“母亲那会子中毒,一家子人慌得六神无主,偏那丫头镇定的很,也不废话跟着大哥喊什么‘母亲’醒醒,开口便井井有条地安排人去捣仙人掌、请大夫、绑丫头。慢说女孩儿,咱们家的男孩儿也没这样镇定的。”说着,又长叹一声,想起那晚上何家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就有几分赧然,“若是檀云肚子里那小子大了似檀云这样,咱们两口子日后就有大福享了。”
何夫人见何侍郎嘴上说不喜欢柳檀云且巴望着有个柳檀云这样的孙子,于是陪着笑,也不敢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半日忽地说道:“忘了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说着,便忙去换衣裳。
何侍郎见何夫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心想何夫人被柳檀云这样劈头盖脸地打压一次,也不似早先那般恬静从容了。因怕何老尚书又要斥责何夫人没了当家主母风范,便先行一步,去何老尚书那边说话。
待到了何老尚书那边,就瞧见何老尚书兴致大好地叫人摆了纸墨笔砚,要在柳孟炎送来的奇石上题字。
一旁柳清风、大皇孙嘴里乱七八糟地吐出些对子叫何老尚书写上;廊下何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听柳檀云说话,不时笑出声来。
何老尚书瞅了眼何侍郎,就笑道:“可被你大舅子们为难了?”
何侍郎笑道:“父亲说笑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谁还会那般胡闹?”说着,瞧了眼那廊下,说道:“母亲今日兴致很好。”
因大皇孙说了一个好对子,何老尚书急着誊写下来,便对何侍郎敷衍地嗯了一声。
何侍郎隔了这么些日子,难得见家里人又悠闲起来,于是便踱着步子向廊下走去,隐约听到柳檀云是在给何老夫人讲笑话,又见柳檀云满脸堆笑,心想合该趁着柳檀云心情好的时候劝她让着何夫人一些,于是便要再走近几步说话。
到了柳檀云面前,还没开口,忽地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就看见何慕跑了进来。
何侍郎骂道:“火烧屁股了吗?就慌张成这样?”
何慕喘着气,说道:“祖父,父亲叫人捎话来,说是田贵妃去了。”
何侍郎一愣,忙去看何老尚书,心想难怪何老尚书这般得皇帝宠信,竟是将皇帝的心思猜得这样准。
何侍郎对何老尚书说道:“父亲,你看这……”
何老尚书笑道:“虽是尘归尘,土归土的事,但皇家的事就是麻烦一些。”说着,摸了下大皇孙的肩膀,“这会子田家该操心谥号的事了。兴许……”说着顿住,扭头看柳檀云不言语,心想往日里柳檀云定会接着她的话说,怎这会子不接话了?于是自己个接着说道:“兴许田家人痴心妄想,还想叫皇帝给田贵妃追封个皇贵妃的封号呢。田家人定想着借此也能试探出陛下对田家的心思。”
何侍郎嗯了一声,因田家少不得要去请了朝中重臣替田贵妃歌功颂德以求皇帝给田贵妃追封,因怕自家那些不明就里的亲戚被田家说动,便又忙着去跟何大老爷商议着交代族里的亲戚莫管这事。
何侍郎走后,何慕便也做出悠闲状踱步到柳檀云身边,见何老夫人这会子眯着眼打起瞌睡来,便大着胆子低声说道:“婶子,侄子这会子有事要求婶子。”
柳檀云促狭道:“有人要跟你抢第一美人?”
何慕忙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侄子想去蒙将军麾下,侄子瞧着父亲在族里挑那些个人都不成样子,因此想着不能叫那些人出去丢了何家脸面。侄子虽是父亲的独子,但去了蒙将军身边,蒙将军自能护着侄子周全。”说着,便期期艾艾地看着柳檀云。
柳檀云犹豫道:“你怎生出这念头?如今这世道,在谁眼里,可都是当状元比当武夫有前途。”
何慕笑嘻嘻地说道:“侄子是去做儒将呢,婶子不想要个文武双全的侄子?”
“不想。”柳檀云打量着何慕,因何慕辈分小且又爱跟在何征身后由着何家人拿他来开玩笑,于是不知不觉中,也将何慕当个小孩儿看待,如今听何慕说这话,不由地想何慕怎有这么个荒唐的念头,若是何慕在外头出事,何大少夫人定要千刀万剐了她;看见何慕那白嫩嫩的小脸,心想这脸去了北边哪里受得了。
何慕正色道:“婶子,侄子虽是听族里的哥哥们说起这事偶然兴起的念头,却也深思熟虑过了,想侄子活了这么大了,竟是没自己个拿过什么主意,如今侄子想着既然京里有祖父、父亲、叔叔们,侄子再难有什么出息,不若另谋出路,就去了蒙将军那边。在那边侄子万事都要从头学起,因此少说也要十余年,侄子才能有出息,因此却也不怕有人忌惮侄子。”
柳檀云笑道:“那唐家第一美人呢?”
何慕犹豫一番,眉头微颦,心里难以决断,半日咬牙道:“男儿志在四方,想来她娇娇俏俏的,不能随着我去北边那苦寒之地,何苦叫她在京里等我十余年,不若就此将这事了断了吧。”
柳檀云惊讶地睁大眼睛,半日说道:“果然那第一美人还是不够美,但你总去唐家,唐家人未必没看出苗头来,想来家中姐妹私下里也拿了你取笑来着,你这么一走倒是干脆利落,徒留了人家伤心又伤身。况且跟我商议不是个正途,该跟征大哥、大嫂子说,他们答应了才行。”
何慕皱着眉头说道:“这不是想求着婶子替我跟曾祖父说说好话么。”说着,后悔早先由着何征等人胡闹地撺掇他去勾搭唐家第一美人,这会子若走了,就是不仁不义,若不走留下跟唐家第一美人成亲,他心里只怕会后悔一辈子,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有何征、何循在,他这晚辈在京里注定只能做个庸庸碌碌之人,比如太子,能用得上精明的何征,就不会再用他这涉世未深的何大状元的儿子,毕竟太子心腹,自来只能是少数人,不能是一群人。
何慕苦恼之时,何夫人便来给何老夫人、何老尚书请安,虽何夫人心里忐忑,但此时阳光明媚,众人因田贵妃没了八皇子守孝心情大好,也不乐意揪着早先那事不放,于是待何夫人说了几句问好的话,便打发了她走。
何夫人走后,便到了午时,一时间,众人聚在一处,何慕也不敢再说什么。
待到了傍晚何循从外头回来,柳檀云便将何慕的话说给他听,说道:“五哥说去追随蒙将军,我丝毫不意外。倒是慕儿,这样一个被人疼着惯着长大的小哥儿也要去了北边那地方,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何循闻言,说道:“等着瞧吧,大哥定然不叫他去。大哥看着每常拿了慕儿玩笑,只怕等慕儿要走,大嫂子还没哭,大哥就先掉眼泪了。慕儿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这辈子何曾知道什么叫做坎坷?不似我这般,自小就怕被人暗算了。”
柳檀云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这话若说给父亲、母亲听,看他们不锤死你。母亲定会说多少人羡慕你能跟着祖父呢,你偏还不知足。”
何循笑道:“我这话是实事求是。”说着,便有意对柳檀云说道:“咱们来打赌,拿了祖父的私房来做赌注。我赌慕儿会为了唐家美人留下,若当真如此,祖父的私房就是我的了。”
柳檀云笑道:“拿我的东西来做赌注,你也太精明了一些。也罢,我就跟你赌,赌慕儿为了自己个的前程定是要离开第一美人的。赌注嘛,便是以后甭管咱们怎么斗嘴,我叫你上床睡觉的时候,你不许给我睡别处去。”
何循笑道:“这算个什么赌注,我不去床上睡,还能去哪里睡?”
柳檀云笑道:“我说的是我床上,你以为是旁人的香闺?”
何循说道:“那你这次要亏本了,慕儿少年人,才知情之滋味,怎会这样轻易地就放手?”
柳檀云说道:“你们何家的男人,从上到下,儿女情长都是用来后悔追忆的,不是用来妨碍前程的。这是血统里传下来的,改不了了。”
何循正色道:“我可是打小就儿女情长的,难不成我不是何家人?”
柳檀云瞥了何循一眼,想起何循小时老气横秋地说自己个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忍不住就笑了。

 

141

这边何循跟柳檀云拿着何慕打赌,第二日,柳檀云再见何慕的时候,就见何慕有意瘸着腿。
何慕凑到柳檀云这,可怜兮兮地看着柳檀云,求道:“婶子,你替我说说情吧,你看侄子这腿,若不是父亲拦得快,险些就叫母亲打断了。”
柳檀云原以为是何征打的,如今听说是何大少夫人打的,不由地想何慕这是有一对慈父严母,于是笑道:“你再求我也没用,你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吗?这些事还该你自己个去跟大哥大嫂子好好说说。”说着,想起自己跟何循打的赌,又问:“那唐家美人,大哥没说怎么办?”
何慕皱着眉头,半日说道:“父亲催着叫我早成亲,想拿了成亲拖着叫我不去呢。”说着,又叹息连连,蹙着眉头眯着眼看向外头有些阴霾的天色,“难不成我这辈子都要被困在京里,一事无成?”
柳檀云笑道:“你莫说得像是人家唐姑娘害了你一般,她才是被你祸害了呢。你们岁数还有些小,便是定下来,也要过了一两年再成亲,据我说,你不如先定下来,再想着日后如何。难不成,一两年之后,蒙将军看你是大才,连放你回来成亲都不行?成亲之后,自是要夫唱妇随,唐家姑娘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你去北边。北边虽说寒冷了一些,但咱们家又不是没银子替你们打点的,还能叫你们缺衣少穿?”
柳檀云说这话,也是因看清了何慕跟何征是一路人,嘴上喜欢说些风花雪月的话,骨子里却只当这些是消遣,一旦跟唐家姑娘订了亲,便是隔了千山万水,在北边遇见什么倾国佳人,为了在京城权臣这边的声誉,也会自律地不拈花惹草,乖乖地等着回京成亲。
何慕听柳檀云说了这话,忙道:“婶子这般说,是乐意替我说服父亲、祖父了?”
柳檀云笑道:“谁乐意替你去说,据我说,你就去寻了我祖父去,叫我祖父劝说老尚书。何爷年纪也大了,又撞上祖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事,如今越发心软,他这是怕你离了京城,等他过世的时候,你这大孙子又不在他身边。叫我祖父去说,我祖父年纪也大了,知道老人的心思,说的话老尚书也能听得进去。”
何慕闻言,想起何老尚书这几日时不时地拉着大皇孙说起自己跟陛下之前的来往,心想何老尚书当真是越发昏聩了,开口道:“若说迟两年去北边也成,但到那时候谁都知道我该去考科举了,若考了科举,落第了要叫家里人伤心,高中了,得了功名,越发要被绑在京城了。”
柳檀云听何慕这话是要跟自己解释为何非要如今就去北边,笑道:“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只不许说是我叫你去的。”
何慕笑道:“侄子保管不出卖了婶子。”说着,瞧见这天快要下雨了,便赶紧回自己家里去。
果然,何慕才走,这倾盆大雨就哗啦啦地落下。
柳檀云昨晚上累着了,便躺在屋子里小憩,听着外头凤奴在廊下儿戏一般唱着戏哄耿妈妈、桂妈妈玩,听着那声音,就朦朦胧胧地睡去,待到中午被耿妈妈叫起来吃饭,就看那雨依旧下个不停,立在廊下,能瞅见外间的水花高高地溅起打在芭蕉叶子上。
吃了饭,便有个每常跟着何循的小厮来回话,那小厮说道:“少爷说,少夫人下午不用等着他了,他只怕要过几日才能回家。”
柳檀云闻言,又见那小厮披着一身蓬松的蓑衣,便说道:“知道了,回家喝了姜汤,再去跟少爷说叫他只管安心办事。”
那小厮笑道:“小的立时就去跟少爷回话。”说着,便退了出去,因裤脚已经湿透了,因此也不顾忌着衣裳,也不看地地踩着水花向外大步走着。
耿妈妈笑道:“这可是少爷头回子不着家。”
柳檀云笑道:“只怕他在外头的时候巴不得早点回来呢。”说着,看着那雨势,心想这雨只怕要连着下几日了,想着,就看见柳清风过来了。
柳清风过来后说道:“姐姐,那边大皇孙病了,祖父说大夫没来,请姐姐过去看看该怎么着。”
柳檀云蹙眉道:“我又不是大夫,怎知该怎么着?”
柳清风说道:“何爷说你会用仙人掌解毒,指不定会有什么土方子呢。”
柳檀云微微咬牙,问柳清风,“可是何爷当着大皇孙的面说的?”
柳清风点了头,笑道:“大皇孙也十分佩服姐姐呢。”
柳檀云哧了一声,心想何老尚书这般说了,她若不去,岂不是叫大皇孙疑心她有心不肯施援手?于是就叫凤奴拿了披风来,裹着大红缎面披凤,又怕大皇孙得了什么病过到柳清风身上,便叫柳清风留在她房里。一路由着凤奴撑伞,小心翼翼地到了何老尚书那边,进了大皇孙房里,就瞧见大皇孙脸色泛红,摸了下,觉察到大皇孙额头烫得很,便收了手。
何老尚书在一旁坐着,见柳檀云收了手,忙问道:“檀云,你说该怎么办?”
柳檀云说道:“大皇孙当是这两日冻着了,叫人煮了萝卜水喂给他,等太医来,再等太医开方子吧。”
何老尚书闻言,忙吩咐人去,又对柳檀云说道:“你赶紧出去,免得将病气过到你身上。”
柳檀云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何老尚书这会子才想到病气会过到她身上,于是忙出去了。
在外头等了一会子,何老尚书便也出来了。
何老尚书看见柳檀云在外头等他,一怔之后,便领着柳檀云去外头廊下说话。
柳檀云见雨声遮着,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开口道:“何爷怎能跟皇孙说我会治病?若是我不能,在皇孙眼里岂不是成了我见死不救?”
何老尚书忙道:“我就是说一句,叫皇孙放宽心。”
柳檀云微微偏了头,笑道:“我知道何爷疼爱大皇孙,但也不能拿了一家子的生死来宽慰皇孙。况且,何爷这么着,岂不是将太子妃的后路也断绝了?太子妃那边心意未明,何爷便及早将大皇孙抬出来,岂不是叫太子妃为难?”
何老尚书一怔,见柳檀云虽笑,却正经的很,就说道:“我并不是老糊涂了,只是想着叫你们两口子能得了大皇孙的器重。”
柳檀云笑道:“何爷,我们忠心的是陛下、太子,不是皇孙。若不然,等到十几年后陛下健在,何爷就叫我们为了大皇孙算计太子?大雁还没打下来,何家人就为了要烤着吃大雁还是煮着吃大雁闹起来。如此何家岂不是成了满京城的笑话?况且,何爷,咱们家是要做臣子,不是要做奴才,断然没有将自家的事事无巨细全说给主子听的道理。难道何爷做了这么多年官,连臣子跟奴才的区别也不知道?”
何老尚书脸上有些木然,半日说道:“你这些话忍了几日了吧。”
柳檀云嘴角微微翕动,随即说道:“原当是祖母病了,何爷大喜大悲之后难免有些忘形,因此早先才不跟你说。”
何老尚书笑道:“我明白了,如今皇孙病着,也不好再留了他在家里,等着雨小了一些,就将他送回宫里。若是在咱们家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说着,看了眼柳檀云,只觉得自己当真老了,于是缓缓地开口道:“并不是我忘形,是我瞧着这么些日子,都是你们拿主意,往日里这些事都该是我决断的,如今这主意全由着你们拿了。”
柳檀云瞧见是自己的话重了,叫何老尚书伤了心,忙道:“何爷,方才是我说话急了一些。”
何老尚书摇头道:“并不是你的事,是往日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来拿主意,缺了我,家里就乱成套了。如今,凡事不过是你们支会我一声就够了。早先觉得自己活不到秋天,如今活到了秋天,我又疑心自己能再活几年,于是就生了糊涂念头,还要你们再凡事都问过我。”说着,因心里终究服老了,立时便觉得自己的腿脚舌头,没一处不迟钝的。
柳檀云看见何老尚书这样,不由地在心里想着自己老了以后是否也是这样不甘心放手由着旁人操纵自己曾经操纵的一切,就跟老尚书一般,由一个原先众人敬佩的老人成了个叫人嫌弃的老家伙。
何老尚书向一旁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柳檀云说道:“你祖母昨儿个将慕儿的话说给我听了,且由着那小子闹几日,看他有什么能耐,若是他自己个都不能说动他父亲母亲放他走,便是送了他去蒙将军那边,也是个废物,没什么出息。”说着,就慢慢地向屋子挪过去。
柳檀云听何老尚书这般说,庆幸自己个昨儿个没在何老夫人面前怂恿何慕什么,想着,便往外头去,到了外头,瞧见那雨势又大了许多,虽担心何老夫人又病了,但自己这会子有孕也不宜去探望,便在一旁听着怪怪怪叫,等到雨小了,才回了自己那边。
晚间听人说皇孙的烧退下去了,柳檀云听了这话,也不过是嗯了一声,又拦着柳清风去探望。
晚上何循果然没回来,第二日,雨小了许多,宫里来人将大皇孙接走。
柳檀云见大皇孙走了,也动了要将柳清风送回去的念头,暗道这么些日子柳老太爷身边没人实在太过孤单,于是便将这话跟柳清风说了。
柳清风听了这话,就笑道:“我回去了就能住上房了?”
柳檀云笑道:“那可不,二叔将上房搬出来了,你回去了,见着二叔的时候就喊二叔,他不是你什么祧父了。”
柳清风说道:“若是二叔得的不是儿子,是女儿呢?”
柳檀云笑道:“那就等着到那会子再说。”
柳清风答应了,这么些日子住在何家,也委实想念柳老太爷,因瞧见何循这两日都不在家,就开口道:“姐,你说姐夫是不是去寻花问柳了?”
柳檀云伸手扯了柳清风腮上的嫩肉,笑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话?放心,你姐夫这会子巴不得早早地回家呢。”
柳清风嘀咕道:“姐太单纯了,竟然这样信姐夫。”说着,瞧见柳檀云还要揪他耳朵,连忙讨饶。
柳檀云叫柳思明接了柳清风回去,回头听柳思明说柳家上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唯独吕氏早先不乐意叫柳清风兼祧,如今听说柳仲寒要退嗣,又不乐意了,拧着不肯搬到上房去。
听说吕氏这样的行事,柳檀云也不讶异,暗道就等着看柳孟炎、柳清风住到上房之后吕氏跟不跟着过去。
且说柳清风这边诋毁着何循,那边何循果然如柳檀云所说,巴不得早早地回来。
何循、何征、骆丹枫聚在一处,窝在一偏僻渡口停泊的一艘老旧货船上,因要打开一角窗子看外头的动静,又怕窗口开开关关引起旁人主意,于是这货船上的窗子便一直敞着一角,于是外头的风雨不住地透过那窗口挤进来,将这小小一间船舱里灌满风雨。
骆丹枫打着哆嗦,裹着身上的熊皮大衣,牙齿打着颤地说道:“咱们原本就犯不着亲自来盯着看。”
何循、何征身上也裹着厚衣裳,因不时地探头去看外头的动静,因此脸面耳朵被冻得通红。
何循骂道:“还不是妹夫你听说莫家人新近太过留心天气,请了许多先生测算最近的天气,又跟其他几家往来异常,笃定了莫家人要趁着大风大雨兴风作浪,又哄着我们说要看着这群贼人如何瞒天过海的,我们兄弟才跟你过来。”说完,心想这会子柳檀云该是洗过身子,躺在暖香的被窝里等着他回去。因这般想着,心里越发后悔一时冲动,就随着何征、骆丹枫来这边看莫家如何跟其他人家勾结。
骆丹枫嘴角微微牵动,到底没说话。原先他心里盘算着他们三人过来,藏在船舱里暖玉温香地抱着,美酒佳肴地品着,然后隔岸观火地等着那群胆敢跟莫家勾结的人如何落入皇帝的天网。不想,他这边拉不下颜面直接跟何家兄弟说要女人酒菜,何家兄弟就当真只叫人弄了干粮拿来,拉着他窝在这满风雨的船舱里躲了几日。看了眼同样哆嗦颤抖的何家兄弟,骆丹枫暗道这何家兄弟以为他们三个男人聚在一处,不要美酒佳肴,能干什么消磨时光?
何循哆嗦着问道:“妹夫,你说,今晚上能逮到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