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闹着玩?我听兰芳说……”
“你信那丫头的话?多少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糊涂到休妻的,又有几个?”吕三揽住薄氏的腰肢,手摸到那空肚子上,登时咬牙切齿起来。
薄氏心里一晃,抬头望了吕三一眼,虽知道眼前吕三的柔情不过是海市蜃楼,但转念一想,又觉除了吕三,这世上再没人肯要她了,于是在吕三耳边轻声地说了。
“莫三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吕三问。
薄氏说:“兴许是,先叫莫夫人遭难,八小姐再去解救的意思。”
吕三点了点头,闻着薄氏身上的味道皱眉说:“如今下人的衣裳也归你洗了?一身的皂角味。”撒开了手,见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就冒着雨向外去。
“你去哪?别跟人……”薄氏喊了一声,没喊完,就先死心地住了口。
吕三冒着雨出了家门,顺着巷子从东边裙房走到西边裙房,到了穆霖家门,在门上瞧了两下,等人应声了,就走进去,瞧着宽敞的院子,艳羡得直咽口水,见穆霖出来,就说:“新裁剪的衣裳?”
穆霖皱眉说:“用往年剩下的布料裁剪的,只怕过两年,就穿不得新衣裳了。”
“那也未必。”
穆霖狐疑地看了吕三一眼,领悟到他的来意,立时对新娶的女人说:“快些弄些酒菜来,我陪着吕三哥吃上两杯。”
“下雨天,往哪弄酒菜去?”穆霖家的懒洋洋地说。
“去厨房。”
“还当是以前呢,这会子过去,没得叫人笑话咱们打肿脸充胖子,落到这地步,还使唤人呢。”
“行了行了。”穆霖尴尬地涨红脸,拉着吕三的手向屋子里去,边走边说:“你瞧见了?墙倒众人推,自从老姨娘不敢大声喘气起,我们都要装死人了。”
吕三轻声说:“有一桩事,正好能叫老姨娘翻身——只是老姨娘翻身了,我们又不是嫡系……”
“少不得你的好处。”穆霖忙说。
里间里冷不定地响起一声“哼”,吕三心知自己叫穆霖家的瞧不起,就识趣地在穆霖耳边将莫三那句话说了。
“这是八小姐的事,跟老夫人有什么相干?跟老夫人不许相干,就跟我们老姨娘更没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你先前不是说,老夫人能翻身,全靠着八小姐吗?倘若八小姐不中用了,以老姨娘的能耐,三两月就收拾得老夫人大气不敢出。”
穆霖点了点头,笑道:“你这话在理,等我叫媳妇跟老姨娘说去。”
“好,那嫂子,我先去了。”
“唔。”里间里穆霖家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声。
穆霖等吕三一走,就呼啦一声撩起帘子,骂道:“瞧你那样,险些坏了大事。”
穆霖家的冷笑道:“怎么着,你要打我不成?”
新娶的女子才刚刚过年过二十,穆霖哪里舍得打她,堆笑说:“祖宗,劳烦你去老姨娘那走一遭,帮着传个话。”
穆霖家的翘着腿剔着牙,乜斜了眼看了穆霖一眼,“回头,你跟老姨娘借个二十两银子叫我兄弟娶老婆去。”
“行,这事办成了,老姨娘不定给咱们多少赏赐呢。”穆霖两眼泛光地说。
穆霖家的这才正经地听穆霖说话,听完了,换上一件青灰大褂打着伞就慢慢地走到穆老姨娘那。
穆老姨娘的腿脚正因连日下雨酸疼无比,听了穆霖家的话,登时就觉腿脚请便了许多。
“老姨娘,您觉得这事该怎么着?”
“怎么着?”穆老姨娘笑吟吟地捻着佛珠,“事还没有,就先有了可疑之人,这么着,还不弄出事来,岂不是枉费了老天爷给的大好时机?”
“老姨娘要什么时候……”
“等着瞧吧。”穆老姨娘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揉了揉膝盖。
穆霖家的忙跪下来帮着揉捏起来,瞅着外面轻声问:“新二少夫人知道老姨娘腿脚不好,也不来伺候着?”
穆老姨娘冷笑道:“哪里敢劳烦她去?她只认老夫人、八小姐,我、大夫人、七小姐,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你去叫了白姨娘过来。”
“是。”
“就不信,就因名分二字,一辈子要叫那个贪生怕死的女人压在身下!”穆老姨娘咬牙切齿地说。
大雨瓢泼,似乎总也没个停下的时候,眼瞅着过了七月,听闻各处闹起水灾,秦夫人约下雁州府各家夫人同去弗如庵里祈福。
那一日,虽一早天上就堆积着无数黑云,到底没有落下雨水来。
各家的轿夫、小厮们蹚着积水护送各家的夫人、小姐前去弗如庵。
凌家队伍里,穆老姨娘跟白姨娘坐在一顶轿子里,穆老姨娘听着白姨娘叙说着在凌钱氏那受得委屈,就说道:“谁叫你是妾,她是妻,左右你有妙吾呢,先忍着吧。”
“老姨娘,我这白字跟海宁白家的白字可有……”
“想攀亲?省着些吧,没得画蛇添足,给妙吾丢脸。”
“是……大少爷说他对白家没兴趣,妙吾的机会大着呢。”白姨娘眉飞色舞地说。
穆老姨娘冷笑道:“大少爷当不得家,不必去理会他。今儿个的重中之重,就是……”
“先陷害莫夫人,再叫八小姐去救,再叫莫家少爷们拆穿八小姐的把戏?”
穆老姨娘点了点头。
“不知姨娘要用什么法子?”
“法子?”穆老姨娘轻笑一声,“进了弗如庵就只剩下女人,女人里头,会泅水的,除了她,还有谁?”
白姨娘了然地笑了。
前面的一顶轿子里,凌雅峥撩开帘子向外看,瞅着别人家的轿子,心里嘀咕着良娣嫁人了、良媛也嫁人了……
“瞧什么呢?”凌雅娴问。
凌雅峥放下帘子,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凌雅峨,轻笑道:“不过短短一年,昔日的姐妹就有不少……”
“知道你要说什么。”凌雅娴嗔了一句,手指捋着辫子不由地急躁起来,轻轻地推了推凌雅峨,“哎,在母亲那听说过我的消息没有?”
凌雅峨蹙眉道:“三姐姐怎地成日里想那些事?”
凌雅娴哑口无言,对着凌雅峨说不出话来,就拉着凌雅峥瞧着外面的轿子说起旁人家的事来,只听得弗如庵里一阵钟响,疑惑说:“这会子敲什么钟?”瞧着轿子外走动的各家子弟也疑惑地仰头向山上瞧去,随后凌雅娴忽地指向石阶边喊道:“有鱼有鱼!”
“胡说,都到了山脚下了,哪里来得鱼。”凌雅峥不信,顺着凌雅娴的手指向台阶边看去,果然望见石阶边的涓涓细流中,一条一尺来长的大红鲤鱼正顺流而下,“定是别处的池塘满了。”
说话时,那只鲤鱼就到了一双手上。
“好一个……”不知何时凑到轿窗边的凌雅峨默默地吐出三个字,立时闭着眼、安安分分地坐下。
“是谁?”凌雅娴将帘子拉低了一些,却还留着一道缝。
“是莫家二少爷。”凌雅峥说话时,听人嘀咕了一句“方才我们怎么没看见鲤鱼?”
“方才是谁先说有鱼的?”台阶下,一身竹青衣衫的少年举着大红鲤鱼问。
刚才叫嚷着有鱼的凌雅娴立时不敢应声了。
凌雅峨忽地睁开眼,嘴张了张,又没言语。
“二哥,拿去给母亲,叫母亲上了山放生去。”莫三说。
莫雪斋应了,卷着袖子就将那活蹦乱跳的鲤鱼送到莫宁氏轿子边的随从手上。
“明明是我先喊的。”凌雅娴瞅了一眼莫雪斋,不甘心地放下帘子。
凌雅峨说:“你先喊的也没用。”
凌雅娴一呆,凌雅峥难得地听见从凌雅峨嘴里说出这么一句带刺的话,就也看她。
凌雅峨被看得面红耳赤,嗔道:“看什么呢?”
凌雅娴不咸不淡地笑道:“六妹妹说得是,我先喊的也没用。”深深地看了凌雅峨一眼,就又向轿子外望去。
凌雅峥浑不在意地撩起帘子向外看,就算凌雅峨看上了莫二也无妨,凌雅峨不是元晚秋也不是凌雅娴,没那份奋力争取的胆量。
轿子慢慢地进了山门,新庵主万象早早地在门前等着,见众人过来,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太,我想先去放生这鲤鱼。”莫宁氏说。
万象望了一眼莫宁氏身边婢女怀中的鲤鱼,笑道:“不想竟被夫人捡去了,前几日后山溪里的水漫出来,这鲤鱼定是那会子跑出去的。”
“我随着干娘过去。”凌雅峥走上前去搀扶住莫宁氏。
莫紫馨笑道:“我也随着去。”说着话,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莫宁氏,对各家的老夫人、夫人们福了福身,就向禅院前的莲塘走去。
“好巧不巧,就落下一只大鲤鱼来。”莫紫馨笑道。
凌雅峥笑道:“虽看似是巧合,但说来,却也不算巧。”
“哦?”莫宁氏、莫紫馨双双疑惑了。
“虽各家的子弟都随着来了,虽看似各家的子弟都有捡起鲤鱼的可能,但只要引开旁人注意,待莫二哥走去时,再放出鲤鱼,那鲤鱼就会落到干娘手上。”
莫宁氏瞧着在水盆里摇尾巴的大红鲤鱼,惊诧道:“峥儿这话什么意思?”
“干娘等着瞧就是。”说话时,三人已经走到莲塘边,只见一连几间的禅院前全被雨水淹没,池塘中放生的鲤鱼、乌龟,野生的蝌蚪、水虿随着雨水在淹没的道路上爬行。
“夫人是要在这边放生,还是要走到浮桥上放生?”随着来的尼姑问。
“去浮桥吧。”莫宁氏蹙着眉,只觉这漫上来的雨水太过浑浊,且上面漂浮着枯叶树枝,委实不是放生的好地方。
莫紫馨皱紧眉头,不由地看向那尼姑,莫宁氏一直养尊处优,便是放生,她必也会找个清雅的地方放生,再默默地祈祷一番。莫非,这也不是巧合?
“走吧。”
“是。”
血红的鱼儿落入水中,迷茫了一下,立时吐着泡泡,向远处游去。
前殿中,静静等着的穆老姨娘、白姨娘不时地望向殿外,一炷香后,没有消息传来,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馨儿她娘怎这么慢?”秦夫人问。
马夫人笑道:“她是多愁善感的人,兴许放生的鲤鱼,在莲塘那就念起经来。”
“我去瞧瞧。”白姨娘说着,就向外走,心里嘀咕着怎么会没有动静,就急赶着向莲塘去,远远地站在水边,见这一片汪洋恰堵住了各处通往莲塘的路,叫此地成了嫌少人走过的死巷子,那本该漂在水面上的浮桥垮了,浮桥边,飘着几件微微露出水面的衣裳,细瞧,红的是凌雅峥的、杏色的是莫宁氏的、粉紫的是莫紫馨的,还有其他颜色的四五件衣裳,俨然是随着来的婢女的。
那么些衣裳,无声无息地漂浮在水面上,就连一只鹭鸟飞过,也惊不起一点动静。
“完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这事闹大了。”白姨娘浑身哆嗦起来。
第53章 半件血衣
哆哆嗦嗦的白姨娘用尽浑身的力气,镇定地转过身来,一步步地挪向前殿,到了殿外,两只手用力地扇打着脸颊,待僵硬的脸颊恢复了先前的柔软,才平静地走进去。
“白姨娘回来了。”
秦夫人瞧了一眼,纳闷地问:“怎地紫馨娘儿两没回来?”
“是呀,峥儿也没回。”
白姨娘讪讪地笑道:“婢妾并没向莲塘去。”
“那你干什么去了?”凌钱氏冷眼问。
白姨娘笑道:“走在路上,冷不丁地听见一声咳嗽,吓得我想起上年的事,就跑回来了。”
“没用的东西。”凌古氏啐道。
秦夫人说:“已经到用斋饭的时候了,这会子还没回,别是出什么事了。打发人去找一找吧。”
“是。”庵主万象应着,立时打发人去。
穆老姨娘狐疑地望着白姨娘,等众人从大殿里散开去后面厅上吃茶时,就单领着白姨娘去一旁说话,问她:“当真没去莲塘?”
白姨娘嘴唇颤抖着,苍白地说:“人全没了。”
“什么叫全没了?”
“谁叫她们都上了浮桥,如今莲塘里水又深,全部泡在水里头了。”白姨娘眼睛一眨,吓得眼泪直流。
“快停下!”穆老姨娘错愕地怔住。
“老姨娘,这事若是追究起来……”
“怕个什么?那鲤鱼落到莫家手上是巧合,莫家人登上浮桥也是巧合,谁会无端端地想到咱们头上?”
“山上忽然流下一尺大的鲤鱼……不奇怪吗?”白姨娘六神无主地说。
穆老姨娘嗔道:“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我年轻那会子,天上还落下了鲤鱼雨呢,那不更奇怪?”觑见万象带着人向厅上去,立时领着白姨娘回去,二人老老实实地,一个站在凌古氏身后,一个站在凌钱氏身旁。
“找到了吗?”秦夫人问。
万象摇了摇头。
“莲塘那,也没寻到人?”
万象说:“那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秦夫人蹙眉道:“没去莲塘,那她们能去哪儿?劳烦师太,再请人找一找,跟莫家人说一声,叫他们也帮着找一找。”
“是。”万象应着,重重地看了穆老姨娘一眼,就带着弟子向外去,出来了,打发弟子去找人,就木头人一样地杵在庵主院子里仰头看天上黑云。
“庵主。”白姨娘终于搀扶着穆老姨娘寻过来了。
穆老姨娘忙慌地问:“莲塘那……”
“亏得是我的人先瞧见的,已经收拾干净了,”万象紧紧地皱眉,顿足道:“这可怎么办?上一年弗如庵里出的事,还吓得雁州城里一大半人不敢再上弗如庵来,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桩事!”
“尸体,都藏在哪了?”穆老姨娘问。
万象蹙眉说:“还能藏在哪里?就藏在被大水堵住门的禅院里!”
穆老姨娘心重重地跳了两下,随即轻声说:“只要师太愿意瞒住,必定没人疑心到师太头上。”
“哼!”万象冷冷地哼笑一声,“是没人疑心到老姨娘头上吧。”
穆老姨娘一震,错愕道:“师太,你还没做庵主的时候,咱们就要好……”
“果然要好,净尘怎会抢了我的庵主之位?”万象冷笑一声。
“庵主,莫家三少爷找来了。”一个小尼姑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只怕是来问人怎地平白无故不见了的!”万象吓得几乎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后的瑞香花树,牙齿打颤地说:“老姨娘,别怪我贪生怕死…… 这事原本就跟我不相干,万一莫家追问起来,我可就将你抖落出来了。”
穆老姨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瞅了一眼院子外,听见莫三的声音,立时拉着白姨娘躲进万象的屋子里,进了屋子关了门,就透过门缝向外看。
只见莫三紧紧地皱眉进来,见了万象就质问道:“师太,我母亲姐姐怎地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了?”
万象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兴许是夫人一时来了兴致,要向旁处去?”
“胡言乱语,今儿个天上压着乌云,各处的景致又被大风吹乱、雨水泡坏,能向哪处去?莲塘那,当真没寻到我母亲、姐姐的身影?”莫三咬牙切齿地问,须臾,轻声问:“凌家八小姐,也没寻到吗?”
万象忙赌咒发誓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找到了人,贫尼还要藏着人撒谎不成?”
“……我姑且信了师太,但若是日落之前都寻不到母亲,这笔账,终究要算到师太头上。”
“三少爷、三少爷……”万象忙去追赶莫三,追不上瞧见莫三远去了,就捶胸顿足地向屋里去。
“老姨娘,你也听见了。”万象说。
穆老姨娘紧紧地抿着嘴不言语,蹒跚着向摆着凳子走,没走几步,见万象抢着来收东西,怔怔地愣住,随即笑道:“师太除了帮我办事,还应下了旁人的事?”
万象涨红了脸说:“哪有什么旁的事?”
“师太何必隐瞒,先前我跟净尘也算是要好,她做的事,我有许多都知道呢。”穆老姨娘笑道。
白姨娘插不上话,就恍恍惚惚地在一旁站着。
万象笑道:“老姨娘自然知道,虽净尘屋子里起了火,但还有不少信因净尘交给旁人收着,还好端端的在呢。”
穆老姨娘打了个激灵,松弛下来的眼皮用力地向上抬着。
“难怪那么些老夫人、夫人喜欢老姨娘,原来是老姨娘借着净尘,将人家的家事摸得一清二楚。”万象撇嘴,当即将藏在背后的信递给穆老姨娘,“既然老姨娘什么都知道,那就替我办成这事吧。”
穆老姨娘颤抖着手接过那张书信,瞅了一眼就僵硬地坐住,“叫我儿媳妇的侄女,嫁给关宰辅的儿子?这信,是谁写的?”
“还不就是抢着要做白家女婿的人写的,这人请我撮合,我有什么法子?只能再求到老姨娘头上。”万象撇嘴说。
白家女婿……穆老姨娘将书信递给白姨娘。
白姨娘忙说道:“老姨娘,我不认字。”
“……你瞧瞧熟悉不熟悉?”
白姨娘悻悻地笑着,接了书信,看天书一样地看了一眼,嘀咕道:“字还不都是这样。”
“像不像是……”穆老姨娘待要说是凌智吾写的,又觉字迹有些像是凌妙吾写的。
“丑话得说在前头,”万象捻着佛珠,“要是老姨娘帮不成我,我也犯不着替老姨娘遮掩着,毕竟那么些人命……阿弥陀佛!”
穆老姨娘嘴张了张,只觉嗓子里甜得腻人。
白姨娘咕哝说:“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大夫人她一心要将表小姐配给妙吾呢。”
万象哼了一声,“难道我们弗如庵里,替老姨娘藏在那么多人命,就是容易的事?”
“……当真都死了?”穆老姨娘又问白姨娘。
白姨娘连连点头,“都漂在水里头呢,就连跟着去的梨梦、丽语两个也在里头。”
穆老姨娘紧紧地皱眉,对万象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试一试。”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就向外磨蹭过去。
“老姨娘、姨娘,秦夫人说,该做的法事已经做完了,原本要请诸位吃茶的,奈何莫夫人不见了,为叫莫家人便宜进来找莫夫人,咱们且先回城去。”静心过来说。
“知道了。”穆老姨娘皱着眉,不信地回头问万象:“我早先写的信……”
万象立时去翻箱倒柜,须臾就拿出一封陈年的信递给穆老姨娘。
穆老姨娘一瞧果然是她的信,就满脸晦暗地出来,见凌古氏还一脸着急的在找凌雅峥,就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多看不敢多说,待随着凌家的轿子回了家,进了自己个院子里,登时虚脱地躺倒在床上。
“老姨娘?老姨娘?”静心一连喊了两声,“我去叫大夫人、二少夫人过来。”
“不必了,叫他们在老夫人那伺候着。”穆老姨娘有气无力地捶打着腿脚,喘着气说:“老太爷、大老爷来了,就请他们过来说话。”
“是。”
“……叫他们一起过来。”
“是。”
穆老姨娘躺倒在床上,盯着床上绣着的清幽兰花,咬紧牙关强打精神,须臾又安慰自己道:只要替万象办好了事,万象替她遮掩着,这无头的案子,莫家那定会算到“害人终害己”的凌雅峥身上。
凌雅峥为何要算计莫宁氏?只怕是瞧着自己个除了凌古氏再没靠山,急着找靠山呢。
“姨娘——”一声呼唤传来。
穆老姨娘眨了一下眼睛,见已经到了点灯时分,听见沉重的脚步声,迟缓地走下床来,对着凌咏年深深地一福:“老太爷。”
“没有旁人在,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凌咏年忙扶起穆老姨娘,惭愧地看着她的膝盖问:“腿上可还好?”
穆老姨娘笑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姨娘怎说这种话?”凌尤坚皱眉说。
凌咏年嗔道:“你说这些丧气话,不过是想拿捏我罢了……这辈子是我欠了你的,但她终究是明媒正娶过来的……”
穆老姨娘眼角落下一滴昏黄的眼泪,良久哽咽道:“罢了、罢了,此事且不提,有一桩事,要求到你们两位。”
“姨娘对儿子怎么说起求来?”凌尤坚惭愧地说。
凌咏年背过手去,说道:“若是跟老夫人无关的事,你只管说。”
穆老姨娘啜泣道:“我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好求的了——若求,也求不得了?只愿膝下的两个孙儿一个孙女平平安安。偏生,雅文先嫁了个瘫子,又眼巴巴地瞧着个还俗的小尼姑先有了身孕;敏吾取了个再嫁的女人……我只求妙吾能正儿八经地娶个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