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奶奶夫家贵姓?”梨梦笑盈盈地问。
元老姑奶奶人老眼不花,见梨梦脸上有疤,就以为她是下等丫鬟,颇有些倨傲地说:“我夫家,是祖上曾出过榜眼的山东连家。”
“您连家的鬼,怎地管起元家的事了?”肖凤城冷笑着说。
元老姑奶奶见肖凤城骂她,登时鼓起眼睛,怒道:“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他姑奶奶,他家没人了,就该我当家!”
元澄天冷笑道:“既然你当家,当初我父亲赌博吃酒时,怎不见你来教训?我们吃不上饭时,怎不见你来接济?”
“哎呦哎呦,我自家还揭不锅……”
“你自家,那就是说,还是两家了?”凌敏吾冷笑一声,推开两个媳妇走到元晚秋面前,“晚秋,你……”
红蕊发话道:“谁也别在这喧哗,惊扰到老太爷,哪个担当得起?快将元晚秋送出去。”
“老太爷……”元澄天恍惚了一下,立时拉着肖凤城说,“走,咱们找老太爷评理去。”
“走。”雁州七君子呼啦一声,紧跟着元澄天走了。
婆子见状,又去拉扯元晚秋,凌敏吾脸上青筋跳着,抬脚踹向两个婆子,怒道:“谁敢动她?”
凌雅峥微微失神,只觉此时的凌敏吾气势万钧。
靠着门站着的凌智吾怔了怔,声音带着沁骨凉气地问:“敏吾,不过是一个丫鬟,叫人带走就是了,何必拦着不放?”
凌敏吾震惊地回头看向凌智吾,“大哥……”
“还是说,你跟这丫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凌智吾喉咙忽地哽住,愤恨地望向地上宛若秋叶般静美的元晚秋。
元晚秋落泪道:“晚秋蒲柳之姿,侥幸进了侯府,哪里奢望……”
“是。”凌敏吾说。
一院子人全部呆住,凌敏吾嘲讽地望向凌智吾:“若不是,我为何要求大哥替我特特寻来那对珍珠耳坠?”
“二少爷。”元晚秋呢喃地呼唤一声。
凌雅峥心里一紧,暗叹错过了凌韶吾如何一见钟情,终于亲眼目睹元晚秋如何跟凌敏吾心心相印了。
“二少爷不要为了救我,违心地说出这些话。”元晚秋落泪道。
凌敏吾失笑道:“母亲恨屋及乌,如何真难你,你如何瞒着不跟我提起的事,我都清楚。现如今,有人不惜拿着自己亲骨肉陷害我,若是祖父、父亲要责罚我,我且受了,只是,这事委实跟你不相干。”
“啪啪”地两声响起,凌智吾面上挂着凉薄的笑意,戏谑地勾起嘴角,“好一对痴男怨女。”
“大哥。”凌韶吾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凌智吾将两只手背到身后攥得咯吱咯吱响,眼睛从凌敏吾身上移开落到凌韶吾身上,“真是一对好兄弟!”一个不声不响抢了跟他说亲的马佩文,一个默不作声,抢了他的红颜知己,“愣着做什么?人家的老姑奶奶做主了,就将元晚秋送回赵家去,至于二少爷,带着二少爷去大夫人院子里跪着,等老太爷、大老爷回来了再处置。”
“是。”兴许是懊恼元晚秋平白给她们添了事做,拉扯元晚秋的婆子媳妇手上力道越发地打了,掐扭的元晚秋虽咬紧牙关依旧忍不住痛呼连连。
此情此景下,凌敏吾原本对元晚秋只有五分的情意,也硬生生地被逼成了八分,凌敏吾挣脱开拉他的婆子,两三步跳到元晚秋身边,将元晚秋拽到他背后藏着。
“二少爷,这也不是法子,咱们去大夫人院子里跪着,一起等老太爷、老爷回来处置。”元晚秋满脸泪痕地仰头说道。
“走。”凌敏吾不屑地瞥了凌智吾一眼,拉着元晚秋被一群仆妇围着,向凌秦氏的院子走去。
“十一少爷生下来连哭都哭不出来呢。”不知谁说了一句。
凌敏吾、元晚秋决然地互看了一眼,随后毫不退缩地依旧向前。
“大哥放心,祖父那自有公道。”凌韶吾心里着急,就也去寻凌咏年。
“嗤——”凌智吾冷冷地一笑,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凌雅峥,不屑地说道:“早料到那丫头进咱们家就没安好心。”
“那是谁讲她领进来的呢?”凌雅峥疑惑地问。
凌智吾自找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一心要看凌敏吾、元晚秋咽下背叛他的苦果,背着手面上带着冷笑就跟了过去。
梨梦赞叹道:“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结果还没出来呢。”凌雅峥慢慢地坐在栏杆上,缓了缓神,就也向凌钱氏院子去,见凌古氏不耐烦地过来“坐镇”,就站到凌古氏身边。
“孩子怎么样了?”凌雅峥问。
凌古氏摇了摇头,“七活八不活……眼看就瓜熟蒂落了,何苦多事?”话音才落,屋子里就传来凌钱氏撕心裂肺的哭号声。
凌雅峥闭了闭眼。
凌古氏难得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见穆老姨娘恰也念这一句,就悻悻地放下手,“拿去,丢在山野里,放他自由地去吧。”
“……是。”穆老姨娘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待屋子里拿出一个篮子,就抹着泪提着篮子向外去,路过凌敏吾身边,重重地一叹。
凌雅峥因怀疑到白姨娘,就向凌妙吾看去。
凌妙吾老老实实地站在凌智吾身后,手上握着腰间玉佩上的穗子,十足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太爷、大老爷回来了。”
一声通禀后,屋子里的凌钱氏哭得越发凄惨,一阵跌跌撞撞后,撞着帘子走出来,扶着柱子,呜咽道:“求老太爷、老爷为十一做主!”
凌咏年皱着眉头,站在凌敏吾面前。
凌古氏冷笑道:“为个夭折的哥儿,你要老太爷撵了长大成人的哥儿?”
凌咏年嘴唇直直地扯起,心觉凌古氏这话虽有道理但太直白了,背着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侯爷,我们……”元老姑奶奶张嘴就要说话。
凌咏年蹙眉说:“我不管那些,只将大夫人如何被撞到的事说来。”
凌敏吾茫然地摇头,元晚秋一头雾水地说:“兴许是二少爷声音大了一些。”
“声音大到什么地步?”凌咏年问。
大到什么地步?凌钱氏认定了自己娘家没人了,才受人欺负,捂着脸呜咽起来,哭泣时,又纳闷怎那样容易就动了胎气?
凌敏吾张嘴啊了一声,笔直地跪着说:“就大到这地步。”
凌咏年眼皮子跳起来,“这一声,就惊得早产了?”
凌尤坚脸色铁青地瞪着凌敏吾,“父亲,这逆子实在该打!为了个丫鬟,竟然冲撞起母亲来。”
凌咏年皱着眉头,元老姑奶奶又上前说:“老太爷,姑娘是我们家的……”
“放肆,你家姑娘在我家犯事,还能容你将她领回去?”凌尤坚怒道。
凌智吾上前说道:“祖父,据我说,将敏吾送去祠堂,叫这丫鬟签了卖身契,拉出去发卖!”
“老太爷!”簇拥着凌咏年过来的元澄天等立时跪在地上。
凌咏年眉头拧成解不开的疙瘩,最后说道:“将元家丫头交她家人领回去,敏吾,送去祠堂。”
“祖父,赵家是火坑,不能叫晚秋回去。”凌敏吾立时护在元晚秋面前。
“敏吾!”凌尤坚怒道。
“父亲,晚秋绝不能走!”凌敏吾双目灼灼地说。
“谁要走?”斜地里冒出一声。
凌咏年一怔,回头见是纡国公来了,立时迎了上去。
凌雅峥望见秦舒、莫三、秦云跟了过来,也忙迎上去。
“怎么了?”秦舒在凌雅峥耳边轻声问。
“棒打鸳鸯呢。”凌雅峥简略地说。
秦云好奇地睁大眼睛。
莫三饶有兴致地瞧着。
只见纡国公拿着一枚木镯走到元晚秋面前,问她:“这镯子可是你的?”
元晚秋含泪点了点头,“这是祖父留下的唯一遗物,祖父说,那日见的少年郎绝非池中物,留下万贯家财,也不及留下这木镯惠及子孙。”
“不想元老这样信我!你这孩子,怎早不拿出来?”纡国公一叹,伸手搀扶元晚秋起来。
凌咏年眼皮子跳着,心知这是一桩宣扬纡国公知恩图报名声的好事,就给凌尤坚递了眼色。
凌尤坚忙走到廊下,将哭得几乎昏厥的凌钱氏搀扶回屋子里。
“一别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恩公后人。”纡国公叹道。
凌咏年立时劝说道:“国公爷,这是一桩好事,怎地哭起来了?”
“你说得是。”纡国公擦了眼泪,又望向虎头虎脑的元澄天,问元晚秋,“这是你弟弟?”
元晚秋紧挨着凌敏吾站着,微微地点了点头。
纡国公瞧出元晚秋、凌敏吾间脉脉的情愫,了然地一笑,对凌咏年说:“侯爷看在我面上,宽宥了这对小儿女吧。”
凌咏年讪讪地笑着,催促凌敏吾说:“还不洗干净了,出来见过国公爷?”
“是。”凌敏吾应着,不放心地看向元晚秋。
梨梦立时善解人意地搀扶住元晚秋,领着她去丹心院里梳洗。
“请。”
“请。”
凌咏年、秦勉二人推让着向前去。
秦舒、秦云紧跟上去。
莫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望见凌雅峥过来,嬉笑道:“国公爷这回要做月老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美事,就不知,算计来的情意,算不算情意?”

第50章 、生生世世

“算,为什么不算?”莫三肯定地说。
凌雅峥笑道:“事情水落石出后,不会气恼?”
“情场如战场,技不如人,气恼个什么?”
凌雅峥颔首,笑道:“倘若是前世的爱侣,今世及早地嫁给他人呢?”
“你是说,元晚秋?”莫三问。
凌雅峥心猛地一跳,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良久,点了点头。
莫三立时自得道:“可见我眼光好得很,瞧她那样出身,都能不声不响地坐上凌家二少夫人的位置。”说完,才觉自己既然顺着凌雅峥的话说,就是有两分信了她那上辈子这辈子的鬼话。

“……”凌雅峥哑然,皱着鼻子拍着胸口问,“就没点子怅然若失?”
莫三摇了摇头,心道他这辈子还不曾情窦初开,哪门子怅然若失去?
凌雅峥再接再厉地问:“就不埋怨造化弄人?”
莫三又摇头。
“那你如何断定,我说的是她?”
莫三手指轻轻地挠着浓黑的剑眉,笑道:“因为你出人意料地在意她的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
莫三收了手,心道这家伙比起醋意来,更像是试探着问究竟有没有生生世世这回事,“若你当真记得上辈子,那你上辈子一准小姑独处了一辈子。”
凌雅峥睁大眼睛,惊讶于莫三的洞察力。
莫三抱着臂膀,“若不然,你不会轻而易举地将什么话都抖落出来。”正待要提起挂印坡,觑见个干瘦老婆子并一个一脸期期艾艾的女人凑过来,蹙眉道:“什么事?”
元老姑奶奶一笑,挤得满脸都是褶子,“少爷、姑娘,老婆子稀里糊涂的,方才出了什么事?”
赵家的讨好地问:“什么时候,秋儿就成了纡国公的恩公之后?”
“秋儿?”凌雅峥听着这亲昵的称呼,笑道:“我劝二位快些走吧,大夫人没了孩子,怨不到晚秋、二哥头上,一准会怪到你们头上!”
赵家的心里一慌,脱口道:“这事跟我们也不相干,是大夫人说晚秋留在家里将二少爷勾引坏了,叫我们来领人呢。”
话音没落下,赵家的、元老姑奶奶就望见凌尤坚阴沉着脸走过来,唯恐被凌尤坚看见,忙缩了脖子。
凌尤坚走到赵家的跟前,脚步一顿,似有所感地说:“滚!日后再出现在凌家眼皮子底下,再扯上元晚秋,就叫你们见不得明日的天光。”
“是、是。”
凌尤坚重重地啐了一声,脚步声咚咚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还不走?”凌雅峥催促说。
元老姑奶奶嬉皮笑脸地说:“我就只有澄天、晚秋两个侄孙儿,这会子叫我走,我一把老骨头,又向哪去?”
“难道还要我们家替你养老不成?”凌雅峥眼睛一瞥,赵家的唯恐讹不着元晚秋反倒要多养个老婆子一声不吭地就顺着巷子跑了。
元老姑奶奶嬉笑道:“姑娘的话有道理,但法理都不外乎人情呢,更何况,这又没犯什么王法……”
“可不近人情的人,也是有的。”凌雅峥笑了。
“哥儿……”
“别看我,我不是凌家人。”莫三摆了摆手。
元老姑奶奶怔怔地望着清逸翛然的莫三,嘴角蠕动良久,忽地嬉皮笑脸说:“左右我一个孤寡老婆子,要去哪里糊口,就全听纡国公佛爷的话。”
“那您老就等着吧。”凌雅峥才要走。
元老姑奶奶忽地问:“姐儿喜欢什么老物件不?”
“……?”凌雅峥狐疑地转过头来,忽地想起自己方才站在凌古氏身边,跟凌古氏最是亲近,所以这老婆子有意讨好她,“什么老物件?”
元老姑奶奶笑道:“这往雁州府来的一路上,老婆子捡了不少东西,虽不值钱,但给小姐、少爷这样不差钱的拿来玩,最好不过了。”说着话,伸手就向袖子里掏去,掏了半天,拉出一个布包,“瞧这针线还是好的。”
莫三伸手接过,打开了,见是一枚绣制精美的锦囊,笑道:“难不成老姑奶奶路上捡了旁人的锦囊妙计不成?”粗鲁地撕扯开,只拿出一片被水浸泡过的纸片,纸片上的字迹统统分辨不清。
“行了,孟夏,带她去歇着。”凌雅峥说。
一直躲在阴凉处的孟夏立时走来,笑盈盈地搀扶着元老姑奶奶去倒座厅歇着。
“这锦囊上的丝线……”莫三仔细摩挲了两下,“跟关绍那件旧衣上的一样。”
凌雅峥领着莫三去寻秦舒、秦云,走在路上,就笑道:“看来,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是为关绍而来?你打听海宁白家,恰听秦大小姐说,海宁白家明年打发人来。”莫三背着手,手指上夹着锦囊。
“在我看来,白家就是为关绍来的,但真凭实据,我就没有。”
“你到底知道多少没有凭据的事?”莫三哑然失笑,压低声音问:“你祖父藏有兵马的事、挂印坡有治水能人的事,还有白家的事,我都不问,且问你平白无故,叫个治水能人出来做什么?莫非,明年有洪涝?”
凌雅峥笑道:“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我记不得了。”
记不得?莫三在心里反复品咂这三个字,最后叹道:“你这样信赖我,每每将些仿若天方夜谭的话说给我听,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当做妖怪?”
凌雅峥笑道:“就算是个妖怪,一直藏着自己是只妖怪的秘密也挺寂寞的,铤而走险一次,也未尝不可。”说话时,两只手防备地抱在胸口。
“你真是……”莫三只觉自己莫名得替凌雅峥背负了一些东西,本该不乐意才对,偏心里好奇得很,但看她那防备的姿态,心里又闷闷不乐起来,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凌雅峥前后望了一望,笑道:“你还记得上次去麟台阁吗?宋勇家的断然没有兴致去喝什么露水,定是替阁里的贵人采集的;还有那新竹做的竹蜻蜓,我瞧过了,那竹子只有我五哥院子里才有,我五哥断然不会送了竹子给关绍,那就是从外头来的。”
“你是说,宋勇两口子……”莫三微微微蹙。
凌雅峥点了点头。
正说话,斗艳脚步轻快地走来,轻声说:“小姐,袁妈妈果然回来了,宋勇家的也向袁家去了。”
“……”莫三迟疑了一会子,忽地笑道:“那姓袁的女人,就是你九妹妹的婆子?”
“是。”
“等着,我找云儿来去瞧瞧那婆子要做什么好事,这事你别管了。”莫三丢下一句,背着手迈开步子,走出一截路,回头望了一眼也已经远去的凌雅峥的背影,只觉她浑身都笼罩在神秘的雾霭之中,且她有心,将自己个身上的神秘引到他的身上……一阵哀戚的哭号声后,莫三的思绪也戛然而止,远远地望见凌妙吾脚步轻快地踱着步,失笑一声后,就大步流星地向前厅上去,到了朱红的厅门外,却不进去,只靠着柱子向里头看。
只见里头梳洗过了的元晚秋跪在地上,给秦勉磕头后,就改称秦勉为义父。
“嘘——”地一声后,莫三悄悄地给秦云招手。
秦云望着秦勉慢慢地移开脚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莫三轻声笑道:“定下了,元晚秋先去我们家待嫁,来年五月,凌家就打发花轿去抬。”
莫三望了一眼凌尤坚铁青的脸色,笑道:“凌大老爷乐意?”
“……不乐意也没法子,况且父亲大事得成,大老爷也有好处,”秦云笑意一收,压低声音说:“除夕、元宵,母亲都要带着元晚秋见人呢。”
莫三心道这倒是张扬纡国公仁义知恩的好时机,拍了拍秦云肩膀,将他带出纡国公府,骑在马上,就对齐清让说:“带我们去凌家下人出入的街上吧。”
齐清让忙道:“少爷不必去那边,待我收买了雇来的轿夫,将那婆子领进一处巷子里就是。”
“那么,我们就是巷子里等着了。”莫三说。
秦云摸不着头脑,摸了摸新近两个月发奋读书后越发丰腴的下巴,二话不问,就跟着莫三走了。
二人带着一众随从等在巷子里,果然没多大会子,就见一顶轿子抬了来。
轿夫们将轿子往地上一放,立时就躲到巷子外去。
轿子里,一个女人扬声问:“这么快就到了?”撩开帘子向外一望,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嘀咕道:“二公子、三少爷怎在这边等我呢?”
“妈妈快下来吧。”齐清让说。
袁氏哆嗦之后,镇定了下来,走出轿子,堆笑道:“二公子、三少爷是要打听九小姐的事?虽说我们九小姐出落得越发……”
“闭嘴,我且问你,你跟宋勇家的说了什么话?”莫三笑道。
袁氏一怔,不由自主地望了秦云一眼。
“提起了二公子?”莫三又问。
袁氏缩着头不言语。
“这有个包袱。”齐清让进了轿子里,拿出一个蓝布包袱来。
“那是我家女儿得的赏赐。”袁氏赶紧地说。
齐清让打开了,来回翻看,见是寻常的衣裳,就又将衣裳放回去。
“拿来我瞧瞧。”莫三说,亲自检查了,见衣裳没有破绽,就又丢到齐清让手上。
袁氏松了口气。
秦云揉着自己下巴,说道:“搜身。”
“别,我清清白白的人……”袁氏脸上涨红、心头乱跳起来,见跟着秦云的随从围上来,赶紧地抱着胸口,稍稍犹豫,就将一封信拿了出来,将信递给秦云后,望见一个随从生得虎背熊腰,脸颊越发烫了起来。
秦云忙拆信去看,匆匆看过了,就将信递给莫三。
莫三握着信,见信上关绍怂恿凌雅嵘在元宵节之前设计令秦云生病,攥着信,立时笑道:“没想到他想到了这一出,若是元宵节上,你不露面,亦或者脸色惨白、病病歪歪地露面,旁人定会以为国公爷后继无人了。”
秦云笑道:“亏得他想得出——这关绍,究竟是什么人?”
“只怕就是季吴的皇子了。”莫三将信重新装在信封里递给袁氏。
袁氏狐疑地瞧着秦云、莫三,不敢去接信,讪笑道:“两位,我只是婆子,不懂这里头的事……”
“你且将信送给你家九小姐,不该说的,一句都别说。”秦云说。
“……是。”袁氏犹豫着应着,揣了信见轿夫们又回来了,心里唾骂着,忙三两步上了轿子。
“二公子要怎么办?”莫三问。
秦云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上,好半晌说:“叫他如愿吧,如此,他才会将要紧的事再交代给凌雅嵘去办。”
齐清让担忧地说:“可大公子瘫在床上,二公子若不露面,只怕会动摇军心。”
秦云笑道:“两厢权衡,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吧。”
“是。”莫三应着,见人来说纡国公府回府了,就立时打发人送秦云回去,骑着马带着齐清让在大街上溜达着,走了半条街,就问齐清让:“凌家八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
齐清让怔了怔,说道:“八小姐是个简单的人,我在府里的时候,八小姐眼里只有九小姐。”
莫三眨了眨眼睛,问道:“就不觉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