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你不能奔波赶路,若你想去岭南游玩,待伤好了再去也不迟。”裴炎拿大夫的话来堵我。
我见他神色异常认真,心下便知在我伤好之前,怕只能在这个小镇子呆着了。
我的伤势要痊愈,要数月之久,数月之后再赶去岭南也已经晚了,宋家的事儿怕早已成了定局。
岭南之行,约莫就到此为止了罢!
说来好笑,我此行是冲着岭南去的,结果岭南没去成,倒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其实,我并不那么担心宋家的局势,毕竟郝汉带着铁骑比我早了一步去了岭南,只是我如今受了伤,加之身边没有贴心之人,岭南那边的局势无从打听,显得十分被动。
不知昭儿他们现在如何了?
我心头惦念着昭儿姐弟俩,叹息了一声,问道:“可有昭儿他们的消息?”
“他们若是死了,也只能怨自己没本事。”裴炎哼了一声,似乎不打算跟我说宋家的事。
我心知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了。
照说,裴炎与昭儿的婚事是宋世钊在世时定下的,如今宋世钊死了,该是裴家并吞宋家最好的时机——只要裴炎娶了宋妱,宋家的事裴家便可光明正大的插手去管。
我打量着裴炎,他似乎并不担忧宋家的事。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别操心其他事了,安心养伤便是。”
说罢,裴炎头也不回的出了我的房间,独留我望着被合上的门若有所思。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这座小镇叫临沂,离岭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自那日被裴炎他们带到这儿之后,我算是在此地落了脚。
最初那几日,我闭上眼时会梦到媛真,她死之时是什么模样我并未见过,所以梦到了也不觉得可怕,只是每每梦醒之后都唏嘘不已,感觉心底有些失落。
毕竟是陪了自己那么久的人。
养伤的日子颇为惬意,却也十分无趣,最初之时我连房门都无法走出,每日见到的人无非就是他们几个,因有秦缨带来的侍女在,我连客栈小二的面都不曾见上一回。
秦缨带来的侍女服侍了我好几日后,我方知道她的姓名。
她本姓苏名音,邕州人,幼年因家中贫困被父亲卖进了行馆,签的是死契,后来行馆中的总管为她改了名,叫碧玉。
碧玉是个胆小的人,这些日子无趣,我便以逗弄她为乐,倒也打发了不少时日。
秦缨日日都会来看我,有时会帮我上药,动作轻柔,专注之时神情更是温柔。我虽不喜欢秦缨,在这些天倒也习惯了她的靠近,也不再像最初时那般排斥。我并非不知好歹的人,不论她是否真心,这些时日她耐心照顾我,我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近日天气不好,已经淅淅沥沥下了好几日的细雨,今日一早竟放晴了,我坐在窗边贪婪的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
我足足在房内休养了一个月,不曾踏出房门半步,看着外头的明媚阳光,很想出去走走。
我身上的伤势几近痊愈,唯有大力扯动时才会让身上的伤口发疼。我低头,看向已经拆了固定木块的左脚脚踝已经可以自由活动,虽然还有些疼,兴许可以出去走走……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咿呀一声,碧玉推开了门,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碗药,药汤上犹冒着几丝热气,想来是刚煎好不久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端到了我面前,怯懦道:“郡主,该喝药了。”
她在我身边伺候了一个多月,面对我时依旧像最初惧怕畏缩,我今日心情好,也无意逗弄她,伸手接了那碗药,试只喝了一小口,见不烫,就一口气将余下的药喝了个精光。
这一个月来日日强迫自己喝苦药汤,时日久了,竟也习惯了,就像从前我喝苦菜汤时那般。
将碗丢回桌上的托盘中后,我轻轻踢了踢左脚,又试着在房内走了一圈,直直朝门口走去。碧玉见我往外走,惊慌失措,快步拦在我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您的伤还没好,就别出去了。”
我原本踏出房门的步伐停了下来,冷冷看了碧玉一眼,试图绕过她出门,却被碧玉一把拽住了衣角。
住在隔壁的秦缨恰巧走了出来,见我和碧玉正在拉扯,款步上前,问道:“姐姐,怎么了?”
碧玉见她来了,委屈道:“公主,您劝劝郡主吧!”
“在屋内闷了大半个月,今日天气瞧着不错,我想出去走走。”我道。
秦缨咬着唇想了想,冲我笑了笑,柔声道:“这一个多月姐姐怕是闷坏了吧?今日天气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就一起去吧!”
她要去,我也无法拦着,出了房门,我忽然想起今日一早到现在都没见到裴炎和顾西丞,皱眉问道:“他们去哪了?”
秦缨一下就明白我问的是谁,道:“今日一早他们便出门了,也不知去哪了。”
我点头未再说话。
早前离开邕州时,顾西丞和裴炎都带了好几名侍卫,遭遇刺杀之后,损伤并不重,这会儿他们二人虽不在,却仍有三名侍卫守在我们的门口。他们见我和秦缨要出门,不敢阻拦,却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身后。
出了客栈,耀眼的阳光在瞬间让我觉得有些晕眩,热气扑面而来,让我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在屋内呆得太久,我险些忘了现在已经是盛夏。
小镇虽小,却也热闹,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声声不绝,卖的东西亦琳琅满目,大多都是些便宜货,却很吸引人的目光。其实这儿卖的东西邕州大街上多的是,但碧玉往日在行馆很少出门,见了这些觉得稀奇,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已经忘了早前最反对上街的人是她。
我本意只是出门透透气,对那些东西并无多大兴趣,而秦缨说要买胭脂水粉,不过是个借口,这一路也只是随处看了看。
天气着实闷热,走了片刻我便觉得汗流浃背,哪想秦缨看到了一个买糖人的摊子便站住不动了。她盯着那小贩飞舞着的双手看了片刻,偏头问道:“姐姐你还记得少时我和你在府中婢女的带领下上街游玩的情形吗?”
“不记得了。”那已是太久之前的事,哪会记得那么清楚?
“我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秦缨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含笑,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我看她当真喜欢那些糖人,欲掏钱去买,摸了摸腰间,却发现出来时并未带钱袋。碧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慌忙递上了她的钱袋,我掂了掂,豪气的冲那小贩说道:“这些糖人我都买了!”
付钱之后,小贩千恩万谢,我从摊子上挑了一个糖人后,余下的让他包好,由碧玉拿着。我将手中的糖人塞到秦缨手中,她有些怔然的望着我。
“不必客气,这些就当是你这些时日来照顾我的谢礼吧!”我忽觉得身后有人在看着我,迅速回头,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什么人在盯着我看。我想约莫是这一个多月的休养让我变得有些敏感,也没太在意,冲秦缨说道:“走吧!”
秦缨回神,见我已经走远,忙带着碧玉跟了上来。
没走几步我霍然又停下了步伐,方才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我快速回头,仍同方才一样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物。秦缨有些不解,我低声问她:“可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咱们?”
秦缨环顾四周之后,笑道:“姐姐,你莫疑神疑鬼了。”
又走了一段路后,那感觉似乎消失了,我当真要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之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这次我回头的比前两次要快上许多,眼神在四周溜了一圈,定格在前方拐角。
一道看着很是眼熟的身影匆匆忙忙消失在拐角处。
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想追上前去,脚下却犹如灌了铅般,无法挪动一步,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
秦缨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见我没反应,又挥了一次,我才回过神。她的眼神似是在问我原因,我没有回答,只抚着额头说道:“外头太热了,我们回去吧!”
秦缨也觉得热,点了头。碧玉见我们说要回客栈,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正当我们准备转身往回走之时,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撞了我一下,我的左脚脚踝拐了一下,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倒,好在秦缨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我。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感让我下意识皱了皱眉,秦缨忙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摇头,她又朝身后的侍卫喝斥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末了和碧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我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脚踝上的疼痛其实并未让我觉得难以忍受,我的视线落在自己所在袖中的右手上。
在我的右手手心,紧握着方才撞倒我那人强塞到手中的一颗圆珠状的蜡丸。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日更新不定,你们懂的。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回到客栈后,店小二迅速迎了上来,对秦缨露出巴结的笑容,道:“三位姑娘可回来了,你们的同伴正在楼上厢房等着你们,让小的见了你们就告知一声。”
秦缨轻声细语的谢过店小二后,和碧玉一道搀扶着我回了厢房。
一推开门,便被里头坐着的人吓了一跳,不单裴炎和顾西丞在,还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郝汉。
本应在岭南的郝汉忽然出现在这儿,让我心头起伏不平,又看他神色如常,还带着一丝笑意,渐渐安下心来。
如此看来,岭南的事已经稳定下来了。
裴炎见我被搀扶着入内,忙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厉声问碧玉:“怎么回事?”
碧玉吓得发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秦缨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方才在街上有人跑的太过匆忙,不小心将姐姐撞倒了。”
裴炎看向我,似是在求证她话中的真假,见我点头后,又问道:“大夫请了吗?”
“裴炎,不过是跌了一跤。”对于他的关怀我感念于心,我睁开秦缨和碧玉的搀扶,绕着他走了一圈,道:“这不是没事了吗?”
他再三打量,见我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
“见过郡主。”郝汉上前恭敬的同我见礼,“郡主这些时日受苦了。”
我尚未回话,便见一侧的秦缨问道:“不知这位是?”
秦缨并未见过郝汉,我听她开口问了,淡淡同郝汉说道:“郝叔,这位就是兴平公主。”
“铁骑统领郝汉见过公主。”郝汉闻言不卑不亢的同秦缨见礼。
“郝统领免礼。”秦缨看了郝汉一眼,并无惊讶之色,冲郝汉微微一笑后,转而问顾西丞,“丞哥哥,你找我们可有事?”
顾西丞道:“无事,只是听闻你们上街了,有些担忧。”
我环顾四周,捏紧了手中的蜡丸,平静的开口问道:“我与郝叔有些话要说,你们可否先回避?”
他们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离开了我的厢房。
门外有两名铁骑守着,待门一合上,我迫不及待的问道:“郝叔,岭南那边局势如何?”
“已经控制住了。”郝汉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递到我手中,“谋逆的乱党皆已被诛杀,如今小公子宋寅已经成为宋家新任主人,不过实权目前都掌握在宋大小姐手中。这块令牌是宋小姐让我带给郡主的,她让我转告郡主,从此之后宋家会是郡主忠实的后盾。”
宋寅,也就是郝心。
得知是郝心继承了宋家,我捏紧手中的令牌,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块白玉令牌正是之前在凤阳大营时,昭儿给我的那块,乃是宋家家主的身份代表,能随意调动宋家军。西北一役我军得胜,在宋家军带着郝心回岭南之时,我偷偷将令牌给了郝心,为得就是在紧急时刻这东西能派上用场。我当日之所以将令牌交给郝心,防得正是像这次的意外。
宋家这个盟友,总算是保住了!
“对了,郝叔,你何时知道我在这儿的?”
郝汉神色一冷,道:“是顾西丞派人送了信儿到岭南,我这才赶过来的。”
“顾西丞?他到底意欲为何?”我皱了皱眉,猜不透他这么做的用意。
“既然猜不透就提早防着。”郝汉提到顾西丞时冷笑了一声。
我见他脸色不好看,又想起顾西丞昔日是黑风寨的二当家郝仁,郝汉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暗暗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郝汉脸色缓和之后,问道:“郡主,你怎么会掉下山崖?”
“媛真想杀我。”我叹息道:“约莫和裴毅脱不了干系。”
“裴毅这老东西!”郝汉啐了一声,“郡主得早日摆脱裴家,媛真死了倒也是好事,从此之后郡主身边少了个耳目……不过倒也多了分危险。回头我调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跟在您身边跟着,免得让有心人有机可趁!”
我点头,道:“郝叔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郝汉从岭南马不停蹄奔波到此地,中途并未多做休息,此时脸上也有了些许倦色,听了我的话不再逞强,便下去歇息了。
门被合上之后,我猛然想起手中的那枚蜡丸,谨慎的看了四周一眼后,见四下无人,才用力将它捏碎。
蜡丸捏碎后,露出了里头的字条,摊开之后,只见上头写道:是非之地,早日离开。
我拿着字条的手一顿。
本以为那蜡丸是铁骑的人用来向我传递消息的,见到郝汉后,我便知那并非铁骑所为。
我又想起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是铁骑,那就只有阿邵了……
想到此处,我的心忽然柔软的一塌糊涂。
阿邵冒险送消息告知我此地不安全,想来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我捏紧手中的字条,忽有些头疼。
其实我身上的伤势几近痊愈,启程去岭南或者回邕州都没有问题,宋家既已稳住局势,我也就没了去岭南的理由,唯有回邕州一途,可裴炎却坚持让我再休养阵子,待伤势再好些才肯动身。
该如何说服他乘早动身?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细细思量,我回神,高声问道:“谁?”
“是我。”
门外传来顾西丞的声音,我蹙眉想了想,道:“进来吧!”
顾西丞推门而入,我将手缩回袖中,不着痕迹的遮住手中的字条,正想问他为何而来,便听他说道:“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此地。”
他的声音冷淡不含温度,对此我早已习惯。让我不解的是,之前裴炎并不同意过早动身,而顾西丞似乎也站在他那边,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道:“镇上有异动,此时天色已晚,我们一行不适合赶夜路,但明日一早必须走。”
我明了,他不在多说什么,眸光轻轻扫过我的脚边,似笑非笑,转身便出了我的房间。
我低头看了看脚畔,看到裙摆边上散落的蜡丸碎片,一惊,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就算他看出点什么也无妨。
我这会儿心情颇好,方才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说服裴炎等人乘早离开此地,这会儿却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许是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夜里我睡得特别熟,一夜无梦。次日一早迷迷糊糊坐起身时,手无意间旁道了枕头旁放着的一封信上。
我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昨夜我睡时,门窗都已关得紧密严实,这信又是谁放的?若来送信那人有心杀我,我这会儿遭难了。看来这个地方当真不安全,即使有郝汉裴炎他们全力护着,依旧能让人轻而易举的钻了空子。
信封上并无任何字迹,我拆了信,摊开,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珍重。
信上是阿邵的字迹。
我将信轻轻压向胸口,听着自己规律的心跳声,轻轻叹息了一声。
之前阿邵或许都在,但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来之时可谓路途惊险,回去时,有郝汉带着部分铁骑护送,一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在路上颠簸了几日,终于回到了邕州行馆。
回到邕州行馆之后,裴炎又命人去请来了邕州最好的大夫为我重新诊治了一番,在大夫再三保证我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后,脸色终于由阴霾转晴,露出了这么多天来难得的笑容。
媛真的死讯并未传开,我对外只说她在途中得了急症被送回了岩都,此后倒也无人再问起。
至于伺候了我几日的碧玉,她是秦缨挑中的侍女,性子也不为我所喜,所以我没有强留她在身边伺候。
我如今的侍女名唤刀刀,是昭儿命人从岭南送过来的。
刀刀和媛真一样会武,却不想媛真那样难以亲近,她总是笑脸迎人,圆脸,笑时尤为可爱。
这些年的苦苦挣扎养成了我多疑的性子,刀刀的到来或许不单单只是昭儿为了保护我,但我仍旧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刀刀。比之媛真,刀刀更得我信任,如今我和昭儿之间谁也离不开谁,她不但不会害我,还会极力护着我。
盛夏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行馆内因有冰块镇暑,让我好受了些,此后连行馆的大门都不肯踏出一步,平日就在房内看些书,或者在傍晚天气凉快些时,和刀刀去校场向她学个花拳绣腿自娱自乐。
除了周氏一族内部有些不平静外,其他人马都没什么大的动静,日子一天天,过得倒也风平浪静,但该来的总会来,这样的平静终于在夏末的最后一天终于被打破。
邕州是个季节分明的地方,夏末的天气和盛夏之时不同,虽仍有些热,但那热气中又夹杂了一丝凉爽。这日的天色本就阴霾,到了午后,阴霾更甚,很快就下起了小雨。
到了傍晚,这场小雨终于越来越大,雨声哗啦啦的,让人觉得莫名烦躁。
刀刀忽然闯进了我的院落,她的发梢早已被雨水浸透,垂落的发尖上犹挂着水珠,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就连平日那张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严肃的面容。
我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刀刀“砰”得一声关上了门,说道:“郡主,周家的内乱终于平了。”
我拿着书的手陡然抖了一下,书应声摔落在地。将书捡起来后,我故作镇定的问道:“结果如何?”
“周邵输了。据探子送来的消息,说是失踪了,也有人说他死了,总之,行踪不明。周家派出很多人去找他,但都像石沉大海……”
刀刀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在了我的心上,我手中的书再次跌落在地,但这一次我却无力再将它拾取。
心口揪疼,让我险些喘不过起来。
雨夹杂这风拍打着窗棱,呜呜咽咽,似是哭泣声,一直在我的耳畔徘徊不去。
我不敢去细想。
若他……若他真的死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刀刀,”我深呼吸一口气,“让郝统领即刻来见我。”
刀刀没有问什么,服了服身,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郝汉便匆忙来到了我面前。他到来之时,我的情绪已平复了许多,但缩在长袖中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郝汉是个明白人,早在刀刀传唤他时已将我的心思猜中了四五分,又见我一直不说话,他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郡主,太过感情用事并非好事。”
我只觉得唇齿颤抖,一句话哽在喉间如何也说不出,末了终于苦笑了一声,道:“命人偷偷去找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郝汉张嘴欲语,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打探消息的人派出了一波又一波,连昭儿那边也暗暗派了许多人出去找,却都没有阿邵的消息,他好像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不论他人如何寻找。
夜里我一闭上眼便会梦到他,从梦中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眠,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一个月之久。我拼命的安慰自己,周家派出的人也没能找到他,说明他还活着——不论如何,活着便好。
入秋后,炎热渐渐褪去,天气却时而阴沉,半点秋高气爽的意味都没有。
经过这三四个月的休整,各家人马在西北一役所伤的元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渐渐开始有了新动作。
九月初十那日,裴、顾、宋三家的当家人忽然齐聚邕州,原本平静的邕州行馆因为他们的到来,顿时变得嘈杂而又危机四伏。
宋家现有名义上是郝心当家做主,其实做主的人是昭儿,故而他们姐弟二人都来到了邕州。
我已许久不曾见到昭儿,她的样貌与之前并无二样,却又让人觉得很是不同。变的是她的眼睛,从前这双眼儿执着而又柔和,而如今却变得锐利,变得刚强。每一场变故都能改变一个人,但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才体会的到。
昭儿见我在看她,朝我温和一笑,并未说话。
她身侧的郝心见到我并不像从前那样随性,谦和有礼,低声唤道:“满儿姐姐,好久不见。”
我看着眼前这个比从前消瘦了些的孩子,心酸不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让我想起了早前的自己,我们都一样,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出身和过去。我偏头看了郝汉一眼,见他别开眼不忍看郝心,心下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郝心的头发,道:“你长大了!”
这话无意间让昭儿红了眼眶,我心有戚戚,欲拉着她入座。
裴毅身后的一名将军见我和昭儿亲近,似有深意的一笑,道:“郡主跟宋大小姐倒是情同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