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坦白,我听得哑然。
说不上意外或讶然,这的确符合传统大家长式男性的思维——纪远尧不就是这样一个骨子里透着传统的大家长式男性么。
谁能一厢情愿地要求,优秀强势的男人必须欣赏和他同等水准的女性。
男人真正的想法远比这个现实。
可我只想问,“职业女性难道就不是女人,八小时之外又有什么不同?”
“不在于八小时内,还是八小时外,在于女性为自己选择什么样的角色重心,是社会属性大于家庭属性,还是刚好相反……虽然我欣赏工作中独当一面的女性,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总要有所取舍。现在的中国社会本身是一个功利型社会,年轻女孩子走出校门就被送到险恶的环境中磨砺压榨,慢慢变成精明成熟的女人,被职场锻造得越来越功利和自我。如果一段婚姻中,男女双方都野心勃勃,只顾事业发展——那是希拉里和克林顿,他们的婚姻怎么样,全世界都知道。”
这么一番话,把我们这些身受职场磨砺,由可爱女孩堕入凡尘而成的世故女人,寥寥数语就剥得干干净净。或许此刻在他眼里,我尚算可爱边缘,也许迟早有一天也要变成他口中不那么可爱的成熟精明女人。
“所以,你们欣赏鼓励的是一种人,娶回家做太太是另一种人。”我笑着,半真半假,半调侃半不屑,“男人就是这么虚伪。”
“是,我也是虚伪的一份子。”他也不反驳,目光坦直而又意味深长,“男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浪漫,对于婚姻,或者伴侣,男人的要求很实际。要在柴米油盐里生活一辈子的人,往往并不是最符合爱情理想的那个人。”
我无言以对,错开目光,只能沉默。
或许惘然,或许失望,或许又都不是。
他慨然,“红酥手,黄藤酒,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可梦想成真了就不再是梦。”
谁是梦里的红酥手,谁又将是未来的黄脸婆。
纪远尧看着我,以一种复杂难懂的神色,“有的女人愿意过一辈子安逸日子,有些女人天生不甘愿被局限,重视挑战和成就胜过安逸……你是后一种人,有天赋,有上进心,有好的起点,条件都已经铺设好了,没有理由能拦住你的发展。”
他话里话外的表达,已如此清晰。
面对这样一个坦白真实的纪远尧,不得不随他目光沉浸,不得不在他的话里,心情忽高忽低,忽凉忽热,渐渐历转成凉凉的平静。
他的目光却如此诚挚,“职场让一些女孩渐渐分不清自私和自立,这是你的长处,你一向有对人、对企业的服务精神,以后也不要丢掉。”
他谆谆叮咛,像师长,像父兄。
这些话,在别处不会有人肯传授,我多么幸运,能有他耳提面命。
他让我少花费许多时间去摸索,直接告诉了我答案。
“谢谢你。”我望着他,“你的话,每一句我都会记住,走到哪里都会记住。”
纪远尧注视着我,目光深湛,“那么,你愿意留在现在的团队继续发展,还是去打拼一个新天地?”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却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只问私心里的意愿,我愿在他身边,一直有他的指引,在他的背影和光亮中,心无旁骛往前走,不担心方向,也不害怕路径,只因有他在前方。
直到有一天,他将我放下,放在需要的地方。
这一天我以为还很遥远。
我真笨,总是忘记时间的存在和溜走。
他已经漂亮完成了从一个层面到另一个层面的跃进,董事会给他的考察期已经结束——他不会再驻足于现在的位置,前面的平坦大道已经铺好红地毯,准备迎接胜利者的脚步。
而留在他身后的我,也要有新的起点了,他已不再需要我继续做个亦步亦趋的小秘书。
三年,快得好像一眨眼,猛然回头看去,曾经的领路人都已走远,剩下我站在分岔路口,再也不是起初的小丫头,再没有人来包容,面前只有更沉重的责任与更开阔的平台。
留在熟悉安适的地方继续发展,或者,赤手空拳去打拼一个新天地——去成为当年的纪远尧与穆彦——在没有指引者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从一无所有的平地上,开辟一片新市场,建立一支新团队,亲手搭起自己的梦想之塔。
三十五(下)
纪远尧正式升任执行副总裁。
连番的人事调整随之而来。
程奕升至分公司执行总经理,徐青任营销总监,康杰的职位由一位副经理顶上。
除了原地上升的一批人,另一批则被调往新公司当开荒牛的,包括财务部一位副经理、研发部门一位主管、销售部一位主管,最后是苏雯和我。
恰好大半是女性,这被同事们戏称为娘子军精锐尽出。
每个的人司职都恰如其分,苏雯依然负责新公司的行政,惟独我的任职出乎所有人预料。
都以为我会和苏雯继续在行政、人事上平分秋色,但最终宣布的任命是——我从总经理秘书,直接调至新公司市场部副经理。
有人认为,我是被降了半级。
按我现在的位置资历,调往新公司,可以轻松和苏雯平级,一个行政部经理,一个人事部经理,是最正常的安排。而我调任市场部,跨了一个大步,以前做穆彦助理和在销售一线的经验有优势,但毕竟是跨界了,职位降个半级,算留下可进可退的空间。
即使是这样,也足以引来诸多质疑之声,无外乎“她凭什么”和“她能做什么”。
这些声音算不上困扰,我知道我有足够的时间和平台来回应。
从此之后,真的要一个人前行了,再没有谁的背影在前方指引。
绕了一个大圈,我终于跨回到最初梦想萌发的地方。
这是纪远尧临别给我的一份最贵重的礼物。
他成全了我一个方向。
从此以后说远不远,还在一个公司,还能每天看到他的消息,兴许一年也还能见上几面;然而说近也不近,空间的距离,层级的隔阂,再没有从前朝夕相对的亲近。
给纪远尧饯行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见识到他真正的酒量。
所有人敬来的酒,他来者不拒,那种喝法叫我看得心惊。
以前他没有机会这样痛快喝酒,以后或许更难有了。
这些一路随他走来的工作伙伴,和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是他全部的感情和心血。
我也喝了不少酒,今夜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将要调任的空降部队践行。
耳边萦绕不绝着恭维热情的声音,我被笑脸包围,团团的看出去,都是鲜花着锦。
这是应了水涨船高的老话,纪远尧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红人,我是他眼前的“红人”。
用方方的话说,跟对了Boss,就等于坐上了直升机。只是途中多少人等着把你从直升机上拽下去,Boss也可能一朝翻脸把你踹下去,或自己糊涂起来跳下去,最惨是这架直升机飞到一半掉了——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几分醉意上来,我端着酒杯一个人发笑。
看着眼前觥筹交错,往事纷纷绕绕,缠得人喘不过气。
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纪远尧往总部赴任,穆彦还在这里,我却要去往陌生的“新大陆”。
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离开我熟悉的晨昏冬夏,方方、小威、穆小狗……暂时都要分别了,要等我自己安顿下来,才能接来小威;方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永远腻在一起;而穆小狗,从此要再戳到它圆鼓鼓的大脑门,会很难了吧。
再美好的记忆也要留在身后,转身各奔东西,从白茫茫一片里重新开始。
记忆不肯放过这个怅惘的夜晚。
往日里早已淡去的印象,纷纷回到眼前——第一次走进三十五层、第一次怯生生坐在穆彦面前等待面试、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纪远尧、第一次顶撞穆彦、第一次发现纪远尧的温暖笑容……太多的第一次留在那两层办公区里,平常来来去去从不在意的格子间、百叶窗、玻璃墙,甚至每一个细节处的摆设,每一个转角处的植物,此刻在记忆里争先发出呼唤。
夜深酒尽,散了局,该走的人也都走了。
纪远尧还在与几个中老员工把盏话别,听他们说着真真假假的“肺腑之言”。
我静悄悄离席,一个人沿着深夜寒风刺骨的长街,走回不远处的写字楼。
值夜的保安认得我,没有多问,看着我走进电梯。
电梯升上三十五层,高跟鞋在空寂的走道里踩出长长一串回音。
数不清门禁卡已经刷了多少次,一直嫌麻烦,除了今晚。
顶灯都打开了,从外到里次第亮起,雪亮地照着空荡荡的办公区,四壁纤毫毕现。
这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此刻看去,却好像回到第一次走进时的样子。
穿过走廊,一侧的遮光窗帘全都放下来了,挡住玻璃幕墙和外面冰冷的钢架,俯瞰出去宛如身在虚空,高高凌驾于城市夜空之上。
走过自己座位,没有停步,径自来到纪远尧已锁上的办公室门前。
我开了门,放轻脚步来到他办公桌前,站着,呆着,看着。
桌上空了,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已不见。
以往不用想也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每一份文件都是我仔细整理,一丝不苟放好。
桌面每个角落,每样物品都是主人习惯脾性的流露,是时间留下的无声痕迹。
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拭桌面,尽管桌面已经洁净光亮,亮得可以映出我模糊的影子,手却不想停。一遍遍地擦拭,还想为他多做一件简单小事,哪怕明天他已不再用这张办公桌。
像每次离家之前的心情,久久留连,眷恋每一点不曾在意的温暖。
往日埋头忙碌在座位上,远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从来不会认错……走路的频率,落足的轻重,不知什么时候已潜移默化在耳朵的习惯中。
恍惚又听到他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慢慢朝这里来了。
是我恍惚了吗?
猝然抬头,半掩的门前,一道斜长影子被灯光投进来。
纪远尧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裹着修长身形,默不作声地看着我,背后灯光照不见眉目表情。
我呆怔在办公桌后。
“你也在。”他走进来,隔一张办公桌的距离,并不走近。
“我,回来拿东西。”我低下目光,情绪却都写在脸上,遮掩不住。
“我也是。”
纪远尧语声很淡。
是他说谎还是我说谎,还是都在说着彼此心中洞明的谎。
我转过脸,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再看一下,重要的别忘了。”
他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微垂,“最重要的,都带不走。”
胸口被一把看不见的小锤击中。
何尝不是呢,最重要的记忆、时光、情谊,全都留在这方寸乾坤,一间办公室,一个格子间,就浓缩了几年的喜怒悲欢。随着这一转身,消散在身后,很快连痕迹都无存。
眼前光线变暗,他来到我面前,影子无声无息罩下来。
是他在叹息吗,这声叹息听起来不像是真的。
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等了一阵,还是沉默。
不由抬眼,望进他的眼睛,原来他要说的话都藏在里头……也许我懂了,也许想错了,这都不重要了,只这一刻静静蔓延的温情,不言自明的眷恋,足够酬尝这些日子的相待。
“少带一点也好,路上东西多了会很累。”我笑着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你也有一套套的大道理了。”纪远尧莞尔。
“近朱者赤。”我望着他笑。
“好的不学,坏的你全学。”
“那是你藏起好东西,怕我偷师。”
“最好全偷去。”
“我尽力。”
我们相视微笑。
笑也惘然,却无遗憾。
最可信赖的船长依然还在这舰只上,还将引领我们前行,只是他将站在更高远的地方,我却不用像从前努力抬头才能仰望,也许在下一个路口,下一个转身之后,还会遇见。
偶然相值不相知,古人诗句,是此刻最好的注脚。
外面有动静,是巡夜的保安例行查看,看我们走不走。
纪远尧低头看着我。
我不想先说这一个“走”字。
可是再踯躅,再流连,也总要走的。
“明天,我不去送你,好吗?”
“好。”
我笑着看他,“就在这里说再见?”
“好。”
他言简意赅,却迟迟不将再见二字说出口。
我转过脸,酸热的眼睛已经模糊。
“安澜……”他抬手,犹豫了一刻,轻轻落在我头发上,只有指尖的重量,
抚过我头发的手掌暖暖掠过后颈,落在肩背,如同幼时父亲的拍哄。
“再见了。”我张开手臂,轻轻,再轻轻地,给他一个告别的拥抱。
脸颊触到他随呼吸缓缓起伏的胸膛,斯人斯时,终于如此真实清晰,不再遥不可及。
覆在我肩背的手掌无比温暖。
“走吧,我们都走。”他笑着叹口气,“路还那么长,都得慢慢走下去,三年、五年、十年……到那时候,也许连你都老了,也许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聊你,聊聊我,聊聊以前的事。”
那是多好的图景。
惟愿一生知己有斯人。
三十六章(上)
“安小姐,这还有一个。”
我正要从座位起身,助理又递来一张应聘资料表:“这一个是迟到的,后面来了一直等到现在,还要不要面试?”
“连面试都能迟到。”身旁的苏雯皱了皱眉。
助理看着我表情说:“那就跟他说面试已经结束了吧?”
我想了想,还是笑笑:“叫她进来吧。”
低级错误谁都犯过,我也在第一次面试时迟到过。
那天我还记得很清楚。路上大塞车,迟了十几分钟,当时身为面试官的穆彦,刚巧走出来接电话,瞥到一眼坐在接待区等候的我……是什么原因让他心软,我不得而知,只知最后他还是让我面试了。
如果没有他一念间难得的心软,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为市场部面试新员工。
不守时是最让穆彦反感的行为之一,用他的话说,起码的负责任态度都没有,还能做好什么。
这观念被他强硬地灌输给团队中每个人,也影响我至今。从前偶尔还能偷个懒,现在是宁可提早一小时,也生怕迟到一分钟。
不是我愿意勤快,只是压力升级,逼走懒骨,睡醒一睁眼想到若干事情,想赖床也躺不住。
今天对新员工的第一轮面试,营销总监周竞明并没有到场,授权我直接负责。
他是有意安排今天外出,让我自己主持招聘,这是新上司卖给我的第一个人情,也是一次考验——我招进来的人怎么样,好不好用,也会让他对我的管理能力有个谱。
周竞明是我如今的上司,他和新公司的执行总经理都在本地工作多年,由猎头推荐过来,经纪远尧反复挑选确定的。在是否由空降兵担大梁的问题上,纪远尧力排总部异议,不按以往惯例,坚持本地决策层要尽量适应当地环境和市场,如果决策层全是空降兵,抱着旧经验指导新市场,将是阻碍我们与本地市场融合的最大绊脚石。而中层职位却大都由空降兵担任,他认为扎根一个新地方之始,确保执行层面的高素质,是避免本地化过程中执行不到位、理念偏移的关键。
周竞国是他亲自招进来的营销总监。这个人同样年轻,三十刚过,外表随和,身量虽然瘦小,精力却很充沛,走路说话都快,有双灵敏的眼睛,开会时总在不停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面对我这个下属,周竞国的态度十分微妙——全公司都清楚我是从纪远尧身边调过来的,可谓嫡系中的嫡系,恰如当初我眼中的程奕。现今我挂着市场部的副职,正职却空缺着,没有列入招聘计划,顶头上司直接是营销总监——假如做好了,留出的位置很快会是我的;假如做得不好,就会有别人空降过来,届时当头一压,我就狼狈了。
高层给的暗示摆在这里,周竞明心里很明白,对我这个下属也就保持了三分客气、三分审视、三分重视,外加一分距离。
这对于我实在是一半糖果一半毒药,滋味自己明白。纪远尧将我放到这敏感处境上来,事先是提醒过的,得享任何好处背后,必然有相应的坏处。
下午连续两个会议,又见了三个媒体的客户代表,其间不断被电话打断,忙得头昏脑胀。
才坐到座位上,MSN上就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是方云晓。
她说:“康杰晒得好像煤炭一样了。”
“咦,他从西藏回来了?”
“刚回来两天吧。”
“还真不见外,回来也不告诉我这个做妹妹的,倒先跟你汇报。”
“跟我说就等于向你安大小姐汇报了。”
“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不理方方在MSN上的嘀咕,拿起手机拨给康杰。
他可着实的潇洒,辞职后一个人跑到西藏去旅游,说是这几年为了工作从没好好休息过,现在终于能自由自在去圆满这个心愿了。
西藏也是方方想去的地方。康杰邀请她同行,被她给拒绝了。他追求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方方明明也心动,却仍迟疑退缩。沈红伟给她的伤害,并非她表面坚强所伪装出的那么浅。我想她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愈合,才能重新接受下一段感情。
电话响了半天,康杰才接,这个钟点还在睡意朦胧。
对他的归来表示欢迎之后,我直奔主题:“穆彦怎么回事?最近风传他一会儿要出山,一会儿又传要转行,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听说两三家公司都有好位置等着他,可他这么不声不响拖着是什么意思嘛。”
“你问我?怎么不直接问他?”
康杰一句话呛得我哑然。
年会那天主动给穆彦打过电话之后,他再未与我联系,消失得干净彻底。我即使只是关心一个老朋友的处境,只想知道他好不好,却也厚不起脸皮一再打扰。他不想再联系我,不想彼此再有关联,我还去问什么呢。问你好吗,问在哪里,问最近都在做些什么,问打算哪里高就?怎么问怎么尴尬,不如装聋作哑。
康杰却在电话里嘿嘿笑:“放心吧,老大做事有分寸,不管混哪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兴许山不转水转,哪天又转了回来,你说是吧?”
我叹口气。
心里的声音默默对那个无法传达的人说——你要好一点,越来越好,比从前好。
快下班的时候我和苏雯去见徐总,向她汇报了今天面试的情况和结果。
如今的老大——我们的执行总经理徐总是位46岁的女性,容貌不算美丽,很少化妆,剪一头利落短发,自有明朗自信的风采。
我们讨论完将要离开时,徐总忽然想起来对我说:“安澜,明天那个酒会,你和周总去就好了,我不爱跟媒体打交道,一晚上还要端着,太累了。”
我和苏雯都笑起来。
徐总是做技术出身的,快言快语,脾气直率,这么多年职场生涯过来还是保留着明快直接的工作作风,与很多女性高层的风格截然不同,但发起火来也是不逊于男人的火爆。
我钦佩纪远尧选择她来领导新团队的眼光。
上周纪远尧过来开会,会议上徐总直接尖锐地否定了他对本地市场规划的一个想法,并提出更具建设性的意见。能当面这样驳斥纪远尧的人,徐总是我所见的第一个。
当时忍不住向她投去膜拜的目光,强忍笑意,却还是被纪远尧瞥见。
他面无表情,一掠而过的郁闷眼神,让我忍了半天的笑还是跃上嘴角。
今年上半年,还能有不少机会看到他,新公司刚刚起步,他时不时亲自过来看看。
一晃,我都过来两个月了。
说起来并不算长,整天忙忙碌碌,事情一多起来就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记性也变差了,差点忘了今天程奕来这里出差,约了我吃饭。
到了约好的餐厅,程奕在门口接了我,上到电梯才笑着抛来一句,“还有个朋友在,你也认识的。”
看他这样的笑容,我一愣,心里浮出孟绮的名字。
服务生引我们到角落座位,一个娇小身影背向而坐,听见动静转身站起,朝我羞涩地笑。
是傅小然。
真是想破天也想不到,程奕和傅小然,这两个人居然早已不声不响开始地下恋情,瞒过了所有人耳目,甚至瞒过了对程奕一直留心的孟绮。
他俩请我吃饭,是为了谢媒。
那次度假,正是我临时起意,为了回避与孟绮同住的尴尬才把傅小然叫上,才让程奕注意到了眼皮底下还有这么一个恬静温柔的女孩。
所有人都以为孟绮和程奕走那么近,多半有一腿,却没想到孟绮是活脱脱做了幌子。程奕有这份城府毫不意外,我震惊的是傅小然竟也能不声不响,瞒得我们密不透风。
如今他们辛苦维持的地下情也算修成正果,程奕不需要再那么谨小慎微,大大方方承认傅小然是他的女朋友。而在前一天,傅小然刚刚辞去工作,离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