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赵锦绣很熟悉,正是琴韵楼的琴姬碧溪,在这个时空唯一会弹奏《佳人》的。赵锦绣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衫,从廊柱后转出来,折扇一开,轻笑一声。道:“碧溪,有没有想念本公子?”
碧溪听着这句话,一愣神,睁大眼晴,想要看清楚来人,无奈光线太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赵锦绣见她倚着门,僵直在那里,不由得走上前,收了折扇,一脸笑意,低声问:“怎的?看到本公子,高兴坏了?”
碧溪睁着大眼晴看着赵锦绣,一脸的惊惶,有些发抖地问:“公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天都快亮了。”
赵锦绣呵呵一笑,心情颇好,打趣道:“就是这个时候来,才有味道。你难道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翻墙自己翻墙的乐趣。”
碧溪听得立马垂着头,又羞又恼,气得直说:“公子--,你现在都这般了,还是这么不饶人。竟是拿这般应付勾拦女子的话来应付碧溪。”
赵锦绣见她那模样,自知这女子素来清冷矜持,颇有傲骨,便正色,道:“好了。我向碧溪道歉,我真是想念碧溪,想得紧,这便也等不及天明了。”
“可是现在已经天明了,你听鸡叫了。”碧溪颇为着急地说。
赵锦绣一听,果然,渺远之处传来一声鸡啼,划破清晨的寂静。
“三公子,你快走吧。”碧溪急急赶赵锦绣走。
这倒是让赵锦绣始料不及,她不由得问:“碧溪,你是在怪本公子太久没来看你?”
碧溪摇摇头,道:“公子,鸡叫了,你还是赶快走吧,明晚入夜,你再来看我。这会儿危险。”
赵锦绣听到这话,更是狐疑,心道:难不成碧溪屋内藏了不同寻常的人,还是桑骏已经控制了碧溪?
如果真是桑骏控制了碧溪,那他真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自己不过随性而起,在城门口才想到碧溪这边。而他若是早就将碧溪这一茬也算在内,那么,这就表明:自己就算是中途觉醒的孙悟空,也是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赵锦绣顿觉身子发凉,虽然心里已打定主意抗争到底,但也不免得发怵。
碧溪看见赵锦绣没有反应,更是着急地说:“三公子,你快走吧,天就快亮了。”
她说着,就想要伸手来推赵锦绣。手小伸出来,却又一迟疑,便悬空在那里,颤抖着,像是十分害怕。
赵锦绣见她的模样,低声问:“碧溪,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屋内藏了良人?”
“哪里的事。碧溪清清白白,向来卖艺不卖身。这事,三公子怎能凭空污人清白?”碧溪急忙辩解道。
“不是这样,怎么才见着我,便急着赶我走?”赵锦绣低声问,不由得看看四周。好在这种场所,不是日上三竿,便没有人起床,院内都静悄悄的。
“天亮了啊。”碧溪无比着急,连声音也越发颤抖得厉害。
赵锦绣听她反复强调“天亮了”,转念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外界盛传三公子葬身锦河,碧溪必然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此刻来看她的必然是鬼魂。
而在这令州盆地内,有个风浴,就是若死了的人回瑰来看自己的亲人,亲人是不能直接告诉他:你已经死了。否则,这鬼魂就会立马魂飞魄散。
赵锦绣想到是这层原因,不由得轻松下来,摇着头哑然一笑。越发觉得这碧溪可爱。原本想逗逗她,却又怕惹得动静太大,暴露自己。
于是一闪身进屋,小声说:“碧溪不要怕,我没死。”
碧溪一听,猛然一转身,怔怔地瞧着赵锦绣。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低声问:“三公子,碧溪没有做梦?您真的还--,活着?”
“当然,我没那么容易死。”赵锦绣轻轻一笑。
“太好了。”碧溪喜极而泣,抛却了平素里的矜持清冷,门也顾不得关上,一下子扑过来。
赵锦绣大惊,若被她抱住,自己的女儿身会被她发现。于是立马一闪身,折扇一挡,沉声道:“碧溪,你这是做啥?”
碧溪身子一僵,立在原地,连忙道歉,道:“对不起,三公子,是碧溪一时高兴,忘了三公子不喜人触碰。”
她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声音也充满落寞。这让赵锦绣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这几年,碧溪的情谊,自己也是知晓的。虽然自己是一再明说暗示,但到底还是惹乱了一颗芳心。
赵锦绣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碧溪,不怪你。我也知晓你担心我。现在,你去将门关上,我们说会儿话。”
碧溪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奔过去将门掩上,一边端起桌上的油灯,一边对着赵锦绣行礼,道:“碧溪失礼了,三公子见谅。”
赵锦绣瞧着眼前的碧溪,感觉有些陌生。认识这女子几年,虽只是来到令州时,与她相处,却也能知晓她一二脾性。虽是闺阁女子,琴艺了得,颇清冷孤傲。所以,即便是她与一直肯让之入幕的赵三公子相处,也一贯都是自持清冷,说话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绝不做小女儿状。
可今晚,这碧溪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与平素里养在深闺的小女子一般无二。
这绝不寻常。眼前危机四伏,一点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赵锦绣想到要怀疑碧溪,心里也不好过。如果说这几年,自己流连兰台,最为欣赏的女子,不是云锦楼名满天下的第一歌姬苏青岚,而是这琴韵楼名不见经传的琴姬碧溪。
赵锦绣咬着唇,跟着她往屋里走,瞧着她的背影,还是按捺不住,开口低声喊:“碧溪。”
碧溪放好烛台,转身对着赵锦绣盈盈一拜,问:“三公子,可是要听琴?”
赵锦绣站在原地,瞧着碧溪。她这盈盈一拜,彻底说明有问题。
因为,这一举动是客气的对待客人的举动,而碧溪只是在初次见到凤楼三公子时用过一次,尔后再见,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朋发,这种礼节便是省了。
“三公子?”碧溪轻喊小声,提醒道。
赵锦绣这才摆摆手,道:“不必了。天色还早,大家都还在休息,你我坐下,说会话即可。”
赵锦绣一边说,一边如像往常一样往那窗下的软榻上一坐,腿一伸,颇为潇洒地斜靠着软垫。
“那碧溪为三公子奉茶。”碧溪说着,从柜子里搬出煮茶的器具,跪在地毯上,一边摆弄一边说:“知道三公子要来,刚开年,我就将茶具每日都煮得透亮,洗干净。却不料,听闻公子在锦河上出事,便是不小心摔了茶具,这一套,还是前几日,突然高兴,新买的。”
赵锦绣心里微微疼,一下子坐真身子,低声道:“碧溪,我遇到一些事,所以来晚了。”
碧溪忽然抬起头,对着赵锦绣妩媚一笑,柔声,道:“没什么的,三公子。您没发现,我前阵子,心情突然好起来了吗?”
碧溪一脸妩媚的笑,光彩照人,像是那层层叠叠艳冠枝头的桃花,她竭力强调前几日,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前几日,正是桑骏受伤,三个顾命大臣和荣王来锦王府闹场的时候,那时不知谁公布了锦王妃的身份,说这王妃就是凤楼三公子,也是萧月国昔日的少年将军林希。
赵锦绣心里一咯噔,这碧溪既然在那时就认为三公子还活着,那么,方才见到自己,又为何会误认为自己是鬼魂呢?这是多么明显的矛盾,而碧溪却像是毫不掩饰,相反,是用反常的举动竭力将这矛盾凸显出来,以此来提醒自己。
看这样子,碧溪这里非常不安全,周遭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监视着。
这对手还真是强大,凤楼都鲜少有人知晓自己跟碧溪的关系。这人却是知道了。只是不知这对手是否是桑骏。如果是他,自己不过是一败,被抓回去,苦是一定会受,但决计不至于送命。
赵锦绣现在最担心的是在这屋内的是其他国家的人。如果自己被速住。他们会要挟桑骏,萧元辉,楚江南,或者江慕白。届时,就算自己不会丢了性命,事情也必然相当棘手,跟自己先前的打算背道而驰,甚至会比自己安心呆在桑骏身边还悲惨。
想到此,赵锦绣顿时觉得现在的形势,才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必须要拨乱反正,才能期待末来的幸福平和。
在略微的慌乱后,赵锦绣算是暂时冷静下来,抬眼瞧碧溪,只见她还妩媚地笑着,那笑与她平素的清冷自持极不相同。
“三公子,你这张脸,可真是雌雄莫辨啊。”碧溪话语里带着淡淡的讽刺。
赵锦绣看着碧溪,眉头轻蹙,很抱歉地说:“碧溪,对不起。我有我的苦衷。”
碧溪却是一下子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搂住赵锦绣的腰,靠在她怀里,说:“对碧溪来说,你就是三公子,三公子就是你。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佳人
赵锦绣身子一僵,却是本能地伸手搂住碧溪,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敌意的。”
“三公子,别说。”碧溪哑着嗓子,忽然将赵锦绣一推。二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双双跌倒在软榻之上。
赵锦绣垫底,碧溪则是趴在她身上。这姿势任谁看了,都是颠鸯倒凤的场景。
“三公子,碧溪早就知晓你是女子。前年春天,你生病,我照顾你,便是知晓了。”碧溪吐气如兰。柔柔的身段如蛇般趴在赵锦绣身上,向来清冷自持的神情,就是媚眼如丝的妩媚。
赵锦绣内心震荡,这女人两年前就知道自己是女子,却还如此沉得住气。如今这番带着明显表白的语句,也不知是她是为掩人耳目在作假,还是说真的。
总之,赵锦绣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伏着的那具柔软的身子也如同炉子里的炭火滚烫无比。她连忙将碧溪一推,身子一挪,一翻身坐起来。
跌在一旁的碧溪也不在乎被赵锦绣推开,立马跟着坐起身,搂住赵锦绣的胳膊,靠在她肩头,做小鸟依偎状。
赵锦绣只觉得抓狂,这边跑路没有成功,还遇到这么个尴尬的表白。使劲地挪身子,要将碧溪推开。却不料碧溪拉得紧紧的,像是刷了强力胶一般粘在赵锦绣的肩头。
“碧溪。”赵锦绣不由得轻喊,语气破不耐烦。
碧溪“嗯”地应了一声,语气懒懒的,非常陶醉。
“碧溪,你放开,我有事跟你说。”赵锦绣压低声音,用力地扯着胳膊。
碧溪却是靠得更紧,略一抬头,伏在赵锦绣耳边,悄声说:“三公子。对不起。”
赵锦绣只觉这话有问题,连忙将碧溪一推,势大力沉,却在推开的同时,感到腰间针刺的痛。
“碧溪,你--”赵锦绣站起身踉跄几步,腿脚不听使唤,继而又跌下去。想要指责碧溪,却发觉无从指责。这种事,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再说,是自己欺骗碧溪在先。
碧溪苍白的脸上扯出惨然的一笑,继而转身将那灯灭了。
赵锦绣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瞧着窗外,那透过窗户纸的光亮表明,天已经亮了,而自己这样跑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碧溪在软榻边坐下,专注地瞧着赵锦绣,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解开她自己的衣衫,放下她的头发。
赵锦绣瞧着碧溪的举动,心里一阵发麻,难不成这女人疯了,想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这真是太荒谬了,自己一直固守的清白,居然是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果然,碧溪伸手过来,轻轻解着赵锦绣的衣衫。赵锦绣大骇,再也忍不住,喝道:“碧溪,我自认为对你不薄。这些年,为你不用沦落,也是竭力帮扶,还给你个宅门小姐的头街,让你觅得良人,是你自己不肯。你今日竟是恩将仇报。”
碧溪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带,只咬着唇,低头不语。
“碧溪,纵使我隐瞒性别,也是有苦衷的,每个人在世上活着,都有或这或那的苦衷。”赵锦绣说得急切,只盼碧溪能幡然悔悟,从而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三公子,碧溪不是忘恩之人。”碧溪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在赵锦绣脖颈间弥撒开一片的灼热。
“那你还暗算我。”赵锦绣不悦地说。
碧溪抿着唇,又不说话,继续脱赵锦绣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将赵锦绣的外袍,深衣都褪下。
空气的冰凉像是贪婪的倏然往骨头里钻。赵锦绣感到绝望,自己的清白竟这样葬送,不由得恨恨地瞧碧溪一眼,尔后闭目不看,等着承受这人生最大的屈辱。
碧溪柔软的手,带着泪水的清腻,将赵锦绣扶起来,搂入她怀中。
赵锦绣紧紧抿着唇,心里咒骂着自己的不谨慎。
“三公子,碧溪对你的情谊,都是真的。”碧溪在耳畔说。
赵锦绣只觉得恶心,不发一言。因为她总觉得回应一句,便是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
等待屈辱,是人生最大的煎熬,丝毫不亚于等待死刑。
赵锦绣在这最大的煎熬里,想起许华晨的脸,安宁的神色,淡淡的气息,修长的手指间撩绕的香烟,清微明净的眸光里那清冷的伤感……自己终究是平凡的女子,无论模仿得多像,也只是徒有其表。赵锦绣暗自嘲笑自己,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溢出来。
碧溪见到赵锦绣流泪,不由得伸出手替她擦去腮边的泪水,拉了衣衫盖住她的身子,这才柔柔地说:“三公子,或许看不起碧溪。可是,碧溪想得很清楚,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又何必一定是男子呢?这世间男子皆是无情之辈,视女子如衣服牛马。三公子的性别又有什么关系?碧溪总是想:这一生能伴着三公子,一生只为三公子弹奏,即使不弹奏,就如绿玉那般做个小丫鬟,也便足矣。”
赵锦绣听得有些心酸,却还是不能原谅她此刻所作所为,所以索性不答话。下一刻,却立马觉察出不对,这碧溪不是在猥亵自己,而是在为自己穿衣衫。
她蓦然睁开眼晴,只见自己穿着碧溪的衣衫,而她却穿着自己方才的袍子。陡然间,赵锦绣有些明白碧溪要作什么,方才的绝望以及对于碧溪的怨恨化作惭愧与疼惜,不由得低喊:“碧溪,不要任性。”
碧溪却是一笑,替赵锦绣系上腰带,又将她扶正,拿了梳子替赵锦绣梳头,一边梳头,一边笑道:“碧溪还是第一次替三公子梳头,以前总是羡慕绿玉。”
“碧溪,很危险的。”赵锦绣压低声音。
“三公子总是疼人,碧溪就知道,如果我不放倒你,你横竖是不会让碧溪涉险的。”碧溪为赵锦绣梳起发髻,插上珠花。将赵锦绣扶到软榻上靠着墙壁,替她盖上被子。
赵锦绣紧抿着唇,瞧着碧溪穿着自己的白衣,丝带束发,对着镜子细细地描摹,不一会儿,竟是将折扇一拿,唰地打开,笑着问:“可有了公子的神韵?自从公子走之后,每一天,我都在想着公子打开折扇的模样,那动作真是翩翩潇洒,让人一想就喜上眉梢。
碧溪说得眉飞色舞,又将赵锦绣的大氅披上,娇丽的声音软软的,倒是比方才提高不少,道:“公子,你今日要走,也得听碧溪为你弹一曲吧。”
赵锦绣盯着碧溪,神色凝重,继而喝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无须这样做。”
碧溪纤指弹拨古筝,试音一下,淡淡地说:“我对三公子做什么,皆是我自己的事。与公子无关。”
“碧溪。停住--”赵锦绣喊道。
碧溪却是不答话,自顾自弹起来,依日是那一首《佳人》。这一次的碧溪,与从前矜持的琴姬不同,她像是整个灵魂都用来演奏,一曲毕了,她站起身来,对着赵锦绣一笑,道:“三公子,我想问你一句话。”
赵锦绣一抬眉,瞧着她妩媚如粉嫩桃花的神色,低声问:“什么话?”
“这曲,可是有人赠予三公子的?”碧溪郑重地问。
“是的。”赵锦绣一怔,不料她问的竟是这曲子,下意识地回答。
不由得想起几年前春日初遇,自己在琴韵楼下听场,听得楼上古筝清丽,便点了碧溪的包场。第一次给她这曲《佳人》,并叮嘱她别外传。她点点头,演奏完毕,虽没有说话,但从那清冷的神色里却是看得出极喜欢这曲子。如今,她终究是来问这曲子的来历了。
碧溪听到赵锦绣的回答,面上倒是露出几抹艳羡,啧啧赞叹:“此曲清丽绵密,大气庄重,必为男子所作。这大气庄重里,却又情深绵长。若是有人赠予,那三公子如今出得这城,便去找这人,举案齐眉,双宿双栖。”
找这个人?赵锦绣也想去找许华晨,不管不顾与他双宿双栖,可是上天真的会垂怜,让他来到这个时空么?
此刻,赵锦绣下意识地想到江慕白。这人应该出了桑国地界了吧,都四天多了。正想着江慕白的事。
碧溪轻轻走过来,在软榻上坐下来,怔怔地凝视着赵锦绣,面上分明是笑靥,眼里却是衾着泪。
赵锦绣眉头一蹙,正要说话。碧溪却是伸手抚着赵锦绣的额头。
小声说:“三公子,莫要愁苦。我跟那些那人说,你每年来我这里,听完琴,就会去西门外的山顶烧纸钱祭拜。今年,就让碧溪替三公子去吧。”
赵锦绣挣扎着,倒入碧溪怀里,低声问:“你可知那些人是谁?”
此刻,赵锦绣巴不得在碧溪这里监视的是桑骏的人,那么至少自己还能彻也地赌博一把,胡编乱造一下,保住碧溪的性命。
碧溪将赵锦绣一搂,在她耳边悄声说:“前段时间来的一拨人,听口音,应该是北方的,至于是哪一国,我并不清楚。他们问我与你的关系。
问你来这里,一般做什么。我都回答听琴,去西门祭拜。他们就留了一人在蓝儿那里做入幕宾,实际上是日夜监视着我。我猜蓝儿也是他们的人,或许还有别人。总之,你一来,对方一定知道。”
赵锦绣一听,心里暗叫不妙,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手气还不是一般的背。这北方的,自己还真没有一点的头绪。这些年,鲜少去北方,也对北方的皇族了解甚少。
那么,这批人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矛头指向的是桑骏,楚江南,还是萧元辉?
还有,这拨人应该很不简单,能够知晓自己与碧溪过往甚密,必定是做过严密侦查。其次,能够在几天前,就在这里留人监视,做守株待兔的工作,这说明对方很自信,认为她赵锦绣一定会跑,而且很有可能来找碧溪。
好可怕的人,居然连别人的心思都能算得定。像是上帝一样在她每个点口卡住,让她无处遁形。
这样的人,与桑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那人到底是谁?能够这样来揣度自己的心思。赵锦绣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是潜伏在身边的贼,随时都窥伺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到此,赵锦绣不由得一阵烦乱。因为即便知晓在身边窥伺着自己,却不知是谁,便无从琢磨其深浅,心里便越发没底。
“三公子,这药效,还有一刻钟就会过。你想方设法离开桑国,回萧月国去吧。碧溪能为您做的,也仅此而已了。”碧溪突然说,将赵锦绣放到软榻上。
赵锦绣大惊,挣扎着拉住碧溪,道:“碧溪,北方的,这很危险。”
碧溪回眸一笑,道:“如果不危险,碧溪这一去倒是不值得了,若是有缘,愿能常伴着三公子左古才好。”
碧溪眉宇间全是骄傲满足的笑,折扇一开,往外间去。
赵锦绣心脏一紧,碧溪这一走,便是可能是永诀,自己的幸福凭什么要赔上别人的性命?她连忙喊道:“碧溪,我有句话问你?”
碧溪转身快步走过来,问:“三公子想问啥?”
“锦王府选秀那一晚,你可在府内演奏?”赵锦绣连忙问道。一方面是想得到答案,另一方面,则是想拖延时间,这一刻钟,不过就是十五分钟而已,拖延起来也很快的。
碧溪眉头一蹙,摇摇头,道:“锦王府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风月场所的女子踏足。大凡权贵都是有自己的歌姬与乐师的。”
“那你可有将此曲谱转与他人?或者有演奏给他人?”赵锦绣慢腾腾地问。
碧溪连忙摇头,神情有些哀伤,道:“三公子叮嘱过‘不可’,碧溪怎么能那么不懂事?”
赵锦绣的心一紧,如果那人不是碧溪,碧溪也不曾将这乐谱外传。
那么除了自己和碧溪之外,这上天入地,能知晓这乐谱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许华晨。
当时,弹奏得那么动情,且不错一个音符的。这人若不是许华晨,也是跟许华晨有关。赵锦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碧溪却是忽然站起身,小声说:“三公子,你好生卑鄙,竟是想拖延时间。”
赵锦绣听闻,顿觉不妙,还没开口喊住碧溪。她竟是抓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祭品跑了出去。
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哀逝
天若破了一点的明,便会亮得飞快。
碧溪刚出去片刻,天上的阴霾就迅速撤开,窗外有雀鸟欢快鸣叫。
赵锦绣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便感觉手脚能搭上力,颤巍巍支撑身体坐起来,手扶着旁边的案几,慢慢站起身。
在屋内静静站一会儿,又甩甩胳膊腿,待能活动如常。赵锦绣便将窗边的包袱往身上一绑,拉了架子上的大氅一披,将帽檐拉低,就往外走。
自己这几年与碧溪不过是淡漠的交情,哪里能受得起如此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