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还悬挂在脸上,语调却全然冷了。容先生不由得抬头,赵锦绣却是扫他一眼,提着衣衫施施然往那廊檐下走去。
走到那女子面前,凭着直觉,赵锦绣感觉这超凡脱俗的女子对自己持着一种敌意。虽然很隐秘,甚至似有若无,但是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何况那水漾的眼神,带着一种可以的清冷。
看来,师兄师妹的爱情版本在他们这一家还上演率蛮高的。
赵锦绣一边想,一边注意观察,衣裳见状,立马垂了眸子,柔声问:“姑娘就是王妃吗?”
赵锦绣站在廊檐的台阶下,轻轻一笑,道:“不过,我就是锦王妃,云裳姑娘想必也是殿下的众多师妹之一吧。”
此话一出,赵锦绣看见低眉垂首的云裳眉头微洞,随即恢复平静,抬起头来,眼眸里又是一片湖光山色的宁静,一丝一毫滴水不漏。
此女甚为厉害,竟能将眼神调得平静如镜。普通人最多能控制自己的神色,至于眼神,这得是极高的修为了。
“没错,我就是桑格格的四师妹云裳。”云裳一脸淡然。
不说师兄,而强调桑格格。这女人之间的暗斗还真是无聊。
赵锦绣懒得理会这种貌似宣布地盘式的举动,反正来看看桑骏的伤势,尔后就为是自己盘算,离开这桑国。那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桑骏,此刻在这里赢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在这方面示弱一点。
于是,赵锦绣露出落寂的神情,语气也甚为低落,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我对殿下的过去竟是一无所知。”
这是一种让。这句话让一直在嘤嘤哭泣的云霓甚为高兴,立马止住哭,,冷哼一声,道:“你这个贱人,才知道啊?我师兄怎么会看上你呢?没权没势,又帮不上他,这次还令他受伤。不要你,是迟早的事。”
赵锦绣还是低着头,装难过状,心里却是乐,这小丫头教养真是差。桑骏就算不要我,也绝对不可能要你这个小丫头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云裳则是沉声呵斥:“云霓,你对客人无礼在先,辱骂客人在后。还不知悔改,是希望爹爹和娘亲回来将你关进黑屋吗?赶快向王妃道歉。”
云霓一下子推开云裳,愤愤的看着她,道:“四姐,最讨厌你假惺惺的,每次都教训我。这次,清音姐姐被害,就是因为这个贱人夺走了桑哥哥,你敢说你不恨她?”
赵锦绣在一旁听着姐妹二人的谈话,不由得抬袖掩面,颇为伤感地说:“我也不在乎会弄成这样,云裳姑娘,清音的事——”
“姑娘不必自责,清音的事自有命数,何况她是心甘情愿的。云裳代小妹向姑娘赔罪。”云裳提着衣裙向着赵锦绣一福身。
二人自是一番客套,云霓在一旁甚为委屈,冷哼几声,一跺脚往回廊那边跑去,不一会儿就转过廊檐到这房子的后面去了。
赵锦绣也不想跟这云裳说过多的废话,客套两句,立马转入正题,道:“此次冒昧前来,实则是因王府内情况紧急,我来此轻视殿下。当然——,我也是十分担心殿下的伤势,所以,恳请云裳姑娘,让我见殿下一面。”
云裳拢着衣袖,并没有回答赵锦绣,而是细细打量赵锦绣,眼神充满探究。
这女人到底在看什么?那盈盈的眸光,若有所思的神情。赵锦绣眉头一蹙,正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如何丢块石子试这女人的水深,云裳倒是开口问:“姑娘方才教训小云霓所用的棍法,不知师承何人?”
原来是武林高手问出处。赵锦绣掩面嫣然,道:“胡乱出手,哪里会有师承呢?”
云裳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姑娘方才出手,不是棍法,却是枪法,又夹杂着剑法,很杂乱。但瞧拿枪法像是出自林家,那剑法倒是有几分熟悉,我倒又不敢肯定了。”
什么枪法‘剑法的,自己是一概不知,每一次出手,都像是这身手本能的记忆,怎么好用怎么用。当然,这每次出手,也是呆着赵锦绣自己的习惯,即习惯左手左脚,习惯以左边身子作为攻击先锋。
不过,这女人在扒自己的底。听这口气,方才云霓出手时,她早就躲在暗处,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瞧着自己与云霓对垒,看来是巴不得自己被她妹妹教训。
真是个阴险的女人。赵锦绣想到此,眸光骤然冷下去,倏然恢复淡然,淡淡地说:“不过是出于不挨打的本能,胡乱的挥棒罢了。我是出身,并不曾习武。”
云裳浅浅一笑,兀自踱步上了廊檐台阶的最高处,道:“冒昧问一句,姑娘与杜蘅是什么关系?”
赵锦绣一警觉,这女子的年龄也不会超过二十,那她肯定没有见过杜蘅,那么是见过杜蘅的画像,还是其他?赵锦绣并不确定,再说,依照赵锦绣的性格,无论对方多么肯定,即使是DNA检测,恐怕她都会抵死不承认的。
所以,将眸光微微敛起,尔后迎着云霓的眼神,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我祖籍帝都,并不认识什么杜蘅,更不知这杜蘅到底是何许人也?不知云裳姑娘何故如此?”
云裳大约也觉得自己唐突,呵呵一笑,道:“是我不礼貌了。方才看到你的剑法,很像杜家剑术。而你的容貌十分清雅俊秀,颇有英气。传说中的杜蘅也是这般,所以,唐突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一头雾水。多谢云裳解惑,如今锦王府的形势迫在眉睫,还请云裳姑娘能带路。”赵锦绣耐着性子,对折一脸的笑。
云裳一眼轻飘飘扫过来,一甩衣袖,带起一阵香风,推开容先生先前敲的那门,也不说一句邀请的话,径直往里走。
赵锦绣踏上台阶,党走两步,容先生立马上来阻拦,道:“王妃,云裳还没答应。”
赵锦绣历来最讨厌做作的女人,虽然这女人看起来真像个仙女,但也不能阻止自己对她的讨厌。
她算什么东西?欢欢小家碧玉,却都比她强上几百倍。赵锦绣颇为不屑,冷言扫容先生一眼,道:“云裳姑娘不是没答应,是没有出声反对,懂吗?”
容先生愣在一旁,他从来没有这个逻辑。赵锦绣也不管他,抬脚往那门里去。容先生却是顾不得礼仪,赶忙拉住赵锦绣,小声说:“这云中居,未经同意,不能随便乱闯啊。”
不能乱闯?那云家姐妹分明是为难自己,如今不闯,等在这里就会错过最佳时机。那么就等下一个不知猴年马月还是骆驼日得契机了。
夜长梦多,时多生变。赵锦绣管不了那么多,狠狠甩开容先生,问:“这云中居,虽是用了机关术数。但地点是不是在西苑?”
容先生一愣,尔后,点点头,道:“是。”
赵锦绣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我是西苑的主人,走到哪里,还需向人通报?”
容先生一时语塞,说了句:“可是——”
赵锦绣已进了门。这屋子出奇的打,屋内陈设简单,黒木八仙桌,条形长凳,像是客厅,却更像是饭厅。一堵木雕屏风连着高高的屋顶,镂空的花纹透出几丝明亮,像是点着蜡烛。
赵锦绣也不敢蓦然行动,对着门外低喊:“容先生,还不敢开进来带路?”
那容先生磨磨蹭蹭半天,才跨进来,瞧了瞧左右两边的门,有些沮丧地说:“这里被施了机关术数,属下都不知哪边是生门,哪边是死门。”
还整得跟江湖似的,弄得这么玄乎,赵锦绣仔细查看一番,一时判断不出,慢慢闭上眼,屏住呼吸,尔后一笑,大步往那屏风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左右皆是死门,走中间吧。”
容先生颇为讶异,也不敢怠慢,跟着赵锦绣绕过屏风。
屏风那边像是一座宫殿的大殿,多大的柱子看不到顶。每根柱子前都点着一支蜡烛,柱子后的帷幕在风中摇曳,看起来火灾隐患相当大。
赵锦绣一蹙眉,极目望去,却看不到宫殿深处,只觉得前方是一团暗沉沉的迷雾。
这几关术数好生厉害,像是创造出了一个幻境,让人迷幻其中,不小心就中机关而死。
以前在凤楼,也听李锦说过他的先祖,也就是萧月国之前的紫辕王朝的将军,曾与云召国一战,云召过用几关术数,制造出幻境,施以毒,让李将军和他的二十万士兵全军覆没。皇帝勃然大怒,认为李将军指挥失误,将李家的爵位削去,收回封城,贬为庶民。李锦一家心灰意冷,这才走了从商之路,绝不再踏足仕途。
那时,李锦将机关术数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提到其先祖手札记载的机关术数不仅能制造出幻境,还能制造出机械。当时,赵锦绣“呔”一声,表示不予相信,因为根据这个时空的金属冶炼工艺,根本不足以让人类进入机器时代。
李锦自然很着急,还亲自翻出李家先祖的手札,指给赵锦绣看,道:“老三,你看,这里说到的是李家军的侦察兵,发现敌人以木头做的牛运送粮食。”
赵锦绣疑心这是有人在说评书,说的还是诸葛亮的木流牛马。那些属于小说里的片段,在现世,也有人曾试图制造,但都没有成功。
而如今看着眼前的景象,赵锦绣倒是有些相信机关术数的神奇与强大。
可是,如果桑骏师傅是机关术数的高手,那么,桑骏也应该会机关术数,否则,他的成名一战,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将名将董启明灭掉呢?而之前与林希对垒的记载里,从没有出现机关术数的对战。
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自己以前分析过,认为桑骏是不想过早灭掉萧月国,促成别国联盟,让桑国成为众矢之的;其次,当然是因为和林希的那一点情谊,谁也对谁下不了狠手,相反,恐怕还很想在战场上交手,因为那样可以看到彼此。
而今,赵锦绣站在此处,忽然觉得,最大的原因在于这机关术数是桑国的军事机密。而自己今日的鲁莽,无意之间窥伺道这份机密,如果不能站在桑骏的身边,必然就要被他所灭。
看来以后,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比过去更谨慎小心,一步错,桑骏就必然毫不留情。毕竟,桑国在他的经营下,已经具备统一七国的实力。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容许自己的宏图霸业出现一丁点的错误。
“王妃,你怎么知道,选的是这个门?属下每次来,云姑娘带属下走的,都从来不是这个门。”容先生破为讶异地问。
赵锦绣轻轻一笑,有些无奈地说:“选对了门,不一定能前行。”
容先生也看着眼前的宫殿,颇为狐疑地说:“王妃也懂机关术数?属下并没有看出什么。”
“我也没看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不能前进。”赵锦绣站在原地,尔后,朗声道:“云裳,本王妃从未研究术数,可选对了这个门,你就是输了。既然是锦王的师妹,自然得为他的大业着想,如是这般,又怎么又资格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话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突然“嘭”一声,宫殿的尽头燃起一束火焰,那里倒是亮堂起来,云裳站在帷幕之下,被着一件褐色的披风,有种阴冷的美,与方才的清秀脱俗判若两人。
“你怎么猜到那两道门都是死门?”云裳朗声问。
赵锦绣竖起一根指头在唇边,呵呵一笑,小声说:“没有利益的事,本王妃从来不会做。”
云裳也冷冷一笑,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解答?”
“见到锦王。”赵锦绣直截了当。
云裳裹紧披风,缓缓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吧?这事,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赵锦绣只是笑着看她,也不言语。云裳见她一脸高深,不由得眉头一蹙,在她面前站定,问:“你笑什么?”
赵锦绣握紧手中的匕首,笑道:“云裳姑娘研究术数想必已久,真不想知道,我这个外行是如何识破你的?”
云裳眉头紧蹙,冷冷地说:“你今天已经屡犯云中居的规矩,我可以将你处死。”
赵锦绣眸光一凌,慢慢倾身下去,对着云裳吐气如兰,微笑着小声说:“如果我有丝毫的损伤。你的愿望想要实现,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丝的机会。”
云裳往后一退,很是狐疑地问:“你知道些什么?”
赵锦绣站直身子,眸光冷冷地瞧着她,道:“不要紧张。能知道的,我都知道。”
“谁告诉你的?”云裳变了脸色,冷声问。
赵锦绣瞧她一眼,笑道:“我从来不免费为别人解惑。欲取之,必先予之。这才是游戏规则,云姑娘,开始玩吧?”
云裳呆愣着,神情颇为狐疑,又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对赵锦绣有着本能的防备。她从来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什么都不会,脸功夫章法都混乱,却偏偏像是什么都洞穿了。
赵锦绣淡笑着,看她的神色,也不知晓这笔生意是成了,自己可以见到桑骏,最重要的是这女人根本就没法动自己的一根汗毛。陷入爱情的女人,必然有软肋。
“好。我答应你。你跟我来。”云裳忽然说,然后一转身往大殿深处走去。
第八十章 让我好好看看你
走到大殿的深处,竟是一堵墙壁,大块厚而重的石块打磨修建而成。这墙壁很高,抬头望去,不知其顶。
灯火映照下,也没发现这墙壁的门在何处。赵锦绣站在原地等着。云裳略转身,道:“姑娘,此刻,你又能看出什么来?”
不久看到一堵高强么,还能看到什么?不过既然人家这么问,想必是想试探自己。赵锦绣自然不想她继续探出自己的底,于是,只淡淡地说:“我以说过,没有任何义务回答你的问题,除非你有值得我回答的条件。”
云裳唇角勾起讽刺,一言不发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墙壁,这才缓缓地说:“你要记清楚。今日,我并不是怕你。二十为了桑哥哥的大局着想。”
呸,说得道貌岸然。赵锦绣心中唾弃,面上却是一笑,赞道:“自然,云裳姑娘深明大义。”
云裳不再言语,一甩手中的衣袖,赵锦绣只觉得一阵香,接着便是咔咔声,等定神细视,那堵不知其厚与高的墙竟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方才点的蜡烛。眼前出现的是木格窗,窗户上贴着白纸,白纸上市大红的减值,看样子应该是龙生九子。
屋外强烈的光线瞬间透进来,让赵锦绣不由得眯起眼。
这到底是高深的机关,还是幻境?方才还在幽深不见光线的宫殿里,现在却是日光和暖的房间里。赵锦绣心中大骇,不由得往后一看,却又看不到适才的木雕屏风,连带容先生也不在。
这地方太过诡异,这一次,自己真是太任性,要是许华晨在,他定会点着她的脑门,板着脸教训:“好奇是没用的东西。做事情,越少节外生枝越好。”
不过,目前形势移到这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临阵脱逃向来不是赵锦绣的作风。所以,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她都得往前,并且一定要扯一把龙须,敲几块虎骨。
转身,云裳已推开门,跨出门外的莎娜,冷冷地说:“若是你跟不上,将来就别再桑哥哥面前怪我。”
赵锦绣很明智德保持缄默,赶忙跨出门。
门外是个不大的园子,廊檐下依旧是青石板砌成的花圃,花圃里花草葳菦,草叶泛着灿烂的光泽。大团大团的柳丝在春风里懒懒飘拂,层层叠叠,如碧绿的云。
柳色如烟,掩映之处,隐隐约约有一间独立的小楼,露出碧瓦红檐。云裳轻移莲步,往那小楼走去。赵锦绣也不多言语,紧紧跟着她。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如烟的垂柳林,来到小楼前。小楼前世一方二三十平米的正方形水门汀,全部由青石板打磨铺成,上面密布着苍青的苔藓,湿湿的苔藓上印着些许浅浅的脚印。水门汀的周围几株桃花正兀自开得热烈。
云裳在这水门汀上脚步一顿,头夜不回,冷冷地说:“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桑哥哥要不要见你。”
“好,谢谢。”赵锦绣出于礼貌回答,心里却是有点焦灼,竟是忽然不知见到桑骏该怎么去面对他。
云裳对赵锦绣的话语充耳不闻,仿若她方才是在跟空气说话。她提起垂地的衣裙,小心翼翼地不让苔藓沾上鹅黄的裙边。
云裳碎步走到小楼门前,抬起玉腕轻叩门,极其有节奏地敲击三声,尔后退到台阶下,垂首站在那里等待,态度甚为恭敬。
赵锦绣不由得定睛细视,看到云裳的侧脸,神色也谦和,与方才的清高与高傲判若两人。
看这女人的举止神色转变如此之快,看来这楼里还有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存在。
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应付,否侧小命儿很可能就被自己玩完了。
因为赵锦绣刚才已见识道了机关术数的奥妙,继而联想到国家的军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在这个没有火器、以冷兵器为主要作战工具的年代,哪一个国家能强大的机关术数运用于军事,那么,军队战斗力会提升几个等量级,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将是另一个六国相加也无法比拟的。
说白一点,这机关术数对于桑国的作用,相对于当年原子弹与氢弹之于新中国。如果自己不小心激怒屋内人,他要将自己灭掉,即便桑骏不太乐意,但两害相权,桑骏定然也不会抛却如画江山来留住她赵锦绣的命。
所以,赵锦绣经过一番分析,认为自己丢名的几率很大。再说了,这么个地方,就算江慕白想要救她,也没有办法的。
如今算是自以为是,设了一个困局给自己。想到此,赵锦绣耸耸肩,安静地站在日光里,等待着小楼的门打开。
也许是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八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赵锦绣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的影子拉长了不少。并且因为百无聊赖,赵锦绣站在水门汀里晒太阳,顺道在心中默背了一遍《离骚》和《逍遥游》,尔后又将自己喜欢的宋词唐诗也背了一遍,在赵锦绣畅游在孙子兵法里时,终于听见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小楼的门徐徐打开。
赵锦绣抬头看去,云裳理了理衣衫,低眉垂首站着,恭顺地说:“云裳带客人来见师兄,请大师姐允许。”
赵锦绣见那门只是一条缝隙,在没人走出来,听这云裳口中叫大师姐。看来这一家子的女子都在这里,感情桑骏是进盘斯洞里呆着了。
“嗯,那水门汀上的人是谁?”成熟女子的声音,带着几许的柔媚,不服辗转 ,但有些许岁月赐予的厚重。听声音得是二十七八的女子了。
“回禀大师姐,那是大师兄的王妃。”云裳回答。
赵锦绣听着他平静话语里含的几丝欢快,心里忽然涌起一抹不祥。
果然,云裳话音一落,门陡然洞开,里面走出一个皱褶曳地长裙地女子,身材高挑,乌发绾成垂云髻,缀着珠翠的发簪,耳伤明月铛轻摇。她拢着袖子,站在廊檐下,眼神颇不友好地打量赵锦绣。
那目光相视清早起床,去菜市场瞧着一颗大白菜一般。赵锦绣耐住性子,对着她略一鞠躬,道:“大师姐,如月叨扰了。”
一抬起头,便见那女子眉头微蹙,似有煞气。赵锦绣正等着对方如何刁难,她倒是对着云裳轻喝道:“你到底糊涂了?这云中居是能随便让人来的么?”
云裳一愣,道:“是容先生带来的,说是阮香绫同意的。”
“这阮香绫真是太大胆了。哼,不过小小一个丫鬟,也敢擅自做主。”那女子不悦地一拂袖。
赵锦绣却是一惊,这云中居却是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至少这里藏着高深的机关术数,藏着桑国的军事机密。而看这里的云家女人,竟是那容先生都要觑几分,何康是阮香绫。她不过是桑骏的贴身侍婢,怎么可能有权利同意自己来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桑骏早就授权她了。赵锦绣不由得背脊发凉,如果桑骏脸自己会识破他桑林的身份,继而要求来到这里都算到了。那么,自己心里存的私心算盘,他会否也算到了呢?
“就是,得让大师兄管教一下这丫头了。”云裳也在一旁附和。
那大师姐却是缭绕着腰肢,站在那廊檐下,问:“你就是许如月?”
这语调傲慢,也没有自我介绍。云家的教养真不怎么样。赵锦绣腹诽,脸上却是堆满笑,细声细气地回答:“回禀大师姐,正是许如月。”
“抬起头来,”那女子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四平八稳得吓人。
他娘的。你以为你是皇帝选妃啊。赵锦绣心里咒骂,还是很乖巧地抬起头。那女子瞧着瞧着,脸色变了,先前想必是怕苔藓弄脏她的衣裙,这会儿也顾不得,几步走下来,问:“你跟杜蘅什么关系?”
这女人连带声音也变了,赵锦绣听她提到杜蘅,心里不免一阵寒。以前为了应付将来林希的这封身份被戳穿,查过跟林希有关的所有人,但是对于杜蘅,赵锦绣查到的资料极少。尤其是杜蘅死后,江都杜家更是家道中落,连是否留有后人也不得而知。
两年前,赵锦绣去江都做生意,特地绕过去看看。整个杜家府已是荒凉破败,成为鸟兽的栖息地。
而这眼前的女人并不像云裳先前见过自己出手,而只是看自己的容貌就问出这句话来,再看她的神色。看来林希这没人老娘还真不是传说里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