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棋就这么定了,挪了棋子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所以,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赵锦绣对快要绕过屏风的云娘,阻止道:“云总管,不必了,既然有人希望这种局面,那咱们就随他吧。”
“可是。”云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担忧。
赵锦绣一笑,漫不轻心地说:“能用断了一根弦的古筝弹出艳美音乐,这叫依势而动。”
云娘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像是在咀嚼赵锦绣这句话。
赵锦绣伸手去推窗户,云娘到底还是阻止:“王妃,既然您都看出来了。为何还要开这窗户?”
赵锦绣一笑,道:“百万大军前来攻城,我一人没有,洞开城门,云总管认为,您若为敌方主帅,见到这城,是进,还是不进?”
“自然疑有伏焉,不敢贸然而进。”云娘分析,尔后一脸赞叹,啧啧地说:“王妃深谋远略,是奴婢浅薄,欠周详考虑。”
赵锦绣抿着唇笑而不语。诚然,这洞开窗户,摆空城计是一出,让敌人以为自己放松警惕又是一出。当然,最主要的是在密闭的房间,这么多蜡烛燃烧产生的气体实在不利于伤患的康复。
当然,赵锦绣不可能白痴得去跟云娘解释什么叫做燃烧释放二氧化氮,人体需要氧气之类的。
赵锦绣将声音提高八度,脆生生地说:“这房间,就该透透气,不然真不利于殿下康复。”
说着,将一扇雕花木格窗户狠狠推开,屋外凉寒的空气立马像是潜伏已久的野兽,见到猎物轰然倒下一般,狠狠扑进来,带来清新的凉薄,摇曳了烛火。
赵锦绣打了个寒噤,立马走到架子前,将大氅披上裹紧,对云娘吩咐:“你去将容先生找来,就说,我有些话要问他。”
云娘应声出去。屋内微微的风涌动,冷在屋里使劲盘旋着,床头的烛火跳跃,尔后“毕啵”一声爆开灯花。
赵锦绣站在窗前,看着屋外暗沉沉的夜,那些惨黄黄的红灯笼摇曳着,一如自己不确定的未来。
“不要走,不要一一”床上的桑骏忽然发出呼喊。许是长时间没有言语,许是喉咙干燥,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大。他的声音暗哑,像是用力将薄膜揉碎。
赵锦绣一转身,快步走到床边,只见桑骏的眉头不断纠结着,嘴唇蠕动,像是在喃喃低语,声音依燕喑哑。
赵锦绣轻轻坐在床边,将耳朵凑过去,听到他在小声地喊:不要
走,月华……
赵锦绣鼻子一酸,心里陡然黯然:再强悍的人,一旦有了情,不管是哪一种情愫,心总有一块是软的。
赵锦绣抿着唇,慢腾腾地伸出手去握住桑骏的手,在桑骏耳边低声说:月华不会走,放心吧。
桑骏听到这句,那眉头果真是舒展开来,竟是反手将赵锦绣的手紧紧握着,唇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王,也这般的缺乏安全感。赵锦绣内心有些唏嘘,慢慢直起身,靠在床头上,任由桑骏握着。
桑骏安稳地睡了片刻,又开始不安起来,来来回回地翻身。赵锦绣怕他碰到自己的伤口,只得坐上床,将他抱在怀里,死死摁住。
他挣脱不得,紧紧抓着赵锦绣的手,最后竟是无奈地低喊:“娘,我难受——”
这一个“娘”字,让赵锦绣身子一怔。这从未与自己的娘亲打过照面的男子,到底是以一种如何的方式在渴望着亲情?
赵锦绣抿着唇,想起自已的妈妈,想到的竟是某一次回家时,暮色四合里,妈妈在柴扉前焦急等待的身影。虽是模模糊糊的,但却让触自走了一大段山路、背脊发凉的自己一下子踏实。妈妈迎上来,自己喊一声”妈”,极其平常的呼唤,妈妈“哎”应了一声。从小对父女都生分的赵锦绣竟是不由自主挽着妈妈的胳膊,那一个晚上,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赵锦绣靠着妈妈的怀抱,只党得纵使人生刀枪剑戟、血雨腥风,纵使世事艰难,呆在妈妈身边,就是踏实安宁,永远都会有动力去战斗,去割舍,去磨砺自己,唯独不会对自已的人生任性。因为舍不得让妈妈担心,包括她一直担心的女儿的婚姻。
可现在自己到底是失踪了,死亡了,还是林希代替了自己呆在妈妈身边?赵锦绣害怕去想。
桑骏将头往赵锦绣怀里蹭,还有在低声叫:“疼一一”
赵锦低头,抱住桑骏,暗想:此人此刻不过是个孩子。于是慢慢地拍着他的背,低声说:“不疼了,不疼了。”
桑骏倒是在这轻拍里少了些许躁动,只是偶尔低低的呻吟。
那云娘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容先生自然没有请来,就连明云欢送个碗碟走了,也是许久不见回来。
冷风盘旋着,外面惨戚戚的灯光幽幽的,若不是外面有着许多路的卫戍在,赵锦绣倒要疑心自己已穿越到聊斋里的鬼宅了。
屋内安静极了,桑骏好不容易在赵锦绣的轻轻抚拍下,沉沉睡去。赵锦锈腿都被他枕麻了,又被他捏着手,挪动不得,只得叹口气,低语:你倒睡得舒服。”
然后抬起手,试图掰开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着,这男人的手极其好看,手指修长,倒并不输给许华晨。
赵锦绣略一笑,想这男人的音律不知如何,要是不懂音律,这双手倒是浪费了。不过,贵族男子,这音律倒是必须课。
当然,掰开他的手的确是很困难的,这一次也没有成功。
赵锦绣瞧着被他重新握着的手,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沮丧她说:“你这般,我倒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装的。”
这句话本是无心,一说出。赵锦绣自已立马警觉。不由得低头瞧这男人的睡颜,呼吸很均匀,真不像是昏迷的人。自己先前倒是没有注意,赵锦绣觉得心慢慢凉下来。这下子,慢腾腾地将另一只手搁在他手腕上,看似无意识她放着,赵锦锈却是在默默数着。
作为一个现代人,多少都会懂一些医学常识,何况是跟着许华晨混迹的赵锦绣。
许华晨因为常常会处于危险中,所以不仅要有敏捷的身手,自然而然还要具备一名医生的素养,而他好像极其喜欢培养赵锦绣,总是时不时要求赵锦绣学习。有时,赵锦绣都觉得许华晨将自己当做女儿在培养,很有塑子成龙的心切。
这会儿,赵锦绣运用自己那一点点的常识来判断:桑骏的脉搏均匀有力,决计不是昏迷不安的人该有的。
赵锦绣只觉得心里凉,凉的是之前的种种感动,竟都是棋局里的一部分。
当然,心凉的同时,赵锦绣也不禁暗自赞叹:如累桑骏真是假意昏迷,那他的心思真是太可怕,这一局棋局也实在是太大,并且看来还志不在萧元辉。
第二卷人生若只是初见第四十八章大局
桑骏果然不愧为桑骏。
赵锦绣从最初的心凉转为全然的佩服,只是为林希多少有些唏嘘感叹。
自此,赵锦绣很清明,之前一点点的念想也灰飞烟灭。
眼前的男人,能将桑国带入鼎盛,成为七国最强。能以庶出的身份成为桑国握有实权的摄政王,本就不会是儿女情长之辈。
或许,他也有过。但那只是在桑木森的身份下,抑或说在玄素的身份下。而今的身份,他是要攀上权力高端的人。即使是自己动心的女子,怕都只能在他心中占极小的一块。
仅是如今所谓受伤的那些动人心魄的话与举动,怕也是一种表演,只为将爱放得无限大,栓住这不安分的女子。
若自己不曾告诫自己:你只是林希的替身,他爱的是林希,也许自己贪恋这一点关爱,一颗疲惫的心,怕已轻孤注一掷了。
此人的野心比萧元辉、江慕白都还要甚,先前,化作桑木森时,也曾表示过决计不会偏安令州一隅。
桑骏绝非良人。赵锦绣在心中如是判断,倒是越发坚决要摆脱这男人的决心。
只是,此刻,赵锦绣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他,任由他尽情的表演吧。心中感到一丝丝的无奈与悲凉。
前生今世,遭遇的,不过是让自己更清晰地看到,爱情是弱不禁风的东西,人生中,太多的强大在联手摧毁着自己的、他人的的爱情,也在摧毁着年少时那份儿执着的信仰。
就这样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矮凳上那一盏孤灯将尽,屋外才响起士兵呵斥搜查的声音。
云娘与容先生这才姗姗而来,一进门脱了大氅,甚是不好意的站在床前。
赵锦绣神色不动,也不言语。倒是云娘,立马上前,低眉垂首地站着行礼,道:“王妃息怒,实在是侍卫统领身受重伤,容先生全力救治,这才来晚了。”
倒真是出了大事。赵锦绣慢腾腾她抬眸瞧了容先生一眼,老家伙的袍子上倒真是有不少血迹。
“行了,不要多话,这府内出了何事?“赵锦绣问。
云娘欲言又止,容先生也是重重叹息一声。二人皆站在原地不语,赵锦绣觉得情况越发诡异,这会儿很不悦地说:“如今锦王府什么境况,你二人竟是不清楚么?如此这般,是见树要倒,想另攀高枝了?”
云娘立马跪地在一旁,遗:“王妃恕罪。只是现在情况越发严重,奴婢不知如何说。
“实话实说。”赵锦绣半闭着眼,很不高兴的语气。
云娘应了声,这才缓缓道来,原来三位顾命大臣和荣王认为锦王府隐瞒实情,不让他们见桑骏,认为一定有古怪,猜测桑骏让人谋害了。一定要带兵攻打进来,与锦王府的外围驻军发生冲突。岂料在冲突中,三位顾命大臣和荣王还抖出惊天秘密,将矛头指向锦王的准王
妃,说她是萧月国昔年假意亡故的少将军林希,如今是来祸害桑骏的。所以,驻守外围的军队,有一部分也纷纷加入荣王的队伍,非得进锦王府看清楚殿下的伤势。
赵锦绣听得这消息,是彻底惊讶了,原本也是想到这个可能,但总认为桑骏不会任由这事发生,所以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
而如今,竟有人将自己的身份袒露出去,如此这般瞒也不瞒,刺激着野心家们的神轻。
赵锦绣心里一怒,低头看貌似熟睡的桑骏。暗想:会是这个男人么?
“王妃,都说您是妖女,蛊惑人心,是萧月国派来祸害殿下的,殿下是国家支柱,所以他们带来大军来,卫戍快挡不住了一一”云娘的声音颤颤发抖。
赵锦绣呼一口气,看来事态严重到已经超过自己的预想。干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在令州,自己的身份会以这种形式大白于天下。
不过,现在这一切不过是流言。自己要镇定自若,抵死不承认。至于对垒权力场上的人,在许华晨那里学到的一切,今日就用来实践一下吧。
虽然这一把是玩命儿。不过,也是自此华山一条路,别无他法。
到此刻,赵锦绣平静下来,忽然很理解了许华晨的那一句“人总是要死的”。
当日,赵锦绣的爷爷去世,虽爷爷在生时,待自己并不算好,但终究血浓于水,想到再也见不到爷爷,赵锦绣哭了很久。待回到成郁上班,许华晨却是买了菜过来做饭,两人沉默地吃完,赵锦绣收拾餐桌时,他点着烟,看着赵锦绣红肿的眼,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人
总是要死的”。
当时,赵锦绣怪他太冷酷无情,太高高在上,不懂得去珍惜。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靠在碎花的抱枕上,掐灭了烟,兀自闭上眼。
如今,自己面对随时可能的死亡,忽然就理解他看轻生死,不去珍惜,不过是逼于无奈,自我催眠。他有着特殊的任务,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多次面对死亡,他从来一字都不提,有时,赵锦绣指着某处伤痕,问这伤是怎么来的。他只是淡淡地说:“小丫头,国家机
密。”
现在,自己也要这般去面对生死,畏惧与怯弱都是无用的,唯有淡看生死,敢拿命与敌人赌搏,才会有一线生机。
人总是要死的。赵锦绣释然,方才的一点点震惊与慌乱,全部消失。
这就是权力的角逐。
赵锦绣扫了二人一眼,战战兢兢的云娘,在一旁颇为疲惫的容先生也是一脸担忧。
“二位不必惊慌,外面情况如何?”赵锦绣镇定自若,倒是让一直低垂着头的云娘一下子抬超头。
赵锦绣对她一笑,道:“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不曾害过殿下。何况如今,萧月国与桑国还是盟国,莫说我不是林少将军,我就是,他们也不敢将那帽子往我头上盖。”
云娘听闻此话,只当赵锦绣是深闺女子无知,不熟悉权力的角逐,于是颇为急切地说:“王妃,他们分明就是想入得府来,对付殿下的。”
赵锦绣自然不担心,因为桑骤决计没有昏迷。这一点,容先生应该比谁都清楚。
抬眸瞧瞧容先生,赵锦绣漫不经心她说:“对付殿下,得有名目,他们目前还名不正言不顺。
“哎呀,王妃,您怎么就不明白。他们是想借您的手,来对付殿下,同时也对付您啊。哪里会亲自动手,到时候你可是百口莫辩了。”云娘更是着急,都顾不得赵锦绣喊免礼,兀自站起身来。
怀里的桑骏却是不安地动了动,又是低低的呻吟。
赵锦绣心里鄙视,心想:这境况,看你坐得住几时。手上却将桑
骏一楼,颇为担忧地对容先生说:“容先生,您快来弄看那殿下,他老是睡得不安稳,这受伤至今没醒,你看一—”
赵锦绣这也是试探,这容老头也是个深邃的家伙。
容先生立马过来,查看一番,又切脉,尔后对赵锦绣说:“王妃
无须担忧,殿下已无大碍。”
桑骏,你终究坐不住了么?赵锦绣低头,唇边一抹笑。
第二卷人生若只是初见第四十九章风满楼
赵锦锈抬头看容先生,一脸冷然,如深冬的大雪,声音也有几分咄咄逼人:“那倒是几时醒?如今迫在眉睫,你我性命也系于此线,容先生不会不知吧?”
容先生在一旁低着头,有气无力地低声回答:“回京王妃,属下并不知殿下几时醒来。”
赵锦绣沉声喝道:“容先生,你当我是黄口稚子,可随意欺骗?殿下脉象平稳有力,呼吸均匀,就是市井医者都能判断得出,你作为江都第一名医,会判断不出?老实说,是不是对殿下做了手脚?”
这句话一出,云娘大惊,也不由得责问:“容先生,殿下可对你不薄。”
容先生对云娘接摇头,一脸难色,吹息一声逼:“属下原本不想让王妃担心的。”
“何事?”赵锦绣冷冷此问,杯中的桑骏又有些不安分地扭动,这会儿握着自己的手突然变得如同冰块,凉得人灼热的疼。
“呀”,赵锦绣不由得低呼。
桑骏眉头义抖结,额上又是细细密密的细汗渗出,喉间有艰难滚落暗哑的呻吟:“月华一一,月华一一”
“玄素,我在。”赵锦绣连牡轻声回答,安抚道。
容先生一下上肃,说:“王妃请容属下先施针,再解释。”
赵锦绣没说话,算作默许。容先生从医囊里熟练地拿出长短不同的针,一字排开,命云娘移了烛台过来。
紧紧抓着赵锦绣手的桑骏颇为不安,越发难受的在赵锦绣怀里翻覆着,急切地喊着,一会儿喊“月华”,一会儿是在喊“娘”。
赵锦绣见他这情况,也按捺不住,不禁问:“容先生,殿下到底怎么了?”
容先生拈出最大的一根针,一下手按在桑骏的肩膀处,这才吐出一句:“殿下中毒了。”
“中毒?”赵锦绣自语,低头看着眉头拧得极为难看的桑骏,只见他嘴唇略略呈现青紫,脸色却是刷白。
原来这男人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的中毒了?可这局棋是他布的,怎么会容许这么致命的错娱出现呢,这可不像是桑骏的作风。
可是,如果桑骏真是中毒昏迷不醒。那么,现在锦王府的形势就是十分危急,自己的方法也只能治标,拖延时间罢了。
对方若是洞悉,今夜怕就是桑国变天时。赵锦绣想到此,心里一慌,不由得打个寒噤。
容先生却是将针插到桑骏的各大穴位,这才抬袖擦擦额上的汗,一脸凝重地说:“回禀王妃,殿下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是两种。”
赵锦绣扫他一眼,绥声问:“先前,你如何不说?”
容先生垂首站着,叹息一声,道:“先前,属下也以为殿下不出一日,必定醒来。午时,属下琢磨着殿下应该快醒了,伤口会疼,所以弄了些止疼的药丸前来,却恰巧看到殿下毒发。这才一查探,殿下中了两种毒。正确地说,应该是其中一种引发了另一种“
赵锦绣略一思索,询问:“容先生的意思是说,殿下本身就中了一种毒,而今,又中了另一种,这新的毒与旧的毒加起来,才成了现在的局面?”
容先生拱手作辑,低声道:“王妃冰雪聪明,正是如此,殿下身上有一种毒,潜伏着,应该有二十多年。而新中的毒,则正好可以引发体内的毒。”
赵锦绣心里一咯噔。二十多年前,桑骏还是个孩子,就中了毒,如今恰巧有毒将这旧毒勾起。这一切仅仅是巧合么。权贵之家的布局总是深刻冗长得让人彻骨冰寒
赵锦绣抬眸扫一眼容先生,颇为狐疑地问:“是吗?”
容先生十分笃定地说:“属下虽对毒理不甚精通,但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这判断绝对没有错。二十多年前的旧毒分量极其轻,殿下身子极好,便没有发作,只是没到冬日,殿下会浑身发寒,有时扰如冰块。”
云娘一听,也在一旁,略略回忆,喃喃补充:“殿下确实有这个毛病,所以冬日会同时让好几个姬妾暖床。细细算起来,在殿下离开桑家之前,似乎就有这毛病了。那时,郎中只说是体寒,多多锻炼,吃些暖身子的补一补就好,却不曾想,居然是中妻。“
赵锦绣心里暗道:看来这桑家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初能以令州州牧身份将令州盆地里的九个州统一为桑国,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小觑的家族。怕是这家里二十多年前,桑国成立之初,就有人在动手脚了。而桑骏的娘白芷,据传是桑家老头最宠爱的女子,虽只是姬妾,但是她位绝对不低。
这豪门世家的内部倾轧,全是不见血的战争。
当年的难产,真的是难产么?赵锦绣不由得抬头看云娘一眼,想要问当年白芷生产桑骏时的始末,却转念一想,便将这问题压下去,而是继续询问容先生:“那如今情况如何?”
容先生重重叹息一声:“殿下身子强,这毒本来无事,但昨夜耗费不少体力,又失血颇多,
这毒本就有抬头点势,可不料有人下了这新的毒,引发旧毒的寒,新毒又是属火性。殿下毒发时,就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这样下去,殿下非但不能醒来,反而会被这两种毒耗尽。”
赵锦绣默然不语,云娘惊慌失措,道:“你先前为何没说这么严重,我家殿下,这容先生,锦王府待你如上宾,这么多年,你在锦王府,殿下可没亏待你,这毒——”
容先生这下耷拉着脑袋,之前的神秘与傲气,那种所谓的医者气度全然没有,他颇为沮丧地说:“那时,我只看到一种,以为自己可以解,这下午来的那一趟,才发现这竟是旧毒与新毒的交替。”
云娘自语一句:“原来你脸色不好,竟是因这事。可如何不告知,延误了殿下的治疗,其罪当诛,锦王府是艳对不会放过你的。”
云娘这话,自然也是赵锦锈想说的。所以,云娘这话一说完,赵
锦绣也是眸光一冷谷,横扫过去。
容先生却是丝毫不慌乱地应对:“属下施针压住毒,想待王妃醒来,再行商议。”
赵锦绣冷笑一声,厉声道:“容先生,您说错了吧?方才,可是本王妃再三追问,您才说出来的吧。”
容先生面露难色,略瞧一下云娘。这举动很轻微,但足够赵锦绣接到暗示,这容先生是说云娘在场,不便说出。潜台词就是云娘有大问题。
这锦王府最不该怀疑的理应是云娘。那容先生这到底是离间计,还是真有其事,赵锦绣这刻也不便去试探。现在每分每秒都很重要,于是赵锦绣咳嗽一声,吩咐容先生:“其余的事,改日再说。现在,您先将这施针处理好。不过,我要劝告容先生一句:人在世上,站对地方很重要。你可要再三掂量,这有时候一步错,满盘输。”
这话不仅是说给容先生听的,自然也是告诫云娘。
容先生应了声,道:“多谢王妃教诲,属下从不曾摇摆。”
赵锦绣一笑,淡淡地说:“开始吧。”
容先生点点头,让赵锦绣将桑骏楼紧一些。这才替桑骏压针,将先前那些插在穴位上的针全部收起来。
怀里的桑骏慢慢沉睡,再没有皱着眉头纠结,也没有喃喃自语,脸色也恢复正常。此刻桑骏,睡颜如孩童般钝真。
赵锦绣心里泛起柔柔的疼惜,这边却慢慢腾腾地问:“容先生,容州陈家人能解这毒的几率是多少?”
容先生眉头一蹙,向赵锦绣使眼色示意,不可在云娘面前提起。
赵锦绣一笑,漫不径心地说:“容先生不说,不会是医者相轻吧?这份儿气度可不是一代名医该有的哦。,,
容先生不由得出声提醒:“王妃,您明知”
赵锦绣不接话,只是去掰桑骏的指头,一根一根轻轻掰开,确信他没有再抓住,然后将他慢慢地挪到床上,掖好被角。站起身拍拍被桑骏压得麻木的腿,尔后一瘸一拐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抬眸扫容先生一眼,缓缓地说:“本王妃要做什么,自有分寸,无须容